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萍怒火中烧,她大步走过去,抡圆了胳膊朝着霏音苍白的脸颊狠狠扇下去,忽然只觉身旁一阵风掠过,她的胳膊赫然停在了空中——
徐悯言不知何时闪身来到她面前,朝她礼貌地微笑,两根手指钳住她的手腕:“宁大小姐,打您眼中的贱人,可别脏了您的手。”
第49章 相逢
第四十九章
宁娇萍气得发抖,头上钗钗环环一齐抖动,那模样仿佛寒风吹过老树枝桠。
她大骂:“你这贱奴,竟敢对我无礼!真是狗胆包天!五姨太还没成你的主子,倒先学会狗仗人势了?”
徐悯言面色平静,松开了手,侧身一让,朝霏音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小人不知犯了何罪,小人分明都是为了宁大小姐着想。我以前听说过,打瞎子、骂哑巴都会招晦气,做了的人,多少都会遭遇不好的事。大小姐如果命中多福,打骂请随意。”
宁娇萍听了,狐疑片刻,一双大眼珠子盯着徐悯言看了又看,她才不信这个邪。什么打瞎子骂哑巴,她不在乎。这么想着,她挺起胸脯,从徐悯言让出的道路大摇大摆走过去,抬手就甩给了霏音一巴掌——
“啊——!”
一声惨叫,却是宁娇萍缩起了右手,疼得脸都涨红了。她好像一巴掌打在了铁面上,骨头都快碎了。宁娇萍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晕厥过去,旁边榴碧等人慌忙扶住她,下人们手忙脚乱,纷纷失控。
她哪里知道,她刚刚那一掌其实是打在了徐悯言的灵气结界上,如果徐悯言方才再狠心一点,施个回弹术,她整条胳膊都得废。
徐悯言原本打算借着罡极戒指里的灵力趁乱劫带走霏音,但他刚一发功,忽觉脚下一烫。
他蓦然惊住,及时敛住了功法。
原来宁家随处可见的渊戢神兽并不是纯粹的装饰品,如果有人在宅里动用仙门灵力超过某种限度,将会被渊戢神兽感应到然后击杀。
看来只好留在这宁府里,多待一段时间静观其变了。
徐悯言也假意要去扶宁娇萍,悄悄往她背心里注入了一丝幻影。宣蝶夫人精通此术,曾与他聊过一二,徐悯言不是专攻幻术出身,只学了个皮毛,还不能完全熟练掌握,但也足以让宁娇萍暂时忘掉这件奇耻大辱。
宁娇萍只觉眼皮一沉,脑袋一昏,想不起来了,只顾着哼哼唧唧地叫痛,终于等到医生赶来时,她已经虚弱得不行,瘫坐在地上,好几个仆人都架不起,正巧一屁股坐在那块被她踩烂的月饼上。
徐悯言转身对宁家老爷鞠了一躬:“宁老爷,音夫人虽然眼盲,但却是上天庇佑之人。您能娶得这样一位天命美妻,宁府日后必定多财多福。”
宁家老爷一边心急女儿的手,一边又不舍得把自己的手从霏音的纤腰上挪开,他整个人粘在霏音身上,本来都想发怒,一偏头,忽然看见霏音不知为何笑了一笑。
这一笑,真是直接把宁家老爷的魂魄送上九天,他情不自禁又搂紧了霏音,老嘴往佳人脸上亲了一滩口水,色眯眯地笑了,竟然忘了他原本想向徐悯言兴师问罪的目的。
霏音的笑容又消失了。
仿佛刚才那个漫若风荷的笑只是一个错觉。
她又恢复了僵硬灰白的表情,眼神空洞洞的。直叫宁家老爷心儿肝儿疼,怕她又怎么不高兴了,正愁着要怎么讨美人欢心,只听霏音开口说:
“……休息。”
说完,她起身,直直转身往外走。她虽然看不见,却比很多正常人都要走得快,似乎早已经计算好了离开回房的路线。与徐悯言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一下子又闻到那股独特的赤云木香,微微弯了弯唇角:
“谢谢。”
她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徐悯言却笑不出来。他转身,望见霏音的背影,消瘦伶仃,细成一束白骨美人,心下不由沉重叹息:
这么好一个女孩子,终究还是毁了青春。
他真的……能救得了她吗?
经历了种种风波,徐悯言成功打入了宁府。原本他被安排在大厨房当差,霏音略微朝宁家老爷使了点神色,便让宁家老爷同意把徐悯言拨给她,从此做她专属的小厨房总管。
看来霏音早已清楚自己最大的武器究竟是什么。
美貌这种东西,就是得不到的才最可贵。倘若她天天月月捧个笑脸,即使她美若天仙,宁家老爷也总有腻味的时候。唯有这样偶尔不经意地放一点笑意出来,才能得到生存的砝码。
正好,她也不想给任何宁家的人好脸色看。
徐悯言趁外出采办的机会,已经告知苏清之和付涛二人,宁家五姨娘就是霏音,叫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他观望一阵宁府的守备环境,再寻机会把霏音救出来。
苏清之应招宁府的账房先生失败,垂头丧气,见徐悯言如此说,只好答应了。他抓着徐悯言问了许多问题,都是问霏音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问着问着,他鼻酸哽咽:“霏音从小哪里受过这种苦。她最挑食了,还挑枕头。她一个仙女似的姑娘,被宁府的人这样糟蹋,我、我……”
徐悯言安慰他:“没关系,还有我在。”
他们能说上话的时间不多,简单交代了几句,徐悯言回府了。今天是他正式掌勺的第一天,他亲自做了各式饭菜,命人摆上餐桌,然后立在桌边,等着霏音吃饭。
霏音碰了几筷子,味道虽比不上宁府大厨做的精致,却有一股难言的人情味。她眼眶有点发红,挥手让其他仆人退下,只留下徐悯言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本想说点什么,可长期的寡言几乎让她丧失了正确组织长句的能力,口型张张合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徐悯言先开口了:“霏音姑娘,清之道友让我来救你。我是灵犀门徐悯言,你还记得我吗?”
霏音怔怔点头,点着点着,哭了出来。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可根本遏制不住,长期被压抑情感汹涌而出,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和徐悯言说着话:“真的、真是苏师兄吗?他、他还想着、想着我,对、对吗?”
“你苏师兄本来也想进宁府来看你,但是他应招账房先生失败了,托我先来照顾你。”徐悯言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些时候就安心养病,到时候见了你苏师兄,不要叫他难过。”
霏音回忆起他们被赶出清尘门之前,她和苏清之两人都受了罚,跪在长老堂前不许起来。苏清之心疼她,替她跪着,一个人跪了两倍的时间。霏音心酸无比,她不认为这样的清尘门值得苏师兄再这样奉献下去,尽管她看不见,但是她知道,跪着的苏清之,比站着的长老们要高大很多。
她越发食不知味,一个恍惚,手中筷子骤然滑落在地,一声脆响拉回了她的神智。徐悯言弯腰拾起筷子,开门吩咐小奴快去换一双来。
新筷子很快呈上来了,徐悯言一看,眉头皱起:“这是谁去取的筷子?”
小奴榴碧细声细气地行礼:“是奴婢榴碧。”
徐悯言打量她一下,又问霏音:“五夫人,这个名叫榴碧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多久了?”
霏音道:“一个月。”
徐悯言继续问:“是谁分配给您的奴婢?”
霏音说:“大小姐打骂她,我看见了,救下她来收到我院里。”
徐悯言听闻,冷笑一下,命人去请宁府老爷来。
榴碧眼神乱飘,心里发慌,却强作镇定,问徐悯言:“厨管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榴碧想起还有衣服要洗,先行告退了。”
徐悯言呵斥一声:“拦下她!”
榴碧双手僵硬地捧着筷子,吓得腿脚发软,忙收了脚,越发不知所措:“您、您您……您到底、要……?”
“别怕。”徐悯言微笑一下,安慰她,“如果你没做什么亏心事,就别怕。”
一时宁家老爷请到。他原本也不是轻易就来的,一听冷美人五夫人要找他,立刻色迷心窍,飞一般地赶来了,跨进门对霏音恬着老脸笑:“音美人儿,想我了?”
霏音只说:“老爷好。”
徐悯言笑道:“宁老爷爱妻心切,想必很关心五夫人的安危。因此小人刚才发现一件事,不敢隐瞒。”
宁老爷脸皮一垮:“哦,什么事?”
徐悯言道:“刚刚五夫人用晚饭时,筷子跌落在地,小人便让这奴婢榴碧去重新取了一双过来。小人此前懂一些药理皮毛,看这双筷子不似先前那般干燥柔和,变得颜色发紫,散出一股甜味,恐怕是勾婪毒。”
榴碧大惊失色。
她张皇失措想往外跑去,被宁老爷的手下一把擒住扭在地上,卸下两条胳膊,劈手夺下筷子。她脸色刷地变白,心内如炸惊雷:为什么,明明大小姐交代的时说这勾婪毒无色无味,她用的时候也没有闻到任何气味,还是被发现了?
宁老爷脸色铁青,让人呈上筷子,抱过一条狗,他用筷子戳起一块肉喂给狗吃,那狗起初没反应,片刻之后四爪乱蹬,口吐白沫,眼皮一翻,死了。
“啪!”一声巨响,宁老爷拍桌而起,气得胡须乱颤,目眦欲裂,“好你个贱婢,谁给你的胆子,连我宁府五夫人都敢谋害,下一个是谁?是不是连我都要毒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马上要进入全力备战考研的阶段了,争取在那之前把杀男全文写完放存稿箱,然后就要失踪了……
新文《天师镇鬼》很用心在写,但是字数不太多,暂时先放一些出来吧
感觉自己还是一个笨蛋作者,在各种地方陆陆续续杂七杂八写的文字(包括本地和手写)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百万字了,人都说写一百万字开窍,我还是没怎么开窍……也许要两百万才能开窍吧,哈哈。
总之感谢各位读者大佬,爱你们,啵啵啵
第50章 投毒案
第五十章
霏音也惊呆了。
她从前吃饭都是和宁老爷一桌,因此平安无事,她没想到,不过是单独开了一餐晚饭,如果没有徐悯言在,她早就死了。
她原本病弱的脸上更显凄色。如果说之前受的气她都可以勉强忍一忍,可现在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成天粘着宁老爷,直到人老珠黄被抛弃,其他人就立刻扑上来将她撕碎得连骨头都不剩,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宁老爷命人端来凳子,将榴碧绑在凳子上,用钳子夹住她的手指甲,狠狠拔下一根:“说!谁指使你干的?”
榴碧痛得恨不能咬舌自尽,她恍惚间想起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被捏在宁娇萍手上,宁愿死了也咬牙不松口。
她先是死不承认:“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去取筷子,一定是徐厨管,徐厨管他陷害我!”
徐悯言冷笑:“我才来宁府一天,怎么会与你结仇,还非要陷害你不可?”
榴碧豁出去了,能多拉一个人下地狱是一个人,她仰起脖子,想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别以为就你知道勾婪毒!我也知道,那勾婪毒无色无味,你怎么说它滴上去颜色深?闻上去又有甜味?只能说明毒就是你下的,你就是贼喊捉贼,你这个骗子!来人呐,来人呐,快把他抓起来,他才是凶手!”
宁老爷脸色阴沉下来。这榴碧说得未必没有道理,他目光深深地打量了徐悯言一眼:“徐泽,我最厌恶被下人算计。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悯言镇定道:“宁老爷请看。”说着,他命人取了一双新筷子来,又取了一杯水。他当着宁老爷的面,将其中一根筷子蘸进水里,抽出来一看,“只要是浸过液体的木筷,不论是什么样的无色液体,筷身的颜色都会比没有浸过的要深。换上来的筷子一定会是新筷,为何平白无故颜色变深,一定是其中有人动了手脚。”
宁老爷信了几分,又问:“那万一下毒人提前把毒浸在木筷里,等水干了之后颜色变浅,再呈上来岂不是难以分辨?”
徐悯言道:“老爷,勾婪毒虽然无色无味,但它遇到纤火木时,其中所含的安屏草液会和纤火木中的精气发生冲突,从而产生微妙的甜味。不信,您可以亲自闻一闻。”
宁老爷闻了之后,脸色更难看了。他目光狠毒地投向榴碧,只见榴碧听完徐悯言的话,脸色已经宛如女鬼,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什么劳什子勾婪毒会和纤火木生出甜气。她绝望地嚎叫起来,一时也忘了什么一家老小,直接恐惧地尖叫起来:
“是大小姐,都是大小姐让我做的!全部都是大小姐的,是她给的毒,她一开始故意打我让五夫人看见,把我塞到五夫人院子里,都是她!都是她!求求老爷,放了我吧,我只是个下人,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大小姐!”
宁老爷听了,怒极反笑:“呵,你的意思是,我的千金女儿,要来谋害我的夫人?我宁府无法无天了吗!啊?”
他呵斥一声:“带下去!这贱婢已经疯了,奴规三十条处置!”榴碧面如死灰地挣扎着,硬是被人生生拖拽走了,等待她的命运,是所有奴隶只要一想起就会头皮发麻的残酷折磨。
徐悯言垂眼,他并不想知道这个所谓奴规三十条是什么意思。
宁老爷转身安抚霏音,哄了好半天:“五夫人莫气,那贱婢皮已经剥了缝到母猪身上了,我让他们做烤整猪给你,你开开心好不好?”
徐悯言:……宁老爷你够了,是个正常人听见这话都不会开心的好吗,饭都会吃不下去的好吗。
果不其然,霏音的脸色更苍白了。她满脸都写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件风波算是平安度过去了,徐悯言还因此得到不少赏钱。宁娇萍听说后气得发疯,尤其是在听说霏音身边有个厉害的仆人救了她,更是对徐悯言恨之入骨。尽管这次惊动了宁老爷,但宁娇萍依旧没有停下搞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