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套麻袋”也在他们这群公子哥里头流行了起来,至今还在被沿用。
说话这人正是沈杰奕的小舅子,也就是沈杰然大嫂的亲胞弟,永吉伯嫡子刘煜。
这刘煜在京城的这群公子哥里头也算地位超然,长大以后就跟其他纨绔一样,在朝中当个闲职。他也是个好玩乐的人,跟自己的大舅子沈杰奕那种老实古板的人没话说,反而更喜欢跟沈杰然他们交往。
常继泽正喝着茶,听到他说郑斌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就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杰然看了他一眼,才好奇地道:“谁这么无聊?郑斌平时也不是招谁惹谁的性格啊。”
几个人也觉得奇怪。郑斌虽然是郑家的庶子,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跟沈杰然他们相熟,又会左右逢源,在这圈儿里人脉也算广,也没见他得罪谁,一般人谁又敢招惹他?
再说了,大家也都长大成人了,就是郑斌真惹了哪个不该惹的,要报复那也应该是从别的渠道来啊,像这样如此简单粗暴地直接给人套上麻袋揍一顿……他们还真想不到谁会这么干。
几个人唏嘘了一下,商议着等他好转了些,哪天一起去看看他。
然而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毕竟郑斌在他们这群人中挺多算是个小人物,他们会为他感慨一下,但不会再有更多。
常继泽今天邀的都是一些京中子弟当中跟他一起在官场上做同僚的朋友,吃完了这顿饭,大家该回去当值的当值,该放羊的放羊,都散了。
常继泽没什么事了,就拉着沈杰然一起在街道上散步消食。沈杰然也顺道询问了一下朝中的事情。
常继泽上任虽然没几天,之前那股因为他救了凌国三王子而都来拜会他的浪潮却也过了。他现在对兵部的各种事项还不是很清楚,幸好老尚书是个精明又不迂腐的老头,他在兵部呆的还算舒服。
倒是另外两位兵部侍郎,似乎很是看不上他这种天子钦点过去当差的人,总是不给他好脸色,但也不敢给他什么小鞋穿。
上一世沈杰然也是这样早早的进官场里面打混了,看着这一世好兄弟替自己吃苦自己却在家享福,很是无良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哦对了,你听说了吧,凌国的那两位明天就要走了。”常继泽特意看了看沈杰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上官青云的伤势都好了?”沈杰然只是问。
“好的差不多了,他前两天还来找过我,虽然是说来感谢我的,但是他似乎很想知道那位高手的情况。”常继泽虽然有时候表现的比较二,但他也不傻,自然能看出那位三皇子来找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索性的是他现在也没有关于那名高手的任何线索,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俩人正在闹市里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常继泽却忽然间顿住了脚步,见了鬼似的跟沈杰然草草说了句:“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先走了。”就一阵风一样闪进了最近的一条巷子里,顷刻间便跑没影了。
沈杰然有些莫名,他觉得常继泽这段时间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很是奇怪,正想着再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个明白,就见前面人群中正有一人向他这边走来。
那人玉面金冠,身姿挺拔,面容俊秀。正是当朝四皇子傅怀远。
四皇子从人群中挤过来,见只有沈杰然还呆在原处,不脸上不禁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沈杰然挑了挑眉,他想他大概是无意间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27. 章回二十六 青木
那四皇子见了沈杰然却是一派从容,很是客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杰然兄,我们又见面了。”
沈杰然是永昌伯嫡子,平时有什么宫廷宴饮或者其他的皇家活动他都可以去参加。是以他小时候就没少进宫,自然跟几位皇子也是时常见面的。
但即便是这样却也不如这几日见到四皇子的次数多。
皇子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沈杰然只好用更加恭敬的态度回礼。
他这些时日一面尽量回想上一世后来几位皇子的情况,一面命人暗中打探他们,搜集情报。
只是上一世沈袁两家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几位皇子全部都在冷眼旁观。他当时又远在边关,对于京城的消息不甚灵通,所以到最后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皇子在后来最有希望荣登大宝。
大皇子傅怀仁性格暴戾,善武艺不善文墨,有勇无谋。三皇子傅怀道生性烂漫贪图享乐,对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傅怀重倒是一个从小就以聪明、知人善任著称的仁德之君。
四位皇子里最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是面前的这位四皇子了。单纯回想起来,很难想到四皇子做了什么突出的事情,无论好坏。他这人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又温又润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也不会让人忽然间就强烈的想起这个人。
但也许越是这样就越不简单。
沈杰然默默的在心里提醒自己。
京中素来有一些飘忽不定的传闻,说四皇子才智比得过太子,武艺胜过大皇子。要不然就像这次秋猎一样,也不会每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要他上场。而且四皇子与那个喜好玩乐不问世事的三皇子还交好……
沈杰然心中一动,这样有才华又懂得藏拙不露锋芒的人,岂不就是自己要找的?
傅怀远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如果不是他最近频繁出现,而沈杰然又正好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几位皇子身上,倒是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子。
心思电转,两个人一照面的功夫沈杰然的心里便已经划过了这些念头。但他面上却一点不显,毕竟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且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具体情况他还得再做观察和判断。
比起四皇子的能力和品德,他此刻的态度倒是更让沈杰然在意。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互相客套了一番,傅怀远似乎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就匆匆离开了。
沈杰然也早就不是前世那样的愣头青了,他心中有了大概的计较,对自己的计划又有了一些信心。
既然今日已经无事了,沈杰然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回家见到阿修了,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还没走两步,忽然见前方人群有什么骚动。原来是几个七八岁大的小童正在互相打闹着往前跑,骚扰到了路边的行人。
沈杰然原本并没有在意,直到那几个小童跑到他面前,其中一个仰起脑袋看他,脏兮兮的小手递过来一个薄薄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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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承的皇都京城四周环山,除了北面的林场被皇家圈起来做为御用的林场以外,其余的地方并不限制平民百姓出没。
夜凉如水,沈杰然今日出门没有骑马,就独自一人向北郊附近的一个环境较好的亭子进发。
这亭子外面种满了桃李之树,待到春天花开的时候,便可以见到芳草鲜美,漫天花雨纷飞的美好景象。
如水的月光下,远远的就可看见亭中坐着一人。
白衣,黑发,身姿挺拔。
再走近些看去,就能看见那人雌雄难辨、犹如谪仙下凡般惊为天人的面容了。
上一世自从见了这般相貌的人儿以后,沈杰然便开始神魂颠倒,每日犹如坠入星际一般云里雾里。
但现在再看这幅容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产生任何的波动。
上官青木的容颜似乎永远都不会受到西域恶劣环境的影响,常人见到他都会难免有一丝惊讶和赞叹。但也许是上一世他见得时间太久了,到现在就是像这样的情绪也没有了。
上次在藏花阁见面的时候,沈杰然便发现自己这样的变化。这也是他为什么十分确认自己不爱上官青木了的原因——
也许是从前爱的太过分明和强烈。所以不爱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清晰明了的感觉到。
沈杰然一步步走进亭中,上官青木早在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壶清酒和两个玉杯。他示意沈杰然坐下,可沈杰然却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上官青木见他并不过来,也不强求。伸出白玉青葱似的手执起那壶酒,给两个杯子都满上了,复又捻起一只小玉杯子慢慢地喝。
沈杰然不想跟他耗时间,直接问道:“六王子,不知忽然邀我来这里是有何事?”
上官青木却没有立即答复他,而是慢慢饮尽了杯中的酒,才淡淡地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明明在笑,却仿佛天上的月华都跟着悲伤的失了颜色,让看见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凄楚和压抑。
沈杰然只看了一眼,就别过眼去不再看了。
也不知是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看了,还是上官青木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他向来有着可以影响别人情绪的能力。
然而深知上官青木为人的沈杰然却已经不会再轻易着了他的道了。
上官青木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沈杰然面前,面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苦笑,他说:“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沈杰然没有说话,他忽然想到这个时辰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也不知阿修有没有吃饭,或是还在家里等他?
上官青木见他没有反应,低声问道:“是因为袁灵修?”他似乎肯定了这一点,表情继而变得有些桀骜,“我却并没有看出他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这时候沈杰然却是开始不耐了。
“上官兄,你神秘兮兮地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上官青木素来城府极深,从不会轻易露出他的真正情绪,但这次却是真真切切的愣在了原地。
他好长时间才向沈杰然那边望过去,表情极度委屈又夹杂着愤怒地说:“两年前匆匆一别,我每日都会想起你。你不知道这次我费了多大力气才争取到跟三哥一起来大承的机会,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沈杰然觉得这倒是个新奇的事儿。
上辈子都是自己缠着上官青木,十多年来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听到上官青木对自己说过一句类似的、关于他也思念自己的话。
也许是上辈子根本就无需上官青木亲自开口的缘故。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沈杰然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粘着上官青木。他那时候是真魔障了,完全不顾家人的反对,也不管京中其他人是怎么看的。
沈杰然觉得有些好笑。从前他用尽了手段讨这人欢心,到头来也没得到过这人哪怕只是一句类似于想他的话。现在他不主动招惹他,反而引得上官青木沉不住气了。
但是站在上官青木的角度上看,他的反应确实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从前两人初见的时候,他早就直截了当地表明了对他的爱慕之心。现在忽然间变得如此冷淡,似乎是让上官青木很受打击。
上官青木此刻的表情,若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淡定和坚强中隐隐透着一股凄楚和苦涩。沈杰然知道任何人见了这种表情都会把持不住心生怜惜,会有一种把什么都忘了只想把他揽在怀里的冲动……
但他的头脑却是一片清明。
上官青木喜欢自己吗?
现在很客观的去想,沈杰然可以很肯定的说,上一世自己对于这位六王子来说绝对是特殊的——他在大承的权位以及他对他的痴情和纠缠决定了这一点。但要是说到喜欢,最多也不会超过五成。
因为上官青木这人,他没有心。
沈杰然不想跟他在这浪费时间,便没有什么感情的直接道:“听闻六王子此次进京,跟几位皇子都结下了不错的友谊。”
他语气平淡,说话又只说了半句,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猜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官青木向来擅长察言观色,此刻心里就下意识地琢磨开来。要说他是吃醋生气才不理自己的,但看他表情严肃竟也不像。但如果不是,那他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在讽刺自己,故意拉拢大承的几位皇子了。
上官青木素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此时尚且年轻,哪里受的了别人这样说他,顿时就冷下脸来。
但是他很快又笑了出来。那笑容堪称是客套有礼和颜悦色:“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跟你告别的。我三哥伤势已经大好,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凌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