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飞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给他看:“可能是梅雨期的缘故吧,你昏睡的时候,我还收到了有关部门发布的防汛通告呢。”
高晁瞄了一眼:“那个,这几天怎么没见蓝老板?”
江流飞收起手机说:“老板大部分时间在古董店里。”
高晁微微一怔:“这么大雨还去店里?”
江流飞点头:“万一有客人上门呢。”
高晁:“哦……”蓝老板真是敬职敬业,佩服佩服。
高晁在雨水带来的冷意中打了个寒颤,可他没有更多衣服了,只好忍着。他拍了拍江流飞的肩膀说:“你不怕冷的吗?”
江流飞伸开手臂拥抱寒冷:“不怕啊。”
年轻人火力真旺。高晁在手臂上摩挲一下,准备进屋去,这时雷铮又适时出现,并且非常体贴地拿给他一件外套。
高晁简直想亲一口大管家,但为了不要进一步加深他小渣男的形象,他决定还是口头表示谢意就算了。他接过外套穿上,冷意顿时被挡住了。正在美滋滋呢,雷铮又递给他一个袋子。
高晁脸红红:“管家先生你想得真周到,还给我另外准备了其他衣服。”
雷铮礼貌地笑了笑:“先生待会儿要出门,但穿得有些单薄。请你跑一趟给他送去吧。”
高晁:“……”
东西不能白吃,衣服不能白穿。高晁接受了使命召唤,拿着袋子撑着伞出门了。
离开宅邸之后,他发觉外面的雨似乎更大,城市的排水系统不给力,雨水漫溢街道,等他凭着记忆走出七拐八绕的街巷后,鞋和裤腿都湿透了。
天空黑得好似打翻了墨池,车辆从街道上驶过的时候,那效果简直堪比乘风破浪。街上就没几个行人,高晁加快脚步穿过密织的雨帘,一路小跑进了蟠龙街,来到古董店。
店里熏香缭绕,悄然无声。高晁收了伞放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待客室的沙发上找到了蓝老板。
炸鸡揶揄地看着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高晁,不过这鸟从来不叫,算是个优点吧。桌上摆着一个空了的蛋糕盒和一个空了的奶茶杯,蓝桥静静地倚在沙发扶手上,又是上次那个样子,仿佛在看着什么出神,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就这么半睁着眼睛睡着了。
虽然遇到事情的时候,蓝桥犀利冰冷,令人害怕,但静下来的时候真的只是个安静的美男子,甚至安静得一动不动。
高晁在茶桌上坐下来静静地欣赏了一下蓝桥奇特的睡颜,有点不忍心吵醒他,于是从袋子里拿出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蓝桥很警觉,高晁刚刚贴近他,他便醒了。眼睫向上扬起,波澜不惊地说:“身体不要紧了?”
高晁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微微一红:“嗯,我来给你送衣服。”
“谢谢。”蓝桥低声说着,往外套里缩了缩。大概是天冷气温低的缘故,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松懈的气息,连眨个眼都懒洋洋的,看上去有点……让人想捏一把。
高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清了清嗓子说:“雷铮说老板你要出门?”
蓝桥打了个呵欠,眼神朦胧道:“嗯,去花树街。”
高晁诧异道:“这么大的雨,在家呆着不好吗?”躺在床上盖上被,看看小说喝喝茶,迷迷糊糊睡一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蓝桥叹了口气,似乎也不愿意出门。他起身走到鸟笼前给炸鸡喂了点肉粒,像是被炸鸡治愈了似的稍稍打起精神:“就是因为这雨不正常,才要去瞧瞧。”
他回头看了看高晁,懒懒地说:“你也一起吧,看看那锁龙井里,究竟有没有龙。”
花树街三大都市异闻——怪鱼,雨中借伞的男人,锁龙井。其中以后者最为玄乎。此时高晁还不太清楚,直到出门之后才在路上从蓝桥那里听到完整的故事。
蓝桥穿好外套,二人来到门口。高晁正要拾起立在墙边的伞,蓝桥扬起手里的阴阳伞:“普通的伞遮不住这雨,你跟我用一把伞吧。”
高晁:“好~”
两人关店锁门,蓝桥将伞撑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伞跟收了鬼蜘蛛那晚造型并不相同,看上去十分普通,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也不见了。
高晁跟蓝桥并肩走在一起,发现这把伞竟然真比普通的伞好用,走了半天他身上没有落到一点雨。他转头往旁边看去,蓝桥似醒非醒,有点没精神。
高晁说:“老板,我给你讲个故事打发时间吧。”
蓝桥:“嗯?”
高晁:“从前有一条白蛇,被牧童救了。为了报恩,她修炼千年来到人间,在西湖桥上与转世的恩人相遇。那天下着雨,恩人站在雨中手足无措,白蛇就为他撑伞挡雨。后来这把伞就成了他们的定情……”
蓝桥:“不想听了。”
高晁:“哦,那我换一个。从前有个农夫,他救了一条冻僵的蛇~~”⊙ω⊙
蓝桥:“……”
第64章 病娇先生的小药丸06
现在是下午四点, 然而浓墨般的黑云和倾泻的雨水令天色看上去似是夜里九、十点钟。路灯虽然全都亮着,光线却几乎被黑暗吞没, 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除了自己什么都照不亮。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不自量力地冲进地道桥下地势较低的地方, 积水瞬间没到车窗, 车子也熄火了。自从这座城市修建了工程浩大的地下排水系统之后, 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深的积水,自然是令人猝不及防。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困在车里出不去,在尝试过各种办法之后,她绝望地抓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看向窗外还在迅速上涨的水面。
她已无计可施, 抓起后座放着的花哨的雨伞疯狂朝车窗怼去。
突然一张白惨惨的脸贴在了窗玻璃上。
她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发现窗外的人似乎正试图弄破车窗。一时间她又生出几分希望,拍窗喊着“救救我”。
那是一个青年, 俊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机械地用拳头一下一下打在车窗上。女人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说不定都骨折了。
女人趴在窗上喊道:“这样不行!我手机打不通电话, 你快去叫人来帮忙啊!”
青年依旧毫无反应,一拳一拳抡过来。突然他的手腕一扭, 手掉了, 白森森的骨头从断裂处戳出来, 还在一下下砸向车窗。
女人:“………………啊啊啊啊啊!”
青年完全没理会喷血的断腕, 竟然开始用头撞车窗。随着玻璃出现裂纹, 女人寒毛直竖, 往副驾退去,转过身疯狂地扣着把手,失智地妄图打开门。
猛然之间,副驾的窗外也冒出一张脸,跟青年长的一模一样。女人以为他游了过来,可他那只手完好无缺,而身后驾驶室车窗也依旧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老板啊,我的故事都讲完了,该轮到你了,锁龙井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晁讲了一路各种蛇的故事,别说蓝桥烦得要死,他自己都烦了。眼看着进入了花树街,他催着蓝桥说说关于锁龙井的都市传说。
二人说着话,从桥上走过,高晁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一辆车子泡在水里,车灯还亮着,附近的水面上飘着一把花里胡哨的雨伞。
好在驾驶室和副驾的门都是开着的,车里的人应该逃出去了。
高晁收回视线,眼巴巴地看着蓝桥。
蓝老板撑着伞,神情平淡,语气无波地说:“最初的传说,是发生在几百年前,那时候这座都市还只是个渔村。”
城市东面就是海湾,几百年前的小渔村靠海吃海,渔夫们每天都出海打渔,最不希望遇上风浪暴雨,所以出海前都要先烧香祭拜一番,乞求龙神保佑风和日丽。
有一天,一个少年从海上而来,他是个哑巴,谁也不清楚他的来历身份,大家看着他可怜,便让他留在村里。
少年住进了年轻的渔夫家里,帮着一起打鱼晒网干家务活。说来也怪,少年在村里住下之后,整整一年还真是和风细雨,没出过任何海难。
总而言之,少年爱上了年轻的渔夫,然而渔夫偶然发现,这个少年是个身上有鳞片的怪物。他有点害怕,就跟其他人商量把少年赶出去。
少年得知后很生气,拔掉了身上的鳞片,弄得浑身血淋淋的十分恐怖。鳞片被丢入大海之后,突然间乌云密布海浪翻涌,一时间大雨倾盆怒浪滔天。
暴雨下了一天又一天,别说出去打鱼,就连村子都要被淹没了。众人经过一番商议,让渔夫去找少年,答应与他长相厮守。
少年于是很高兴,而雨水海浪也终于止息。
然而这一切都是渔民们的计策,他们趁着少年疏于防备的时候将他打晕活埋了,为了防止他兴风作浪,还用九条玄铁锁链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不久之后,少年被活埋的那片地开始不断冒出黑水,渔民们没有办法,只好挖了个与大海连通的地下井,用厚重的石板把井口堵上,再埋土封住,黑水才没有再冒出来。
第一个传说讲完了,高晁问道:“那个少年是龙吗?”
蓝桥似乎对“龙”很不屑,从鼻腔深处发出个半哼半嗯的音儿,又说:“传说而已,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也或者是什么妖怪。”
高晁感慨说:“怎么有点可怜呢。”虽然薅鳞片降雨弄得人家村子都快淹了的确不好,可被活埋也真是挺惨的。
蓝桥不予置评,继续说:“这本来只是个神话传说,不过二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很多人更加相信传说是真的。”
为了防汛防洪,二十年前政府实行了一项耗资巨大耗时十一年的市政工程——修建地下排水系统。就在他们脚下五十米深的位置,有一个堪比迷宫宛如神殿般的宏伟地下工事,它有五个巨大的筒仓,由三四公里长的隧道连通,排水速度极快。
每到雨季,这个地下排水系统将城市泛滥的雨水分散疏通,不论雨水还是洪水,涌入筒仓流经隧道后进入体积巨大的蓄水池,最后被送入海湾。
所以眼下这地面可怕的积水量,可以说是极其不正常的。
据说当初进行地下作业的时候,工人们挖出了一口地下井。这本身并不奇怪,怪的是他们砸碎井口的石板之后,发现有九条黑漆漆手腕粗的锁链从井口垂直延伸下去。
出于好奇,他们开始拉动锁链。由于年头太长,锁链锈得厉害,而且十分沉重,为了省些力气,工人们把锁链挂在绞索上,让工程车的发动机出力把它们绞上来。
锁链哗啦啦地在工程车的保险杠上卷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就卡住了。发动机还在工作,轰隆隆地拼命拉扯,怎么都拉不动,反倒是庞大沉重的工程车开始摇晃乱摆。
工人们都感觉到脚底下在震动,紧接着锁链猛地一绷,竟然把工程车往井口拖去。大家都吓坏了,手忙脚乱地解开绞索卡扣,锁链如同抖动的巨蛇,飞速缩回了井里。
就在他们惊魂甫定的时候,井口开始喷涌出黑色的水,没一会儿功夫,黑水就把他们已经挖开的隧道淹没了。水面出现不止一个巨大的旋涡,凡是当时在地下参与工程作业的人都被卷了进去。
刺鼻腥臭的味道蔓延全城,再没有人敢动那口井。之后再继续工程的时候,工人们重新封住井口,彻底绕开了它,才没有再出事。
而那口诡异的井,就位于花树街下方某个位置。
地下排水系统工程浩大,施工期间的确出了一些问题死了几个人,于是这些传闻就被传得神乎其神。高晁听得入迷,让蓝桥顺便把怪鱼的故事也讲讲。
蓝桥瞄一眼他:“你以为我是天桥下面说书的吗?”
高晁:“雨中借伞的男人应该就是那天晚上抢劫犯说的小雨,刚才又讲完了锁龙井的传说。花树街三大异闻我已经知道了两个,索性再把第三个告诉我呗。老板你故事讲得贼好听,我特别爱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蓝桥抿了抿唇,说:“怪鱼就是有工人在清理下水道的时候,发现地下水道里有一种浑身漆黑的鱼,却没有鳞片,体长估计有两三米,简直像是成了精。”
高晁:“完了?”
蓝桥挑起唇角:“完了。不好听吗?”
高晁:“……好听。”啪啪啪地鼓掌。
两人正闲聊,黑沉沉的雨幕中忽然透过晃眼的光亮。走到近处,却是两辆工程作业车的大灯。
高晁停下脚步,下意识去握伞柄让蓝桥也停下,不小心碰到蓝桥的手,感觉好像摸到一块冰:“老板你手好凉!”不愧是冷血动物。
蓝桥无所谓道:“嗯。”
高晁:“要不要来点肾宝和二十六味地黄丸什么的~~男人可不能肾虚啊。”
蓝桥看着他笑了笑,微微眯起的眼睛流过两道光,眼尾一片氤氲的剪影。高晁也跟着笑,心说老板的幽默感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吗,而且老板这么笑真好看,但不知为什么有点危险的意味……
下一秒他脑门就挨了个脑瓜崩儿,小魂魂哆哆嗦嗦地飘离身体,十几秒后又哆哆嗦嗦地回去了。
高晁:“……”嘤!
两辆车的钥匙都在,没有锁车,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刷刷的雨声反倒营造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高晁有点紧张,挨着蓝桥说:“老板,你说为什么人都不见了呢,该不会是有鬼吧?”
蓝桥指了指工程车附近开启的地下入口,意思不言而喻。
高晁不好意思地说:“哦呵呵,原来是进去检查了。”诶,失去了华统之后,我高尔摩斯竟是连这点观察能力都没有了。
入口的门微微敞开,地上的积水蛇一样从门缝钻了进去。蓝桥忽然说:“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