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浣轻声说,当初蓝桥执意把高晁关进缠缚之所,一是为了避免愤怒的妖怪们对高晁做出什么,二是为了暂时困住他体内的寄生魔。
在高晁呆在宫殿里这段期间,妖怪们跟着蓝桥把SSC给毁掉了,并通过孟观尘的调查,对寄生魔了解了更多。
蓝桥始终很痛苦,想要除掉这个魔物,就意味着不得不牺牲高晁,他根本下不了手。
那段日子唐浣也是极度焦虑,蓝桥修炼几千年,体内妖丹的灵力非同小可,换做寻常妖类早就被血舍利当中的业火烧得连渣渣都不剩。即便如此,他的伤势依旧是十分严重。但他却根本不在乎,将SSC的基地和研究中心全部摧毁之后,就躲在房里不再露面。
某天蓝桥来找唐浣道别,那一刻唐浣猜出他要做什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希望你已经死在了宫殿里。”唐浣很平静地说,“可是,我又不想看到小桥抱着你的尸体伤心绝望的样子。”
高晁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唐浣说:“蓝桥终于想到让你活下去的办法,那就是把他的妖丹给你。可是这么一来,他的修为就全都废了,因妖丹而保住的一条命,也活不长了。”
高晁想起蓝桥万般不舍的眼神,那一刻蓝桥不是要舍弃他,而是要舍弃自己,他所舍不得的,是以后都看不到高晁了。
“唐大夫,”高晁一把抓住唐浣的手臂,“你不能救救他吗,你的医术那么厉害,你也修炼了好几千年,你一定能帮他的对吗?”
唐浣摇摇头:“你也看到了,他……”
余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需要说出口。蓝桥的情况就摆在眼前,他周身散发出死亡的味道,让人不忍接近。
高晁放开唐浣的手臂,怔怔地朝蓝桥走过去,每走一步,蓝桥昔日的音容便更深一刻。
他在池塘边坐下,让蓝桥枕着自己的腿,也一起看着结冰的水面出神,不断回想起那天他们最后一次在古董店时说的话,越想便感到心口越发窒闷钝痛。
高晁就这样坐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还是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傍晚时分,天空飘起小雪,雷铮给高晁送了件外套披上,高晁才回魂一般收回飘散的心绪。
“蓝老板,”高晁低头看着他,柔声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我记得有个人,特别嫌弃我吃榴莲,每次我吃的时候,他的脸色都臭的要命。
“还有,嗯……有个人,特别爱吃饺子,还让我跟他一起吃。其实我不爱吃,每次吃的时候心里都在吐槽。
“还有一个人,做饭特别好吃,尤其是烤小牛腿、小羊腿,贼香……”
高晁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鄙视自己,为啥他想起来的,全都跟吃有关。他说,蓝桥,我给你唱首歌吧。
——宝贝我为你着迷,沉陷在你的手臂里,沦陷在你的双眼中……为你,我会给予一个世界,对你,我永远不会冷淡……
高晁唱不下去,缓缓低下头,在蓝桥冰冷的额上深深一吻。他头发上的雪花扑簌簌地掉下来,温柔地埋葬了这热切深沉的吻。
在这一刻,攻略值满了。
第75章 我哥哪有这么可爱01
又一个世界结束了, 高晁没有立刻进入状态,他的内心不够平静, 需要一点时间调整适应。
和蓝桥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还清晰地保存在脑海中,在遗憾腰上那个纹身没法留下来的同时,他还在绞尽脑汁回忆再之前的世界。
记得在古董店的时候,蓝桥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会因为失去高晁而伤心绝望,再也不看别人一眼。他如此笃定的态度就好像他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赌咒发誓。
当时高晁还觉得好笑, 认为一个人不可能死了又死,让另一个人不断重复失去爱人的痛苦。
现在想想,心口很痛。如果蓝桥真的不是一堆数据,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穿越中苏醒了前几次记忆甚至确认与自己一次次相恋的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他一定很难过吧。
高晁梳理了一下记忆, 无意识地念道:“宗朔, 翟聿东, 韩御泽, 卓亭皐, 蓝桥。”
听到宿主喃喃絮语的声音, 统哥总结了一下:“你是要写个回忆录,叫《那些年我睡过的爷们儿》吗?”
想起自己前几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后,高晁安详地闭着眼睛, 感慨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穿书穿越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但对我来说, 真的是福利了。”
统哥:“那是,这几位大佬都长得贼带劲。”
高晁叹了口气:“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写小文文是有私心的,这些文里的老攻们,都是基于同一个人的原型写的。”
统哥懂了:“诶呀妈呀,你偷摸YY谁呀?”
高晁心口一紧,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那不重要,咱们还是说说狗狗狗和他的刁民宿主的事吧。”
找回了大部分记忆后,高晁也琢磨了一下刁民。第一个世界,他是被左东轩打死的,第二个世界,他是被狂热粉丝捅死的,第三个世界,他是被变态连环杀手虐杀的,第四个世界他逃过一劫死得很安详,第五个世界刁民被蓝桥干掉了。
他总结了一下:“如此看来,刁民的戏份还真是少,第一个世界勉强还有个名字身份,之后就完全是隐形的了。不过第四个世界他怎么没出现,迷路了?”
统哥也帮着他分析:“第四个世界是末世,你的指男针失灵了。我觉得有两个可能,第一,刁民没等出场就被毒气啊、病毒啊、雾鬼之类的干掉了。”
高晁噗地一声笑了:“他怕不是非洲大酋长。第二呢?”
统哥:“第二,他寻找辨别你的方式,可能跟你的指男针有关。”
高晁:“……”
他忍不住想象,刁民被绑定999后,听到那个妖艳贱货说“亲爱的宿主您好,您的任务是找到某炒晁并干掉他,不必担心无法找到目标哦,你会通过他的指♂男♂针辨识出他的,厚厚”。
高晁:“你们这个任务系统真是丧心病狂啊。”
统哥贼鸡儿谦逊:“过奖。”
顿了一下,统哥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道:“炒晁啊,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能跟你的现实人生有关?”
高晁没想过,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懵逼:“什么意思啊,我的现实生活可没有这么丰富多彩,更没有这么绚烂多姿的性生活。”那真是姿势特别多。
统哥颇为严肃地说:“那你就没想过,你发生车祸,可能并不是意外吗?”
高晁又一次怔住。他从没想过有关车祸的事,它看起来很简单,很自然地发生,不可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梆梆吃了他的U盘,因愧疚而离家出走,他追出门,为了救狗而壮烈了,不就是这样一桩意外事件吗。
难道,他是被安排了?
“不会吧,”高晁的脚趾头不安地蜷了蜷,“我性格比较内向,很少与人交往,人际关系十分简单,不存在得罪人的情况。我平时写书,也跟杂志社约稿,赚钱的同时从不偷税漏税,出门基本靠走,就算开车速度也从没超过60迈,连个罚单都没收过。就算我不是什么天使,但每年年底我都会捐钱给儿童福利院,怎么也算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吧?怎么可能有人要害我!”
统哥听了半天,忍不住问:“炒晁啊,我记得在第二个世界,就你从基味男优转行演员那回,你也给聋哑儿童学校捐钱来着,你咋对这方面这么上心呢?”
高晁沉默了几秒:“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呆过一年,那里的小朋友都挺可怜的,老师们也不容易。”
统哥:“哦……那啥,继续,真没有人恨你嫉妒你?”
高晁有点激动:“妹有啊!真妹有!我从小到大贼低调,都妹有人注意我,谁闲滴没事儿嫉妒我恨我啊。”
统哥也很激动:“可憋逼逼了,瞅你长得那个磕碜,一张嘴还一股海蛎子味儿,磨磨唧唧得了吧嗖滴干哈啊!”
高晁:“……照你的意思是,刁民很有可能在现实中就想置我于死地?”
“是的,炒晁,睁开眼睛吧。”统哥难得普通话了一把,“能不能成功复活,就看这一次了。”
高晁从善如流地睁开双眼,当看到周围的景物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卧槽,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面积不小的卧室,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双人床,飘着白色纱帘的落地窗,还有靠窗的小沙发。造型夸张的钓鱼灯垂着硕大的灯罩,高晁知道它在点亮之后会在墙上投下一片小星星的形状。
黑色长毛地毯,三四个抱枕;墙上挂着漂亮的铅笔画、贴着一个立体的杜宾犬耳机架;被塞满了的大书柜。一只胖胖的企鹅毛绒玩具坐在书桌上,地上还有个看着挺贵的耽美文库。
确切的说,是他曾经的房间,他的整个少年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高晁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墙边凝视那几幅画。统哥忍不住点赞:“你小时候画画这么好啊?”
高晁抿了抿唇:“这些,不是我画的。我手残着呢,只会画火柴人。”
统哥好奇道:“那这些是谁画的,你为什么把它们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
高晁捏了捏手指,含糊其辞道:“别人的画从不让我失望。好了说正事,这回要攻略谁。”
统哥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攻略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收集到了足够的攻略值。这一次你不需要攻略任何人,你的任务是找出要害自己的人,只要成功,你和梆梆就能重新复活了。”
高晁呆住了:“啥,没有攻略目标了?”
统哥:“惊喜吧。”
高晁:“那我的性生活呢?!”
统哥:“……”宿主是个专一的人,关注点从来都没变过。
没有攻略目标了,那岂不是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可选择对象范围突然扩大,高晁还有点不适应。
正面壁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敲门声,高晁随口应了句“进来”。随着开门声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小晁,下来吃饭吧,待会儿还得去学校呢。”
高晁又是一愣,转身脱口而出:“妈?”
女人长得很漂亮,身材苗条,穿着打扮精致入时。她说完话正要离开,听到高晁的称呼,脚步顿时停住,诧异地看着他,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
高晁:“妈……麻烦您把门关一下,我要换衣服,谢谢。”
女人稍稍有些失落,但觉得这样才正常。她露出好看的笑容,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显得特别温柔:“好,那就赶紧换衣服吧,小心别迟到了。”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责怪的意味,甚至有点小心。
等女人关门离开后,高晁低头看了看自己,流下了稚嫩的泪水:“卧槽,爸爸现在是个小学生吗?难道有人从我小时候就想害我?”
现在的他只有12岁,即将从J市师范大学附属小学毕业,他不仅要穿上大一号的土蓝色校服,还得戴上鲜艳的红领巾。
高晁一边快速换衣服一边惊悚地问:“统哥啊,我一个小学生,该干点啥?”
统哥给出两个选择:“写作业,或者组织个侦探团破案。”
高晁欲哭无泪:“我屮艸芔茻,我的童年阴影挺多的,到了大学之后才渐渐治好,能不能调整一下时间,让我从一个健康积极快乐的大学生开始人生?”
统哥:“怕啥,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过去的你了,挺起你的小学生胸膛,快去上学吧!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小鸟说……”
高晁不怕上学,他只是希望一切从他上了大学之后住在宿舍开始,而不是从这个家开始。
他换好衣服,系上红领巾,抓起耽美文库走出房间,很是怀恋地看了看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爸妈都起来了,主卧的房门开着,书房的房门开着,只有走廊靠近拐角的那个房间门是紧紧关闭着的。
他失神地看了一会儿那扇门,才想起还要去上学,于是赶紧蹬蹬蹬地从楼梯跑了下去。
厨房里准备好了早餐,这个时候的他们是那么美好,像这一桌早餐一样,温馨亲切,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池依山坐在那里,头发浓黑茂密,眉眼温润柔和,看不出多大年纪,很有魅力。他一如既往地在喝咖啡的时候点了支烟,然后一如既往地被吕春望没收。
“吃饭的时候不要抽烟,家规都忘了吗?”吕春望熟练地把烟放在水龙头下冲灭,用餐巾纸包起来丢进垃圾桶,“就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妻子温柔的嗔怪令池依山有点后知后觉地惭愧一笑,招呼高晁赶紧过来吃饭:“时间不早,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高晁抓起勺子,喝了一口粥,眼泪差点掉下来。吕春望煮的皮蛋瘦肉粥特别好喝,他在离开家独自生活后,经常回想起这个香浓的味道。
“谢谢,不过不用特意送我,”高晁把眼泪咽回去,规规矩矩地回答,“我走快点就可以了。”
池依山看着他,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最后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好吧。”
“好什么好。”吕春望把最后一个煎蛋盛出来放在高晁的盘子里,“早上车多人多,不安全,你去送一趟。”
面对家里的绝对权威,池依山立刻应下,高晁也不再反对。父子二人快速解决完早餐,便立刻出门了。
高晁上了爸爸的车,系好安全带,透过车窗往外看。在他曾经的人生中,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从不坐在车子的副驾,每次都是磨磨蹭蹭钻进后面,低着头不吭声,偶尔偷偷瞄一眼池依山的背影。
池依山不大擅长父子沟通,但很想跟儿子说说话,于是没话找话地说:“刚才太匆忙,没吃饱吧?爸……我路上再给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