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几天被大号狗皮膏药磨到不行的楚岫,在对方张嘴之际,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踹了出去
“一会儿明旭就到了,你给我脖子上啃个牙印,还要不要见人了?”楚岫眯起了眼睛,充满杀气
“明旭?”教主大人不甘示弱地揪住了里头的关键词,打翻了醋缸子,“你跟他关系还真好!” “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岫没好气道,“吃饱了撑的吧?” 就这么着,直到两人出关,教主大人也没能成功吃足热豆腐
前脚被爱人踹下了床,后脚便听到爱人亲亲热热地唤人不带姓,而自己被踹的理由正是一会儿要见那个不带姓的家伙——综合上述,教主大人认为,任谁心情都好不起来
特别是那碍眼的家伙切切实实地杵到了自己面前时
端木鸣鸿斜了楚岫一眼:没完!完不了! 楚岫霍霍磨了磨牙,觉得脚上又痒痒了,非常想要踹一踹东西
端木就那么若有所思般(并不)地任由竺明旭做足了礼,才施施然点了点头:“不必客气,有心了
” 他这人,话少的时候反而气场全开架势十足,难辨喜怒的神色和平平的语气,总让人摸不着深浅
反正竺明旭直起身后,对楚岫的亲昵态度顿时收敛了一点,言谈间又恭谨规矩了不少,很有点被唬住了的模样
楚岫无奈,这世道哟
端木给了竺明旭一个下马威,终于收起了那点别扭心思,似模似样地慰问了对方几句
竺明旭大约的确是赶得急了,面上有些疲色,寒暄一阵,到底下去休息了
下午说是大家来认认新教主,拜个山头,事实上还有坐地分赃的意思
毕竟无天死了,魔宫全清,坛主童宽死了,青龙宿只剩寥寥几人,朱雀宿现在也泥足深陷,空出来的大饼,可不是人人都想争一口? 无数的权衡和手腕掺杂期间,唇枪舌剑也好,暗通曲款也罢,反正下午肯定有场硬仗要打
精明如竺明旭,肯定是想要好好理一理思路的
眼看人走得没了影,楚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把你威风的
我该说你有够率性,有够随心所欲么?”还是幼稚呢? 端木脸皮够厚,这点儿嘲讽于他完全就是毛毛雨,不痛不痒
他伸胳膊一捞,一手搂住楚岫,另一手顺势抽走了那碍眼的紫竹笛盒:“多谢夸奖
鬼面,把这劳什子拿下去
” “……若方才我没有听错,那侍从也没有拿错的话,那笛子是送给我的
”楚岫似笑非笑地磨着牙
“你没听错,我也没听错
我听到右护法大义凛然坚决不收受贿赂,为了实现右护法大人的心愿,予以没收
”端木道
楚岫:“……”这家伙还要不要脸了? 鬼面尽量减少存在感地飘过来,两根手指拎起了那盒子,又壁花似地飘下去了
竺明旭带来的大小礼物全都被收拢了起来,很快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楚岫走过去随手拆了几件,没发现端倪:“你看出什么不对了?” “直觉不喜欢那小子
”端木不假思索道,不遗余力地打压敌人,“无商不奸,他送的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一会儿全拿下去烧了,我再去盛产紫竹的地方寻十支好笛子给你,成不?” 楚岫:“……” 端木这人大概有点恶趣味,眼看冷静自持的右护法被惹到快炸毛,诡异地得到了一种满足感,终于恢复了点正经:“我信不过这人
” “可我暂时没发现他有何异动
”楚岫神色凝重了一些,“现在的形势,我们有些被动,潜清山自然牢牢掌在你我二人手中,外头却只有青衣一条线,曹沐显然野心不小,白虎、玄武二脉还在观望,若不能拉拢竺明旭,恐怕……有点悬
万一曹沐和竺明旭搅到一块了,难道我们要困死山中吗?” 端木半靠着身后的墙,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洒下一片柔和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却给了他一种锋利的味道:“……我总觉得,宁可麻烦些把两人都干掉,也比拿童宽的地盘拉拢竺明旭强
” 下午的时候,魔宫大堂里或站或坐,聚集了二三十号人
就在楚岫以为会是互相寒暄吹捧一番,然后进入地盘扯皮的阶段时,有人却显然还打算搅浑水
一名看起来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朱雀宿人,不知怎么从水牢跑了出来,还一路闯进了大堂,嘶吼道:“就是右护法心怀不轨!右护法一早便暗藏死士,弄月亲眼见过的!楚岫,你敢不敢和弄月亲口对峙一番?楚岫——” 大堂内顿时静可闻针,然后又忽然嗡地一声炸了开来,无数的声音在交头接耳:“这人是谁?”“弄月是谁?” 楚岫一愣,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
端木鸣鸿面色铁青
追进来的鬼面手中的剑上滴着血,显然经历了一番厮杀,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桃夭、张小衡 姑娘的地雷~ ☆、弄月往事
经白药师诊断, 朱雀一脉中有近半数的人中了铁线蛊,且并非寻常蛊虫,难清除得很
当日楚岫不过稍稍一沾, 为了将那些钻入体内的铁线蛊赶出,白药师的金色小甲虫竟然就死了大半
这几天, 为了寻找其他解蛊法子,老头儿把他那稀疏的头发都快抓秃了
但显然, 即使有白药师的银针暂时定着, 这些人依然失控了
这人声嘶力竭地吼完,整个人便如乔红当日一般,吹了气似地鼓胀了起来
他倒是没有胡乱发动攻击,而是露出一点恍惚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楚岫不放
眼白的部分被黑色填满,那些黑色还隐隐地蠕动着, 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又是惊疑又是恶心间, 便听端木沉声喝道:“全部退开, 快!” 一把椅子呼啸而来,劈头盖脸地砸向了那蛊人
与此同时, 那膨胀到极限的人形猛然炸了开来
一大团黑色正要四溅开来, 被椅子砸了个正着, 呼地一声向门外飞去的同时,散作一团
就算再不怕死的人,也是不愿体会被虫子生生掏空的感觉的
被端木的大喝一提醒,又有那一椅子作为缓冲, 众人纷纷避让,倒是基本无人中招
火油很快四处倒了起来,黑色的虫子在火中扭动,发出一种刺耳的嘶鸣声
众人神色各异,有的心有余悸,有的疑神疑鬼,有的若有所思
迎着大部分人复杂的目光,楚岫叹了口气:“看来有人是铁了心要给我找事
” 这回曹沐没有再遮遮掩掩,直接开了口:“右护法依然坚持,这是有人无中生有诬陷您?” “否则呢?”楚岫尚未作答,竺明旭先笑了起来,“我想右护法应当不至于一时想不开,给人下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蛊,然后操纵蛊虫指责自己怀有异心吧?图什么呢?” 曹沐噎了一下,糟心地直接冲端木抱了抱拳:“教主,属下以为,既然此事不闹清楚便难有个消停,不如大大方方地一查到底,清者自清,右护法若真无事,日后自无人相信此类谣言,也算一劳永逸
” 此话一出口,便有人零零散散地附和了起来
无天在时,基本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扯皮的
毕竟他老人家只要一个不爽,说不定便不分青红皂白,把涉事的人全拉下去砍了
但现在,这种绝对的强势被打破,一个两个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端木鸣鸿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语气沉沉地开口:“也好,把那弄月带上来,本座倒要瞧瞧,到底是谁在这节骨眼上,不遗余力地挑拨本座与护法的关系
” 这话一出,相当于直接把楚岫摘了出去,指明了是对方图谋不轨
曹沐一滞,悄悄地打量了端木两眼,实在有些摸不清这话到底出于真心,还是为了稳住楚岫
说好的宿敌……呢? “没记错的话,弄月现在还住在这魔宫内,昆山,你带鬼面去最后头一排房内看看吧
”楚岫的面色不大好,说话倒是依旧不疾不徐
“右护法,冒昧问一句,这弄月究竟是何人?”底下有人问道
魔教做事绝对属于高危行当,对外要打打杀杀,对内还得溜须拍马,一个不小心,不是在外头被人砍了,而是在教内被人拧断了脖子
魔教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普通小喽啰要让人记住名字,实在不容易
至少,这弄月便几乎没人知晓
“不急,一会儿便能见着了
”楚岫道
昆山和鬼面回来很快,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时,发现他们身后跟了一个异常纤弱的身影
待仔细打量时,许多人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
那是一名长得异常灵秀的男童
唇红齿白,肤若凝脂,两弯眉毛就跟画上去的一般,衬得一双猫儿眼又无辜又勾人
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纤弱的体型甚至让他显得更小,但那双眼中射出的怨毒和沉重,殷红的嘴唇抿出的扭曲的弧度,又莫名让人觉得他不止这点年岁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他过早地背负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
吟风见了一众魔教的首脑,也不行礼,只是漠然又嘲讽般地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冲楚岫冷冷地笑
楚岫的眉头更紧了一些
他倒是没想到,这弄月见了他竟一点也不心虚
“挑衅本教护法,便是无视整个魔教的威严
不想要你那双招子的话,尽管继续
”端木鸣鸿忽在他身边淡淡道
弄月一愣,跟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放肆地大笑了起来:“我今天站在这里,抽筋扒皮的准备我都做好了,还会担心区区一双眼睛?哈,端木鸣鸿,你要吗?要不要我自己挖出来给你?” 说着右手食指与中指曲起,一招双龙抢珠,竟毫不犹豫地双手刺向了眼眶
连楚岫和端木都没想到他一上来便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站在下头从听到“弄月”这一名字起便神色复杂的吟风更是忍不住直接喊出了声,身形一晃,也不顾其中有没有猫腻,直接出手扣住了弄月的手腕
吟风在千峰阁虽然还是个小屁孩,比之纤细到似乎一折就断的弄月却是高大结实了不少,往人面前一站,几乎把对方整个罩住了
弄月的右腕被死死扣住,他一咬牙,左手如法炮制,竟同样屈指,锲而不舍地抠向了眼中
“你疯了么?”吟风急道,另一只手也闪电般伸出,去阻止对方的动作
弄月冷冷笑了一下,眼中全是疯狂,眼看总被对方阻止,便干脆地先伸指来点吟风的麻穴,打算对方消停了继续自残
堂上顿时成了两个小孩的闹剧,其他人插手也不是,不插手也不是
楚岫一反常态地蹙着眉不说话,端木知道这人原本是他手下,也不好真的处置,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吟风比对方灵活上不少,不过几招,就牢牢地将弄月拧在了原地不能动,气道:“公子找你不过问些问题,你瞎闹些什么?” 弄月不甘心地剧烈挣扎了几下,呼哧呼哧直喘气,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公子,嘿,他是你们这些人的公子,可早就不是我的公子了
你看你,以前不过是糊不上墙的烂泥,现在也能把我打趴下了,自然要抱着他的大腿
我呢?哈,我被他亲手送到了无天的床上,弄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你觉得我还没理由闹?呸——” 说着一扭头,一口唾沫便吐向了吟风的面门
“什么?你,你胡说……”吟风听到一半整个呆了,一时间根本忘了闪躲
还是昆山在一旁看不下去,扯了吟风一把,将他拉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魔教这几天的热闹,快赶上以往几年的了
这次出来闹事的,原本竟是楚岫的手下?还是……被楚岫送给了无天的? 吟风与弄月其实是同一批入的右护法手下,曾经关系还不错,一个勤奋努力,一个爱玩爱闹,众人一度都拿弄月为榜样教育吟风,没想到几年不见,昔日的小伙伴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吟风很是难过:“你……” 其实说起来,变的是别人,有人长大了,有人变老了,只有弄月的模样,已完全定格在了离开千峰阁的那一年
众所周知,无天也养娈童,他对娈童的喜好比较单一,就偏爱那些没长开的唇红齿白的姣好男孩
遇上了格外喜爱的,便会喂下秘药,让时光再也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匆匆流淌的岁月只在弄月的眼里留下了深深的怨毒,宛若针尖一般,恨不得将人扎出一个窟窿:“我这里有证据,右护法楚岫心怀不轨,在九溪秘密养了人!千峰阁每次出任务,总会不着痕迹地损失几个人,尸骨无存那种,事实上,全都被他秘密转到了九溪!哈,诸位可以笼统地一下,这些年千峰阁死了多少人,只要有一半到了九溪,可不就快成另一个千峰阁了么?右护法楚岫,能跟大伙儿解释解释,你这是要做什么吗?是想自立山头吗?” “……九溪?!”诸人悚然而动,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少人虽然身在山中,却也知道了九溪有股势力动了青木堡
这一来,曹沐、白虎宿、玄武宿看楚岫的眼神都怪异了起来
若九溪那批人真是楚岫豢养的,这个节骨眼上拉青木堡下水,到底要做什么? 有阴谋论的已经开始想,难不成右护法想要趁新老教主交替之际,引青木堡攻击魔教,鹬蚌相争之下自己坐收渔利? 白虎宿中已经有人忍不住对疯疯癫癫的弄月喊道:“别自说自话了,有什么实际证据,倒是快拿出来呀!” 弄月一双魅惑的眼睛一眯,露出一副似恍惚又似兴奋的笑,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我当年私自截下的,右护法的亲笔书信
喏,私印都在
”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里头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却不影响辨认
昆山和吟风稍一探头便可以确认,那的确是自家公子的自己
知道内情的昆山有些担忧,吟风却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轰——这下,人群炸开了锅
其实字条的内容很寻常,不过是普通的联络
只是里头确实出现了“九溪”的字样,联系着九溪近来越来越诡异的局面,不由得众人不想歪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楚岫的眼神都诡异了起来
纸条传到了端木手中,端木鸣鸿对此也一无所知,有些诧异地看了楚岫一眼
楚岫的脸色有些泛白,沉默得有些反常
“右护法,你可有何解释?”白虎宿中有人沉不住气了
楚岫的身体紧了又松,露出了一个淡笑:“这不过是我千峰阁的日常联络,倒是哪里异常了?无天有一阵派我往九溪探点事,很奇怪吗?” “这上头用的是私印!是你自己养在九溪的人!我也在千峰阁待过,无天的公事从来都是盖右护法章的!”弄月尖叫道
楚岫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冷冷道:“你在千峰阁呆了多久,就敢说自己知道全部了?” 说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讥讽的笑来:“私自截下讯息,你可真有出息
不过也是,迫不及待地向无天邀功,结果倒霉被无天拖上了床又怨天尤人怪到我头上,说是被我送上去的,你的风格……还真是一以贯之啊
” “你说什么?!”弄月双目圆瞪,猛地身形拔起,似乎要来跟楚岫拼命一般
中途被人截下,张牙舞爪地扭动起来,狼狈不堪
“我说的什么你不知道吗?”楚岫的语气依旧很淡,眉间却莫名多了几分厉色,让他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你是怎么上的无天的床?那一次无天要一样很棘手的东西,本护法九死一生拿到了,又引开追兵让你和少衍先回教中
你倒好,甩下少衍悄悄摸了回来,迫不及待地拿着东西去找无天邀功了
只可惜,打扰了无天和姬妾的亲热,干脆拿你泄了火
你怎么有脸,倒打一耙说是本护法送你上了无天的床?” 弄月乖乖巧巧,人又聪明,说起来楚岫曾经还挺疼爱这孩子
可惜好几次,都听底下人犹犹豫豫地说,这孩子心术可能不太正,渐渐地心便淡了些
直到那一次,弄月独自潜回教中,自己与少衍却以为他被俘了,冒着危险在外头找了好几日,少衍还因此受了伤,再也拖不下去才闷闷地回到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