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对侧,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嗔怪的中年女人和脸色惨白的单薄少年,直到这一刻,男人才再度开口:“恐怕他的低烧,吃药是不管用的。”
中年阿姨转头,诧异的望着他:“为什么啊?”
楚歌闭上了眼睛,他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病骨缠绵,一连在床上躺了许多天,把照顾他的陆之南都吓得够呛。
那时候,他的异能正在缓慢觉醒。
他开口:“老毛病了,也不用浪费钱去买药了,扛一扛就好。”
中年阿姨瞪他一眼:“你这孩子,钱有身体重要吗?”
楚歌抿唇,无奈的笑了一下。
当然比身体重要,他眼下这身子骨,垮了就垮了,左右不过撑这几年,攒下足够的票子,把陆之南小朋友养大才重要。
察觉到他不在乎的态度,男人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褪去了一开始的压迫与冰寒,不像是在看他,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楚歌不想要再和他周旋下去,是杀是剐总要来个痛快,这么拖着,几乎要让人精神彻底衰弱。
他不知道男人猜出来了多少,也不想要再试探,眉头微蹙:“小店要打烊了,客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近乎于是在逐客了。
如果是在以往,楚歌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在头痛欲裂的眼下,他却已经再无力掩饰。
察觉到了他的戒备与提防,又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做了什么,男人有些无奈的站了起来。他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终于迈步,将要离店。
他来的那样的突兀,走的又如此的莫名其妙,楚歌垂目,测着他离去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只恨不得从店内到门口的距离,短一点,再短一点。
便在这一刻,突然听见了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孩童清脆的声音划破了浓重的压抑:“哥!”
楚歌霍然抬头。
是陆之南!
他在学校没有等到楚歌,自己先来这边了!
小孩子闷头跑的飞快,小小的身躯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男人离去的身躯上,楚歌一颗心脏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顾不得其他猛地站起来,却一阵目眩。
“哎,之南,你小心一点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年纪小,走路没注意。”孟阿姨连连朝着那人道歉,“快说‘叔叔对不起’。”
陆之南鼻子撞得生疼,乖乖地道歉:“叔叔对不起,我跑过来没有看路,把您撞到了。”
小孩子抬起头,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被撞着的人,一下子愣住:“应老师?”
楚歌愕然。
不大的小店内,刚刚看着还要离去的人,眼下又坐回到了长板凳上。
楚歌头痛欲裂,只觉得一阵阵荒谬,那个给他无尽压迫感的人,竟然是陆之南的老师?
陆之南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发现了楚歌惨白的脸色,登时惊了,慌乱道:“哥,你怎么了啊。”
楚歌摆了摆手:“哥哥没事,之南,你老师在呢。”
说是这样说的,然而在楚歌有限的记忆中,压根就不记得,陆之南有一位任课老师的名字叫应苍。他先前去学校时,除却班主任之外,可是把陆之南的老师给全部认识了的。
更何况,陆之南读的是普通学校,眼前人,分明是一位?1"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10" > 上一页13 页, 看蟮囊炷苷摺?br /> 陆之南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啊,哥哥,忘了跟你说,这是之前在拓展训练里带我们的应老师!”
一切似乎都可以讲通了,为什么陆之南会喊他应老师。
楚歌应当放下心的,毕竟,这是陆之南的老师。但是他却忘不了一开始对方给予自己的压迫,即便收敛了所有的气势,当真看着像是普通人。
应苍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兄弟俩,目光掠过了小小的陆之南,最后,还是落在了楚歌身上:“之南,这就是你的哥哥,陆之北?”
陆之南点点头,十分渴望的看着应苍:“应老师,我哥他有可能有异能吗?”
楚歌脸色刹那就变了。
第39章 Act1·畸骨
一瞬间即已恢复如常, 可那一刹的变化却被应苍尽收眼底。
那个少年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到了几近透明的地步。
他在发烧,持续的低烧, 折磨得他面色已然疲惫起来。
而眼前的场景, 却逼得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任何有可能到来的意外。
小小的陆之南坐在一旁,对兄长这一刻的紧绷一无所知, 他依旧看着眼前的老师,怀着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 吹而不灭。
连呼吸几乎都要屏住,那是极其希望得到肯定答案的一个眼神。
而在一旁,他的兄长
那几乎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
在那冰冷坚硬的条凳上, 少年整个人仿佛都僵硬住了,先前的那点戒备。提防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什么都忘了,完全顾不上之前的不适与压迫, 看向应苍的眼神,充满了恳求。
求的却是另一种结果。
在这并不宽敞的早餐店中,那对兄弟与他隔桌相望,一大一小紧靠着坐着, 求的同一件事情, 却期冀着截然不同的答案。
不, 或许应该是,兄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依旧想要瞒着一无所知的弟弟。
应苍想起来在拓展训练营中的事情,夺得头筹后,陆之南放弃了那些珍贵的奖励,还有在闲聊中说起的话,小小的孩子,明明获得了胜利,可神情中,却说不出的难过与忧愁。
他坦诚承认,自己并不想要来这个训练营,却被哥哥强行送了来。
所以,陆之南口中的那个被测出来异能潜力值为零的哥哥,就是他?
陆之北。
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应苍也并未想到,自己在街角小店上随意撞见的少年,就是他。
楚歌按住了陆之南的手,竭力平静的与应苍对视,却抹不去心中的慌乱。
他开口,如果仔细听,便能明白,那语调是轻轻颤着的:“之南,不要在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上,给你的老师添麻烦。”
“哥!”
陆之南猛地叫起来,他下意识要反驳,却在还未出口的时候捕捉到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侧眸处,兄长的整张脸,都是那种惨淡的白,殊无血色。
霎时间什么都完了,慌而忙之的凑过去,陆之南把自己的手背贴上,所接触到的,是烧的滚烫的肌肤。
那段充斥着悲观与绝望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陆之南颤抖着道:“好烫”
楚歌如若未觉,就好像已然烧的滚烫的不是他,尽管头脑混沌,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应苍身上。
是说不出的坚持与执拗,却教应苍心里软化了一下。
应苍笑了笑,不再去看那脸色惨白的少年。他对着陆之南温声道:“等你哥哥身体好些了再看看吧,之南。”
并未说是,也并未说否,但也足够了。
楚歌的眼神禁不住带上了感激。
被准确的捕捉到眼底,应苍笑了笑,心里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当然见过这样持续低烧、连绵不退的人,这样的人万中无一、少之又少。他们无不在最初的潜力测试时,测出了十分惨烈的数值。
然而日后,却无一例外成为了强大的异能者。
楚歌觉得他今天没有提早十分钟走就是个错误。
不,哪怕是五分钟、三分钟、甚至稍微提早一分钟呢,也不至于就那样和应苍对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异能者,打断了他的所有计划。
最要命的是,已然要将这不速之客给送走的时候,却撞见了一溜烟回来的陆之南。
更不要提那个问题,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应苍,你眼前的这个人有问题,楚歌连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冲动都有了。
系统幽幽道:“你弟这也不是关心你么,不希望你做一个失学儿童啊。”
楚歌表示十分感动,然后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他千方百计想要瞒住陆之南,却没想到破绽依旧从自己这里开始,眼下,他连去早餐店出摊都不能够。陆之南早早起来给他熬好了粥,又炖上了大菜,并威胁他,要是他敢就这么发烧着去出摊,自己就请假回来照顾他。
楚歌还能咋,他一向拿陆之南没什么办法,没奈何,只能就待在家。
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儿都不想动,好像成了懒骨头。他躺了一个上午,饭点都过了,终于挣扎着起来去把锅里的香菇鸡丝粥热了喝了,感觉人都好了些。
抬眼就看到了那些没有塞进冰箱里的水果,忍不住就微微犯了愁。
楚歌以前没想到这茬儿,无论是家里自己吃的,还是拿到外面去摆摊的,无不用异能净化处理的干干净净,里外里没有一丝黑絮杂质。他本是一片好心,却没想到被应苍给吃了出来。
在普通人口中,不过是赞叹这食物着实美味,而在异能者的口中
楚歌脸色乍然变了。
他终于想起来,在应苍之前,还有异能者,也吃过这样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的食材。
是他请褚游吃的那两筒冷串儿。
褚游有没有分享给别人?他有吃出来不对吗?是究竟只有应苍一个异能者察觉到了,还是所有尝过的异能者
楚歌心乱如麻,想到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说有谁找上门来,心中慌乱终于少了些许。然而仍旧有一些不安,他想要找一点事情做,不要这么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终于把海棠果子提到了客厅中,一个一个的给海棠去蒂。
熬一锅糖水海棠吧,给之南回来当零嘴,这些彻底净化完毕的食材,终是不能再拿出去了。
他握着小刀给海棠果子去蒂,恍惚间没有注意,被锋锐的刀刃割了手。鲜血无声无息渗出来,缀于指尖,其下墨色花瓣暗沉诡异,其上殷红血珠颜色刺眼。
在那刺眼的殷红中,仿佛有一点黑色若隐若现,鼻端似乎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当啷”一声,小刀落地。
那一滴血珠将落未落,楚歌死死地盯着自己指尖,只觉得喉头发堵。
与之同时,大门被骤然打开,陆之南尚还在与人说话,一转头就见着了地上沾血的刀刃,登时脸色一变。
“哥,你不在床上躺着,下来做什么!”
那语气又是埋怨又是担忧,楚歌虚弱的笑了一下,想要跟陆之南说,不要这么担心,没什么事情,只是一下子没有拿稳而已。然而将将一抬头,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应苍微微含着笑,从容不迫的与陆之南应对着,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他心情糟糕了。
一桌丰盛的菜肴被整治了出来,陆之南几乎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并不大的桌面被盘子摆的满满当当,只有边缘余下搁三只碗的空间。
他几乎是诚惶诚恐的请应老师上座,来吃这一顿家常便饭。
应苍含笑上座,邀请主人家坐下。
楚歌木然坐在另一侧,心平如死水。
凉拌的海蜇头、醋溜的土豆丝,炝炒的菠菜、红烧的牛腩
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楚歌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陆之南眼睛晶亮,很是殷勤的邀请应老师尝一尝他的手艺。
楚歌沉默的看着他,最终,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退学的事情早已揭过,却没想到,一直都被陆之南记在心底,以至成为一个心结。小孩子只知道楚歌想让他知道的,于是,就在他所知的世界里,寻觅所有可能的机会,笨拙的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对他好。
应苍夹了一筷子入口,大加赞赏陆之南的厨艺,目光却落在了楚歌面上。
那样了然的神情,正如预测中所料,楚歌却不知道,应苍猜到了多少。
抢在应苍说话之前,楚歌先道:“应老师,还要先谢谢您在拓展训练营里对之南的照顾。”
应苍闻言,目光投在陆之南身上,语气温和:“不客气,应该的。”
楚歌又道:“我一会儿想和您了解一下之南的情况,你看可以吗?”
应苍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陆之南道:“训练营的事情我记得都说过了呀哥哥你想了解什么,一会儿问我就可以了!应老师,我哥他”
话音消散在了应苍的目光中,再开口时,若有所指:“之南,有的情况,是老师要和家长一起了解的。”
陆之南可怜巴巴的将目光转向了楚歌,试图求助。
楚歌摸了摸他细细软软的头发,笑了笑:“乖。”
却没有任何转圜的意思。
老旧的楼道中,声控灯早就坏掉了,在天色已经暗下来的夜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原本就是个破旧无比的小区,住着这个城市中身家贫困的平民。
楚歌送着应苍下楼,一路上两人皆是无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直到走到了楼下。
两人站定。
应苍忽而道:“你真的打算不告诉你弟弟?”
楚歌面无表情:“应老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第40章 Act1·畸骨
应苍答非所问:“你还在低烧。”
所以, 看在他是一个病人的份儿上, 可以暂且放下这个话题,桥归桥路归路了吗?
楚歌心中说不出的烦躁。
应苍却像是没看出来他不对的情绪:“我听之南说过你的情况,当时学校的潜力值测试为零。虽然很少有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我恰巧以前就遇见过这样的例子, 刚好知晓一二。”
不为人知处,垂下的手指捏紧,连指节都泛着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