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长歌》完本[古代架空]—— by:任旸生
任旸生  发于:2017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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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墙角的一块儿石头,平日里无人来招惹她,她也不去招惹谁,只静默的生着自己的青苔

有时乐坊人精似的妈妈打一眼看见她,都叫不上她的名字,喊她帮忙的时候也常常伴着一句:“诶,那个谁!” 要真要说出枣三哪一点特别来,恐怕也只能说说她的个子

她长得细高挑,比乐坊里的大多数歌姬们要高上一些,倒有些像舞姬,有些矮个儿的男子也比她高不了多少

不过也没到很拔群的地步,枣三也没因着这一点点高度得什么人另眼相看,她仍然是那个沉默寡言,不引人瞩目的琵琶师

这日她所供的乐坊接了个大单,要为个什么王去演奏

她们乐坊也是个中不溜儿的,平日里见不上什么达官贵人,多是些小地主,小乡官办喜事时请她们,手里有些余钱的男人们来乐坊里听个曲儿,看个舞取些乐罢了

猛一下这就要见个王,乐坊里的妈妈那是慎之又慎,尽挑些能干的长眼色的,或是不吵闹不生事的人去

这一来二去,就把枣三给挑过去了

枣三也是第一次见王,毕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多少有点点好奇心

她进门前就看见了两个高大的侍卫,满脸胡子,吓得她赶紧低头

后来进了内室,一个发胖的男人穿着华服,布满红血色的眼睛下两个摇摇欲坠的大眼袋

妈妈说他是韩王,得罪不起

枣三也就没敢多看,低着头只顾着弹琵琶,偶尔偷偷瞟一两眼那个胖男人身旁那个瘦瘦的年轻人,枣三觉得他比女孩子长得还好看

演奏到中途,枣三手都酸了,还想出恭

她便让旁的人替她一阵,自己悄悄出门去了

这王府就是不一样,路途七拐八弯,她好不容易找到茅房,急急解决完后,等枣三刚出门,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韩王对这场演出还是很满意的,他留下几个美人,让剩下的都回去

乐坊的妈妈千恩万谢地赔笑出去了,转头赶忙把剩下的人都聚到一堆,各拿各的乐器,准备回去

先前替枣三的小姑娘看见才出来的枣三有些埋怨,看她那畏畏缩缩,低头哈腰的模样也懒得再说什么,把琵琶往她手里一塞说了几句就去了别处

枣三抱着琵琶垂着头,被诸位叽叽喳喳,花红柳绿的小姑娘挤在最中间,也不咋打眼,就这么出了院门去了

离院门一条街的地方停着几辆马车,那是乐坊的妈妈雇来的

枣三出了院门后,越走越慢,渐渐落到后面去了

不过也没人在意她,大家都一门心思地想着先上车先占个好位置,免得落到最后只能挤在车外跟车夫坐一起了

枣三刚拐过街角就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接到人就缓缓前行,途径一片花红柳绿的时候,那边传来一道中年妇女中气十足的喊声:“都看看,齐了没啊?” “齐啦,齐啦!”一片小姑娘的软声娇笑

马车从另一条道路与那群小姑娘分路而行,待到驶进一条僻静的巷口时,一道清朗的男声自车内传来:“何义,把准备的衣服给我拿进来罢

我换一下

” 那大胡子车夫道:“是,先生

” 蜀中崇山峻岭的天堑上

大批士卒在山脚或半山腰聚集,一批人不断运来木材,一批人将木材从天堑的孔洞插.过去,还有一批人从旁搭手,传递各种工具

“哎呀我的妈,你说汉王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做吗?既然要修当初干嘛要烧呢?!现在修起来可要难的多啦!” “想出去了呗

不过要我说,就是修,那没个十年八年那是修不出来的

咱们现在做的啊,那都是给子孙后代造福喽!” “啊呸,真要有什么子孙后代那估计都不想出去了

他们都没从东边过来过,哪会像咱们这么心心念念着想回去啊!” 山前的空地上,樊哙身旁的副官问道:“将军,汉王还真让咱们修栈道啊,这得修到哪一年去才成啊?” 樊哙虎目一瞪:“不修不更回不去?” 副官瑟缩了一下,嘟囔道:“那当初张先生干嘛还烧啊,烧了再修这不是白费事儿嘛,我看张先生……” 樊哙这次重重哼了一口气,两条浓眉倒竖

那副官立刻不敢说了,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将军大人跟汉王一样,最听不得有人说他们家张先生的坏话了

樊哙道:“张先生深谋远虑,你们现在都不懂

放心罢,这栈道修不了多长时间的,你们肯定能在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就回到东边去的

” 今夜无月,群星璀璨

韩信以剑拄地,艰难地在林间前行

此时已是八月,天气已不甚炎热,但长时间的山路跋涉,还是让全军将士们都汗湿衣衫,然而却无人叫苦,因为他们知道,这条山路再难走,恐怕也是通往家乡的唯一生路了

这是陈仓道,是韩信在三十年前的秦国地图上发现的,往后再绘制的所有地图便都没有这条道路的影子了

然而即便是这张久远的地图,也没对这条道路有过多的描述,仅仅画了细细的一条线,敷衍着取了个“陈仓道”的名字

韩信先前派过斥候来查看过两次,自己也亲自来探查过

这陈仓道说是山路,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正式的道路,而是被杂草遮掩的隐蔽小道,再加上山中灌木众多,左突右袭,两三个人行进就挺困难,更别提人数众多的军队

因此韩信早就派出开山队伍,在前面披荆斩棘,目前已换过好几拨人了

这条道韩信亲自走过一趟,大约走到三分之二才回返

虽说没有全部走完,但已足够他认定,这条道确是通往陈仓城的

他们为掩人耳目,从日落之后开始进发,如今已到半夜,天色黢黑

幸而韩信练兵有素,事先派人在树枝上做过痕迹,又叫斥候在前探路,一路汇报情况,全军将士编成队列,每个人都只跟着自己前面的人行进,这才确保他们在不燃火把的黑夜中没有乱了方向

夜渐深,此时已到后半夜

天上连星光都开始不见,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全军已走过五分之三的路程,韩信率先停下脚步,轻声往后传道:“停军休整

寅时三刻出发

” 身后的将士依次停下,一声声耳语般的话像事先演练过的那样一排一排后传

整个林子极静,只有传话的轻微悉索声和原地坐下休息的衣料摩擦声

随军的夏侯婴虽然看不见,听闻此景也不得不在心内暗道,这韩信可真是把练兵的好手,这虽说是个突袭队伍,但少说也有万把人,竟叫韩信调.教得如此听令规整! 当天边露出一线鱼肚白,前方的斥候来报“天险已尽,陈仓城就在前面不远”时,韩信大喜之余也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他令樊哙大张旗鼓地修栈道就是为了将章邯的视线牢牢锁在蚀中道口,虽说陈仓道已在地图上消失了三十年,但也难保没有别的将领手中有这条道的消息

韩信带着点赌的意味前行,不曾想上天总算眷顾了他一次! 朝阳升起,红霞满天

陈仓城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还在沉睡,却没料到他的敌人已近在前方! 仅有少量秦军驻守的陈仓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拿下

激战过后,韩信令全军休整,自己站在陈仓城上远眺

他意气风发,放眼东望,千里平原,不见峰岭,渭水奔波,田渠阡陌,屋舍连从

这陈仓城正是关中通往巴蜀的地缘要道,现在汉军占领了陈仓城,就等于彻底打开了进入关中的大门

不知那个章邯听到这消息,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韩信颇有些恶劣的想道

随后回望陈仓道,他的脸上又温柔下来,嘴角也不知不觉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子房,我演的这下半部戏,不知你可还满意? 项羽一脚踹翻了高台上的桌案,怒喝道:“什么意思?!汉军已还定三秦?!那章邯,董翳,司马欣是干什么吃的?!孤养着他们是让他们被那刘老贼打败的吗?!说,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信使战战兢兢道:“回禀项王,汉军派樊哙明修栈道,实则一队人马暗度陈仓道,一大早就将陈仓城占领了

章邯将军后来派人去攻打,都被汉军伏击全军覆没了

后来……后来……”信使偷觑着台上项王的神色,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都没音儿了

项羽气得脸色发青,他怒极反笑:“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刘季何时还有这样的本事了?!那汉军主帅是谁?说与孤听听!” 信使抖索道:“听说,听说是叫,韩信

” 项羽在高台上控制不住地走来走去,道:“好哇,一个二个都能耐了

从前的胯.下匹夫,给孤看帐帘的都能爬到孤的头上来

章邯可真是能耐了!这就是那刘季说得绝无反心?!这就是张良给孤保证?!来人啊,把张良跟韩王成给孤带上来!看看他们都助了个什么人上来?!” 底下的人去而复返,带回来的却只有怕的身上的肉都在瑟瑟发抖的韩王成和一个哭得泪流满面的被绑着的套着男装的女人

不等项王发话,底下的人便战战兢兢道:“回项王,属下院内翻遍也没找到张司徒,张司徒他可能,可能已经逃走了

” 听闻此话,项羽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刘老贼敢欺骗他,从前的下人破了他在关中的布局,现在连个病秧子都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项羽一把拔出刀,对着韩王成道:“既然这样,你就替他赎罪吧!”语罢,手起刀落,在韩王成无声的尖叫中砍下了他的头颅

旁边原本哭泣的女人见此情景早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在这短暂的死一般的沉寂中,忽然有人从外来报:“项王,项王,张司徒在桌上给殿下留了一封信!”

刘季在咸阳城中行走,听着耳边韩信汇报军情

占领陈仓城后,汉军在城中反击前来的章邯军,并反追至废丘

韩信从汉中急调樊哙带兵围困废丘城,令中谒者灌婴攻栎阳司马欣,将军曹参攻陇西章平

而韩信自己则带着汉王向东挺进咸阳,韩信负责攻城,汉王负责演说,两相配合之下,咸阳城被攻破,关中父老兄弟也都为这位曾经与他们约法三章的仁慈君主的归来表示了欢呼雀跃

还在各自城中观望的司马欣和董翳见此情景皆纷纷投降,至此,除了被围困在废丘中的章邯,三秦皆归于汉军旗下

如今余下的,不过是战场清扫和人员安置的问题了

两人边走边说,正在讨论当中,一个士卒前来禀报:“汉王,大将军,城门守卫抓获一男一女

”顿了顿,又颇有些一言难尽道:“那女的,好像是……好像是张良先生

” 韩信眼角一跳,大脑几乎当场空白

倒是一旁的汉王够镇定,惊讶之余已经喜不自禁,道一声:“知道了,还不快领孤与大将军过去!”语罢,率先朝前走

他边走还边回过头来同堪堪回神跟上来的韩信解释道:“子房也不知你见过没有,鸿门宴上他跟我去过,你那时候应该也在场

子房长得漂亮,估计项羽之前在到处找他,所以他就扮了个女装,可能临了到了城门下也没来得及换

”末了,刘季还眯了眯眼,脸上挂着颇有些向往的神情道:“嘿嘿嘿,还真想看看子房女装是个啥样子,肯定好看得很!” 两人一路往城门而去

汉王在旁暗暗诧异,怎的这韩将军性子这么急躁,见子房比我还急切

他本来就长得人高腿长,还越走越快,我都快要跟不上了! 于是性情急切的韩大将军和有些气喘吁吁的汉王就在城门口看见了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子”

他三千青丝梳成平髻,上着深衣,下缀襦裙

鹅蛋脸,柳叶眼,小琼鼻,臻首樱口,唯有眉毛带了男子的英气,斜飞入鬓,听到声响看过来的一双眼睛里跟润了层水光似的,波光粼粼

正是张良

韩信的心里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心口像擂鼓似的,慢慢慢慢地咚咚咚地敲了起来,越敲越猛

他就在离张良几步之遥的地方猛然停下来,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倒是一旁的刘季愣了一下猛然回神,赶紧迎上去道:“子房,你可算回来了

” 张良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道:“汉王

” 刘季连忙把他拉过来,想着这俩人恐怕还不认识,忙介绍道:“子房,这是我新拜的大将军,韩信,就是他定的三秦

韩信啊,这是张良张先生

” 张良抬起头对着韩信笑了一下,却没说话,眼睛里面水盈盈的,面色红润

韩信觉得他可真好看,他看着看着,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张良平日里皮肤都是苍白的,这会儿却十分红润,眼睛虽然水盈盈的,却好像有点儿对不上焦距,而且他的呼吸也急促了些

“你……”韩信上前一步,话还未完,就见面前的人忽然跟没了骨头似的一下就倒了下来

韩信行动先于大脑,一把就揽住了他

他摸了摸怀里昏过去的人的额头,急道:“他在发热!”然后另一只手往怀里人的膝弯下一抄,直接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随后韩信一阵风似的就往回赶,边赶边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叫大夫过来

” 可怜身后的汉王事事反应皆慢了一拍,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韩信的背影走得比来时还快,就差跑了,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刘季连忙拽着身边一个士卒让他跟上去看看,自己一边吩咐人去找大夫,一边在心里不满道,哼,孤的子房先生,都叫你给抢走了! 张良醒来之初只觉眼前人影幢幢,边上映出一片橘红

他还没看清面前的事物,便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耳旁温柔道:“醒了?我扶你起来

” 韩信?张良模模糊糊想道,之前晕倒前发生的一切都渐渐回到脑海

他一边任对方揽起自己的身子靠坐在床头,一边神智渐渐回笼,还有余力默默想道,汉王还不知道我同他认识,现在还得装一下陌生人才行,否则军师同大将军熟稔甚于主上,上位者不知几多猜忌

于是他装作疑惑轻轻道:“大将军?” 韩信被他这么一喊心内正有些发凉,还委屈地默默想为何与我这么生分,就感到自己给他掖被子的手被一个温暖柔软给轻轻握了一下

韩信也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心理原因,那被握过的地方触感特别强烈,张良的手离去时还直发凉

他心里激灵了一下,抬头一看,就见张良润了层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冲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韩信当即面上发烫的厉害,连耳朵尖都红了个透底,先前的委屈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能红着脸蛋和耳朵乖乖蹲在他的床前

刘季萧何他们见那么个大高个儿蹲在他家瘦瘦小小的子房先生的床前,耳朵还发红,恍然间好像看见了一条大狗正在跟主人讨赏

在场的老兵油子们不禁暗暗叹气,这韩信这么年轻,怕是还没开过荤,以至于见到个扮了女装的子房都能不好意思,实在是太纯情了

就算真的很好看也不用脸红啊! 张良看韩信没露馅便暂时放下心,开始跟汉王汇报项羽的情况

张良逃亡前,在桌上给项羽留了封信,大意是汉王此番出关是为拿回本就该属于自己的关中,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他只要拿到关中便不会再前进

而北边的田荣那边才是最该担心的地方,他与彭城距离近,又作战凶悍,当为项王大忌

张良道:“不管项王是否看了那封信,我们这边都应当暂且按兵不动

现已入秋,远征不便,不如先将关中稳定下来,与汉中巴蜀连为一体为好

” 刘季,萧何点头

张良又道:“良还有一言,汉中巴蜀乃是汉王发兵之地,难攻易守,虽远僻,却仍不失为鱼米之乡

良以为,汉王可令萧丞相守汉中,以此为本,粮草兵力,都从此总体运输

即便最后失利,也有路可退

” 众人皆以为然

又聊了几句,汉王见张良面露疲惫之色,知晓他还在病中,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很累便领着一帮子兄弟出去了

等到迈出门槛时,一旁的樊哙才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拍着脑袋道:“为啥我们都出来了,大将军还在里面?” 众人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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