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皖,你怎么想到……”
虽然他曾经想到自己终究会有这一天,也梦到了他们结婚的场景。他穿着西装,看到美艳如画的沐皖穿着白色的婚纱向自己走来;或是他穿着新郎的服装敲锣打鼓,带着轿子去接凤冠霞帔的沐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还这么出乎他的意料。
“不开心吗?”
“……只是觉得很意外。”温仁烟抿着嘴,声音还有些颤抖。他喜欢沐皖,沐皖也喜欢他,说不惊讶不开心,那是骗人的,“只是为什么……你会想到今天呢?”
“你觉得呢?”沐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因为婍妃的事情解决了?”
沐皖摇了摇头。
温仁烟有些困惑,“因为你觉得已经到时机了?”
沐皖笑着摇了摇头。
“那么……”
因为南楼收下了?因为皇帝开窍了?因为已经和他那啥啥过了?因为他想公开了……?
“因为。”沐皖低声道,“今天是我认识你,第十一年。”
温仁烟感觉一盆水向自己洒下了,扑灭了所有的感情和热情。他一个人僵着自己的笑容,怔在了原地。
沐皖轻声道,“十一年前,我在那个破庙遇见了你。如果没有你,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的我自己。”
沐皖说着将温仁烟搂入了怀中,温仁烟靠着他的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你救了我,也拯救了我。”
“别……别说了。”
“我在想,我能和你相遇,大概也是因为缘分。没有十一年前的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
“我叫你别说了!!”温仁烟突然推开了沐皖,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发抖着。
“仁烟……?”
温仁烟觉得不仅是一盆水破灭了他的感情,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不过是被愚弄的一个替身罢了。沐皖口口声声说爱他,但是那个爱不是给他的,是给十年前的温仁烟的。
但是正如沐皖所说,如果没有十年前的温仁烟,就没有现在那个沐亲王。那个温仁烟救了他,给了他关怀,让他把悲愤化作了力量,让他十年来都默默寻找而保护着他。但是十年之后,他夺取了那个温仁烟的爱。
或许他可以说,如果不是他,那或许沐皖一辈子都不可能都不会跟他在一起,所以他实现了沐皖的愿望。但是又有谁实现他的愿望?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我爱上了一匹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他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太嘲讽,也太可笑了。
他一直费尽心思地去遗忘,去逃避,但是他知道,就算他逃避了,沐皖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往事中走出来的。他不想,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能够承受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我走了。”
温仁烟闭着眼,把自己的凤冠狠狠地摘了下来,又撕扯着身上昂贵的霞帔。沐皖站了起来揽住了他的腰喊道,“温仁烟,你在做什么?”
“我不想跟你结婚。”温仁烟觉得有热热的东西要流下来,“你也不想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想!”
“你不想的!”因为你喜欢的本来就不是我。温仁烟用力地推开他,但是沐皖的力气太大了,他连挣脱都挣脱不出去。
“求你了,让我走吧。”温仁烟咬着嘴唇哀求道,在沐皖怔住的一瞬间挣脱了他的桎梏,将身上繁华的衣服和头饰狠狠地扯了下来,只有一件蓝色的青衫和一头干干净净的墨发。
“温仁烟!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今天,不是结婚吗?!”
“我不想结婚!”温仁烟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转头对着沐皖说,“让我走,不然我会恨你一辈子。”
沐皖的手,渐渐地放下了。
温仁烟放开了他的手,一个人推开了那被装饰得红红火火地门,结束了,或许一切都结束了。
“不管你走到那里,我都会找到你。”
沐皖的声音传来,温仁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流下来。
结束了,真是……结束了。
第56章 五十六
《圆觉经》: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
“众生之所以轮回六道,爱为其根本,而贪欲助生爱染。能令众生生死相续不止。”
因为爱,所以生生世世不断轮回。因为贪欲,爱不会泯灭,则生生死死轮回不止。贪欲包括为了见一面的执着,也包括对爱人的渴望。
佛家曾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若不是为了那一次擦肩,也不会执着于无止境的轮回。但是对于普通的弟子来说,他们不记得轮回前的记忆,也看不到来世的因果。若非是仅仅一世便极具慧根或是修炼千年的大师,没有人能真正晓得这轮回的奥义。
温仁烟放下手的书,静静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和淅淅沥沥的雨。在沐皖要迎娶她的那一日,他便彻夜加鞭从京城回到了虚缘寺,他能感到一路上沐皖的紧紧跟随,但是他没有任何勇气回过头去。
回到虚缘寺的时候是清晨,正好碰到白青竹从禅房里出来,看到温仁烟一个人淋着雨跌跌撞撞地从那长长的台阶上下来,吓了一跳。温仁烟也不管白青竹一脸惊讶,扑到他师兄的怀里就哭了起来。
“怎、怎么了?不哭不哭啊。”白青竹愣了一会儿,还是把伞罩在他头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在温仁烟哭的时候,白青竹也看到了在台阶不远不近的地方,沐亲王正背着手淋着雨站在那里。在雨里的沐亲王轻轻垂着眼,任无情的雨水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他的墨发上。
看到白青竹的沐亲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白青竹才微微一点头,一下一下抚着温仁烟的背轻声道,“外面很冷,我看你一直颤抖,是不是冷了,先回去吧。”
听到久违的声音,温仁烟才抽泣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特别不好意思。便跟着白青竹回了自己的禅房。他的禅房还是如离开时一般,尽管已经离去了一年,这件禅房也有被好好的清扫,院子的竹叶森森,没有丝毫的黄色落叶打扰这宁静的院子,让温仁烟颇感意外。
禅房内也清扫得干干净净,除了没有书籍和衣裳外,就好像每日都有人住在这里一般。温仁烟有些怀念地坐在了床上,摸了摸床头的烛台。
“我给你拿一碗姜汤。”白青竹给温仁烟一件衣裳,因为温仁烟急着回来,任何细软都没有带,所以白青竹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披到了他的身上,又去庖屋拿了一碗姜汤来,等温仁烟终于暖下来,才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温仁烟放下了姜汤,把手垂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默默地不想说话。这要他怎么说出口?
“……你师兄我不是虚释大师,也不是玄息方丈,是看不出你有什么方面的烦恼的。不过我好像看到了沐亲王……他在雨中淋雨着,你……要不要去见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白青竹大概猜到了是关于沐亲王的事情。
“……我不想见他!”温仁烟急忙道,但又想到沐皖在雨中淋着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痛,“你……你给他送伞吧。”
“好。”方才他去拿姜汤的时候,已经把沐亲王请到大厅了,一切就等虚释大师来了,“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好好休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虚缘寺都是你最好的去处。”
“谢谢师兄。”温仁烟默默地躺在了床上,伴着柔软的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言语。
他知道是他的错,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既不愿意当曾经那个“温仁烟”的替身,也不愿意欺骗沐皖,所以才选择的离开。而沐皖要被迫接受这个现实——
是他的错。
温仁烟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入了许久不曾进入的冥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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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烟?”
温仁烟从回忆里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房中冥想,距那日回虚缘寺已经有几个日子了。他站起身,看到白青竹推门而入。
“有人找你。”
“……不见。”温仁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沐亲王这几天都在虚缘寺住下了,你连一次都不见,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白青竹倒了一杯温仁烟泡的茶,看着不语的温仁烟道,“这次不是沐亲王想见你。”
“……?”
“是虚释大师。”
虚释大师?温仁烟一下就站了起来。这几日似乎正逢一个时日,虚释大师忙得很,又要照顾沐皖,所以几乎都没有时间来找温仁烟。但这又恰逢温仁烟无法自己解开心魔的时刻,能让虚释大师来,温仁烟觉得一下子就安心了许多。
来到了大厅,一如曾经慈祥的虚释大师正喝着茶,看到虚释大师一人后,温仁烟不禁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本来以为会在的沐皖却没有来。
“仁烟,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
“是。”温仁烟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告诉了虚释大师。从他如何和沐皖相遇,到他们之间经历过的种种;从他们之前最初的感情,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告诉了虚释大师,那个“温仁烟”曾经的事情,但是他省略了自己的部分,只在最后闷闷地说了一句,“他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温仁烟说的那几个时辰,虚释大师都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直到温仁烟说完了,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竟是此事。”
虚释大师本就是高僧中的高僧,对温仁烟与沐皖之间的感情早在很久之前估计就已经看穿了,如今听到温仁烟这么一说,也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在他说完之后,略有困惑地摸了摸手里的佛珠,并没有其他表示。
“那么不是你,那个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