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是，许喟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顾清让自问是一个没有什么动作和言语特征的人，没有特定的惯性动作, 没有口头禅。要说他被发现是天国系统的工作人员倒还有可能，毕竟许喟足够敏锐, 而顾清让足够懈怠, 听说天国系统被快穿者揭露到这个层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能认出来他曾经是班·摩利？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
另一件事是，他的上司楝青，对轻松欢快的世界和轻松欢快的npc是有什么误解？这到底是他人性的扭曲还是他道德的沦丧？等年底的绩效考评要给他零鸭蛋好吗怒！
还没得及吐槽完，顾清让就收到了楝青让他去办公室的通知。
顾清让：“……”说实话, 他第一次被上司关注到连他什么时候从工作岗位上下线了都知道，要知道他以前穿梭那么多的世界，硬是和楝青没打过几次照面。
免费的苦工没人权，顾清让只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拎动自己的两条腿向楝青的办公室走去。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的上司正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在分析一种超出他理解的棘手境况。很快，顾清让就知道他的上司在费解什么了：
“由于超指标完成工作，员工姓名顾清让, 员工编号85889，恭喜你，你升职了。”
顾清让：“……”
唱几段rap就升职了？什么时候天国系统这么好混了？仿佛他之前多年的咸鱼记忆都是虚假像雾像雨又像风？
看到顾清让一脸的懵逼，楝青很快恢复了理性，主动向自己的下属解释道：“因为你改变了世界的主线所以获得了大量的绩点绩效奖励，按照系统的计算，碰瓷王和杨教授在大战之后，至少会陨落一位，甚至有20%以上的可能双双陨落，引起世界的一连串剧变，但是因为你的嗯……你的努力，让双方握手言和，世界格局暂时维持住了和平，你的行为类似于快穿者的颠覆世界，同样享有大量的奖励，因此获得升职。”
“所以，恭喜你，顾清让，从c级npc升职为b级npc，好感度发放上限从100升至200，每世界被攻略指标由20降至10，系统信息权限获得相应提升。”
顾清让在这场说得上是荒诞的升职中，感受到了被他命名为“土莱坞联盟”世界的余威，一阵久违的蛋疼酸软麻笼罩住他，让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感谢上司，感谢系统，感谢……”
“——还有一件事。”楝青看着顾清让，忽然说道。
在顾清让有些茫然的目光中，他的上司轻声说道：“最近天国系统来了一位新员工，我认为有必要让你见一下，是你曾相识的旧人。”
听到“旧人”两个字，顾清让心头猛地一跳。
在楝青的目光示意下，顾清让慢慢回转过头。
办公室的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这个人年纪看起来稍小，还略显青涩的面容却是脩嫮而美丽的，如同他身为帝国公主的母亲。
顾清让下意识地开口：“埃尔曼？”
那人朝顾清让灿烂地笑，这笑容比他的一头金发更为耀眼：“果然是你呢……哥哥。”
顾清让仍怔然着，他慢慢眨了两下眼，再仔仔细细地看了埃尔曼一眼，又神经质地蒙的扭过脖子看向楝青。
埃尔曼在顾清让身后略带几分感激地说道：“就是你这上司找我来的，我才知道原来我哥哥早就在这天国系统了。”
楝青对他包容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和他离开了。”
顾清让和埃尔曼走到员工休息室的时候，仍旧是懵的，直到埃尔曼笑嘻嘻地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比我当初来这的时候还愣呢。”
埃尔曼就像在银河世界里一样，亲切地挽住了顾清让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我总算知道当初哥哥怎么那么笃定啦，说再见面一定能把我认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天国系统呀。”
“我觉得也是托了哥哥那句话的福，我才有机会也来到天国系统了呢。”
埃尔曼忽然认真地望向顾清让，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的：“再见到我，哥哥高兴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温度并不怎么炽热的拥抱，来自哥哥的拥抱。
“我很高兴，真的。”顾清让轻声说道。
听到熟悉的顾清让特有的平淡惫懒的声音。埃尔曼用力眨了眨眼，笑意一点点扩大了起来。
分开来的两人默默注视了一下对方，埃尔曼仔细打量过顾清让，忽然说道：“哥哥本人比在银河帝国里帅多啦。”
顾清让：“……”可不是嘛。
还想再多说点话，埃尔曼却在用系统查询过时间后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说道：“唉，别看我以前堂堂一个帝国皇帝，现在也得上班去啦，我都是掐着时间出来找你的。”
埃尔曼望着顾清让笑：“幸好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有很多呢。”
顾清让也为曾经的银河帝国皇帝感到几分苦逼，得，加上他这个元帅儿子，现在都得给天国系统打白工，可见人生而不平等，死后或许倒能平等。
目送完埃尔曼，算是见证了《皇帝打工记》中的一幕，想起自己也得去打工的顾清让立刻返还了楝青的办公室。
“老大，咱商量个事呗！”顾清让一脸谄媚。
楝青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下属，谨慎地问道：“怎么？”
顾清让也是对上司的审美十分忐忑，但实在是被土莱坞整怕了的他还是决定尝试：“咱这下个世界，能把我发配到正常世界去不，就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那种？”
楝青隔着略有反光的镜片默默看了顾清让一会，最后应了下来：“可以，我会安排。”
“不过，”楝青补充道，“随着你等级的提升，接下来你被安排前往的世界情况也会更复杂，即使是npc，也可能会陷入危险，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你也要注意好保护自己，如果又随便死亡的话，你会面临更严重的惩罚……比如，万字检讨。”
被万字检讨震慑住的顾清让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放心吧老大，我一定惜命如金，不会轻易地狗带！”
*******
顾清让睁开了眼，正看到面前放着一款黑色塑料外壳的老式电子钟，黑色的阿拉伯数字显示在灰色的长方形电子屏幕上。2007年7月26日，下午2点46分38秒，一眨眼，数字末尾变成39秒。
向下的半张脸似乎压在某样柔软的物体上，顾清让猜测这是枕头。
用手臂撑着坐起身，顾清让发现自己确实在一张床上，一张不大的单人床，床的右侧靠着墙，花纹老气的床单有些褪色，应该洗过很多次了，就在顾清让手边的部分还有两个烫孔，像是躺在床上抽烟弄出来的。
顾清让等了一下，发现竟然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再次尝试调取世界相关信息，却只得到了上述简短内容的重复。
奇怪，自己的信息权限不是随着升职还提升了吗，怎么获得的信息比身为d级npc的时候还要少。对于自己要扮演的角色，除了知道自己叫李凡，17岁，其他一概不知，系统不怕塔ooc吗？这回他面对的可都是父母和妹妹这样的亲人啊，不了解人物设定分分钟露馅吧。
顾清让有些疑惑地从下了床，站起身来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并不大，大概十个平米左右，略显局促。
一下床正对着的就是书桌，几个桌角已经剥蚀了涂层，露出了里面干枯的木料。书桌后是花色同样老气的遮住了窗的窗帘，稀薄的光透过布料氤氲进室内。
桌上摆着大方砖似的台式电脑，边上整齐摆放着一摞厚厚的教科书和练习册，顾清让随意翻阅了一下，看到第一页都写着李凡的名字，再往后看，每一页都写满了笔记注释，自己工整方正，习题册都快翻得边缘打卷，题全写了不说，打错的地方还用红笔写满了反思。
所以，这回是演个学霸？顾清让离开学校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这不分分钟都要露馅——哦，7月26日，正在暑假里，万幸。
可是，看课本确实都是李凡的，这间房却不太不像是李凡的，顾清让总觉有哪里有违和。
因为年头已经有些许泛黄的墙壁零散布着几点脏脚印，墙缝处的墙皮也有零星的剥蚀，单人床靠墙的一侧和书桌旁的墙面上都有胶带的痕迹，像是曾经粘贴过海报，但此刻只剩下空落落的墙面。
光看李凡的课本就知道他是个整洁规矩的好孩子，好孩子会在床单上留下烟头的烫痕？还会在墙上留下脚印和贴海报？还是说，在学霸形象下隐藏着一个叛逆少年？
顾清让只是本能地思虑所见所感，并不打算多研究。
空气里有一丝闷热，果然是夏季的气候。
对自己的身份和家庭的经济条件有了初步的判断之后，顾清让推开了房间门。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二楼，房间的左侧有一个通往下方的楼梯。
自己是在什么镇子上吗？不然以这个家庭的经济条件，怎么会有一个两层楼房？
顾清让看了下屋顶，斜向的屋脊告诉顾清让这是座独栋楼房。
顾清让顺着楼梯走到一楼，木质的楼梯每踩一阶都发出吱嘎的声音，这样的动静让顾清让颇有点不习惯。
一楼的楼梯口正对着客厅，皮质略有开裂的沙发前是玻璃茶几和大砖头电视，电视正关着，厨房里倒是能听到点动静。
顾清让刚向厨房的方向望去，就看到厨房门被猛地拉开，在一阵涌出的油烟中，一位套着卡通围裙的妇人端着盛着菜的盘子走了出来。
看到顾清让，妇人立刻喜悦地笑了起来，眼角顿时拉开好几条褶皱，她说道：“阿凡下来啦，来，刚好吃饭，坐。”这位无疑就是李凡的母亲张淑芬了。
顾清让朝张淑芬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顾清让的整个动作完全呈现在张淑芬的注视下，这让顾清让有些不自在，他觉得李凡的这位母亲对他的注视热情过了头，也喜悦过了头，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一样。
看着顾清让坐稳了，张淑芬这才把手里的盘子放在餐桌上，然后高声喊了一嗓：“萌萌！她爸！吃饭啦！”转身回厨房前又看了顾清让一眼。
排开母亲过分的关注不算，这样浓烈的家庭生活氛围实在太久违，顾清让颇有些不适应，正在他努力处理掉这分不适的时候，二楼左侧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踢踢哒哒地走下楼梯，一边用清脆又飞扬的声音问道：“妈，今天都有什么菜——”
李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盯着坐在餐桌边上的陌生青年，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顾清让愕然地张开口却没能立即发声，他本应该说我是你的哥哥李凡，可作为一段凭空捏造出来的数据，本能地不会有这样的底气。
面前这个稚嫩可爱的女孩却相当有底气地继续逼问道：“你是怎么进来我们家的？你要做什么？”
第24章 四口之家02
正在顾清让打算开口强行解释的时候, 张淑芬再次从厨房走了出来，看来是听到李萌的质问，她温柔地呵斥道：“怎么能跟你哥哥开这种玩笑呢？快坐下, 吃饭了, 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青椒炒牛肉。”
可李萌并没有坐下。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母亲，喊道：“才是妈你联合这个人跟我开玩笑的吧？我哪有什么哥哥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啊！”
看到李萌的态度，张淑芬有些生气了，她把热腾腾的青椒炒牛肉放在桌上, 加重了声音：“李萌！你在这瞎淘气什么呢？”
李萌的反应也激烈了起来，声音几乎有些尖利：“妈你说谁——”
“——在吵什么？”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出现。
三人一齐转头看去, 只见楼梯右侧的房间走出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中年男子, 鬓角发灰，厚重的眼袋比眼睛要大好几倍，正冷冷地看着李萌。
李萌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样，顿时失去了所有声音, 她几乎掩盖不了目光中的恐惧。
……哪个女儿会这样害怕自己的爸爸？
李志杰扫了一眼也开始有些不安的妻子，再看了一眼坐在餐椅上的顾清让，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宣布道：“吃饭吧。”
话音一落，李萌立即乖乖地坐下，甚至顾不上坐在了顾清让的正对面，张淑芬也立即回转厨房，端出剩余的菜以及四碗饭。
一家四口，坐在了长方形餐桌的四边, 静默地开始吃饭。
大抵是人刚从系统空间出来，顾清让还不觉得饿，可他忽然又想到，刚刚电子钟显示的是两点多快三点，怎么现在才吃饭？
抬头张望了下，顾清让在电视机背后的墙上看到了挂钟，时针和分针正显示着2点53分。
可众人的表情习以为常一般，看起来谁也没打算对用餐时间表示异议，顾清让也只得拿起了筷子，捻起一团米饭送入口中。
果然是不怎么富裕么，买的米看着颗粒饱满，但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菜式倒看起来像是色香味俱全。
很快顾清让就知道，不只是米饭一点味道没有。
青椒、牛肉、包菜、豆角，都一点味道也没有，甚至连温度都没有，吃在口中味同嚼蜡。
顾清让有些吃不下去了，可看着其他三个人表情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人说菜的味道有问题。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的味觉有问题了。
味觉出了问题，身为妹妹的李萌说不认得他，难道是系统将他载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出问题了？
一边假装口中在咀嚼，顾清让一边在系统中提交了错误排查申请，可得到的结果却并不能让顾清让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