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对方回京之后,很可能重新恢复太子之位,这离皇位也就差了一步之遥;二则,若是他重新变回了人形,到时候万一阎云承狂性大发,他至少能拉武安侯当救命稻草,好歹是嫡长子,好歹是骨血,不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被弄死了吧?
巫舟回到房间的时候,并未看到阎云承。
经过几日的讨好卖乖,巫舟终于顺利在阎云承的房间有了一席之地。平日里这时候对方早安寝了,今晚上对方竟然这么晚了还没在?
不会出事了吧?
巫舟翻了个身,又出去了,借着耳朵灵敏的便利,很快在走廊尽头的耳房听到了动静。他扒开一条门缝,正好看到阎云承正背对着他坐在浴桶里。
巫舟用爪子呼噜了一把脸,原来是在沐浴啊,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只是就在巫舟打算回去先睡的时候,门缝还没关上,就听到了阎云承的声音:“过来。”
巫舟:忘了男主如今耳力不俗,怕是他走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发现了。
巫舟纠结了一番之后,还是蹿了进去,不过他后腿儿还没好,三条腿儿蹦进来的时候模样有些滑稽,巫舟本来想着阎云承背对着他也看不到,结果一抬头,豆丁眼就对上了男子不知何时看过来的目光,大概是被他这模样给蠢到了,难得这么多日,对方眼底终于露出一丝很浅的笑。
可好歹是笑模样啊,巫舟眼睛一亮,故意卖蠢一步漂移划过去时,没掌握好,啪叽顺势趴在了地上,只剩下一条尾巴在上方狂摇,哼哼唧唧的,蠢得没眼看。
阎云承愣了下,眼底有了更多的温度,从浴桶里伸出手臂,声音里也带了笑意:“过来。”
巫舟迈着不稳的步子,故意晃晃悠悠撞到了对方的手掌,抱住了,被阎云承被抱着放到了肩膀上。
巫舟的皮毛一接近对方的肌肤,被冰了一下,好在此时是暑日,虽然夜里山上凉,倒是还能勉强接受。
不过很显然狗子先前的举动让阎云承心情不错,瞧着灰头土脸的狗子,难得纡尊降贵地将狗子从肩膀上转移了下来,直接放到了水里,帮狗子洗澡。
巫舟:“…………”
他被阎云承一手托着避开伤了的哪条腿儿,另一只手则是撩着水。巫舟瞪大了狗眼瞧着面前男子赤果的胸膛,再往上就对上了男子垂着眼温柔认真的模样,汪唔一声,他这算不算是被占便宜了?
他虽然是狗子,可到底灵魂是人啊。
等终于洗完了,巫舟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毛贴在身上,除了第四条腿儿,于是,在阎云承去拿干帕的时候,巫舟被放在房间里,他瞪着湿漉漉的一双狗眼瞧着不远处铜镜里,狗崽子一脸懵逼地盯着他,全身的毛贴在一起像是一只耗子,另外一条腿儿则是包扎固定着木板,看起来要怎么辣眼睛怎么辣……
巫舟:“……”
他刚刚就是顶着这蠢样一路被抱回房间的?他觉得自己的职宠生涯,估计也差不多到头了。
第55章 男主他不是人
巫舟猜得不错, 不过两日的功夫,得到消息的武安侯快马加鞭亲自过来了这处远离京城几百里的私宅。
武缮舟除了是世子, 还是他的嫡长子, 出了事, 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不能不管, 更何况还可能是除了性命之忧, 那几个下人找不到世子, 没了主心骨,也不敢隐瞒,报到侯府, 武安侯告了假之后亲自过来了一趟。
只是来的途中听说武缮舟这一年在私宅养了一个男子,顿时那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是个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是个残废。
武安侯将可能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自然而然将这养了一年的公子当成了男宠。
这一年来,武缮舟并非整日待在这私宅, 他每个月只有几日待在这里, 平日还是在京为主,让武安侯一时没发现对方的异样,若非那几个下人怕兜不住来报,他还真想不到自己一向进退有度的嫡长子,竟然在外养了这么一位男宠。
可等到了山上的别院, 一踏进去, 立刻吩咐带来的近卫开始地毯式搜查, 并随之让人去将那养着的公子带过来。
他倒要看看, 到底是什么人竟是将他那嫡长子好好的世子之位不要,这一年来借口推了不少世家的联姻要求,先前他还以为对方真的是以年纪小为由同意再等等,这倒是好,竟是先玩起男子来了。
管家带着人耀武扬威推开别院的门时,巫舟正陪着阎云承坐在池塘边晒太阳,他翻着白肚皮,迷迷瞪瞪的,将睡未睡之际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哆嗦了下,爪子揉了一把脸,就睁开了眼,翻个身,迅速朝着来人的方向看过去:“汪?”这么快?
从京城到这里可有几百里,看来这武安侯对前身还真挺看重的。
也是,前身为了将阎云承拿下,一年前开始与二皇子合作。
前太子被废,二皇子成了呼声最高的下一个太子人选,这一年来,二皇子水涨船高,自己这世子又与之交好,对他们侯府也是件好事,加上本来武安侯对这嫡长子就不错,如今听说出了事,赶过来这么快倒是也说说得通了。
巫舟却是忍不住仰起头看了眼阎云承:武安侯先前对他多有照顾,如今他失势之后,对方改投二皇子,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这二皇子正是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巫舟不知阎云承是如何想的,怕是不舒坦就对了。
更何况,当初前身能陷害到男主,除了对方当初的确心思太过纯善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武安侯的信任,信是借着武安侯的名义发出来的,他自然没有警惕心,结果等待他的……却是那等下场,想想就齿冷。
巫舟果然感觉到阎云承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时,眼眸阴郁沉冷,他莫名抖了抖,翻了个身,爬起来,两只前爪搭在了阎云承的胸膛上。
感觉到胸口一软,阎云承低下头,就对上了狗子软乎乎的眼神,他冷硬的心稍微平缓了些,但表情还是淡淡的,摸了摸狗子的小脑袋,捏了捏耳朵,视线重新转了回去,继续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面荷花摇曳,微风送波,景是好景,可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阎公子,侯爷要见你,跟奴才走一趟吧?”管家虽然看不起对方,可如今世子还不知生死,只要世子没厌弃这人,对方都有可能翻盘,管家是个人精,态度不好不坏,但那眼神却让人极为不舒服。
巫舟朝着管家呲了呲牙:“汪!”
管家脸色不好看了,狗仗人势!刚想训斥两声,阎云承望着水面看也未看他,淡淡道:“他想见我,就自己过来。”
“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让侯爷来见你?”管家皱眉,想嘲讽一番,到底望着对方戴着面具静坐在那里矜贵的模样,眸子转了转,对方这么不识抬举,他何必得罪人,干脆报给了侯爷,看侯爷怎么治他。
管家让来的近卫看着,很快去禀告了去。
武安侯闻言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可想到生死未卜的嫡长子,对方怕是唯一的知情者,沉着脸还是过去了一趟,他倒要看看他那混账儿子在府里养了个什么东西,还没如何架子倒是不小。
可等随着管家到了近前,远远瞧着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侧身对着他的清贵男子,武安侯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前太子可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甚至前太子的武功有一部分路数还是出自他手,武安侯对前太子太熟悉了,即使过了一年,对方瘦削了不少,可这模样……
武安侯急匆匆快走两步,眼底带着亮光,他这一年来一直在寻前太子的踪迹,可遍寻不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在他那……等、等等?
下一瞬,武安侯的脸色白了下来,这私宅如今只有对方这一人,他那混账儿子养在府里的……是前太子?
武安侯到了凉亭下,这一步怎么都踏不上去了。
他的嫡长子将前太子给当成……养了起来?就算前太子被废,可那也是皇子,皇子皇孙,更何况,这些时日,他观皇上的模样似乎是想寻对方回来。
武安侯浑身一凉,就在他惊犹未定时,男子慢慢转过头,半遮面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冷淡的凤眸以及凉薄的唇,可那熟悉的感觉让武安侯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手脚一软,无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单膝跪地,行了大礼:“臣见过……大皇子殿下。”
他自从封侯之后,除了见到皇上,很久没行过这种大礼了,如今,他却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他那逆子怕是命都没了。
阎云承并未理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那满院的荷花。
而随行在后的管家以及几个近卫都傻了眼,近卫还好,他们只是跟着侯爷过来寻世子,并不知晓世子养了一个人在私宅里,瞧自家侯爷都跪了,也跪了下来。近卫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管家却是清楚的,原本还想着借侯爷杀杀这人的傲气,结果……大皇子?
他再蠢也听过大皇子,说是大皇子……那不就是前太子?
管家腿一软,也噗通跪在了地上。
武安侯跪下之后,一直没听到大皇子开口,额头上一滴冷汗垂落下来,就在他硬着头皮打算再开口时,头顶上方终于传来了一道没任何起伏感情的声音,像是彻底看淡了世事,对世间了无留恋:“侯爷若是来寻世子,那就寻错了地方。六日前,世子为了逼我就范,下了药之后,赶走了这几位老奴,我中药神志不清,翌日醒来世子已然失踪。”
阎云承的声音没有起伏,可随着一字一句道出,武安侯听一句心凉一下:这逆子……真是要气死他啊。
武安侯一张脸黑青,尤其是想到初见时殿下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先前没多想,殿下刚刚坐的……不会是轮椅吧?他记得这管家说逆子养在府里的是个废人……
武安侯眼前一黑:不会连殿下的腿也是那逆子所为?
武安侯浑身发凉,如果此事是真,就算是寻回来,这逆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更何况,这会儿武安侯哪里还有心思寻什么人,猛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殿下,是老臣管教无妨,老臣……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那逆子一旦出现,老臣必定亲自绑了送到殿下面前,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只是殿下……您要保重身体,老臣先去唤了大夫前来,替殿下诊治一番,皇上……还在皇城等着殿下回去父子团聚啊。”
武安侯声情并茂的一声,吓得巫舟一哆嗦:要杀要剐,这是亲爹啊!
他默默用小爪子盖住了脸,先前还不觉得狗子有多好,现在他真希望一直狗下去。
与千刀万剐相比,狗子让人安心多了。
巫舟看明白了,男主这是在以退为进反而拿捏住了武安侯的命门,对方将这件事抛出去,就算武安侯怀疑世子的失踪与他有关,也不敢再提上一二;更何况,武安侯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命,今日在这里的都是武安侯的心腹,至于那几个奴才,他也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口,只要男主不将这些事说出去,说是是杀是剐悉听尊便,却也只是男主一句话的事。
男主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完全将被动变成了主动。
武安侯说这些话的时候,阎云承并无所动,可最后一句,他仿佛听了进去,这让武安侯松了口气,再次磕了头,立刻去让人唤随行的大夫过来。
先前信中之言世子失踪出事,武安侯怕当真有个万一,将府里的大夫一并带了过来。
未曾想,倒还真用上了。
却不是给世子看病,反而是给世子善后。
阎云承见好就收,戏演足了,等武安侯小心谨慎地站在一旁,他终于让大夫检查了双腿。
等大夫确定双腿怕是难以复原之后,武安侯那脸色惨不忍睹。
阎云承不再理他,直接自行推着轮椅,抱着狗子回去了。
武安侯想跟,对方只是看了眼,武安侯就不敢了。
武安侯怎么想巫舟是不知道了,反正不会好受就是了,不过,他等门关上之后,瞧着阎云承敛下的眼,好奇地低下头瞧着阎云承的双腿。
他的腿明明是好的,这几日,他是见过对方行走的,可刚刚大夫看得时候为何……
巫舟猜测对方怕是用了办法,如此也好,阎云承想复仇,势必是要回京。
到了京城,一个废太子可能会有重新复位的可能;可一个残废太子可就没了。
反倒会让二皇子放弃警惕心。
果然,晚膳是武安侯亲自送过来的,等门一关,直接再次跪了下来:“殿下,这次……是犬子罪孽深重,老臣自知罪大恶极。可老臣恳请殿下一定要想开,无论如何,先回京,老臣……”
“侯爷不必说了。”阎云承打断他的话,淡漠地转动轮椅到了窗棂前,拨弄一株兰花,“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是回去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让……父皇见之难受。”
“可殿下……”
“不必多言,我倦了,侯爷回吧。”阎云承直接下了逐客令。
武安侯只能先离开了。
巫舟趴在阎云承的腿上,默默用爪子摸了摸鼻子,今晚上武安侯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儿砸的确是“犬”子。
巫舟能明显感觉到阎云承情绪的低迷,先前的话他是故意说给武安侯听,他双腿是好的,自然不存在会让阎帝难受,不过是推托之词。
可说出来,阎云承的心情怕不会太好。
父子真的情深吗?如果情深,一年前阎帝就不会那么废了阎云承的太子之位。虽说当时的确事情闹得很大,可冷静下来,太子是何为人,不信阎帝不知晓,可对方还是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