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霜微落。
冰冷的战甲穿在身上，慕清紧紧皱眉，瞧着大帐之中展开的淮江疆域图，上面的字一个都看不懂，天下间还会有她这样不识字就带兵打战的将军吗？
倦然一叹，慕清轻轻抚上腰间，究竟是什么人会突然用麻药麻晕了自己？难道说，若锦突然出现是有人故意布下的局？
“慕清……”小尔掀帘进了大帐，看着她有些疲倦的脸，“身上还有伤，怎的不好好休息？”
“我睡不着……”慕清抬眼瞧着小尔，“我总感觉，这一战，会改变很多人或事……若锦那夜那么生气的离去，我知道，她是恨我了……”
“她会想通的，等这一战结束了，我帮你去跟她讲，其实你与念雅妹妹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小尔上前拍了拍慕清的肩。
“我知道，是有些什么的。”慕清轻轻捂住心口，“只是，我忘记了，而她，又躲着我……我知道，那些若是全想起来，必然会是更大的伤害，所以，还是糊涂点好些……”慕清摇了摇头，定定瞧着小尔，“念雅公主跟师太们都安然回到桃花庵了吧？”
“嗯，已经吩咐了家将们好好保护。”小尔点了点头，“老夫人与婉兮她们都安然到了郡王府中，相信不会有事，四公子还特别交代我把这个带来给你，说或许你能用上。”说着，小尔从怀中将一封书信拿了出来，递给慕清。
慕清倒吸了一口气，“小师妹，你放过我吧，我看不懂字的。”
小尔笑了笑，将书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的都是慕风为慕清想的战法计略，“这是四公子写给你的战略。”
“那就一切照四哥所说的做吧。”慕清淡淡一笑，一万对五万，是输是赢，还是未知之数，若锦，我可还有命来亲口跟你讲一句，对不起？
“好，那我下去为你安排了。”小尔点了点头，有些忧然地瞧了慕清一眼，“你……可要好好休息……”
“好……”慕清轻轻一笑。
小尔悄悄一叹，掀帘走了出去，小郡主啊，你与完颜小姐这段情，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安然成双呢？
慕清转身走到兵器架边，取下长剑，提剑走出了大帐，缓缓朝着淮江畔走去。
若锦，你可知道，我很想你，回想当初在中都城中，你拨琴弦，我舞剑，那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才能重现呢？
青锋出鞘，剑影骤起，慕清掌中长剑划破清霜，一道道青色的剑光，映入了悠悠淮江之中——
古筝声起，宛若流水般平静倾泻在这深沉的夜中。
慕清身子一震，惊然脱口一唤，“若锦！”
一叶小舟，翩翩江上，拨弄琴弦的是那个思念中的若锦，可是为何竟然穿了西夏的服饰，一脸冰霜？
“就停在这里吧。”
 60、第五十九章．隔江望锦语无言 ...


只听她轻轻吩咐身后西夏小卒，手指却未停止拨弄琴弦，抬眼穿过冷清的月光定定瞧着慕清，那层朦朦胧胧，让慕清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怨还是恨？
“若锦……”有些哽咽，慕清深深一唤，“我真的没有负你，我想追上你，可是……可是突然有人……”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若锦淡淡的声音响起，落入慕清心中，却是如冰一样寒冷。“什么都不要说，静静地为我最后舞一次剑吧。”
“若锦……”慕清急忙摇头，热泪已然噙满双眼，“若锦，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打我，骂我，哪怕要杀了我都好，我不要听这‘最后’二字！”
若锦冷冷一笑，“原来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为我做，延陵慕清，你当真让我觉得好失望。”
“我……”慕清紧紧皱眉，“若锦，你要我做，我就做！我舞剑！只要你别失望，别伤心。”
傻慕清……
若锦的身子一颤，轻轻一按琴弦，生怕这一瞬间的颤然被人听出什么端倪来，这一步，定是要做好，否则，若是让莎里古真起疑，慕清，你想赢这一战，当真是万万不可能了。
笑容虽冷，若锦眼中却掩不住一抹感动，手指轻动，流水般的筝音再次流出指尖——
慕清剑影纷起，身影倒影在淮江之中，同样是对月，同样是听琴舞剑，可是，今时今日，当剑止之时，若锦，你还是不是我的妻呢？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幽幽地，若锦喃喃开口，念出一阕词来。慕清剑影一滞，深深一望若锦看不分明的脸，词尽之时，当真就是你我情绝之时吗？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剑锋一震，引出一声清亮的剑吟。
琴声骤断，慕清横剑胸前，对着若锦深深一笑，一滴泪水清晰地坠落剑锋，惊起一声轻响。
傻慕清，你想做什么？你可曾好好听听我念的词？西北望，射天狼，慕清，你能记住这六个字吗？
“若锦，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会穿西夏衣服，但是我知道，我与你定然已成对立……”声音有些颤然，慕清却笑得清澈，“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妻，不管这一战究竟是谁输谁赢，我会等你，一起十指紧扣，去相守相伴此生。”说着，掌中长剑剑锋一转，朝空中微微一抛，左掌接住长剑的瞬间，右掌打开，剑锋已然落上了右掌血肉——
心，狠狠一揪，若锦想要出口制止，却硬生生地忍住了，此时此刻，莎里古真定然是在什么地方悄悄看着自己，不行，要忍住，忍住！
剑锋停止，慕清将长剑往脚下一
 60、第五十九章．隔江望锦语无言 ...


插，入土两寸，仰起泪眼，却依旧温暖一笑，“若锦，你能看见这写的是什么吗？”张开血淋淋的右掌，就算看不分明，若锦也知道，慕清会写的字，永远只有那一个“锦”。
“若锦，你不在我身边，这个字便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明日开战，就如同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你看见了吗？”
傻瓜！若锦的心狠狠一痛，终究忍不住泪水滑落，我懂你了，慕清，我懂你了，此生此世，我不会再怀疑你，不会再莽撞离你而去……只是，我必须要跟莎里古真对弈这一局，若是不让她看见我跟你当面断情绝义，下一步，我们只有输……原谅我……慕清……
缓缓起身，若锦双手端筝，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延陵慕清，你够了！剑舞已罢，琴音已绝，你与我今生今世，如同此筝，永不复好！”说着，若锦狠狠将古筝砸在了船舷上，顿时弦断。
慕清的泪忽然滑落，笑容一僵，“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
“我很早就说过，不要负我，否则我定然会要你的命，可是你却三心二意，与她人纠缠不清！你伤了我就罢了，为何还要伤害干娘？派人围攻于她，害她险些丧命！”若锦一抹脸上泪水，“延陵慕清，我看错了你！”
“伤害干娘？”慕清大惊，“我何时伤害过她？”
“多说无益，延陵慕清，今夜我想看的，想说的已尽，明日我们就在战场之上见吧！”说着，转过身去，若锦一阵哽咽，吩咐摇舟西夏小卒将舟遥远——
慕清，我不会让你输的，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要你安然……
“若锦——！”慕清的呼唤唤不回若锦的一丝迟疑，只见她黯然跪地，带血的手抚上了脸，却已分不清究竟是泪在流，还是血在流……
若锦，我宁愿死在你手中，也不要这样痛苦地活每一天啊！
远远瞧着慕清颤抖的身子，小尔沉沉一叹，小郡主，你这是何苦呢？极目瞧向远行的若锦，小郡主句句肺腑之言，以你的聪明，当真就一句也听不进去吗？
“小尔……”李朔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尔惊然回头，瞧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李朔风，“师父？”
李朔风微微点头，“清儿不识诗词，可是你也没听出来吗？”李朔风摇了摇头，“当初在林中刺我一刀，我还以为她是个反复无常的歹毒女子，时到今日，听她念的词，方才明白，原来，她想要的是‘西北望，射天狼’。”
“西北望，射天狼？”小尔忽然恍然，“西夏就在我们大宋西北，她的意思是……”
做了个手势让小尔不要说下去，李朔风远远瞧着慕清，“我如今最担心的，并非是这里，而是郡王府中人。”
“师父是何意？”
“
 60、第五十九章．隔江望锦语无言 ...


西夏此次犯境，名虽为清儿对西夏使臣无礼，实际是西夏早就想侵宋，清儿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而已……”李朔风紧紧锁眉，“最令我寒心的是，大宋明明知道这是西夏的借口，却将所有罪名都抛给了清儿，任她一人承担这个挑起战端的骂名，输了，是她自找，害得两国交兵，死不足惜……”
“那若是赢了呢？”小尔慌然一问，“是不是，就没事了？”
“若是赢了，岂不是打了大宋皇帝一个耳光？她率领延陵府一万家将便可以抵御西夏五万兵马，那皇上的那些数十万的禁军又是做什么的呢？”忧然摇头，李朔风恨然咬牙，“自古伴君如伴虎，清儿赢了战局，反而会成为大宋皇帝的眼中钉，延陵府上下，随时可能覆没！”微微一顿，李朔风握紧双拳，“我与延陵郡王实在是太过执着家国恩怨，这天下不论谁做皇帝，到头来，守江山的良将，打天下的功臣，不也一样是皇帝心中的针吗？”
“那师父，照你说来，我们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了！”小尔慌乱无比，“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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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帐里迷离听琴乱 ...


李朔风仰起头来，“清儿这里，相信有完颜若锦在，定然会胜，我们要做的是大宋那边，要速速把延陵郡王府中的众人带到个安全之地。”
“这天下，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小尔的心轻轻一颤，原来自己不是孤儿，却有个不讲人情的君王之父，此时此刻，倒希望那个大宋皇帝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为师的道观啊。”李朔风淡淡一笑，“那里清幽僻静，定然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小尔都差点忘记了那里。”小尔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师父，我能把念雅带上吗？她就算回到了桃花庵，终究也会被带回大宋皇宫的，等待她的只怕是宋公主和亲的命运啊。”
李朔风点了点头，“不单是念雅公主，还有桃花庵内的师太们，这个乱世，能多避一人便是一人……”
“谢谢师父。”小尔泪然一拜，念雅妹妹，就算你与小郡主有怎样的羁绊，也不管你断了这个羁绊要多痛，姐姐这一次，会好好陪着你的……
“事不宜迟，小尔，为师先赶至延陵郡王府带众人先去，你今夜就速速去桃花庵带念雅公主她们离开吧。”李朔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儿这里，这一战，要靠她与完颜若锦来打赢了。”
“当真可以吗？”小尔迟疑了，“小郡主不识字的，我若离开了，她行军布阵又当如何呢？”
“你今日不是已经帮她吩咐下去了吗？以四公子之能，挡住半月不是问题，到时候我们已从道观赶回这里，正好助清儿一臂之力。”李朔风再瞧了慕清一眼，“我最得意的弟子，自然不会让我失望。”
“好！”小尔连连点头，“师父，那我现在就速速赶往桃花庵！”再度抬眼一望慕清，小郡主，小尔相信你。
小尔与李朔风对视点头，各自朝着目的地奔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