——教他说话。
夜里沈风月和塞壬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塞壬第一次被允许进入房门并且和沈风月同塌而眠, 他显得神情亢奋, 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因为没有多余的被子,所以沈风月和塞壬盖的是同一床被子。本就窄小的床因两个成年男人而显得更加拥挤, 塞壬的身形比沈风月高大许多,他一翻滚, 挟带着被子就过去了。
顷刻间,沈风月大半个身子被晾在外面。
此时凉风一吹, 真是透心凉, 心飞扬。
脑海里回响着系统均匀的呼吸声, 并且现在还开始扯呼, 想必是睡得极其香甜。沈风月侧头看向旁边正闭着眼翻滚的塞壬,眼看着越来越过分,已经有要踢被子的趋势了。
最终还是沈风月忍无可忍一个腿风扫过去压在塞壬身上, 考虑到系统已经睡了,放低了声音威胁道:“给我老实点。”
塞壬猛地睁开眼, 被沈风月腿压住后老实了不少,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
“安东?”
“嗯?”沈风月坐起来替他掖好被角,把他四肢摆正,枕头拖回, 温柔地反问道, “怎么了?”
塞壬感受到沈风月在自己身旁躺下, 满足地笑了,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
“安东?”
“嗯?”
“安东。”
“怎么了?”等沈风月再次侧脸去看时发现对方早已睡着,呼吸均匀,气息绵长,只好苦笑一声,“这家伙……”
于是向上提了提被子盖过胸口,两只手塞进被子里,闭眼休息,不一会儿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沈风月睡着的一瞬间,身旁的塞壬便睁开了眼,他伸出一只手指在沈风月脸颊上轻轻戳了戳。
“安东……”
第二天,沈风月正常出海,趁着收网的间隙,他着手准备教塞壬说话的事宜。
沈风月撅着嘴巴指着桶里的一条鱼,教他念:“鱼。”
塞壬便看着桶里的鱼,又上移视线到沈风月那张未来得及收回仍保持着“撅着”这个动作的嘴巴上,这个动作有些危险,像是在邀吻。
他盯着盯着连眼神都变了,沈风月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探询地看过来。
塞壬急忙跟着念道:“y……u……yu……鱼,鱼……”
“不错嘛!”换来一句赞叹,沈风月又指着大海道,“这个蓝色的,叫做‘海’,‘海’,记住了吗?”他重复了两次。
“……海。”
沈风月不是个称职的老师,教学没有目的也不讲究方法,看着什么,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但好在塞壬这个学生天赋极高,一个白天下来,竟然能磕磕绊绊地说几个词了,并且越说越顺畅,重复几遍后就已经能够记住了,发音还与常人无异。
其中他将沈风月这个世界的名字记得最牢靠,说的最标准。
“安东!”
临到头了,沈风月觉得这条鱼也应该有个名字,不能总丑鱼丑鱼地叫人家。于是想了想跟塞壬说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海妖塞壬容貌极美,歌声惑人,你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就叫‘塞壬’”好了。
他反复念着“塞壬”这一个名字,说一遍就用手指塞壬。
几次下来,塞壬也算是明白了。他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张嘴说道:“塞壬?”
“嗯。”沈风月点头,又指着自己,问,“我是?”
“安东!”他脱口而出,几乎不经过大脑思考。
手指反过来指向他。
他答道:“塞壬。”
“不错。”沈风月摸了摸他的头,赞扬道,“我们家塞壬真是特别聪明。”
收网,吃饭,到了晚间散步时间。
沈风月总是在晚间散步时趁机捡贝壳玩,今天也不例外,他带着塞壬漫步在沙滩上,随手捡贝壳。
“你说那是什么?”沈风月指着大海。
塞壬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从善如流道:“海。”
“嗯。不错。”沈风月又跟着问了几个问题,塞壬都能很快地答上来,
走累了后他们便席地而坐,坐在细软的沙子上。
颠了颠袋子,发现收获不丰,沈风月灵机一动,手伸进口袋里一阵摸索,摸出一根细长的绳子。他从袋子里细心挑出几个漂亮的贝壳,却看着它们犯了难。
“安东?”塞壬见沈风月微皱眉头,知道他遇到了难处,但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于是出声道。
一声疑问将沈风月思绪扯回,他看着塞壬,突然将视线转移到对方那双手上,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借用一下。”他抓过塞壬的右手,命令道,“伸出爪子。”
塞壬听话地伸出利爪。他的爪子就像是猫爪子一样,用的时候就会从肉里伸出来,不用时就会缩回去,在指上形成一个针孔大小的小黑点。
沈风月抓着塞壬的手往贝壳上戳,一戳一个小洞。戳完全部贝壳后,他放下塞壬的手,用绳子将贝壳们一一穿过,一个漂亮的项链就此诞生。
将贝壳项链拿起举高,让月光恰好透到贝壳上,淡淡的花纹在月华中显现。
沈风月将项链放到塞壬的头上,像一个精美小巧的花环,花环下是塞壬一脸懵逼的表情。
沈风月坐远了些,扳着塞壬,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顺眼,真心实意地夸道:“真好看。”
塞壬闻言一怔,失神片刻,然后猛然反应过来,如梦中惊醒,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咂摸沈风月的话。
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塞壬嘴角疯狂往上翘,弧度越来越大,犹如飞檐快要飞翘起来。他想着想着,继而忍不住裂开露出洁白亮晃晃的牙齿。眼里爆发出再明显不过的喜意。
他的笑来得慢,但是扩散却极快,一瞬间就已经发展成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了。
这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容虽然丑炸了受,但受到这笑容的感染,再加上滤镜加持,刹那间给塞壬一个十级美颜的加持。
系统惊了:“卧槽!”
沈风月得意道:“挺可爱的是吧。”
系统也不知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竟然认同了沈风月的观点,承认道:“对哦。”
沈风月也随之笑了,微微低头,一抹温柔的浅笑勾勒在唇边。
塞壬弯着眉眼,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安东。”他突然叫了一声。
“嗯?”
塞壬突然站起身,朝大海奔去,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引起巨大的水花声,沈风月闻声转过去看时只看到一条落入水中的鱼尾。
一个脑袋从水里冒出来,他回头向沈风月招了招手后便游到远处的一块大暗礁上,塞壬两手撑在礁石边上,一用力整个身体跳到石头上,头上的贝壳项链歪了,他用一只手珍之重之地将它扶正。
“塞壬!”沈风月大喊道。
塞壬翻转身子坐在礁石上,尾巴微曲盘在稍下处,闻声他侧眸,眉眼一弯,给了一个恰当好处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弧度,眼里有着温热的温度。
一个清越的调子从他嘴里低低潺潺而出,接着音调越来越高,随着他仰脖哼鸣,一轮巨大的湛蓝色的月亮沿着海线,自他身后缓缓升起。
那月亮大得出奇,沈风月远远望着估摸着它容纳两个成年人都不在话下。
整个月亮被蓝色所填充,中间流动着莹白的光辉,星星点点点缀在里面,漂亮极了。那月亮完全从水中升起来后仿佛还滴着水滴,它听话地不动了,只恰好浮在水面上,若海水翻涌,甚至能浸湿月亮的底部。
蓝月在后,在塞壬身上打下一层浅蓝色的光芒,他像是整个被一团光包裹住了一样。在蓝光下,他侧过脸来静静地看着沈风月,嘴唇轻扬,抿唇一笑。
空气突然间凝固了起来,沈风月莫名的觉得这一幕很熟悉。那晚鲛人对月唱歌的画面与眼前这一幕画面重叠起来。
他们相似,但又不同。
前者只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而塞壬在给他惊艳之余,还莫名的勾起了万般柔情涌上心头,沈风月坐端,准备看这一场为他而精心准备的演出。
只是为他,为他一人。
塞壬端坐在礁石上,任月光抹去他的面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形。
但……
真是,真是,太漂亮了。
美得如梦幻般,不真实。
原本如磐石般稳固的坐姿突然出现裂缝,塞壬动了,他轻启嘴唇,一段好听柔和的小调缓缓流泻出来。
沈风月听出来了,这是那天出海捕鱼时他与塞壬合唱的小调。这调子本就温柔,当时唱起来便只觉柔情满满,如今他再唱这一首,那其中饱含的情深已经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塞壬在唱鲛人一族特有的情歌,唱给沈风月听。
沈风月对此一无所知,静静听着,听入了迷。
塞壬放下尾巴垂进水里,轻微泛起的浪花打在温柔地打在他的尾巴上,他闭上眼侧回了脸,略微提高了一下调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沈风月觉得在从一刻起便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从水底下传来,在轻声和着塞壬的歌。
歌声悠长逐渐拔高,情到深处时塞壬举起尾巴重重拍向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这个动作犹如一个信号,他身后的蓝月瞬时间分崩离析,出现裂痕,裂痕逐渐扩大最后崩毁。
碎片落进水中,四处飞溅,有一块甚至掉到了沈风月的面前,他想捡起来,结果手触碰的同时,这碎片化为点点流光,在他指间绕了三圈后散去。
那些落入水中的碎片都浮了起来,晃晃悠悠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晃动而载沉载浮。
接着都不约而同地化作流光,一时间光芒四射,熠熠生光。
沈风月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塞壬手一挥,流光们便争先恐后地朝沈风月扑面而来,聚成一个小光团围着他漂浮转圈。沈风月手痒摸了其中的一团,那光团害羞似的咻地快速移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回来上下跳了跳,示意任他摸。
大约过了十分钟,流光们的光芒减弱,最后化作漫天星光散去。
浓厚的光芒渐渐散去,沈风月透过这层薄薄的光辉重新看到了塞壬,余光遮挡视线,仿佛塞壬身上也在闪闪发光一样。
他停止了哼唱,静静坐在那里,尾巴时不时地轻轻拍打水面。
他抬眸望着沈风月,眼里藏着微亮的光芒,他轻轻地歪头,像是在询问沈风月还满意这一切吗。
沈风月看着他,鼓起了掌。
章节目录 40.呔,你算哪条小黄鱼?
时光飞逝,光阴如梭, 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 塞壬在沈风月的默认下在此住下。在这一年里, 他们关系日渐亲密, 塞壬会帮着干活,跟着沈风月一同出海打渔。
也是因为塞壬作弊般的能力, 沈风月总是满载而归,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了许多。而塞壬本就语言天赋极高,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和沈风月对话流畅了。
又是一年的农历十月廿八,祭祀海神。
沈风月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去了, 临走前扒着门框吩咐道:“你可别到处乱走啊, 今天是祭祀海神节, 我去去就回。”
塞壬将手中的扫把往门边一放, 乖巧保证道:“我知道的。”
“对了,你今天就把那兜帽给带上吧。”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
“好。”塞壬道,“你记得早点回来。”
沈风月点头后转身走了, 路上右眼皮一直跳跳到他眼皮抽筋,他揉了揉右眼, 用手按住眼皮,嘟囔道:“怎么回事,右眼皮跳,有坏事要来到啊。”
卡修是小镇里著名的泼皮无赖, 成日里游手好闲, 没有正经工作却妄想某一天能够天掉馅饼发大财。
前几日, 他的好友索塔同他喝酒聊天时,一边吧唧着嘴嚼着花生米,一边眉飞色舞地跟他描述着去年他看见的一件奇事:“我跟你说啊,是真的,我当时喝了点小酒,走在路上,恍惚间就听到一阵缥缈的歌声。”
“嘿!好听死了,我描述不出来怎么个好听法,反正就不像是人可以发出来的那种。”他突然一拍膝盖道,“于是我就循着那歌声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快说,别卖关子。”卡修被他勾起了兴趣,催促道。
“我看到啊,海里升出来一个巨大的蓝月亮,一个身影趴在礁石上在吟唱。”
“我瞧仔细了,人身鱼尾,这不就是鲛人吗?”
卡修:“真的?你不是喝醉了吗?”
索塔:“我是喝醉了没错,但是夜风一吹,我酒也醒了一半,看得是清清楚楚的。”
“鲛人出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