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皱了皱眉,总觉得此事并不像顾醒想的那么简单。
但顾醒的谋算,确实也还算妥当,圣旨进了上书房,有奉茶小宫女照应,必然会打回翰林院。皇帝即便再糊涂,也不可能扫了卫顾两家的面子,这是寒老臣之心啊!
赐两大世家嫡子成婚,那便是断人子孙,绝人血脉,如此恶毒行径,只怕会被天下人不耻!
皇帝虽上了些年纪,行事偶有偏颇张狂,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许仙志思及此,遂定下心,对张彩臣说:“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就是顾醒那小子策划的。他胆子可不小,为了不被赐婚,竟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待放衙回府,我定要好好同岳父说个明白。再不多加管束,这小子就要上天了!”
张彩臣愣了愣神,“你刚才说什么?谁策划的?”
许仙志道:“我回去与小七碰了面,他说自己有法子应付,让你照常写婚旨便可,这道圣旨定然会被上书房打回,且安心就是!”
这心没安上小半个时辰,一个宫女匆匆跑进了翰林院,直接找到了张彩臣。
张彩臣从不认识什么宫女,见这女子拉着他就往别处走,他立时不客气地问:“敢问姑娘是哪个宫里来的,找本官有何要事?”
宫女急道:“张大人,我是上书房的奉茶宫女,名叫碧玉,受顾世子所托办事。我知道张大人与顾世子是姻亲,如今出了大事,?" 重生之嫁给情敌1" > 上一页 4 页, 乩创菹ⅲ骨胝糯笕烁辖粝敫龇ㄗ印!?br />宫女碧玉所说,正与许仙志的话对得上,张彩臣对这女子信了几分。
“姑娘有何事,可是我家小七的婚旨出了问题?”
两人不约而同寻了一个僻静处,偏在此时许仙志已回户部,张彩臣六神无主地听碧玉述说。
“那道阴差阳错的婚旨被徐大人呈到皇上跟前,皇上一看就大发雷霆,奴才吓了一跳,不敢近前说话,只听皇上骂了几句卫家,还说什么朕倒要看看,这道婚旨赐下去他卫缙从还是不从!”
碧玉吓得发抖,双眼带泪地望着张彩臣,“奴才一听这话,便知此事没有我说话的份了。原本顾世子交代得很好,但没想到上书房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玄衣司,后又是赵大人,不知他们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龙颜大怒,对宣宁侯颇为不满。”
“那现在是何情形?”张彩臣扶住旁边的石墙,才堪堪站住了脚。
碧玉道:“奴才出来的时候,只听皇上向徐大人交代,要今日之内必将这道婚旨宣发出去,好像……好像皇上已经在那道草拟圣旨上盖了印鉴,还说不必重新眷写,叫了苏公公亲自送赐婚信物到两家府上……”
张彩臣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软了,碧玉连忙扶住他,“张大人,此刻你不能倒下啊,顾世子还等着你想法子,圣旨还未出宫,你再想想办法!”
“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张彩臣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天旋地转,偏在这时不远处有个人影走了过来,他连忙推了碧玉一把,“你赶紧走,有人来了!”
“张大人……”碧玉匆匆往另一边溜走,却被人叫住,“你等等!”
碧玉抬眼一看,“顾大人?”
来人是顾敏之,他一脸焦急之色,顾不得碧玉行礼,便扯住了张彩臣,“我听闻皇上下了婚旨,是小七跟卫四,这可是真的?”
张彩臣见到顾敏之,就见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死死拽着顾敏之的衣袍,“大哥,你救救小七!”
顾敏之皱眉道:“是真的?”
张彩臣点头道:“我亲笔起草的婚旨,是小七和卫四公子没错。”
“糊涂!”顾敏之斥道:“你怎么不往家里通个消息,就这么听之任之?”
张彩臣几乎快哭了,“我让仙志回去报信,结果仙志碰上了小七,小七说他有办法处理,我便以为……以为……”
“小七那个毛头小子,你们两个竟敢听他的?你是没长脑子吗?我今日在内阁当值,你怎么不来找我?”顾敏之气得半死,“若非刚才碰上了赵大人,他无缘无故跟我道喜,我还不知道竟有这回事!”
“那现在怎么办啊,大哥,听闻皇上盛怒,此事恐怕难以转圜!”
顾敏之道:“就是头破血流,我顾家也决不能受此侮辱!”
第 10 章
碧玉原本受恩于顾醒,对顾家女婿党几人并不了解,刚才有些话不敢多说,此刻见顾敏之等人如此为顾醒着想,便拼着掉脑袋的风险,将上书房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顾大人,张大人,请听奴才一言。”碧玉道,“奴才认为,此事是有人设计宣宁侯,而顾家正好撞到了刀口上,皇上一时气糊涂,索性连顾家也搭上。”
顾敏之敏锐地看了一眼碧玉,“你继续说。”
碧玉点头道:“今日玄衣司首领在上书房面见了皇上,奴才没有机会细听,只听到龙虎营一词,应该跟宣宁侯有关。随后赵大人进了上书房,说卫家疑似在封地训兵,宣宁侯夫人上个月在庆湖附近买了大量良田,皇上一听盛怒,斥责卫家用心不轨!”
“怎么可能?”张彩臣第一个不同意,“卫家乃大燕之脊梁,世代忠烈,保家卫国,怎么会用心不轨?明显是赵……赵义直那个老匹夫胡说八道,在皇上面前造谣生事!”
张彩臣一个文弱书生,从不会说粗鄙之语,此刻却直呼内阁大学士赵大人的名讳,还骂他是老匹夫。
顾敏之连忙按住张彩臣,让碧玉继续说个明白。
今日个中细节,是顾家脱身的关键,他必须了解清楚。
“这时候,皇后宫里的大宫女红袖催着翰林院徐大人进上书房面圣,徐大人太过耿直,不懂变通,明明皇上已对卫家盛怒,他还提了卫四公子和顾世子的婚旨。这道婚旨本是写错了,皇上当时也有些许诧异,还询问了苏公公,苏公公立时请罪,说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皇上恼怒异常,要责罚苏公公,连带徐大人也受了斥责……”
张彩臣听到这,连忙问:“既然皇上并无意赐婚我家小七,为何最后还盖了印鉴?甚至连正规的流程都不走?”
碧玉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顾敏之,有些欲言又止。
顾敏之道:“今日上书房内没有别人,玄衣司是皇上亲信,不会偏颇任何人,徐大人为人正直,既不会说人好话,也不会说坏话……”
“那就只有赵大人!”张彩臣愤慨道,“这老匹夫与我顾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顾敏之摇摇头道:“赵大人不过是个引子,引出皇上心中所想,世家势大,皇上猜忌也无可厚非,只是为何……”
“为何什么?”张彩臣追问。
顾敏之道:“彩臣,你不觉得这几日皇上有些不同寻常吗?前天发落了京兆尹,斥他办事不力,但周大人素来公正,百姓多有钦佩,甚至还有人叫他青天大老爷……我入内阁已有两三年,对皇上的脾性了解一二,他忌惮世家从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但断不会做得如此张扬不顾情面,这不是逼人……”
那两个字断断说不出口,但在场三人心里都明白。
碧玉眼波流转,忽然想到宫中近来的变化,轻声道:“顾大人,奴才觉得,这一切会不会跟三个月前入宫的容妃有关?容妃是西域女子,据说擅会制药,皇上也是这两个月才开始服用长生丸,那长生丸……”
顾敏之严肃道:“那长生丸是太医院检验过的,不至于有其他问题。至于容妃,后宫之事,皇上向来不甚在意,且后宫前朝最忌讳有瓜葛,容妃势单力薄,怎么能搅动这么大的风雨?”
碧玉闻言,便不再多说。
顾敏之又道:“碧玉姑娘,今日多谢你冒险前来通风报信,你对顾家的恩情,我等必会报答。”
碧玉笑了笑,“顾大人言重了,顾世子对奴才的恩情,奴才永生难忘,奴才定会尽我所能,报效顾世子。说到这,奴才还想起一事,须得提醒顾大人。”
顾敏之问:“何事?”
碧玉道:“皇上身边的苏公公,似乎与赵大人关系不浅,若赵大人有心对顾家不利,顾大人还得小心堤防才是。”
顾敏之微微皱眉,神色肃然,“此事,在下明白了。”
碧玉点头,“奴才出来许久,得赶紧回去了。”
小宫女连忙退走,顾敏之看着碧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等……”顾敏之突然叫住碧玉,碧玉转身回来,“顾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对奴才说?”
顾敏之道:“你方才在上书房,是否有听到皇上提了顾家?”
他总觉得即便皇上猜忌卫家,敲打宣宁侯,也不至于搭上一个顾家。所谓顾家女婿党,几乎占了朝中半壁江山,皇上要是寒了顾家之心,激怒了世家子弟,恐怕京城腥风血雨也犹未可知,难道皇上真的不怕吗?
碧玉仔细想了想,“皇上倒没提顾家,倒是赵大人说了一句奉安公当年,话没说完,皇上就皱起了眉头,随即又骂了宣宁侯,然后准了这道婚旨。”
顾敏之大骇,“这恐怕是顾家的关键,赵大人说了当年什么?”
碧玉不解,“赵大人就提了奉安公当年这五个字,其他什么都没说,奴才觉得这话没什么意思,方才就没提起。”
“碧玉姑娘,恐怕那没说的话,才是皇上放弃顾家的真正原因!”顾敏之原本还镇定几分,此刻却着了大急,“我得速速回去问岳父商量,彩臣,婚旨尚未出宫,你回翰林院拦上一拦,哪怕半个时辰,一刻钟也行。”
说完这话,顾敏之就匆匆离去。
他想起那晚奉安公同他说的那句,奉安奉安,可不就是奉旨安分么。
原来竟有这么多深意,这道婚旨试探的也许不止是卫家,还有他们顾家!
顾醒哪怕跟卫岭真的成婚,也不及皇帝想要覆灭整个顾家来得重要,毕竟一时之辱怎抵得过全家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事,恐怕还得多方顾忌,想出个万全之策才行。
三人兵分三路,各自离去。
张彩臣回到翰林院,正好碰到了徐大人,徐大人是早年进士出身,因无家世背景,又不懂巴结变通,在翰林院待了一辈子。
“彩臣,你来得正好,我有事同你说。”徐大人连忙拉住张彩臣,往他的办公处去。
一路还指挥人,“这道圣旨速速记档归案,今日须得宣发到卫顾两府,皇上命我亲自宣旨!要快!”
张彩臣见那卷明黄色绢帛,就知道是自己之前草拟的顾卫婚旨。
进了徐大人的屋,徐大人顺手将门关上,郑重地对张彩臣说:“彩臣,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你,外面那道婚旨你都看到了吧?”
张彩臣点头,“我是庶吉士,所有圣旨都是我拟的,我自然知道。”
徐大人拍拍张彩臣的肩膀,“你的夫人是顾家六小姐,人人都说你是顾家女婿党,但我知道,你是靠你的才华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你为顾家考虑,理所应当,我却不忍心你陷入更深的泥潭……”
张彩臣连忙明态度:“老师,从我娶六小姐那一天起,我就是顾家人了,我明白与世家产生瓜葛,有可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有可能遭受牵连不得善终,但我无怨无悔,多谢老师关心。”
“好……”徐大人沉默片刻,继续道,“今日在上书房内,这道婚旨我曾极力劝阻,但皇上铁了心,非要下旨,我实在没有办法,唉……”
“老师尽了力……”
“不!”徐大人摆手,“今日种种,并非为了向卫顾两家邀功,而是为了百姓着想,如今大燕虎狼环饲,文顾武卫,顾家抚内,卫家镇外,我真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张彩臣也沉默了,不敢将昏君二字说出口,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徐大人示意张彩臣靠近些,压低声音道:“原本上书房之事,我身为臣子不能多说,但你是我学生,我也只能告诉你。其实,这道婚旨并非真的。”
张彩臣不解,脑子一片空白,“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真的,难道是假的不成?可皇帝已经盖了印鉴,那婚旨必然代表着皇命,谁敢不从?
徐大人道:“皇上震怒之后,复又清醒过来,赵大人走后,皇上屏退众人,又让我写了一道密旨,但要我秘而不发,静待皇上的指令。这密旨的内容我不能告知与你,你自己用心体会即可。”
张彩臣只感觉自己脑子是木的,根本不知道要体会什么,第一次参与这种明争暗斗,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也看不破其中关窍。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空长了一个脑子,可能是个假的。
苏安领了皇上的命令,急急忙忙带着赐婚信物出了宫,他先是去了卫家。
彼时卫岭也从赏荷会上回来了许久,他怀疑顾醒肯定在赏荷会上做了手脚,只是苦于没有抓住他的把柄。
正思考着没留神,家里两个小的,一个扔了一只藤球,一个扔了一坨泥巴。
全砸他身上了。
卫岭佯装愤怒瞪着那俩小的,结果不但没吓到他们,反而被那俩小孩取笑。
“四哥哥好笨,连泥巴都躲不开!”
“四哥哥这么笨,怎么去打仗啊!”
这是两位叔叔的儿子,一个八岁叫卫崇,一个六岁叫卫峻,算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平时多会宠着些,常跟他们闹着玩。
“你们竟敢取笑我!看我不抓住你们,狠狠揍你们屁股!”
俩小孩惹到卫岭,卫岭便同他们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大两小追追闹闹满府乱跑,逗得孩子们嘻嘻哈哈大笑。
“小四,你慢着点,当心把弟弟摔着!”卫巍从父亲书房出来,警告卫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