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带着一肚子的火来到刘府,想要跟刘淮之理论一番,可是当他看到刘淮之白着一张脸在床上咳得厉害,他那点火气就不知不觉的熄灭了,反而还生出许多愧疚来
刘淮之见他来了也当是没看见,只自己抱着本书看
于衍对着空气讪讪一笑,小心翼翼的在他床边坐下:“淮之,看什么呢?” 抱着书的人抬抬眼皮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脸色这么差,用过药了吗?” 床上的人依然不说话,且这次连眼皮都没抬
见对方沉默不言,于衍不禁有些心虚:“那个……昨天实在是事出有因
你突然一下亲过来,吓了我一跳,我才一时失手……” “所以此番还是我的不是了?”一直没说话的刘淮之从书中抬起头来,嘴角若隐似无的上挑,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你当我愿意搂着个大男人亲?” 于衍被他说的尴尬不已,他想到昨晚刘淮之是喝了酒的,这会儿醒过闷来自己亲了个大男人,肯定也觉得心情不好
再加上最后他还被自己推进了池子里…… 他越想心中就越发愧疚,恰逢这时候府里的丫鬟来给刘淮之送药,他忙将那药碗接过来,亲手递到刘淮之的手中
刘淮之接过药碗也不瞧他,仰头将那碗浓浓的汤药喝下后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
于是一整个上午,于衍就在对方的不理不睬中度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淮之也一直都没给过于衍好脸色看
好在于少爷心大,刘淮之靠着床头看书,他就在一边陪着;对方若是渴了,他就殷勤的端茶倒水,连负责煎药送药的小丫鬟都觉得,这几日于家少爷似乎变得狗腿了不少
只不过于少爷此时并没有心思想别人如何看他,只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能让淮之不再对那天的事介怀
于衍记得之前二强有一次似乎是惹了小翠不高兴,接连几天都没能让小翠看上自己一眼
二强心里着急,就央着管家借了他些银钱,又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给小翠买了个簪子
簪子送出去的第二天,两个人就又好的像是一个人了
想起此事,于衍顿时觉得受了启发
于是揣了银子就到了西市的常玉轩,准备给淮之买些什么做赔礼
常玉轩的掌柜在临阳城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心中早已将这城中的人们画了个三六九等
此番见是于家的少爷,忙热情的迎上来,笑的满脸是褶的招呼:“呦!于少爷,今儿个想看看什么?” 于衍打小也没少往这常玉轩跑,跟掌柜也不算生疏,他开口道:“近来可有什么好货?” 掌柜一听,赶忙将店中最新的上乘货色都拿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最近新来的上好玉饰都在这了
不知于少爷这次是想送人还是?” “送人
” 掌柜心下了然,自打上回于少爷红着脸从他这买了个上好的玉簪说要送人后,他就知道,以后于少爷少不了要从他这买上些好东西送人了
于衍看着掌柜拿出来的精致玉饰,大都是玉簪、玉镯这一类
虽然成色看上去都属上等,可是要送淮之,总不能送这些姑娘家的东西
他看着这些摇摇头,掌柜的神色也跟着一滞:“可是没有公子能瞧得上眼的?” “不,这些都很好,只是不太合适……”他不再看这些簪子玉镯,眼睛不经意的一瞥,正瞧见旁边放着的托盘里摆着一只玉兔挂坠,讨巧的紧,正好可以给淮之当个扇坠
掌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忙又换上笑脸:“哎呦,于少爷您可真是有眼光,这只玉兔可是我前几日新寻来的上品,只此一件
您看看那成色
” 于衍听了伸手去拿,只是在快要拿到那玉兔时却碰到了另一只手
回头去看,那人也在望着他
于衍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看着眼前比他高出半头的男子,警惕道:“这位兄台,这玉兔我方才已经瞧好了,是要买来送给一位重要的朋友的,还望兄台不要同我争
” 那人听了收回了手:“既是公子先看中的,顾某自是不会强人所难
” 见对方答得彬彬有礼,于衍也将先前那点戒备一扫而光,他换上个笑脸重新将这人打量了一番,看着这人的一双剑眉和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突然之间就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他一时之间没能想出来,只得自来熟道:“那便好
顾兄是吧……也是来挑礼物送人?” 那人点头,没说话
于衍倒是不在意,他等着掌柜将玉兔在锦盒中放好,摸了银子递给掌柜,遂开口道:“哎,我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 那人轻笑:“方才听公子说,这玉兔是要送给朋友的
想必这位朋友在公子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 “确实不一般
就是这脾气太倔,前几日因着件小事,竟是气到了现在,没办法,只能拿我的荷包开刀了
”于衍叹气,“敢问顾兄是……” 那人笑笑,丝毫不掩饰道:“自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 于衍瞧着他眼睛朝着先前掌柜拿出来的锦盒瞥,心中忽然想到什么:“若是送心上人,不如送这枚玉簪如何?” 他走近锦盒,拿起一支与先前送给马姑娘一样的簪子给旁边的人看
他急着当初送这簪子给马姑娘的时候,马姑娘曾说过这簪子很好看,虽然她没有收下,但是也算是证实了他的眼光还不错
那人看着他手中的玉簪摇摇头,径自拿起一只白玉镯子:“那簪子不太合适,倒是这镯子不错
” 一边的掌柜见状,忙心花怒放的跟过来,对着那镯子就是一通的夸
于衍瞧着掌柜笑开花的脸,心中一阵鄙视
第14章 十四 次日,于衍就拿着玉兔到刘淮之面前献了个宝
刘淮之没说什么,只将玉兔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然后才将常用的那把扇子拿出来
于衍知道,虽然淮之什么都没说,但心中必是高兴的,于是绷着几天的心也终于松了松
于是开口说道:“昨日我去买这玉兔时,碰上个人也看中了这玉兔
” 执扇的人手指动了动,将那玉兔系在扇柄上
“不过那人还算有礼,知道我对这玉兔势在必得,也没跟我争抢
”于衍继续说道,“那人虽然看着一脸严肃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个挺温和的人
” 执扇的人将他的扇子举起来,对着新扇坠瞧了又瞧
于衍瞧着他的动作,接着说道:“说来也怪,我瞧着那人觉着甚是眼熟,可是想了良久都没想出来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 执扇的人眉间一皱,这次索性将扇子收了,端起晾在一边的药来仰头喝了,翻身上床道:“今日怕是有雨,你且早些回去吧
” 于衍本还想再多和他说说话,不想却被下了逐客令,只得叮嘱他好好休息便告了辞
他走在回府的路上,看着阴沉沉的天,想着淮之的脾气怎么也跟这天似的,说变就变
一准是喝苦汤药喝的
说起来于衍还是挺佩服刘淮之的,那么苦的药,几大口就闷下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比他,自小最怕的就是生病吃药,每次喝完药都要吃不少蜜饯来遮住口中的苦味
他的思绪正被甜甜的果脯占满,忽的就听见一声雷鸣
抬眼看天,此时的天空已不知时候变得黑压压的,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
今日于衍出门并没有带伞,若是走的慢些,赶上下雨,定要淋个落汤鸡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转身进了身侧的窄巷
从这里抄近路的话,走得快些应该就能赶在落雨之前回府
他大步的赶着路,走到巷子中间时,远远的看见前方有两个人正靠在墙边紧紧的贴在一起
仔细一看,竟是两个人在旁若无人的拥抱着亲吻,其中一人还将手伸进了另一人的衣襟里
看到那两个人大胆的动作,于衍顿时红了脸,忙将头撇去一边
虽然当朝并不特别注重男女大防,但这光天化日的,也着实太不知羞耻
于衍想着,脚下忙又加快了几分,想迅速的从他们身边掠过去
就在经过那二人身侧时,一声若有似无的□□声从那二人之间传了出来,听得于衍心中一颤,脸上的绯红一路红到了耳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声□□听起来却是有些奇怪,并不像是女人发出的声音
想到这,于衍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巧就看见那被抵在墙上享受着亲吻的那人的脸
靠!那不正是小时曾跟他大干一架的祁云吗?! 于衍被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险些惊呼出声
当他意识到自己离那二人距离之近后,忙大惊失色的跑出巷子,边跑边觉得他的人生信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自打那日亲眼撞见祁云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亲吻后,于衍的心情就开始变得十分复杂
复杂到接下来的两天里都没去刘府报道
他憋在府里暗中看了两天二强和小翠的打情骂俏,方才觉得定了心神
次日,他才又像没事人一样去了刘府
经过几天的调养,刘淮之的风寒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于衍瞧着刘淮之的脸色和以前相差无异,也总算是放了心
于衍看着他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像是自己尝了苦一样不由咂咂嘴:“看你也不怎么咳了,这药还要吃几日啊……” 刘淮之抬手将药碗放回托盘上:“这是最后一副了
” 于衍听了松了口气,眼睛无意的扫过床前的一个矮凳
那上面竟放着一碟蜜饯
他看着那蜜饯,心下了然
原来淮之看上去吃药吃的轻松,实际上也还是畏苦的
他轻咳一声,觉得还是给淮之留些面子,遂也没多问,只开口道:“总算是好了,一连喝了这许多日子的苦汤药,把脸都喝苦了……” “你是说我这些日子脸色很难看?”刘淮之挑眉,看来这人表面上对自己殷勤,内心里实是有所不满
“额……我的意思是说,这人啊,真的是不能生病
这一病,哪怕像我们淮之这样俊俏的脸,也照样是苦的很……那个,我是说……” 刘淮之懒得跟他计较,只将药碗放到一边,翻身上床:“我困了
” 看着对方不欲与他多说的样子,于衍也不在意,脱了鞋就跟着往床上一扑,然后对着一脸惊诧的人一笑:“正巧,我也困了
” “……” 看着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刘淮之没理他,只自觉的朝里面挪了挪
刘淮之是真的困了
他平日里本就有午睡的习惯,只要不出门,午后必定会眯上一会
这些日子因着受了风寒,整个人身上也懒了不少
待身边的人老实的躺好,他便彻底的放松了思绪,不多会便睡了过去
此时的于衍倒是精神的很,他本想再和刘淮之说说话,只是听着身边的人平稳的呼吸声,他便没了闹腾的心思,只安静的侧过身打量起身边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药浸过的缘故,刘淮之的嘴唇在他那张清透白皙的脸上显得异常红润
他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他扬起指尖,轻轻的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不由好奇起那双唇是何味道,说不定此时还残留着药汁的辛苦
他如此想着,身体不由得向前倾去,就在距离那双唇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在巷子中看到的那一幕
随后,他觉得有什么在他脑中崩裂了
他大力的一个挺身翻身下床,胡乱的蹚了鞋子冲了出去
于衍惊慌失色的出了刘府,一路跑到了大街上,他匆匆的在人群中穿梭,撞到了别人也不自知,一心只想着快些回去 不知何时,从大街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站在路面中央的人忙都四散躲了开去,而走在前面的于衍却丝毫未觉
等他听到临近的马蹄声抬头去看时,那马匹已急速的向他飞驰而来
他一时之间忘了躲闪,只呆呆的立在原地
他看着那马匹快速的行到他面前,忽的感觉脚下一轻,随后便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
等他醒过神来,那马匹已经疾驰着离去,此时的自己正被一个面熟的男子半搂在怀中
他惊魂未定,一时忘记从那男子的怀中脱离开
只磕巴道:“顾、顾兄
” 那男子看着他,似是丝毫没想起来他与自己何时见过,直到于衍竖了两根手指在脑袋上,他才松开手,恍然大悟道:“玉兔兄
” 于衍微窘:“额,在下于衍……” “顾云卿
” 那人报上名字朝他一笑,转身离去
于衍看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这才想起来还未想那人道谢,忙抬脚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是一整条街
好不容易离的那个人越来越近,就看到那人身边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个一袭青袍的男子
于衍看着那人的背影,总觉得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眼熟的紧
而他本想上前去道声谢的想法,也在看到那二人举手投足间甚是亲密后打消了
然后他看见那两个人走进了街角的一座素雅楼阁
那楼上的牌匾清晰的写着三个大字:应雪庄
于衍自小在临阳城长大,怎会不知这应雪庄是何地方
南有霜月楼,北有应雪庄
一样都是临阳城里出了名的风月场所
只不过前者出的是美娇娘,而后者出的却是小倌了
如今顾云卿此番进去是做什么自是一目了然
他震惊的看着二人逐渐消失的背影,猛地想起来,那青袍男子正是应雪庄里鼎鼎大名的玉笙公子
他曾听说,这位玉笙公子虽是生的一副好皮相,确实个难伺候的主
视财如命,却性格乖张,是个极难讨好的
就连知府家的公子他都敢拒之门外
眼下看那顾云卿能与这玉笙公子走的颇近,想来也是没少在玉笙面前下功夫
他想着顾云卿那张正经八百的面孔,不禁叹了口气
也不知如今这是怎么了,身边的汉子们竟一个个的都投进了男人的温柔乡
想到这他忍不住摇摇头,看来这声道谢,还是留到以后再说的比较好
于衍觉得,他上辈子定是跟祁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他有这个想法,源自于最近祁云和刘淮之走得很近
于衍还清楚的记得,那个祁云打小就瞧不上淮之
不为别的,就只为了淮之是个庶子
自己当时气不过,还与那祁云大打了一架
自打那之后的几年里,他与淮之,都和这祁云彻底没了交集
即使在大街上遇个正着,也是互相一瞥眼,视对方为空气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他没往刘府去,不知怎么的淮之就和那祁云熟稔起来
虽说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堂堂七尺男儿也犯不上记仇一辈子
可是他没想到,淮之会突然间与那祁云熟稔到请对方到家中做客的地步
是以当他看到祁云在那他万般熟悉的凉亭里和刘淮之谈笑风生时,他觉得他的整张脸就像冻住了一般,连个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才刚到花园的时候,亭中的人就发现了他
刘淮之坐在桌前并未起身,看见他来便张口招呼:“来了?坐
” 刘淮之的语气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可是于衍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此时此刻心情十分的好,而让他如此心情愉悦的,想必就是坐在他旁边的那位“不速之客”
听得他招呼,祁云这才起身:“原来是于兄来了,如此我便也不多待了,免得有些人看见我心情不好
” 说完,他朝刘淮之拱拱手,径直从于衍身边走出了亭子
只是末了他又回过头冲着刘淮之补了句:“改日我再来看你
” 于衍看着祁云大步流星的走出花园,这才气结的进了亭子:“他怎么来了
” 刘淮之拎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不过是闲来无事到我这坐坐
” “闲来无事?”于衍坐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水,“他跟你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无聊的时候来坐坐了?” 刘淮之不以为意道:“说起来他与我们也算是自幼相识了,来坐坐倒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