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在他身后答:“今晚就在船上歇着。”
桑意“哦”了一声,终于把脸洗干净了,起身准备给自己找点吃的。他没想到的是,谢缘竟然就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刚一转身,便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一双手重重地压在他腰间,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谢缘低头在白日看见的那一处痕迹上再咬一口,将他压在船板边,撞得“咚”的一声。
女子装束似乎多出一层隐秘的趣味,隐隐让人血脉喷张。谢缘打量他,见到这人眼里少有地露出了一点惊慌神色,像是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月色映照下水光潋滟,照得眼前人眼神动人,惑人而不自知,这便有些欠收拾。
“这样好玩,嗯?”谢然问,“偏好不消停,是吗?谁给你的胆子?”
桑意赶紧摇头。也许是刚刚被撞了一下,他听谢缘这两声半冷不热的尾音,觉得有点头晕。
“那夫人自己说的话,可要记得。”谢缘将他打横抱进里间,毫不客气地丢在床上,俯身压下。桑意被他咬出了一点血,是真疼,下意识就挣扎了几下。
然而片刻后,他就记起了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他随便调戏的一句,谢缘竟然怄气般的放在了心上,怕是在报复他嘲笑他牌打得烂;他多大了?
桑意将自己摊平,默默叹了口气,乖乖地道:“记得的,我做了错事,让夫君不高兴了,任由夫君处置,便来……罚我罢。”
第8章 .先婚后爱小白菜
两人在船上缠绵一夜,谢缘始终没放过他,一身上好的绡丝华服被扯得破破烂烂,桑意后来被折腾得声音都哑了:“谢缘。”
谢缘没计较他这个不大规矩的称呼,轻轻问:“今天应当不疼罢?”
疼倒是不疼,桑意快哭了:“累。”
谢缘笑了笑,按着人盖好了被子,便抱着他睡了。桑意半夜睡睡醒醒,始终不踏实,终于扛着困意下床去清洗。船上备用的热水已经没有了,他便用凉水冲洗,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洗完后,他本着爱干净的原则,又不愿回床上睡,这便随便找了把椅子,伏在桌上睡了起来。
他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只是没想到会在外头过夜,同样没带换洗的男装。桑意看中了谢缘的外袍,随便一披,腰带一系,也不冷了,于是高高兴兴地陷入了梦乡。
谢缘第二天起床洗漱,找了一圈儿也没找着自己的衣服,身边人也不见,最后在桌边发现了睡得直流哈喇子的少将军。
他的衣服,桑意穿着还是稍显宽大,乌黑长发披散下来,露出白净的下颌和红润的嘴唇,隐约能见到锁骨。
他头一回想了想眼前人的年岁:十八岁余,马上要到十九,还能再长高一些,现下穿不了,往后也说不定。
送饭的仆役过来,看见谢缘坐在桌边,手边是一位埋头大睡的小美人,于是识相地将饭菜放下,而后关门出去了。谢缘慢慢悠悠吃着饭,留出一半,指望着身边人能嗅着饭菜香自觉醒过来,结果直到饭菜都放凉了,桑意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谢缘看了看他,道了声:“醒了。”
桑意一动不动。
谢缘便用碗盘盛了菜,一切都给他舀好放好。桑意睡得安然,他犹豫一瞬后,还是伸手碰了碰他,指望他能醒来吃饭,而后一并回家。
一碰不打紧,谢缘摸到一处滚烫的呼吸,又伸手往他额角摸了摸,热得不正常,这回是真病了。
谢缘起身往船外看了看:窗外一片烟雨迷蒙,他们的船只停在秦淮河畔,昨天半夜时已经下起雨来,自然容易着凉。他竟然一时不查,直到此刻才将那碎雨声听进耳中。
他念及府上尚且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不由得叹了口气,唤人备车马,早些回将军府。中途,他将桑意抱上马车,到了门前,家中众人赶着上来迎接,谢缘本想放手,但因雨天泥泞,不好接人,他便将他一路抱进了卧房。
府上众人都赶着给他们打伞,几十把伞给他们铺出一条无雨的道路,花团锦簇的,倒像是迎亲抱新娘的架势。旁边唏嘘惊叹,偷偷笑的人,都有。
谢缘将人在床上放好,回头想叫人给桑意擦身换衣,结果一看刚刚还在的一大帮人都溜得没了影。他便将人用被子随便一裹,悠闲地在他房里逛了一圈儿,拿起他桌上的武侠小传看了看,顺手帮他把书桌收拾了一遍。
这一收,倒是让他发现了不少新鲜东西。谢总督在自家少将军的桌上淘出了一个弹弓、一对翠鸟口哨、一个孔明锁、一个九连环、一套已走出“横刀立马”局的华容道,正想着这人是否还玩过七巧板时,这便见到几本书底下漏出几方木刻小板,形状不一,有方的长的三角的,统统被桑意拆了拿来当书签。
谢缘:“……”
他找了半天,总算还是寻到了桑意的衣箱,挑了件合自己眼的给人换上。桑意烧得不重,只是睡沉了些,谢缘将他摆在自己怀中,慢慢给他解袖扣,扯平衣角,将将要换完时,桑意手指颤动了一下,接着畏寒似的整个人贴了上来。
谢缘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消停点。”
但眼前人显然绝无可能听见,谢缘等了一会儿后,这便耐心地将人推开了,用被子盖住。只是他刚要起身时,桑意又不屈不挠地伸出一只手,这回直接将他拽住了。
谢缘低头问:“你其实醒着罢?”
桑意哼哼了几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真是个黏人精。
谢缘觉得有些无奈,于是顺着他,握住他的手,低声唤来守在门外的一个侍从:“将我书房中没批完的东西都拿过来,再将书案搬过来。前几日考勤时我不在金陵,你派人通知下去,让人到我跟前述职。”
侍从迟疑了一下,如实报告道:“是,老爷,只是述职考勤这件事……前几日,少爷已经做过了,不必再招人来。”
谢缘瞥了一眼在床上裹成一团的桑意:“他能查出什么来?”
侍从晓得此刻跟他说不清,匆匆告退后,直接把录册案底都拿了过来。桑意上回守着人做完会计题后,还抽空写了一篇预计呈上的奏折,把收尾工作也做好了。
谢缘的工作量陡然就减去了三分之二。
他将桑意的成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点诧异。按他家这位的性子,五年来亲自动手做过什么事?一旦动起手来,他还要赶着擦屁股,久而久之十分厌烦,故而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还是真如那几个侍女所说,这人要重新来过了?
除此之外,桑意昨日顺手救下的那两个北诏女子也过来拜见了他。两个小姑娘得知那位马上的潇洒美人竟然是男子,还是少将军本人时,无不目瞪口呆。见到桑意一脸病容躺在床上,一只手还由谢然握着时,嘴巴张得更大了。
谢缘了解来龙去脉后,想了想:“你们若是尚无去处的话,便先在府上留下罢。总之是他救的你们,来去自由,等他病好了,你们自与他说。”
两个姑娘便跪谢出去了。
等人走后,谢然嘴边扯出一丝笑来:“你倒也敢出手,北诏人也救,边境战事刚刚平定,六诏国保不齐哪天就会卷土重来,别人告你一个里通外族,你要怎么辩驳?”
桑意动了动,意识清楚了些,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会将她们送走的。她们也还不知道你就是领兵灭了北诏的人……往后她们肯定会听说,瞒不住的,你将她们留给我,我会安置好她们。”
谢缘揶揄道:“自然不比你少将军心善。”随后倒是真的不再过问此事,只回头让侍从给姐妹二人安排了去处。
他在桑意榻前呆了一整天,几次欲走,都被桑意赖着扯了回来。为了做足表象,谢缘对他十分温和,后来诸事办好,又在桑意推荐下翻了一本武侠小说,一看就到了半夜。
桑意含蓄表示:“你也坐了一天了,过来睡会儿罢。”
谢缘便不动声色地脱衣上床。桑意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松了一口气,贴进他怀中,安稳闭上了眼睛:“不用怕,我吃过药了,不会传染给你。”
谢缘没理他,看他睡过去了,暗自在心中计数时间。
五,四,三,二,一。
前几天的情景重现,身边人动了动,在睡梦中嫌弃地把身边人一推,自己滚一滚去了床里面。
平日里的举止、喜好都能做伪装,睡着后的性情却是实打实的。桑意似乎十分不习惯与人分享床位,甚而是不太喜欢身体接触的。
谢缘伸出手往他脑门上弹了弹,逗猫儿似的,果然见他又往里缩了缩,一脸难受,极力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喜欢装给谁看?少将军,何必勉强自己。”谢缘低声道。“情爱所谓色授魂与,免不得体肤之亲,鱼水之欢是其一,素日往来亲昵是其二,后者才是情爱第一大妙处。”
话是这么说,他贪恋手上这本没看完的传奇,索性跟着躺下来,侧身翻看。他晓得桑意不喜欢被人碰,便故意将人圈在怀里,拿他的肩膀当书靠,省力不少。
睡着的桑意被他抱得难受,又挣脱不开,动了一阵后便没再动了,后半夜习惯了,睡得更沉,一次都没醒来过。
一天之后,桑意的这点伤寒好得差不多,又开始生龙活虎地执行他的攻略计划。
同房几次过后,谢缘对他的容忍度似乎高了一些,出门时也不再排斥他跟着,当然,桑意同他一起出去时,仍旧是穿着女服,戴头纱掩面。在别人眼里,这便是夫妇二人携手游金陵,佳偶天成,一时间成为上流名士中的热议话题。
有人想一睹总督妇人的绝色,可惜桑意除开第一回 在画舫中露过面以外,再没摘下过面纱。一段时间过去,金陵遇上雨季,两个人便宅居家中。谢缘手头没有要紧事,便被桑意撺掇着一起追起武侠小说的连载。
桑意心情不错,每晚定时定点跑到谢缘房中偷袭,大有逼着君王不早朝的架势。据系统所说,谢缘对他的好感度正在稳步上升。
系统:
桑意道:“行吧。”
桑意这天补完午觉,看见日头正好,便搬了把椅子在墙下坐着,仔细研究这一世的攻略进度,顺嘴问了系统:“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有多少了?”
系统:
桑意发表疑问:“这是什么成就?”
桑意有点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离成功不远了,城主他真的……太难了。”
对于常人来说,好感度实际上只是个参考。99和100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差别,差便差在某一瞬间动摇的心意,能不能让一个人坦然决定与另一个人共度一生。
桑意已经在心里为谢缘打上了“死要面子不开口”的标签,对于城主这样的人来说,这一点好感度就显得尤其重要。虽然他的攻略任务是获得“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但谢缘极大概率只有在好感度满点时才肯对他说出口,所以这一数据的参考对他而言也尤为重要。
桑意又“哦”了一声。
只能想想却不能吃到,他决心从此把系统的话都当成放屁。只是他伸手去摸手边的纸笔时,意外地摸到了……一双筷子。
他低头一看,桌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桶剥好的小龙虾,浇了滚烫淋漓的汤汁以保证不散味,喷香扑鼻,旁边是一碗刀削面,面里有一颗溏心蛋。
“嗯?”桑意有点茫然,“你又出故障了?卡了?为什么现在就给我送来了?”
系统说,
桑意仍旧懵着,他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什么人也没看到,正准备回头时,却见到屋檐底下站了一个蓝袍公子,有些面熟。
那人对他拱手一笑:“见过少将军,您与令妹长得很像。”
系统在他耳边“滴”地一声:
桑意:“……”
第9章 .先婚后爱小白菜
更换攻略对象?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虽然95这个数值着实高得有点奇怪了,但他桑意只认得一个谢缘,说得冷情一点,这个世界中其余所有人,都不过是他身边的云烟,轻飘易散,与他本来的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
桑意将目光递过去时,顾少桉站定了等他回复,像是只等着他对自己说几个字似的。廊下小树滴翠,桑意略一点头,怕生人似地露出一个浅薄羞涩的笑容,而后便匆匆消失在了园林之后。
只是没过多久,他等顾少桉走了,又摸回来抱走了自己的小龙虾。
他抱着食盒,不慌不忙地往回走。踏入自己院落时,他才听闻身边人说起府上来客:“顾公子来老爷那儿转递一封军书,先是去了隔壁总督府,没找到人便来了咱们将军府。方才正事办完,正和老爷话闲喝茶呢。”
桑意“哦”了一声。
他将自己的小龙虾托付给一个侍女,嘱咐她让后厨晚间再过油烹焖一次,而后立在镜前,给自己换了一身正红的衣服。他原本纳凉,只穿了一件不起眼的旧纱衣,现在这件衣袂稍短,修身雅致,虽然连胳膊肘都没露出来,却让人想起“骨肉匀亭”几个字来,好看得很。
他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眼下真成了一朵小红花了。谢缘喜欢看他穿红穿黑,他也是近期才晓得的。桑意收拾好自己,随手在自己房中端了一盘点心,敛声屏气地往客厅中走。
谢缘住西边,自己另有待客的地方,题字叫“随心斋”。桑意一过去,便被庭前的副官拦了一下:“少爷……总督大人有客。”
桑意佯装不知,一双清透的眼睛望着他:“我知道分寸,送完茶点便走,不给他添麻烦。”
他的笑容有几分孩童样的影子,这样温软又有点傻气的模样让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侧身放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