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都不变一下,像这样。”姚冠华调整着表情,目光一下子温柔沉静下来,嘴角的笑带着些歉意,“抱歉,非心悦之人,渊不能收。”
他又一甩折扇,道:“啧啧啧!好像那些女修喜欢他他应该道歉似的,拒绝也是温温柔柔的,偏偏还一点余地都不留。哪晓得最后!……哎哎哎!”
“小莲看到没,这种男人不能要。”姚冠华牙疼似的道,“一辈子只认一个人,认了就死不悔改了。”
小莲抬眼望着他,好奇似的问道:“那公子你呢?”
“什么?”姚冠华扇子顿了一下。
“公子也是只认一个人吗?”小莲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姚冠华大笑道:“我?我当然是了,但是我这种就可以要,哈哈哈哈……”
他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说着“受不了你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和小莲一起走到前面去了。
四人一猫很快就靠近了长玉村。然而在看到村庄大门后,最前方姚冠华的脚步却停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闹瘟疫的村子?”姚冠华目光微凝,折扇指向前方,“那是什么……?”
之间村庄门口的木栏前,有十几个枯瘦的人形在游荡徘徊。
“这就是感染的腐魔之后的人。”兰渊玉低声道。
白日高悬,把大地照得清清楚楚。待走进了,就能看到这些腐魔衣衫褴褛,破碎的衣服上沾着腐黑血水,佝偻着身子缓慢地移动着,却像被什么挡住了似的进不去村庄,便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阳光下不见人影,只有腐魔的身影,寂静得可怕。
“奇怪。”兰渊玉皱眉,“按理腐魔会寻找阴凉的地方,比如山林深处,为何会聚集在村庄门口?”
“有什么好想的!”姚冠华打个响指嗤笑起来,“全烧了不就完了!”
姚冠华的灵火是青绿色,绿油油的鬼火烧着血红色的腐魔,临画别开眼对系统道:“……我感觉眼睛有点辣。”
“渊玉你就别动手了。你看……这些年我也是有进步的,”姚冠华眼中有几分怅惘,青绿火焰吞没了腐魔,怪物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后化为焦骨,“行了,走吧!”
云寡妇家中。
四人将草药分成小袋后,兰渊玉道:“已患病的人需要服用煎好的药汁,一袋草药可以反复煎煮三次,全部服用后方可痊愈。”
“奶奶你听!这小神医能治,你不要老想着死啊死的。”丁儿附和道。
云寡妇静了片刻,道:“那些怪物又要怎么办?”
“已完全感染的人……”兰渊玉目光投向屋外,眼睫垂下,“需要燃烧软银草来驱赶。软银草的气味会让它们丧失行动能力,血也不再能感染活人。最后……可以用火烧去。”
“也就是,救不回来了?”云寡妇定定地注视着兰渊玉,然后长叹了口气,“也好……能救多少是多少。”
临画蒙着面纱,看着云寡妇。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的。
她曾经看到了全村覆灭,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云寡妇也似有所觉,回望了一眼,眼中仿佛有笑意。
“我就算了。”她站起来,慢慢走回自己的屋里,“就算救了人,害人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我甘受神罚。明日……便撒了我的骨灰罢。不用替我哭。”
云寡妇话音刚落,竟是已在榻上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奶奶!”丁儿呆住了,冲进屋里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已然仙逝。
泪水滑落,丁儿抽噎了一下,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奶奶……走好。”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了地上积成小小的湿痕。
其余几人被这变故惊住了,一时屋里静悄悄的。
“这位老太太倒是传奇,啧……”半晌,姚冠华开口。
确实如此。云寡妇活了百来岁,现在也算是寿终正寝。
她活时神秘,走得也悄无声息。她窥测过天机,若不是她,全村人早已绝户,但也是因她,原主痛苦了一生而死。
用一条命换千条命,不管孰对孰错,她也早就做好了领受结果的准备。
临画上前拍拍丁儿的肩膀,算作安慰。
“明日给婆婆火化罢,我想,她也会高兴待在蛇神山里。”兰渊玉上前轻声道。
“奶奶要走也不是突然了,我早就准备好了……”丁儿站起身,抹掉眼泪,冲二人笑了笑,“我们先做要紧事吧,我先去给村人分药了。”
“等等,阿朔呢?”临画忽然道。
从他们回来开始,时间不短了,阿朔却还是没有出来。按理说她早该咋咋呼呼地跳出来,喊“你们怎么才回来”了。
“阿朔姑娘她……应该一直在陪翠儿玩。”丁儿脸上还挂着泪,闻言却定在了门口,欲言又止、忸忸怩怩的样子,“那个……等阿朔姑娘回来,能不能告诉她,我给她采了点花?拜拜拜摆脱了!”
他红着脸跑走了,姚冠华第一个“哈哈”出声:“哎哟,这小子喜欢那个什么,阿朔姑娘?”
临画一时无言,毕竟原著里,敢接近护法岚朔的男人都被她杀了个干净,所有有贼心没贼胆的男人对她都是闻风丧胆。
这丁儿倒真是个天真单纯,感情浓烈又纯粹的孩子。
“待把软银草烧起来,我们就去找她。”兰渊玉点燃了软银草,浅淡的香味蔓延开来。
软银草很耐烧,他们沿着村庄外围一路将草分散着插起来。腐魔闻到气味,肢体渐渐僵硬起来。
天色将晚,村庄里走动的人更少了。
“有了瘟疫之后,村人都不敢出门了。”丁儿分完草药,也来帮忙,但他一手握着一束浅粉色小花,心神不定的样子。
临画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原著里阿朔最讨厌粉红色,这小丫头喜欢的是大红色和黑色,原著中兰渊玉灵火的颜色。
此时,前方却忽然传来人声。
“翠儿,你别靠近它了!臭死了……”
这声音是……阿朔?
临画一抬头,看见了凶险万分的一幕。
阿朔拉着翠儿,而小姑娘正趴在栏杆上,仰头与一只腐魔对视,眼看它脸上的腐血就要滴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翠儿被阿朔拉了回来:“小心它咬你!”
兰渊玉也看见了这一幕,一惊:“阿朔!翠儿!”
他御剑飞速而上,见二人都没事,才斥责道,“你们还惜不惜命?!”
临画从未见过他这么严厉的表情,翠儿也被他吓到了,结巴着解释道:“神医哥、哥哥!你别生气,他不会害我的……”
小姑娘的表情有一丝难过:“他……他是我爹爹啊。”
丁儿一看到阿朔脸就红成了猴屁股,粉色小花被藏到了身后,顶着大红脸点点头道:“是是是的,我们村人都知道,翠儿的爹去求蛇神不得,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兰渊玉愣住了,接着低头对翠儿道:“你一直这样看着他?”
“嗯!”翠儿点点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这个腐魔身着还算完好的衣服,双眼空洞洞的,一直在试图跳过栏杆,在木头上留下了一滩滩腐肉。
“……他已经不是你爹爹了。”兰渊玉收回视线,道。
但他也没有烧了它,只是将软银草插下点燃,道:“它明天就会消失了,你就远远地看一眼也无妨。”
几人已经背过身正准备离开时,异变陡生。
软银草的气味弥漫开时,这只腐魔竟没有变得僵硬迟缓,反而被激怒了一声,拼命地甩着头长啸一声,血红的身体不断颤抖着,竟是一跳直接越过了栏杆!
“吼——!!”
它伸出手,尖锐的指甲直向翠儿,“小心!”阿朔一把将翠儿拽了过来,转身把小姑娘护进了怀里,自己的背却暴露在了腐魔的手掌下!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阿朔回头望去,只见一只血红色的手掌,穿过了丁儿的胸口,鲜血慢慢扩散开来,像一朵大红的花。
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来。
这个冒着傻气的少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冲阿朔勉力扯出一个笑来:“阿朔,姑娘……我……”
他话没说完,举着的手就慢慢松开了。
那束粉红的小花,“啪”地一声落到了血泊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刀……
第21章 渡魂其二
“丁儿!”
兰渊玉猝然转身,白色火龙在腐魔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经燃烧而起,但仍是太晚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怎么会这样?”兰渊玉面色苍白,喃喃道,“为什么软银草没有用?!”
“姐姐……?怎么了?”翠儿尽管背对着这一切,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问道。
丁儿的胸膛被贯穿的那一瞬间,阿朔的表情是空白的,被这一问才回过神来,手抖着盖住了翠儿的眼睛:“不、不……别看……”
姚冠华出奇的冷静,扇柄轻敲了下翠儿的后脖颈,待小姑娘睡过去后,低声道,“先让她睡一觉吧。”
腐魔化为灰烬,几人全部围了上来。
丁儿的身体被白火托住慢慢地落下,阿朔膝盖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你是傻子吗!?”阿朔忽然吼道,语无伦次,“我怎么会要你来救!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但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流了满脸。
“我讨厌你你不知道吗!我讨厌所有男子!你知道还……装什么英雄啊!我讨厌你……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醒过来挨骂啊!”
她手颤抖着手摸了一下丁儿的脖子。
只一下,就缩了回来。
已经没了脉搏。
“你!你别装死……”阿朔哽咽着,抱着头摇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来救我?为什么!?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还来救我!”
她目光触到血泊里被染成红色的花,忽然紧紧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啊啊啊!!”
“系统,真的不能救了吗?”
“不能。生命迹象已全消失,无力回天。”系统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机械感。
临画跪坐在丁儿的尸体边,忽然有种很累的感觉。
他见过数不胜数这样的故事,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就算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也逃不过生死轮回。
其实阿朔骂的没有错。
就5" 嫁给反派之后4" > 上一页 7 页, 算丁儿不来挡这一下,兰渊玉的灵火也已到了;就算阿朔被抓到,也能在感染之前医好。
可他只是……他只是想救心爱的姑娘。
为何软银草失效了?之前他们走了大半个村庄,腐魔无不是渐渐僵硬,到这里却出了变数!
临画看向兰渊玉,甚至他也不明白这一眼是为了什么,好像只有看到兰渊玉冷静的样子他才能安宁下来。
这一看却发现兰渊玉按住了额头,差点栽倒,额上冷汗涔涔。
“兰君?!”
兰渊玉勉力开口道:“无、无事……只是,像有什么记忆,想不起来,又……很痛。”
他以剑撑地,勉强站了起来,黑发遮住了侧脸。
“这不对,兰氏……兰氏从来没有记载过……腐魔在嗅到软银草后,反而会发狂……”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慌乱和恐惧,“兰氏治过上万载腐魔的……病患,从未有过,我,我以为万无一失……我应该都已经考虑到了。”
更甚一步……腐魔原本早就绝迹了。
它原本不该出现。
兰氏为何疏忽了这么大的一处错漏?
像有一根支柱忽然之间倾塌了,他站在四顾无人的悬崖边,再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临画看在眼里,忽然意识到,相比之下他才是有过许多经验的医生,而这时的兰渊玉说到底,只是个刚刚束发的少年。但不知为何,他纷乱的心绪还是慢慢平定下来了。
他站起来,轻轻握住兰渊玉执剑的手,道:“兰君。”
兰渊玉惊醒一般,抬起头,勉强笑道:“软银草不能再用了,我……必须先回兰氏一趟,求证清楚才行。”
一直没说几句话的姚冠华上前将那燃烧着的软银草踩灭,捏在指间看了几眼,道:“这百年之间,也许原本的药方已经不适用了。所以渊玉,你不用太自责。”
临画心中一动,道:“你是说,病毒……不,瘟疫产生了异变?”
“异变?”兰渊玉目光微凝,“但……兰氏也治了几百载,它从未异变过。”
姚冠华将那软银草丢掉,甩开折扇,道:“谁知道呢,哈哈……”
刚刚冲击太大,谁人都没有心思,临画这才注意到姚冠华似乎也是在考虑什么的样子,心神不宁,目光却并不是放在丁儿这边。
“那个……”
姚冠华扇子甩了又收拢,这样反复了几轮,才开口道,“我……在下可能……有法子。这位叫丁儿的。”
阿朔止住了抽泣,眼睛一亮:“你能救他?”
在场几人俱是抬头,好似万里乌云中忽然破出了一线金光,兰渊玉道:“华君,你还有办法?!”
姚冠华皱起眉,似乎又不愿开口了,眼看阿朔都要跳起来,才踌躇地开口:“我也不能全保证。我……”
他深吸一口气,甩开折扇:“啧,好了好了,烦死了!我能把他的魂引回来,之后怎么办我也保证不了。”
“你们先让开。”姚冠华目光沉下来,走到丁儿的尸体旁,接着从右袖中取出一只玉埙,放在唇边吹了几个音。
那玉埙是浅碧色,通透莹润,音色格外空灵,沁着丝丝缕缕的哀戚,让人心生悲怆。
调音后,姚冠华开始吹一支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