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笑道
端木对他的各种打趣已经有些习惯了,凉凉地瞟他一眼:“没事,银子不够,不是还有人么?这么好看的老板,抵着便是了
” 这人说玩笑话时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反而多了种类似反差萌的效果,楚岫被逗得不行:“你胃口倒不小
” 端木忽地住了手,身子前倾,凑到了离楚岫极近的地方,两人温热的气息都交织在了一起
然后,楚岫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胃口大不大,你方才不是都感受过了么?” “……”这回无语的换成了楚岫
男人俊朗的外表近距离杀伤力有点大,又或者毛巾的热度有些太足,楚岫只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讪笑着往里头挪了挪,闭嘴了
教主大人成功制住爱撩人的护法大人,继续细致地帮人擦擦
撤换堡主是件大事,又是在为救自家儿子而急行军的状态下,还有诸多武林同道都见着了铺天盖地的信鸽群
傅红梅又前前后后忙乱了许久,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船舱
许青云这会儿完全一副遭了天打雷劈的模样,整个人萎靡极了
傅红梅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了
王妈也非常气愤,在她眼中,对不起女人的男人根本就不叫男人,而自家的小姐样样出色,偏偏一不留神找了个这样的,简直膈应得慌
若不是怕被外人看笑话,鸽群出现的时候,王妈都想跳出去揍许青云一顿了,小姐那一巴掌根本不解气! 老人家年纪大了,性子反倒会更像小孩子,气性挺大的
外有一点,便是容易嘴碎一些
王妈跟在傅红梅身后帮着整这整那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叨叨:“这人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都说不准呐
这许青云当初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精精神神一个小伙子,哪想到便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王妈,先等见了那绑了飞儿的,看看对方到底什么说法再下定论吧
”傅红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相处多年的丈夫一下子换了个面目,换了谁都会不好受
王妈叹了口气,不言语了,不一会儿又想起了别的事:“陆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别出事才好……不过他那人啊,要吃亏倒也不容易
唉,你说说,这人跟人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当年这小子对你也算一片痴心,可我们老一辈总觉着吧,他年纪小了些,还没个定性,怕你吃亏……可一晃眼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真的也没想成个家……唉……” “王妈!”傅红梅声音重了一点,打断了老人家的翻旧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吗?我一直把陆潜当成弟弟来照顾的,可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虽然现在我遇上了糟心事,可也不代表时间回流,我便会选择跟师弟在一起吧?” 不是男女间的喜欢,就明明白白的,傅红梅不喜欢这种“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的调调
王妈也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小姐好好休息
” 傅红梅糟心事一堆,又心急儿子和下落不明的师弟,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一大早便醒了过来
匆匆打理了一下到外头,问值夜的弟子:“到哪儿了……这是什么?” 弟子手上正拿着一张白色的信纸,有点眼熟的大小
傅红梅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新送来的纸条?说了什么?” 弟子犹豫了一下,小声回:“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大概就能到指定的位置了……但是,对方要求所有船都现在停下,让夫人您,带上堡……前堡主,以及各个其他门派的一位代表去找他
前堡主,得先自废武功才能过去,否则,否则对方便弄死明飞
” 傅红梅搭在门边的手一紧,一块木头嘎巴一下被掰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蝎咂 姑娘的营养液~ ☆、钝刀割肉
傅红梅到底是青木堡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出身, 除了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自家亲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地揍过几次,何曾受过半点委屈?虽没养成什么骄横的性子, 却到底是有脾气的,哪肯就这般任人摆布?听了这最新的消息, 已是怒不可遏:“岂有此理!” 她冷冷地抬眼环视了一周
水面上雾气弥漫,山的轮廓在远处若影若现, 浅淡极了
除了自己一行人浩浩荡荡, 声势惊人,并没有见到任何活物
但她并不觉得真的便没人在暗处关注他们的行动了
傅红梅冷哼一声,将掰下来的木头狠狠向远处一掷,轻飘飘的木块在内力催动下远远地飞了出去,通地一声落到水中,竟似一块大石入水一般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随即提高了音量喝道:“我倒要看看谁敢伤我儿一根汗毛!不论阁下是何人, 昔日与许青云有何恩怨, 是真汉子的便大大方方地出来对质一番, 是非曲折自有人判断,这般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 声音在稍嫌空旷的水面上远远地传开, 穿透了茫茫的水雾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 并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江湖人性子本就急躁, 忍了两天已是极限,当即便有人破口大骂起来,什么难听的方言都用上了,“格老子、妈了个巴子”之类的短句不绝于耳, 尤以有人死在近日袭击中的门派为甚
也有那心直口快的,直接冲着这边嚷了起来:“傅当家的,你丈夫当初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闹清楚了没?大伙儿这可都是无辜被殃及,就这么陪你们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吧?” 白道中也不是铁板一块,总会有些摩擦,有不对付的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不愧是青木堡,堡主——哦,现在是前堡主了——的风流韵事也可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真令人大开眼界……” 话未说完,忽见一道人影自水雾中极快地闪现,瞬间便到了面前,手中长剑并不出鞘,直直地点向了胸口
那人一惊之下,话音戛然而止,慌忙抬手去拦
谁知这不过是一个虚招,那剑身极为灵活,上下一晃,那人只觉得腋下一疼,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便瘫软了下去,长长的剑穗落下来时,正好抽到他脸上,带着劲风,火辣辣的跟挨了一巴掌一般
这几下兔起鹘落,开始与结束均毫无征兆,有些功力稍低的人反应过来时,许青云已风度翩翩地跃回了自家船头,只剩下方才冷嘲热讽的那人满面冷汗地瘫着
众人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青木堡终归是青木堡,哪怕它给自己这群人带来再多的麻烦,想要抱怨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少林、霹雳门这样的大门派倒是不惧青木堡,可轻易也犯不上得罪,便默不作声地等着事态发展
无癫和尚是个性子急的,禅杖一顿想要嚷嚷,被自家师弟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许青云听傅红梅说的几句话,心里已有了底,这会儿又堵住了悠悠之口,自觉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风度翩翩地四下一抱拳:“诸位稍安勿躁,而今对方真实目的未明——正如这位……兄弟所说,对方大费周章,总不会是为了许某年轻时做过的一点小事——想必更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阴谋,我等若自乱了阵脚,恐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 他故意扭曲了一下方才那人的意思,把自己事轻飘飘地带了过去,不少人碍于面子,不论心底作何感想,面上却还是赞同似的点点头
傅红梅瞥了一眼神色眼见地舒展了一些许青云,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有时候,真的要遇上了大的变故,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有人眼见地针对青木堡,爱子生死未卜,不少同门失去踪迹,他倒好,还在这儿急着维护个人形象
傅红梅长长的眼睫颤了颤,掩饰住内心巨大的失望,嘴角抿出了一道深刻而凌厉的线条
关键时刻丈夫靠不住,便只有自己担着了
她扫了眼周围面色难看、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弟子,沉声道:“把船开过去!” 船队再次动了起来,一艘艘井然有序
许青云知道妻子性子耿直,这会儿恐怕对自己更不满了,但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他了解傅红梅,自家的事哪怕闹得再不愉快,都是关起门来算账,这会儿不会拆他的台,抓紧时间挽回形象是最实在的
一对原本江湖上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此时呈现出了诡异的状态
傅红梅神色冷凝,一言不发地立于船头;许青云却是一派大义凛然,不但软硬兼施地“安抚”住众人,更不忘抽出时间威胁那在暗处的敌人:“不论阁下有何阴谋,而今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在,劝你三思而后行
我许青云在此发誓,我儿若有半点磕着碰着,今日便踏平整个九溪!” 说来也怪,傅红梅喊类似的话时,没有任何动静,许青云一开口,水汽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唉——” 女声,又轻又细,几乎要断了一般,却诡异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无端带了几分森森的鬼气,让人冷不丁地一个哆嗦
有人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哪知下一瞬,同样的声音便开始说话:“许青云,你自己造的孽,还要藏着掖着么?” 最后一个“么”字拖得很长,活生生让一些胆子比较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其他一些人则皱起了眉——这人说话声音飘飘渺渺,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显然是高手所为
这次的事,恐怕无法善了
若许明飞在此,便会听出这正是那日将他吓得不轻的“鬼哭声”
而许青云一听这声音,却是面色大变,竟是脚下不稳般地晃了一下,周围的人全看在眼中,心底又多了不少猜测
许青云自然很快意识到了,强自定了定神,想着不可能,自己的前妻早已葬身大火,而且她不会功夫,哪怕自己走后她便开始习武,也不可能练就这么深厚的内力,这么一寻思,心虚感便往下压了压,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含血喷人?” 女声又飘飘渺渺地响了起来:“许青云,你要你儿子的命,还是要你自己的功夫?现在若不自废武功,一会儿别后悔……” 声音越来越轻,突然收了尾,如来时一般无迹可寻
青木堡的几名好手、少林、韦陀门与雁行门几人均尝试着四下找了找,一无所获
所有人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很是难受,只能把目光再一次投向实实在在能看到的许青云
许青云恨得牙痒痒,可也毫无办法,只得闭了嘴,催底下人赶紧开船,对方既然有所图谋,不可能老这样藏头露尾
只是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弟子们此刻眼神也有些变了,疑疑惑惑,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不知该相信谁的模样,看得许青云很是生气
这时,沉闷的“咚”的一声传来,整个船身猛地一震,然后便不动了
紧接着其他的船只也发生了类似的状况,有人上前去检查一番,喊道:“水底下横着巨木,将船都卡住了
” 又有人忽然喊道:“前面水上有个人!” 众人凝目一看,尽皆惊疑不定
轻功到了一定程度,在水上疾行并不算稀奇,可似这般轻飘飘地站在水面上,却是闻所未闻的,一时间,竟没有人敢上前
最终还是傅红梅越众而出,面色铁青地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水雾间,那人的轮廓隐隐约约,脸上似乎带了什么面具,嘴角拉着一个怨毒又诡异的弧度,手中一个匣子很是显眼
但他便是那么诡异地立着,任由对方喝问了几次,都不做声
傅红梅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立刻上前,最后还是少林的无癫实在忍不住了,寻思着这群人简直婆婆妈妈,半天都不打架实在太不痛快,趁人不注意,拎了条凳子嗖地扔了出去
他天生神力,后来又练硬气功,这一甩非同小可,砰地一声正中对方脑门
那人影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手里的匣子噗通落在水中
有胆子大的弟子上前一看,咦了一声“这是个稻草人,固定在浮木上”,将匣子捡了回来
一众英雄好汉被摆了一道,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傅红梅却是心头一跳:“把匣子放下来
” 说着剑光一闪,将匣子平平地削去了一半,并没有什么毒针毒液出现,却让傅红梅瞳孔猛地一缩:里头赫然是两根血淋淋的手指
这回,一个清朗的男声响了起来:“这两根手指,第一根是你们不肯停船,第二根是许青云不肯自废,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便将许明飞的四肢一一卸下来
若还不够,许青云,你想不想见见亲儿子的眼珠、舌头以及别的部分?” 傅红梅蓦地红了眼眶,近乎疯狂地将手中长剑以刀状狠狠劈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剑气甚至一直蔓延到对面的一艘船上,木制的纹理上多了一道凌厉的剑痕,水迅速地灌了进去,上头的人忙不迭地换地方
她声音和气息皆不稳起来,带上了几分哽咽:“你竟敢……” 刚强的女子竟是到底没敢把话说完,顿了顿,近乎哀求道:“稚子何辜?上一辈的恩怨,阁下直接冲着我们来可好?” 年轻的男声停了一会儿,似乎是轻叹了一声,随即冷酷道:“想要许明飞好好的,便按我的指示来
所有人留在原地,之前指定的几位单独前来
” 自断指出现之际,许青云便知不好
若在平日,他自信在妻子心中,自身的分量不会比儿子低,但这几日前前后后闹了那么多场,可就实在说不好了
若没有大部队倚仗,对方点的少林、雁行门、霹雳门这些门派与青木堡交情也没到特别铁的份上,万一对方卯足了劲对付自己……这么一想,额头上冷汗便涔涔而下
可这会儿,事情的发展已由不得他了
傅红梅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决绝让许青云的心沉到了谷底
百余人的队伍缩减到了十几人,上游晃晃悠悠地飘下来四条小舟
小船身轻,正好能保证不被巨木卡住,最后一条上站了个戴面具的人,这回是个真人,开口道:“诸位若是准备好了,便上船吧
” 终于出现个大活人,底下一阵骚动,但碍于那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傅红梅爱子心切,率先上了船,许青云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可也没有退路,硬着头皮上了,无念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同样跨入了小舟,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
有不在受邀之列的想要偷偷跟上去,那戴面具之人倏然回头:“请青木堡诸位帮忙约束一下众位朋友,万一生点什么误会,恐怕我家主上会不太高兴
” 青木堡一步受制于人,处处施展不开,只得憋憋屈屈地去了
许青云一行逆流而上,拐了几个弯,水道便逐渐狭窄起来,不时又有小片滩涂出现
许青云盯着前头那人的背影,心念电转,却没等理出个头绪来,只见前头那条小船便靠岸停了下来
那人也不知使的什么身法,不见任何动作,轻飘飘地便下了船,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到了?” 那人戴面具的脸转了过来,嘴角弯弯的弧度似乎在嘲讽一般,摇摇头:“我家主子让您在这儿给故人磕个头,许大侠
” 许青云黑了脸:“你家主子到底是谁?别欺人太甚了!” 那人也不反驳,黑漆漆的眸子透过面具,冷冷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许青云一阵不自在,倏然提气而起,纵身跃到了岸边:“许某倒要看看,什么故人值得我磕……” 隆起的小丘另一面,静静地立着一块墓碑:江城云氏之墓
许青云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傅红梅默不作声地跟上来,一眼便知道了大概——许青云正是江城人
她也不管见了鬼似的丈夫,顾自向墓主行了一礼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上岸,虽说被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许久都窝着气,可见了亡人终究有些敬畏,跟着纷纷行礼
这一来,许青云的动作便显得格外突兀
在场的都是有分量的人,喜怒无须太过顾忌旁人的脸色,看他的眼神已经再也难掩鄙视了
带路之人淡淡道:“好歹夫妻一场,直到最后一刻都没红过脸,这会儿见了亡人,许大侠竟是连磕个头也不愿意么?那也成,我家主子一会儿便将许明飞的……” “说的什么话,在下不过有些震惊,一时来不及反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