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这般的一会后悔,一会焦躁,整个人都要被自己折磨疯了。
骑着香香在城里转悠了一大圈,酒喝的太快后劲便上来了,沈杰然只觉得异常疲惫,除了睡一觉什么都不能想了。
最后还是晃悠回了藏香阁,请掌柜的给开了一间客房。
藏香阁二楼的局子应该已经散了,但仍有不少人七倒八歪的在那里耍酒疯。
那掌柜的还笑着跟沈杰然说,他要是晚来一会儿可就一间空房都没有了。
进了屋还知道要将房屋的门窗关好,沈杰然扑倒在床铺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夜睡的很沉,沈杰然是被渴醒的。
一睁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心中一惊,十分懊恼地翻身坐了起来。
他昨日那样离开也便罢了,现在自己竟然还宿在外面,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连忙起身喝了点水,又叫小二端点清水过来,匆匆的洗漱了一下,沈杰然便闪身出了门。
没想到刚一出房门,就有一人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横冲直撞了过来。由于距离短速度快,饶是沈杰然也没有躲开,被撞出去好几步才停住脚步。
他刚想发作,却见那人不就是常继泽吗?
只见常继泽大寒天里仅仅穿着白色的里衣,劈头散发的抱着一团衣服,也不知是从哪个房间里跑出来的,神色很是慌张。
见到沈杰然他也大吃了一惊。
“你一大早上就被人追杀啊?”沈杰然压住火气不解地问。
哪知道常继泽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慌张的瞅了瞅自己的身后,最后竟然什么也没说,闪身就跑了。
沈杰然觉得常继泽这个时间,以这个形象从客栈的某房间里跑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如今也是经历过人事的人了,只一眼就看出来常继泽昨晚肯定跟什么人发生了什么……
但瞧着常继泽发足狂奔的背影,为何怎么瞅都有些别扭?
23. 章回二十二 情谊
这时候各家自扫门前雪,沈杰然还赶着回家呢,便也没有跟过去看看。
他结完帐出门,先顺道去望江楼买了一大堆上次袁灵修喜欢的早点,才往家里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沈聪让他装盘,沈杰然问:“少夫人醒了吗?”
“唔,醒了。”沈聪连忙补充道:“夫人一大早就把少夫人给叫去了。”他觉得这个事必须尽快让少爷知道,说晚了还得挨骂。
沈杰然脚步一顿,转身就往他娘那去了。
不等人通传,沈杰然就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正堂。
沈夫人和大儿媳妇刘氏坐在上首喝茶,袁灵修就坐在下手的第一个位子,后面站着陪他过来的春风和冬雪。
远远的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沈杰然大跨步地走了上去:“娘,这么早可用过早饭了?”
沈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天生丽质,可她天生面相就有些严肃,也不爱笑,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
但她素来极度宠爱沈杰然这个自己亲生的小儿子。而沈杰然无论多大,在他娘面前也乐于表现的像个小孩子,是以母子俩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厚。
就是从前他为了上官青木跟家里闹得最凶的时候,跟他娘也依旧是无话不谈。
“听说你昨天出去一晚上都没回来?呦,看这眼圈儿重的。”沈夫人赶紧心疼的把小儿子拉到了身旁。
沈杰然偷瞄了袁灵修一眼,发现他垂着眉眼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才笑了笑:“昨夜喝多了,就随便找了个客房睡了一宿。”
他又跟刘氏问了好,坐到他娘身边问道:“娘,你一大早上怎么就把灵修叫过来了?”
说起这个沈夫人又变回严肃脸,语气不满地道:“儿媳妇晨昏定省地来给婆婆请安,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我看灵修回来好几天也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只得派人把他请来了。”
“如此说来可是要怪儿子了,”沈杰然不着调地笑了笑,“是我缠着阿修,每天早上都不让他起来。”
袁灵修的头不着痕迹地埋得更低了些。
沈夫人嗔怪地点了点他的脑袋:“你一大早的又说什么胡话?”
“先不说这些了,我刚才带回来好多早点,一会儿让小聪子送来一些给娘和大嫂尝尝。”说着他就起身去拉袁灵修。
沈夫人之前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跟袁灵修说了,这会儿人多她也不好训斥儿子,只得让他们离开。
春风和冬雪对视了一眼,向沈夫人行了礼,也跟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谁有也没说话,只是牵着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回到院子里,沈杰然就命沈聪把他带回来的早点多给他娘送去一些,然后就拉着袁灵修坐下来吃饭。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下人伺候,因此早早地就屏退了左右。
袁灵修这时候也不知是在失神还是在发呆,抓着筷子却是动也不动。沈杰然便率先给他夹了个小笼包放进碗里,两个人这才双双埋头吃饭,谁都没有说话。
沈杰然这时候早已经后悔死了。
他理解袁灵修对他还有所心防,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从前的那十多年太畜生了,饶是谁守了十多年的活寡,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就原谅那个人吧。现在袁灵修没有追究过从前的事情,反而是自己先耍小脾气,还夜不归宿……
“娘今天跟我提要给你纳妾的事情了。”袁灵修忽然说。
“什么?”沈杰然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袁灵修出声,却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袁灵修抬眼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唇,重复了一遍:“娘今天跟我提要给你纳妾的事情了,她还要我来劝你。”
“……那你怎么说?”
“我自然是什么都没说。”他这次一反常态的不再是低垂着眉眼的样子,而是抬眼对上了沈杰然的目光,“我跟她说什么都没用,但我有话要跟你说。”
袁灵修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沈杰然自然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了他的变化。
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袁灵修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沈杰然语气温柔:“你要跟我说什么?我说过,阿修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
袁灵修被这般温柔地看着,不禁又想要退缩。
但他昨天想了整整一夜,觉得自己确实不该这般胆小弱懦。活了这么久,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可唯独有一件事情是他内心深处清楚知道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的。
他无法承受在得到沈杰然后,又失去他。
所以才不愿把自己的东西全无保留的都搬来。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如果干脆从来就没有得到,反而不会那么痛苦。这便也是他上一世哪怕枯等十年也没有去争取的原因。
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他内心脆弱的表现。如果自己一直都是这么个患得患失的样子,反而会累得大家都痛苦。
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袁灵修觉得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并且应该更加信任沈杰然一些。
他没有被握住的手狠狠地攥紧握了握,才像下定决心一般地说:“你不许纳妾。”
沈杰然眼睛一亮,握着袁灵修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有些激动地扬声说道:“啊修?……你再说一遍?!”
这还是袁灵修第一次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这么坚毅的眼神要求他做一件事!沈杰然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从前的阿修什么事都会憋在心里,即使不愿他纳妾想必也不会提出来。恐怕就是哪怕自己真的纳了妾,他也不会说出一点反对的话来。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阿修终于肯跟自己袒露心扉,终于肯相信、依赖自己了!
然而一句话似乎已经把袁灵修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他又迅速低下了头,只低声说道:“你上一世也没纳妾。”
上一世沈杰然一心都扑在上官青木的身上,连自己正妻都没正眼瞅过,更不用说瞅别人了。虽然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也没少使手段试图让沈杰然再纳两个妾开枝散叶,但沈杰然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他为了上官青木,绝不会再娶任何人。
袁灵修方才的意思就是说,沈杰然既然现在喜欢的是他,那么也要为了他而不娶别人。
袁灵修说到这,头已经低的要埋进心口里面去了。
他开始忍不住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霸道自私了些……又有哪一个正妻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有自己一个人呢,但又有几个人是一生只有一个妻子的?那些正妻们还不是要为自己的丈夫张罗着娶妻纳妾,绵延子嗣。
况且自己身为男子,本身就不能生育了,他又怎么可以阻止沈杰然拥有自己的后代呢?上一世沈杰然是因为上官青木而没有再娶侧室或者纳妾,但他就要以此为把柄,要求沈杰然一视同仁吗?
袁灵修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沈杰然却走到他背后拥住了他。
“阿修,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沈杰然激动地俯身吻了一下他,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再娶任何人!”
袁灵修愣在当场。
话是这样说,但他从没想过真的不让沈杰然纳妾。他亦没有想过沈杰然就这样完全不假思索地给了他这么一个承诺。
“杰然,我……”
沈杰然直接打断他道:“阿修你放心吧,我娘那边我自己去跟她说,这事儿你以后就别管了。”
上一世沈杰然死活都不要再娶别人,而那时候大家都知道袁灵修在沈杰然那里压根就没有地位,找他去劝也没用,于是沈夫人也从来没有跟袁灵修提过这事。
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了,沈夫人见袁灵修现在很得自己小儿子的宠爱,便动了要他去劝沈杰然的心思。
况且在她看来小儿子前段时间还念念不忘那个番邦王子,转眼之间却又被自己正妻迷住了,便只当自己的这个儿子到底还小,心性不稳,对于给沈杰然纳妾这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沈杰然不喜欢见袁灵修总是埋头低眉顺眼的模样,他轻轻地抬起他的头,在那紧紧抿住的唇角边亲了一口,“阿修以后也要像刚才那样,想说什么都要对我说,知道吗?”
“你不会觉得我太霸道太过无理取闹吗?”袁灵修犹豫着问。
沈杰然笑着说:“我就是喜欢你跟我霸道跟我无理取闹啊。况且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你以后,瞅其他人都跟瞅猪似的,全是一个模样,又怎么会再纳别人?”
袁灵修被他逗得噗哧一笑。
沈杰然有些疼惜地看了看他眼底的青色,心疼地道:“昨晚没睡好?”
袁灵修嗫嚅道:“昨天是我不好。”
听他这样说,沈杰然只觉得心疼地就要碎了一样,“不,是我不好。本就离得这么近,不搬就不搬嘛,我竟然就那么走了,还彻夜不归……”
沈杰然正心疼的自我反省,却忽然听袁灵修说:“我觉得我还是搬过来方便一些。”
“……真的?!”
沈杰然喜出望外,又低头偷亲了一口,展颜笑道:“不着急,咱们先把饭吃了,然后睡个回笼觉再说!”
俩人接着吃早餐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原本在院子里打扫的春风,这时候悄悄地放下手中的活计,出了院子直接往沈夫人那里去了。
吃完了饭,沈杰然就拉着袁灵修回房里补觉。
袁灵修一夜都没睡,沈杰然也没睡多少,这时候吃饱了,俩人双双地泛起困来。
并排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沈杰然和袁灵修十指交错地拉着手,只觉得有一种很平静但却又很浓郁的幸福在心里一点点地荡漾开了。
24. 章回二十三 养你
沈杰然忽然立起身子侧躺着看着袁灵修,兴致勃勃地问:“阿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既然上一世阿修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自请嫁给他,那他却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的呢?要知道上辈子自己对袁灵修并不好,他们之间甚至都没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