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扬想,自己看不到这样的刘弘,但这也并非是坏事
将手指从刘弘脸上收回,蹭过刘弘的唇角,庄扬刚要收回手,便觉脖子被人揽住,他见刘弘睁开了迷离的眼睛,刘弘压低庄扬的头,亲了下庄扬,并再次将庄扬搂在怀中,紧紧抱住
要说他醒了,他随即呼呼睡去
庄扬想起被大竹笋抱腿,便也是这般纠缠,力气又大,让人摆脱不了
就当是被头貘抱住吧
然而被貘抱着触感全然不同,刘弘的怀抱温暖,甚至算得上炙热,庄扬感受着这位少年强壮身体给予的温热,他没有再挣开,他无奈地看着院外的星空,如此静寂,仿佛此时的心境
这夜,庄扬终究还是将刘弘唤醒,春日在厅堂睡会着凉
刘弘醒来时,酒已醒了几分,看着坐在身旁的庄扬,他已忘记对庄扬纠缠搂抱的事,他舒坦地躺在席上,手臂搂住庄扬的腰,庄扬无奈言语:“就当是竹笋,也不过如此
”刘弘嘴角弯起,轻语:“我梦见二郎亲我
”刘弘见庄扬不语,他起身,抚摸庄扬的脸庞,凑过去吻庄扬,庄扬这次没有别过头
刘弘欣喜若狂,就着亲吻的姿势,将庄扬压制在身下,他欺身而上,手指不安分的摸上庄扬的领口和腋下,这是要解衣带的动作
庄扬挣扎,他拉开刘弘的手,从席上爬起,他看着刘弘,刘弘也在看他
刘弘说:“我有时会梦见二郎和我……”对上庄扬那惊骇的眼睛,刘弘不敢再说下去,他知道这不该说,他将头垂下
庄扬离开厅堂,步上楼梯,他步伐平稳,直到他登上二楼,肩膀才微微颤抖,心情绪激烈起伏,而不得不停下歇息
夜至此,只剩半夜,刘弘辗转反侧,再无法成眠,他为一份欲念支配,那个他想搂入怀与之欢爱的人,便睡在楼上,触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刘弘到凌晨才睡去,这一睡竟是难得起晚,他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听得井边辘轮的声音,他连忙起身,走出房间
院中,庄扬在山茶树下书写,他搬来了席子与木案,身边还陪伴着一貘一犬
刘母在井边提水,看到刘弘出来,说他:“这都睡到日头晒屁股,还不快把这两桶水挑进厨房
”刘弘乖乖去挑水,勤快地劳作起来
庄扬见他们母子相处方式颇为有趣,不禁莞尔
刘母似乎不觉得她儿子即将有荣华富贵可享用,而应该游手好闲,这日上午,刘弘被刘母差遣挑水、砍柴及给庄扬送去一碗鸡汤
庄扬筹算佃户租税,并登记,他们离开竹里后,丰乡的田租将交由舅家的人帮忙收取,庄扬需要交付一份账目
这份账目写在木牍上,庄扬在最后加上一句:遇及灾年,无需收取;若因兵乱而无法缴租,十取二;抑或不取
写下这一段,庄扬将笔搁放,才见刘弘端着碗冒热气的食物,站在一旁
庄扬整理桌上的木简和木牍,让刘弘有放碗的地方
“多谢
” 庄扬见端来的是碗鸡汤,且散发着诱人香气,和刘弘致谢
刘弘搁下碗,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看着庄扬,欲言又止
他心里觉得愧疚,不该对着庄扬做那些梦,可他又饱受折磨,尤其在他即将离去的时日里
“阿弘,你也去吃饭,吃过饭后,到水池边来,我教你礼仪
” 庄扬言语如常,温柔依旧
“好
”刘弘应诺
刘弘懂得的礼仪,不过是乡下人敷衍的鞠躬和拱手,然而世族子弟们自幼便习得立坐的仪态,揖拜的礼仪及接人待物
庄扬幼年也学得,他父亲当年将许多希望寄托在他和庄秉身上,希望他们能进入仕途,由此重金请老儒教导他们
虽然最终没有走上仕途,但学会礼仪终究是件好事
午时的水池边,搬来席子,搁放两张木案,庄扬教刘弘跽坐的仪容
“手放于膝上,正身平视,正襟危坐,这便是经坐
” 庄扬示范,他的姿势端雅,刘弘认真学习
“坐时,稍微俯视尊者之膝,以表恭敬,这便是共坐
” 庄扬仍是先示范,刘弘学得很快,但心有困扰:“坐便是坐,还要分出许多
” 庄扬说:“你记下便是,若不懂礼仪会遭人轻视
” 他不愿刘弘到了中原去,被世家子弟们轻蔑
他们两人,剩余相处的时光不多,他能教刘弘多少是多少,可恨这事来得太匆促,先前未有准备
“二郎,我不想去
” 刘弘才不在乎那些权贵们如何看待自己,他心里并不愿离开庄扬
“是何道理,你不愿去?” 庄扬知道什么对刘弘好,他已彻底以刘弘的角度去看待,他在处处为刘弘着想
“二郎就丝毫不在乎我离去吗?” 刘弘觉得痛苦且难过,他两天前,他还想着即将和二郎去锦官城,想着他和二郎不分离
庄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看着刘弘,看见他眼中的痛楚,他是该责备他,还是该一本正经的拿大道理教导他? “我今日教你礼仪,难道不是在乎吗?” 庄扬低语,不想他和刘弘的这番对话,被刘母听闻
“二郎,不是这种在乎
” 刘弘用力摇头,他知道庄扬分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激动得想站起身来争辩
“坐好!” 庄扬语气像先生般严厉,他话语一落,刘弘立即将身子坐正,头低垂,手肘松弛,相当顺从
看他这样,庄扬又心软起来,心中颇为忧伤,但事已至此,也无能为力
“你这姿势,便是卑坐,以示谦卑,若是见尊贵者,便该如此坐着
” 庄扬仍在教学,他希望刘弘的言谈举止能像位世家子,因为当刘弘离开他的身边,庄扬不知晓还会有谁教刘弘这些
他将再无法给予刘弘任何帮助
“我学会了
” 刘弘点头,庄扬说的这些,他都记下了
“站起来,像我这样,我教你立容
” 庄扬端正站着,固定头部不动,目光正视,平肩正背,刘弘学他姿势,也做出一副端正的姿容
刘母过来探看,正好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离开
这个午后,庄扬把这些常用的礼仪一并教授,刘弘匆促学习,他从庄扬殷切的目光里,能知晓庄扬这份在乎
不去辜负他一番苦心,也不能辜负他这番情谊
经过庄扬一番“调教”,坐无坐相,站无站相的刘弘,举止终于也像位受过教育的人,而不是粗鲁的武夫
庄扬正襟危坐,让刘弘对他行拜礼,不忘纠正刘弘的姿势:“宁速无迟,动作要一气呵成
” 刘弘从容,流畅,这拜礼倒是很帅气
庄扬端坐受刘弘一拜,刘弘未起身,庄扬上前搀他,刘弘顺势将庄扬抱住,这一动作倒是符合宁速无迟,相当机智
“速放手
” 庄扬难得着急,大白日,且是在户外
刘弘的手掌摸过庄扬的脸庞,他的动作很轻巧,而后刘弘放开庄扬,站起身
他摸庄扬脸庞时,注视庄扬的眼神痴迷
被磨蹭过的肌肤,微微发烫,庄扬背对刘弘整理衣服,这时竹笋从水池对面晃悠过来,走到庄扬身旁咩咩叫着
庄扬蹲身摸摸竹笋圆脸,他对竹笋很疼爱,尤其是在即将分别的这些日子
庄家前去锦官城,能带上蛋饼,但无法带大个头、食量大的竹笋,去了锦官城也没一座高山深林给它栖息
“乖,去吃竹子
” 庄扬顺着竹笋的毛,竹笋惬意的躺平任摸
突然,竹笋搭起熊掌抱住庄扬腰身,它想和庄扬玩抱抱
竹笋的小眼睛闪着明亮光芒,它有张比脸盆大的圆脸,灵动的黑色耳朵,它显然很愉快,庄扬身上的气息让它喜欢
却不想它这举止被刘弘大眼瞪着,随即竹笋的四肢就离开了庄扬,它被刘弘抱起,垂着两条肥短的后腿,乖乖被刘弘提溜到山坡去放熊
竹笋一落地就要往回跑,刘弘举着手指训它:“二郎说乖乖去吃竹子,不许过来
” 庄扬莞尔,不知为何,觉得像两头大貘在争宠
这一日,在山茶下,水池旁,庄扬和刘弘相随相伴,应刘弘的要求,庄扬弹琴
午后的时光,拨弦的庄扬,静心倾听的刘弘,和这山林屋舍,犬貘,构成一幅日后令他们二人怀念的景象
白日过得很快,难以度过的是夜晚
夜晚,刘弘会待在庄扬房中,看庄扬为他在竹简上写下官员的称谓和职务,并和刘弘讲解天下的局势
游历多年的周景讲述予庄扬关于外界的信息,庄扬尽数告知
许多人物和地名,相对应的势力,刘弘认真记下
“二郎,要是你在我身边,我就无需记这些了
” 刘弘将竹简卷起,收入怀中
“我需陪伴在家人左右
” 庄扬必须照顾家人,这也是他职责所在
他与刘弘,再次相见时,恐怕是处于敌对的势力间
“二郎,我回来找你
” 刘弘抓住庄扬的双手,亲着他白皙的手背
“去睡吧
” 庄扬抽出手,起身走开,此时已是夜深,刘弘对他的心思,他知晓
刘弘看着庄扬背对的身影,明白是拒绝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不像话,二郎待他如此好,而他看到二郎往往会有欲念,陷入自责与折磨中
刘弘乖乖下楼,他被胸口的一团火烧得难受,坐在院中,吹着夜风
蛋饼走到他跟前来,舔着刘弘的手,刘弘拍拍它狗头
刘弘和刘母商议好,他们明日不随使君离开,要等将庄扬送去锦官城,他们再离开
庄秉离开时,将庄扬托付他,就是没有庄秉的托付,刘弘也不会就这么离开庄扬
取出怀中的竹简,刘弘在月光下读阅,许多字他都不认识,以后会看懂的
用手摩挲字迹,一字字无不代表庄扬的关切
第二日,使君前来,刘弘亲自接待,告知梁虞五日后,在锦官城城西庄宅相候
梁虞直觉,这位大司马流落民间的公子,似乎不怎么乐意被寻找到,也是稀奇事
第47章 锦官城的别离 清早, 刘弘拿起砍刀、背柴的工具, 庄扬提起竹篓子,两人前去山林, 刘弘砍柴, 庄扬拾菌子
刘弘说上次去看火, 无意发现的红叶林,他还记得怎么走, 那里非常美丽, 希望庄扬也能看到
刘弘便就带着庄扬,往山林深处走去, 他们来到一条溪边, 身处于茂密的红杉林
“季节不对, 没有落叶
” 刘弘觉得惋惜,他当时是深秋前来往,可惜庄扬见不到那样美丽的景致
“无妨,这边真是安静啊
” 庄扬走到溪边, 眺望水雾氤氲溪水, 而对岸阳光穿透树林, 光怪陆离,神秘又美丽,这里如此静谧,对岸的草丛花卉间,露出一对鹿角,传来呦呦的鹿鸣声
“二郎, 下次深秋,我们还过来
” 刘弘将庄扬搂在怀里,庄扬的背,贴着刘弘的胸
“好
” 庄扬应诺,他心里其实知道那不知得几时,否是还能走在一起
两人原路返回,一个背着柴火,一个提着一篮菌子
刘母在院中杀鸡,见他们回来,恍惚有种生了两个儿子的错觉,只是这两个孩子,性情大不相同,一个好武,一个文静
刘母只觉他们十分亲昵,未做它想
日子如常,吃过饭,庄扬和刘弘在水池边相伴,刘母在厅堂做起针线活,给刘弘缝制一套新衣服,用的是好布料
午时,刘弘和庄扬在河畔溜貘,听得远处的车马声,他们回头,见到的是庄扬舅父归来的队伍
算日期,他今日也该返回,所以庄扬不惊诧,上前接迎舅父
这夜,庄扬和刘弘及刘母都到张家赴宴,张殷亲自接待他们,庄扬的舅母也在,张香和张离也在
张家已知道刘弘的身份,张父是位见多识广的老商人,对于这样的奇事并没有太过惊诧,只是唏嘘几句,当年的战乱,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活
因着还要收拾行囊,明日便要出发,这酒宴早早结束,庄扬和刘家母子返回庄宅
夜深,刘母赶制的袍子做好,唤刘弘过来穿上
那是件湖蓝色袍身白领的长袍,刘弘穿着十分合身,他还是第一次穿上长袍,可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是换一身衣服,便犹如富家子弟般
刘弘穿着长袍上二楼去,刘母又倦又累,卧榻睡去
庄扬的行囊,早已收拾好,但他并未入眠,他站在杆栏处看着夜景
刘弘过来,挨着庄扬站在一起,庄扬看他穿着新衣服说:“还需一样佩饰,阿弘,你跟我来
” 刘弘步入庄扬寝室,庄扬点燃灯架上的蜡烛,让房间明亮起来,好打量刘弘这一身装束
往时刘弘穿着灰扑扑的粗麻衣服,尚不能遮掩他出众的仪貌,何况更换上农民一辈子也穿不上的长袍,他穿着英挺而庄重,像体面人家的子弟
庄扬翻开自己的衣箱,取出一串佩玉
“这是我年幼时,佩戴的一件玉佩,实则商贾、庶民并不能佩玉
” 这串玉佩,离开锦官城后,便也就压在了箱底,庄扬再也没有佩戴过
“我已用不上它,阿弘,我帮你系上
” 庄扬要将玉佩赠送刘弘,这也是他最为珍重之物
“二郎,我不能收
” 刘弘慌忙谢绝,他没见过玉,更不曾触摸过,但他知道这是极其贵重的物品
“阿弘,这是我赠你之物
” 庄扬说得慎重,他不会随便赠人物品,何况是贴身且贵重的玉佩
“二郎,我……我没什么可以送你
” 刘弘即感动又惭愧,他没有任何像样的物品赠送庄扬
“阿弘,我无需你赠送我什么
” 庄扬低头,为刘弘系佩玉,他手指轻巧,很快系好
庄扬刚要收回手,双手便被刘弘紧紧抓住
“二郎,今后,不知晓几时能和你相见
” 刘弘平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不善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今晚再不说就太迟了
刘弘慎重其事,他看庄扬的目光炙热
“二郎,我好喜欢你
” 这一句话情意绵绵,刘弘局促地看着庄扬,庄扬低语:“我知晓”,刘弘将头挨近庄扬,他凑过去吻庄扬
庄扬被刘弘的身体和力道推动往后趔趄,背抵在了一堵墙上
刘弘吻得激动,庄扬被他压制在墙上,一时竟无法动弹,庄扬攀住刘弘的手臂,险些喘不过气来,最终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喘息,待刘弘平息激情,庄扬的唇这才贴上刘弘,他的吻不同于刘弘的热烈,特别温柔,缱绻
这一别,或许便是一生
这一别,阻隔了山岳江河,相见谈何容易
刘弘得到庄扬的回吻,这是梦寐以求的事,刘弘的眸子闪着光,他蹭摸庄扬的衣襟,他在等庄扬一个许可
庄扬拉开刘弘的手,又牵着他的手走到榻边
两人都没有言语,庄扬将灯架上的蜡烛熄灭,四周顿时昏暗,唯有案前一盏油灯散发着十分有限的光芒
便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两人落榻相拥,刘弘把庄扬的身子罩在身下,覆身而上
刘弘强健的身体遮挡住微弱的灯光,黑暗中,两人拥吻,刘弘的手从庄扬平滑的背部移到腰际,手指探入庄扬衣襟,隔着单薄贴身的衫子,抚摸庄扬的细腻的肌肤,刘弘的手指温热,庄扬胸口微微起伏,两人呼吸沉重,耳鬓厮磨,贴合在一起…… 竹里的夜晚静寂,月光皎白,映在院中,夜风吹拂蛋饼耳朵上的毛,蛋饼抖动耳朵,舒服卷着身子睡着
院后的竹林萧萧作响,遮掩住庄宅二楼房中,那压抑、低沉的声音
凌晨,刘弘坐在榻上,捡起地上的衣服,他光着膀子,灯火昏晦中,落入庄扬眼中的,是宽厚结实的臂膀
庄扬侧躺在刘弘身旁,他的手抬起,贴着刘弘的背,轻轻抚摸
刘弘回头,压住庄扬亲吻,庄扬露出疲倦的笑容,在刘弘唇边低语
刘弘起身穿戴衣物,庄扬从榻上坐起,他长发披散,身上穿着贴身丝袍,盖着一件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