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盒子里是装着一个空白的胶卷，一个空白的影带。
　　“原本，我想记录你的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喊爸爸喊妈妈，长出第一颗牙齿……现在……我却只能给一卷空白的胶卷和影带……希望你不要怪我……”
　　“妈妈……”
　　林佳树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安夫人又拿起刚刚拆开的第三个盒子，是一份音乐立体童书，翻开第一页，爱丽丝和兔子先生立刻跃然纸上。
　　“这本手工书是我做的，有点粗糙……你要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做个纪念也好……”
　　“我会一直留在身边，作为最美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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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个盒子打开的时候，安夫人的眼睛已经红肿。
　　“每一个男人都该有一块拿得出手的表，这块表或许不贵重，但是……是我的一份心意……权当是迟来的成年礼物……”
　　说话间，安夫人将手表取出，放在林佳树手中。
　　林佳树不懂表，但也能看得出母亲送的手表价值不菲，何况，手表的背后是母亲的浓浓忏悔。
　　“妈妈，这些礼物都……都……”
　　“都是我欠你的。”安夫人说，“我太懦弱，一直以来都躲在自己的世界不敢直面犯下的错，现在，我想弥补……你能给我机会吗？”
　　“当然……当然可以……”
　　林佳树吸了吸鼻子。
　　安夫人闻言，主动抱住儿子，轻声说：“从现在开始，我要加倍的补偿你……”
　　“妈妈……”
　　林佳树被她的温情感动，心中有暖流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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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谈话后，林佳树累了，段翊送他回房间休息，嘉嘉也困乏，上楼睡午觉。
　　转眼间，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安夫人和阿姨。
　　“张姐……”
　　“安夫人喜欢吃什么？”
　　阿姨笑眯眯地问着。
　　她知道安夫人上午在机场遭遇歹徒劫持，此刻多半还饿着肚子。
　　安夫人闻言，露出歉意的笑容：“原来你知道……”
　　“先生和我都知道您在机场遇上了意外，”阿姨说，“只有小林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安夫人松了口气，说：“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胆小懦弱怕事，不知道犯了多少的错误，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段翊从后面走来，走到安夫人身旁：“佳树已经睡下。”
　　“他最近睡眠还好吗？”安夫人问。
　　“睡眠不是很好，精神也不是很好，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那就好……”
　　安夫人双手合十，对段翊说：“谢谢你，把我的小树照顾得很好。”
　　“他是我的合法伴侣，对他好是我应尽的义务。”
　　段翊自信一笑，请安夫人坐下。
　　阿姨也进厨房给安夫人准备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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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夫人是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和段翊面对面的坐着。
　　性格软弱的她沐浴在段翊的审视目光下，除感慨男人果真样貌优秀外，内心深处更是一阵莫名的惊恐。
　　“……段总……你……你可不可以不要……”
　　“佳树早就和我领了证，你直接叫我小段或者名字，不用这么见外。”
　　段翊微笑着，接过阿姨递来的咖啡，一边搅拌一边说。
　　安夫人却是战战兢兢，说：“那怎么可能……你毕竟……”
　　“我原本不想纠正你对我的称呼，”段翊说，“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做我的岳母，虽然我会出于礼节主动喊你岳母。”
　　“我确实不配，我是个……”
　　“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
　　段翊喝了口咖啡，指着安夫人脖子上用衣领遮住的伤口，说：“你是个顾及孩子的好母亲，会在见孩子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挡住伤口。”
　　“我觉得这样做比较好……”
　　安夫人不安地说着：“警察救下我的时候，衣服上已经全是血……如果被小树看到，肯定会把他吓坏……所以我特意去酒店开了个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尽量把自己弄得整洁体面点……毕竟，今天是我和小树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人间的久别重逢……我不能……不能……”
　　说到中途，安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段翊态度淡然，说：“感谢你还记得自己是佳树的母亲，必须以母亲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这些礼物……”
　　“这些礼物……风铃、胶卷、录像带、立体童书是小树还没出生前就准备好的，小车玩具、书包这些是等安守成下乡找孩子的结果时特意准备的……这几件是我在旅行路上看到后买下来……”
　　安夫人知道段翊是个厉害人，不敢对他有隐瞒。
　　段翊听了安夫人的话，确定这个女人虽然依旧懦弱无用，但已经有了身为佳树母亲的基本自觉，于是不再继续为难她，几句寒暄后，又上楼陪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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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
　　房门被推开。
　　林佳树以为是可可挤进房间，并不在意，直到全身被男人的气息包围，这才意识到方才推门进入的是段翊，忍不住抱怨说：“你怎么进了房间都不吭声？”
　　“我怕吵到你。”
　　说着，段翊伸手，温情地拿起林佳树的手机：“频繁刷手机对身体不好。”
　　“但是不看手机不了解外面会被你卖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里带着深深的不满。
　　段翊心里发慌，故作镇定地说：“佳树，你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对你从来是一片真心，就算上帝和我做交易，把全世界作为交换，我也绝对舍不得卖掉你！”
　　“……我只是做个比喻，又不是真的说你会卖掉我。”
　　林佳树嘟囔着，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突发新闻的配图照片：“老段，这个人是不是很像妈妈？”
　　“啊？”
　　段翊装惊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体型轮廓确实有点像，但妈妈今天穿得不是这一身。”
　　“可她上飞机前发过自拍，照片上穿的就是这身。”
　　林·福尔摩斯·佳树言之凿凿。
　　段翊只能赶紧发散思维，解释说：“也许那张自拍是前天的照片——”
　　“你确定？妈妈的自拍照背景可是飞机航站楼。”
　　林佳树看着段翊：“老段，你知道吗？我本来只是觉得照片上的女人像妈妈，你这么反复隐瞒，反而让我确信新闻中被歹徒劫持的人是妈妈。因为只有这样，所有的问题才会顺理成章得到解释……”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段翊垂死挣扎。
　　林佳树想了一下，说：“妈进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异常。她向来注重形象，出门前必定要给头发喷啫喱、做造型。可是今天，她的头发虽然喷了定型水，发梢却还没有干，衣服也像新换上的，干净得不正常。”
　　“也许只是妈妈想给你一个好印象，下飞机后在附近酒店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那妈妈脖子上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和妈妈出机场的时间、身形轮廓、上机前的衣服都完全一致的女人要怎么解释？真的只是巧合吗？”
　　林佳树质问地看着段翊，非要他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也在努力改变自己~所以老段也开始承认这个岳母了~
　　毕竟，人和人的感情是相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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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不称职
　　段翊想了一下, 说：“这个问题还是让妈妈自己解答比较好。”
　　“……她肯定不会回答我，”林佳树闷闷地说, “她都已经全力粉饰太平了。”
　　“既然你也知道妈妈试图粉饰太平, 那就不要揭穿了。”
　　段翊顺了顺林佳树的头发, 并在他的腰下又垫了个枕头。
　　“这样是不是感觉舒服一点？”
　　“还行。”
　　林佳树关了新闻APP，对段翊说：“妈妈虽然有错, 但她已经诚心悔改，也努力尝试做一个合格的妈妈。我觉得我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段翊低头, 略有胡渣的下巴擦过媳妇细嫩的脸皮。
　　林佳树露出不满的神情，推开男人的脸, 说：“快把胡子弄干净！”
　　“好好好！我去刮胡子。”
　　段翊满口承诺地走进浴室。
　　林佳树看着男人的背影, 露出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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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夫人出事的时候，安若音正在录音棚里录制单曲，等录制结束, 机场的事情也已经圆满解决。
　　但他依旧担心母亲, 将下午的工作全部交给常宁宇处理后, 开车赶到段翊处，一进门就对正坐在沙发上吃餐后水果的安夫人说：“妈！你没事吧！我听说——”
　　“没事, 什么事都没发生。”
　　安夫人急忙打断大儿子，然后低声说：“小树还不知道机场的事情。”
　　“妈，你该不会是担心……”
　　“嗯, 我担心他受惊吓，”安夫人说，“整整十九年, 我没有为他做一件事情，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我没有资格让他为我担心受怕。”
　　“妈，你真的变了。”
　　安若音轻声说着。
　　记忆中的母亲遇上事情不是唉声叹气流眼泪就是抱着宠物猫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鲜少有类似今天这么有担当的时刻。
　　安夫人闻言，神色颇为羞愧，说：“一直以来，我处处依靠别人，遇上麻烦就只会把事情推给你和你爸爸，完全失去独立的能力，甚至不知道怎么走出独立的第一步，直到……小树出现……你爸爸的做法越来越让人失望……当年的真相也浮出水面……我才终于鼓足勇气和你爸爸离婚……重新开始……”
　　“妈，你别再说了。”
　　安若音抱住安夫人，轻拍她的背：“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们要朝前看，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对，未来会越来越好。”
　　安夫人哽咽地说着。
　　两只猫也走到他们跟前，一左一右地端坐着，发出“喵喵”的叫唤。
　　小可爱们让安夫人再度露出笑容。
　　松开大儿子后，她冲两只喵星人招手：“猪猪，可可，快过来~”
　　可可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跳上沙发。
　　猪猪却是天生腿短，又因为橘猫基因格外肥胖，跳了几次都没能上沙发，急得“呜呜”乱叫。
　　安夫人赶紧把闹脾气的嗲精抱上了沙发。
　　安若音也从抽屉里翻出两根营养膏，一人一根的喂猫。
　　两只猫都喜欢营养膏，吃得身体人立而起，后腿因为撑不住重量，不住地发抖，最终一左一右地倒在安夫人的怀中。
　　“真是两个小乖乖~”
　　安夫人满脸幸福地逗弄着喵星人。
　　安若音看到母亲对两只猫这么的真情实感，突然想到往日忽略的细节。
　　猪猪并非安家的第一代猫猫，在它之前还有一只大白，而母亲正是在安若乐刚刚查出心脏病的那年正式开始沉湎养猫。
　　结合母亲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
　　“妈妈，你其实一直都把大白和猪猪当小树的替代品，对吗？”
　　“……”
　　闻言，安夫人如遭雷击，两只猫相继挣脱怀抱都没有觉察。
　　她抬头，眼眶充盈着泪水：“你说的很对，我……我一直都……都……你爸爸说小树死了，我始终……始终走不出，于是有了大白，后来又有了猪猪……我……我坚信小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某种形式回到我的身边……结果……结果他真的回来了，却是……是……”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刻说出真相？”
　　“因为我……我……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爸爸当年是因为仙人跳的事情才……”
　　安夫人再度泣不成声。
　　安若音意识到自己无法从母亲口中问出更多的有用信息，于是对母亲说：“妈，你在机场被人劫持的事情已经上新闻，小树只要打开新闻APP就可能知道，你打算……”
　　“他不提，我不提，他要提起，我会说‘事情已经过去’，”安夫人说，“毕竟，是我先对不起他。”
　　“那我也不提这件事。”
　　安若音叹了一声，猛然想起另一桩：“爸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啊？！”
　　安夫人闻言，打开通讯记录，找到七条未接来电记录，安若音、林佳树、闵世杰……唯独没有安守成。
　　薄情的现实让安夫人也不由凄然，笑着说：“果然，我和他的夫妻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不过这也正常，他已经把我的微信删掉，手机里多半也没有我的电话号码。”
　　“妈……”
　　安若音心疼地抱住母亲。
　　安夫人轻拍儿子的背，说：“别为我流泪，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难受，我只是感觉很荒唐……我居然和这个伪君子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还真心诚意地相信他爱我，觉得我们是三生三世的缘分……”
　　“我明白，妈妈你只是……”
　　安若音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妈妈所剩无几的期待已经彻底被父亲的绝情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