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易坐下来慢慢思考。
杨宸掏出手机像昨天那样给老板娘发消息，还不忘对旁边的人说:“其实这也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廖易看着他说。
“分手啊。”杨宸往旁边一坐，“这种事，人生总要遇上那么几回。”
廖易没说话，有些想笑的等着杨宸大师发言。
杨宸酒量不行，喝了杯高度数的红酒有点儿醉醺醺的，但意识还很清醒，手攀在他肩膀上:“虽然哥光棍了二十年。”
廖易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排斥那只在他肩膀上狂拍的手。
“别太伤心了。”杨宸手往上抬，摸了摸他的发顶，“你条件好，下一个会更好。鸽子蛋的事儿我不怪你了，我心肠好！”
灯光是全开的，酒醉的绯红从他耳逐渐攀升至脸颊，嘴里还念念有词:“哎。鸽子蛋啊鸽子蛋。”
廖易起身去把音乐关掉，坐回来后问他:“鸽子蛋那么重要？”
“当然了。”杨宸打了个酒嗝，大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搓了搓，“钱啊，这年头最缺的就是钱了。”
很奇怪，廖易一点儿也不反感一个随时可能撒酒疯的男人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甚至还觉得很有趣。
“如果你很有钱，你想做什么？”廖易问。
“……不怎么样。”杨宸往后躺，“没想过，因为就没有钱过。”
杨宸摇了摇脑袋，嘴巴还是干干的，就端起旁边廖易的酒杯，往嘴里灌。
“这是我的杯子。”廖易很介意别人碰他的东西，见阻止不成，只能放弃喝酒。
杨宸打了个酒嗝:“那你呢？”
“什么？”
“有钱了想做什么？”杨宸说。
廖易眉头锁在一起，有些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想。”
杨宸发誓，绝对是廖易说话太欠揍。
“我本来就很有钱。”
呵呵。杨宸举起拳头就砸在他的肩膀上。
可能因为他喝飘了，也有可能因为他就是这么弱，这一拳头对廖易来说不痛不痒。
廖易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到杨宸的另一边。
杨宸视线跟着他绕了一圈，眯着眼睛，满眼疑惑。
“打这边吧。”廖易很正经的说，“得对称，光打一边儿不好。”
操……
杨宸知道老板娘一时半会绝对不会看手机，喝了酒加上昨晚上没睡好，困意袭来，摊在沙发上就眼皮打架。
廖易想着昨天的事，也没再问他话。
好像是有个女朋友，家里逼着谈的，不过一年到头都没见过两次。昨晚上是被骗着过来求婚的，所有一切都是他那急着把他丢出家门的母亲操办的，自己也没怎么着。
至于为什么会喝酒还有买套套……
廖易觉得往事不堪回想，干脆不想。
今早上离开杨宸家后，廖易就回公司处理事情了，忙了一整天，加上折腾了半宿，有些饿的慌。
“你早上那包子……”一扭头，发现杨宸已经躺着睡着了。
脑袋歪靠在沙发，右手耷拉在旁边，左手把衣服往上撩，露出了一小节线条匀称的腰。
廖易没兴趣欣赏，但脑子里还是本能的冒出了几个词。
白，睡姿不雅，长得挺好。
廖易转移了目光，盯着大屏幕上无声的MV。平常太忙了，很少有这种机会闲置下来，安安静静看会儿电视。
廖大爷就这么看了两个小时，记住了很多首歌的歌词，还觉得津津有味。
老板娘这次没喝醉，来开门的时候看清了廖易的长相，直言不讳的夸:“你就是小杨的男朋友？长得真好看，怪不得要点一整晚的歌……真有趣。”
廖易不太能理解她口中的男朋友，没有细想就认为是男性朋友的意思。礼貌性的点点头，叫醒睡得正香的杨宸。
“杨宸。”廖易摇了摇他。
杨宸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天亮了？”
现在时间才刚过十二点，离天亮还有点儿距离。
“没，”廖易指着门口说，“老板娘来开门了，可以回去了。”
杨宸睡了一觉，酒醉去除大半，揉着眼睛往包厢外走。
酒吧的地理位置很好，即使都到了午夜，依旧能看见很多车辆在马路上疾驰。
就是没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作为优秀市民，即便小电驴就在不远处，还是坚守本分，拒绝酒驾。
大爷站在旁边，杨宸才想起来他身上穿的衣服:“廖易，你把衣服还给我。”
廖易看了眼自己穿的，还是早上出门那身，太忙了就忘了换。
“现在能还？”
“那我不管，我等下打到车就走了。”杨宸伸出手。
马路上车很多，廖易说了句不切实际的话:“那我觉得你打不到车了。”
“怎么可能？这个点儿这个地段，车还是很多的。”
如果有锁，杨宸绝对会把廖易的嘴巴锁住。
来来往往很多辆出租车，车前都亮了红表示载上了客人。
靠在路灯杆边，杨宸发现廖易还傻站着，他不会自恋的认为大爷是在陪他等车，啧了一声:“您老怎么还站这里？”
“我没带手机。”廖易耸耸肩。
杨宸把手机调到拨号页面递给他。
廖易没有接过，笑着说:“我记不住号码。”
明明笑的挺好看的，五官也是在路灯的照影下显的立体有轮廓。但再怎么好看，都无法磨削廖易在他心中建立的二傻子形象。
杨宸收回手机，边往小电驴方向走边打电话。
–“喂。”
–“这里是110警局。”
–“这边儿有个傻子走失迷路了，你们现在能出警吗？”
–“能。请告诉我详细的地址。”
……
杨宸扶着小电驴经过。
廖易正倚在他刚刚站的那根路灯杆上，双手抱臂，很淡然的看了杨宸一眼。
杨宸很客套的来了句:“大爷，要我陪你吗？”
谁能想，廖易相当坦然的点头。
行……很好。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都这么晚了，就等等警察同志来把这个大爷收走。
效率很高，没站几分钟，警车就停靠在了他们面前。
警察下车后，问:“谁报的案？”
杨宸举了下手:“我！”
廖易没什么反应，无所谓的笑着。杨宸放心不少，继续说:“这个人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也记不清家里人的号码，可能脑袋有点问题。”
警察有些错愕:“我还以为是儿童迷路，这么大个人……”
“你别看他人大。”杨宸往小电驴上一坐，“他比儿童还傻。”
廖易始终没说话，嘴角的笑意一直没停下。
看着还真挺傻。
警察见他没反驳，半信半疑的邀他上警车。
杨宸松了口气，挥手告别，心中已经把廖易归为以后都不会见到的人。
“等等。”廖易收回跨进警车的脚。
杨宸正在发动小电驴，连一米路都还没溜出去。
“我要举报一个人。”廖易指着他，“这个人酒驾了。”
杨宸听到廖易这句话，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在警察面前，骂人会坐牢吗？打人犯法吗？砍人会判无期吗？
☆、第一箭6
到了早上六点，杨宸几乎磨破了嘴皮，加上酒醒了才被从局子里放出来。
警察拿着醉酒测试仪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杨宸解释了一整晚，自己的小电驴有脚蹬板，可以当自行车骑。而廖大爷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问警察要了毛毯，就在长椅上睡起觉。
看着精神饱满的廖易，杨宸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
一天内，间接性因为廖易，面临被珠宝店和警局同时拉黑的风险。
两天没休息好，小电驴被警局扣下，杨宸眼底青黑，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你连自己家住哪儿都不知道？”杨宸问。
廖易伸了个懒腰，接受着清晨空气的洗涤，舒适感十足。
“房子太多，有点儿记不住，有几栋大概记得住的，也不能保证有没有人，我没带钥匙也进不去。”
“总有个家里人吧？”
“有，都在国外。”
“那您自个儿待着吧！我走了！”
“但我知道我公司的地址啊。”廖易手插在兜里，下巴微微抬高了些。
杨宸揪起他的T恤，几乎是咬牙切齿：“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廖易扭过脸，笑了笑。
这人是心思重还是心大，杨宸拿不准主意，放下手时见T恤被揪的皱巴巴的，又心疼的拍了拍抚平皱褶。
两张红票子买来的T恤，拿回去了还要穿的。
廖易也拍了拍衣服：“你把我送过去吧。”
时间还有点早，敢这个点儿经过警局大门的车不多，出租车连影都看不到。
“我又不是你的司机。”杨宸往马路的远方望去，祈祷能从天而降一台出租，载他远离瘟神。
“我没带钱啊。”廖易说这话的时候还很自然的把手放上杨宸的肩膀，“到了公司给你结账。”
结账。
各类损失费。
钱！
在这等诱惑下，杨宸动容了：“打到车了再说。”
“去哪儿？”司机按着喇叭，从车窗里探出头吆喝。
明明刚才一眼望去看不到一辆出租！杨宸：“……”
大爷很流畅的报出了一个地址，这下终于不智障了。
杨宸坐在车上叹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知怎的冒出一句话。
顺大爷者昌，逆大爷者亡。
坐在出租车顶部的特比丘能听到爱神箭选中的姻缘者的心里话，默默邀功：你们能这么有缘，完全是我的功劳！
刚上早班的司机师父有点儿活力四射，一路上都在找话题。杨宸累的慌，全是廖易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这么早去二环内的地干什么哇？店铺都还没开门呢。”司机问。
“不干嘛。”廖易答。
“是那里有什么朋友吗？”司机又问。
杨宸知道，廖易又要装逼了。
“没什么朋友，有栋楼而已。”
而已，呵呵呵呵呵。凭良心讲，因为假鸽子蛋事件，杨宸现在最多相信廖易在二环内有套房。
司机先生惊讶了声，没发表质疑，接着问：“几层楼啊？楼有我高吗？”
“不知道，没量过。”
杨宸脸朝着车窗外，听着他们聊天，困意减少了许多。
下车的时候，杨宸帮有栋楼的大爷付了车费，司机还说了句：“有钱人出门真好，还带随身管家。”
杨宸打着哈欠问：“廖大爷，你的楼在哪里呢？”
廖易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扬了扬脑袋没说话。
杨宸不耐烦的重复了遍：“问你话呢。”
廖易指着前方说：“就是这儿。”
这儿……语气相当随意，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但在廖易大步往里走的时候杨宸还是不信的。
这栋楼，看着很像高档住宅房，往上望去，少说也有十楼，杨宸数次路过这里时，总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在像这种楼里买间房。
因为这样的楼，门口没有终日吆喝卖菜的大妈，而是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车辆。出门看到的人，不是光着膀子随地吐痰的糙汉，个个都是打着领结或者穿着得体的人，这是杨宸心里一点虚荣的向往。
廖易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你不领钱了吗？那就只能给你说声谢谢了。”
领领领领！杨宸赶紧跟上去。
这两天有很多和廖易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是有些人，即便在贫民窟里滚一遭，还是能通过自身的气质，让人感受到他到底最应该身处何方。
差距，不是和站在顶端的人唱几首歌，打几次架，就能扯平的。
杨宸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跟在廖易身后，从前台听各种尊敬的“廖总好”听到总裁办公室的。
哪怕他们穿的衣服是出自同一个平民品牌，有些气质摆在那里，所带的附属品自然就提高了价值。
廖易总共也没说几句话，更没有摆“我是领导”的谱，听到了问好声就轻轻点个头，依旧能给下属应有的威慑感。
在办公室里，廖易说了声：“随便坐。”便进了休息室。
“我操。”
杨宸原地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都快看傻眼了。
这是办公室？比他家还大一倍，靠墙的红木柜上摆满了各类杨宸见都没见过却看的出很贵的古董文玩。除了柜子就是办公桌，桌上的文件都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量不少。
巨大的落地窗外有初阳照进来，正好能打在黑色的沙发上，沙发是皮质的，经阳光照射有点反光。
虽然昨晚喝了酒，杨宸左右看了眼自己，没有那块是脏的，还是不好意思坐在这不知道价格能不能买下他家早点铺的沙发上。
廖易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杨宸在坐下和不坐之间徘徊。
“你坐，”廖易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沙发不脏。”
杨宸踌躇的坐下，样子老实巴交的，收起了在酒吧时的暴躁样。
“你的衣服，我叫人洗了还给你。”廖易按了下桌角的内部电话。
“不，不用了。”杨宸还是有点懵，才看到廖易已经换成了黑色衬衫，他一边系着银灰色的领带，一边对着电话说些什么。干练的样子完全和傻子大爷判若两人。
廖易拨完电话，十指交叉放在面前：“这T恤，这么贵，真的不要了？”
这话没带一点嘲讽的意思，杨宸听了没有不爽：“嗯，我家里还有。”
“行吧，”廖易放下手，“那我就拿回去穿了。”
“啊？这衣服……不值钱的。”杨宸自嘲道。
廖易话锋一转:“你在这儿坐一会儿。财务部还没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