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点头:“明日午时问斩。但人证和同伙还差小九,想必皇上很快便会派人来抓捕小九了。”
“小九是同伙?”焦纵皱眉。贾奉拿小九的东西去考试,这怎么说小九都是受害者,如今却成了同伙?
“圣上似乎在针对桃园。”傅文道。
焦纵嗤笑。
科举作弊,说大可大,但要小也不是不能小,全看皇帝想怎么做。他一念之间,贾奉可以生也可以死,旁人亦是如此。但很明显,皇帝不仅想贾奉死,也想小九死。更甚至,他想桃园从此消失。
但是为什么?桃园本来就是有皇帝支持的,他若想要收回去,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手段,岂不是多此一举?
“小九已经走了?”
焦纵没答,并转移了话题。粥已经端来了,是最简单的小米粥,粥香四溢。他给傅文盛了碗滚热的小米粥,道:“这粥不错,香甜可口,傅公子尝尝。”
傅文配合着接过,还尝了块梁溪脆鳝:“杜先生的厨艺很好,不输名厨。”
焦纵笑了下,笑意不深。
话题飘了十万八千里,傅文面不改色地扯回来:“你昨天说的弥兰和风狢我打听了,这是两种来自塞外的毒,但只有合起来用才有效,若是分开来则完全不起作用。寻常人家没有这种东西,药铺里也不会有。但听说宫里有。”
宫里头才有的弥兰和风狢为什么会出现在杜芳朔的屋子里?毒害杜芳朔的,难道是皇帝?
这皇帝疯了?
还是杜芳朔给他带了绿帽子,所以要毒死杜芳朔?
“一天便打听到了?”
“并不是什么不能打听的东西。”傅文将颇为清淡的炒青菜换到焦纵面前:“多喝点粥,碗里的都没动。”
原本是焦纵扯开话题,但傅文现在又将话题扯到这里,他又嫌烦,便懒得应付,只道:“我已经吃过了。”
傅文没有再劝:“看大夫了没有?”
“我没事。”焦纵眉心微蹙,并不想跟傅文在这儿闲扯。他现在头疼,只想回去睡觉。
傅文看得出他面对关心时的不知所措和逃避,也看得出他神色恹恹、精神不济,于是放下筷子道:“天色不早,我便先走了。”
“不再吃些?”焦纵蹙眉。这瓷碗不大,傅文才喝了一碗,菜也没怎么吃,肯定没饱。
“已经饱了。”傅文起身,“杜先生,回去早些休息吧。”
焦纵也跟着起身,客套两句,将他送到楼下。眼看着傅文离开,他便回了后院并躺床上休息了。
这会儿还没到深夜,但天色很暗,夜如幕布。
焦纵一直蹙着眉。他的头很晕,一点精神都没有,连刚才喝下的两口小米粥都不能减缓他的难受。他嗓子也愈发干哑,总想咳嗽。
“粽子,你还是叫大夫给你看看吧。”13B劝道。
焦纵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13B等了会儿,担心焦纵病情愈发加重,便幻化成一只鹦鹉飞出来。它打算跟管事的说,让管事的给焦纵去请个大夫来,而会说话的动物只有鹦鹉。
门窗是关着的,没有一点缝隙。它现在只是一只巴掌大的鹦鹉,身娇体软,但它力气很大,还有有嘴有爪。它攒起力气,扬着嘴巴一头撞向糊窗户的纸,直接撞了出去。
这猛地一下叫13B在窗外盘旋了会儿才飞起来。他扇着一双翅膀,准备飞到桃园里面找管事的,然后听见左边熟悉的声音喊了句:“鹦鹉?”
13B转了个方向,看见了手里拎着药包、去而复返的傅文。
“杜先生的鹦鹉?”傅文问。
13B喳喳两声:“是的。”
傅文摸摸它的小脑袋,随后伸手推开门。他抬眼便看见了缩在被窝里已经睡着了的焦纵。
棉被挺厚实的,盖在焦纵身上,只将他的头顶露出来,露出一点点黑色。傅文将药包搁在桌子上,走到床边给他扯开了棉被,将他的脸从被子里捞出来。他用手背在他额头探了探温度,很烫,简直烫得吓人。
他又转身出去,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他拿着在水里清洗后拧干的锦帕捂在焦纵额头上,给他降温。
许是锦帕很凉快,焦纵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些,但依旧不见清醒。
13B站在棉被上,小声嘀咕,替焦纵心疼:“傅文看着也很好,跟林珘一样好,只是他们不能一直陪着你。”
傅文失笑,感觉这小鹦鹉也挺可爱的。
13B叹了声气。这会儿焦纵在昏睡,反正也不会听到它说什么,言语间便没了顾忌:“要是有一个人能一直爱你、一直陪着你就好了,省得你总是孤身一人、满身疮痍,无人心疼、无法治愈。”
它叽叽喳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后院里仍是格外突兀刺耳。傅文笑看着它:“别吵,让他好好睡会儿。”
13B乖觉地安静了下来。
莫约一炷香后,管事的端来了一碗汤药。黑乎乎的一碗药汁,味道格外冲鼻。
傅文将药汁凉了会儿,又自己喝了口试了试温度,而后将药碗搁在床头,轻声叫醒了焦纵。
他叫了好几声,睡得很沉的焦纵蹙起眉头,下意识地应了声算是反应。他简直无可奈何:“杜先生,起来喝药,喝完了再睡。”
“咳咳……”焦纵眼睛睁开一条缝,慢慢地适应了光线,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人:“谢谢。”
“喝了药再睡。”
焦纵脑袋昏沉沉的,也知道自己硬抗下去没用,便支着胳臂肘,稍稍抬起身子。傅文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准备给他喂药。他皱着眉没说话,直接将傅文手里的药碗端过去,仰头一口喝下大半碗的黑漆漆的药汁。
药很苦,尤其余味一直在口腔里,叫焦纵的眉心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傅文连忙又给他拿了杯温水漱口。
焦纵也一口喝了下去,然后重新缩回被窝里,声音闷闷的又有点沙哑:“麻烦傅公子了。”
“不麻烦。”傅文给他掖好被角:“不要埋到被窝里。好好休息吧。”
“我就不送了。”
傅文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都这样了,还是不忘与他保持距离,甚至再拉开一些。他笑笑,没说话,给他将药碗收走,还给他熄了烛火。
直到傅文关上门,走远了,焦纵闭上眼睛睡觉。
许是傅文带来的药很有效,焦纵喝了药睡了一夜,翌日醒来浑身舒畅,脑袋也不昏昏沉沉,嗓子也不觉得干哑了。虽然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嘟囔,但显然病已经去了大半。
昨天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焦纵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不中不晌,也没有现成的,他便自己去了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饱腹。
等吃完了回到房里,发现他的房间正坐着一个人,脸色沉静地等着他。
焦纵撩起衣衫下摆,规规矩矩行了礼:“草民叩见皇上。”
“生病了?”
“已经好了。”
皇帝深沉的目光盯着他,没叫他起来:“听说昨晚傅文一直在你房间,大半夜才离开?”
焦纵瞬间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嘴狗毛。这皇帝竟然真的是因为吃醋,才屡屡生气的。他道:“草民昨夜高烧不退,傅文便友情照顾了会儿。”
“待了那么久?”
“药方难熬,便稍微耽搁了些时间。”
皇帝默然,只是一直看着焦纵。良久,他痛心道:“芳朔啊,你是在替那孩子开脱吗?你果真对他不一般啊。”
焦纵:“……”
焦纵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跟一个毛头小子吃醋,而且这一国之君已有四十多岁,早已不是年轻时候冲动的小伙子。
所以这事也能总结为:一桩假绿帽引发的惨案。
真是草泥马!!
焦纵的姿态愈发恭敬:“皇上,草民与傅文并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
“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却在你的房间待了那么久?”
“……”
操|你妈!这皇帝脑壳是不是有坑!
皇帝有些恼怒:“芳朔,朕早已与你说过,离旁人远些、远些,你为什么不听?你说要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家,朕准了,你为何还要跟他们卿卿我我?你是朕的,朕怎能容许你与旁人耳鬓厮磨!芳朔,朕现在实在很生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焦纵:奏凯,不要你照顾!
烟竹:乖,别闹,喝药。
焦纵:苦T_T
烟竹:那……我已备好了吻。微笑.jpg
第28章 S03E08
怪不得要保护桃园里的人。
皇帝要整人,焦纵能有什么办法。他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刚得过皇帝,除非皇帝本身只是想略施惩戒,但看这样子,显然是要整死杜芳朔以及跟杜芳朔接触过的所有人。
这皇帝恐怕是个变态。
焦纵在这儿待了半年多了,平时跟桃园里的小倌们虽然也是说说笑笑,但并不亲密,也没有人主动来撩他。这足以说明杜芳朔生前并未跟旁人暧昧不清。可皇帝却觉得杜芳朔跟别人有一腿,这个别人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自己后宫莺歌燕舞、妃嫔无数,却容不得杜芳朔跟别人说说笑笑聊聊天。再者,如果真那么爱杜芳朔,怎么可能任由杜芳朔在外头,而不是娶进宫。还不是不够爱么。
“芳朔,你不为自己辩解吗?”
“你信吗?”
皇帝似乎痛心疾首,对焦纵这种态度很不满,心中愈发觉得焦纵这是默认了他跟旁人的暧昧不清。他道:“朕给了你机会,可你一次又一次地叫朕失望。傅家那孩子在你房中待了半宿,是不是?”
他又问:“你为了小九,宁愿违背我,天不亮便将他送了出去,是不是?”
他还道:“你每日都要跟你的那些小倌们谈笑风生,还总给他们买东西,是不是?”
“芳朔,你是朕的人,身和心都是朕的。没有朕的准许,你怎么能跟旁人眉来眼去?他们既然碰了你,就该做好死的准备!”
“商城里有什么?”焦纵问。
13B道:“哈根达斯十份,主神亲笔签名结婚证一对,激流勇进设备一套,火锅六桌……嗯,还有能塞满一百平方米房间的苍蝇……”
商城里的东西都是主神随机放的,焦纵实在无力吐槽主神的恶趣味。
“老东西也什么都没有?”
13B调出仓库,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许久许久,久到皇帝的酸水吐完了,它才道:“有几颗快过期的跳楼机丸,能飞行十万八千里的一次性筋斗云,可以用三次的刀枪不入的乾坤袋……”
焦纵果断道:“乾坤袋我要用。”
“朕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准你办这桃园。”
“皇上想怎么样?”
皇帝正了色,面上的失望、痛心全都一扫而光:“小九为贾奉作弊,扰乱国家秩序,理当问斩,桃园却不肯将他交出来。朕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容不得旁人包庇一个罪人。”他扬起下巴,威严凛凛:“来人,将桃园所有人都拿下!”
“等等!”焦纵道:“皇上,草民斗胆请求亲自送他们上路。”
皇帝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探究出他此话的真实性。良久,他松了口:“既是芳朔的要求,朕便允了,?" 教科书式打脸[快穿]0 ">首页10 页, 盟嵌嗷罴溉铡!?br />“有□□吗?”
皇帝诧异,表情有些微妙,道:“你要炸了他们?”
焦纵平静道:“是。”
皇帝的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现在没有,需准备一番。”
“那正好。”焦纵笑说:“他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既然要死了,就让他们带着自己的积蓄一起去死吧。等□□过来的时候,想必他们也都收拾好了。对了,多准备些□□,我要炸得他们灰都不剩。”
一直掌握着主导权的皇帝:“……”莫名感觉自己的主导权被焦纵抢走了。他冷了脸,眼下有嘲讽闪过,又掩饰了过去:“准。”
本已经准备回宫的皇帝叫人去准备□□,随即便继续坐着等了,他倒要看看焦纵要做什么。
红红火火了十多年的桃园,瞬间衰败。桃园里的小倌们起先是莫名其妙、惊慌失措,而后不知是有人多嘴说了小九的事还是怎么,各个都沉默不言、缘来缘去的佛系模样,仿佛待会儿砍头了也无所谓似的。
焦纵看着被聚在一起的众人:“皇上亲临桃园,在你们死之前能看一眼皇上,也算你们这辈子没白过。不过皇上虽然给你们按了死罪,但皇上给了你们时间,让你们好好收拾一下,将你们这些年挣来的银子以及你们舍不得丢掉的东西都带在身边,跟着你们一起入土。”
“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带下去干嘛呀!”有人这么说道。
“就是。就这么着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焦纵笑道:“生不带来,死倒未必带不去。都回去收拾一下吧,拿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拿些你们这些年辛苦挣来的东西,回到这儿。”他道:“就在这儿,我亲自送你们走。”
小倌们原地犹豫片刻,纷纷散开,各自回房收拾东西。
一炷香后,小倌们陆陆续续地过来了,手里没拿什么东西,身上有没有带东西就不知道了。
将要正午,太阳绽放出热烈的暖光。
皇帝的椅子已经挪到了外面,目不转睛地围观着。他的御前侍卫窜到皇帝跟前,不知小声禀报了什么,扭头就走了。不久,又带着傅文进来。
“草民傅文叩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坐在椅子上,面貌冷峻,神色威严。他睥睨着傅文:“你来看芳朔?”
傅文态度温和,不卑不亢:“是。”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焦纵,没想到桃园里面竟然出了事,更没想到挑错的竟然是皇帝。他原本已经准备了,但已有人看见了他,还将他叫了进来,他也只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