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终于开荤了，天下最爽的事情莫过于吃肉了！罗胡氏是吃素的，青水嫂子也一样，肉是给男人吃的，因为体力活都是男人来做的。我没想到罗浅浅也吃肉，而且吃的比老子还豪爽。

肉是青水嫂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杀生的是那些卖肉的小贩，老子这回不杀生也能开荤，真爽。跟着罗浅浅，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有肉吃！

“小九，今天就别出门了吧，好好歇歇。”酒足饭饱之后，罗胡氏发了话。
“太奶奶，我没事。”她面色红润，气色不错。不知道为何罗胡氏要让她休息。

“太奶奶，你放心吧，不管小九做什么，还有我在她身边呢，不会让她出事的。”既然她不想休息，那我也帮她说话好了。罗浅浅瞪了我一眼，似乎对我不满。

“呵呵，成亲第一天就知道护着她了。那好，小九，还是那句话，一切小心。”
“知道了，太奶奶，那我们就出去了。”能够出门她似乎挺开心。

我跟着她回到房间，看她拿过背袋，挂上长剑，从书桌下面的木盒里面拿出几张黄纸塞在身上，然后便准备出门。
“小九，这是要去哪？”我赶忙跟着她身后。
“七爷，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么？”长剑戴着鞘横在我脖子上，我终于了解她为何在厅上瞪我了。

“九姑娘，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吧。毕竟那是在你家人面前，我要是叫你九姑娘就显得太生疏了不是。好歹我可是你的亲亲夫君呢。”想到她在厅上说的，谁要是玷污我的名声，她第一个不会善罢甘休，我忽然觉得自己傻的很，当时心里怎么就信了呢？还莫名其妙的感动了一把。

“总之你记住，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许喊我小九！”她样子虽然凶巴巴的，可是脸上的红云未退，很好看。我呆呆得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直到她的剑戳疼了我的脖子，我才连忙点点头。走到院子里，她将屋檐下的竹篓端起来，挂在我背上，这个女人，还真是懂得资源利用。

出门的时候，我的眼角扫到青山的身影，他站在门板后面看了多久了？不会将她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情景都看到了吧。没有时间多想，我赶紧追上前面的身影，将那两道注视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她平时的行踪我很清楚，先到山上的竹林去演练功法，背诵口诀，然后打两套拳。再到后山的荒野里去寻草药，有时走的远了，要走几个时辰才能回来。罗浅浅身法修习很差，她这几个时辰的路途，老子半个时辰就能走完。当然了，这是因为我擅长追风术。可是今天她没有按照平时的路线走，我不知道她带我去哪里，只能一路紧随她去。

“九姑娘，你当初让我冒充罗有孙的小儿子，其实早已经安排好了吧？”想到她在厅上说的那些话，我猜想她事先肯定做了安排。
“不完全是。”她似乎不愿多说。
“罗有孙家的牛是你捣的鬼吧？”这个应该不会假了吧。

“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么？”她脸上此时的笑有些危险，我需要考虑一下慎重回答。
“信，我当然信，你是我的亲亲娘子啊。你说的话我都信!”不知道她对我翻白眼是不是代表我通过了？反正她脸上回复了正常的冷漠神色。

“罗有孙家的牛也是那个老女人做的手脚，她不但收集了孕妇的混魄，还收集了不少有孕的牲畜的混魄。在你和黑头去送混魄之后，我让囡囡去放了那些牲畜的混，能不能回到它们身上也要看造化。囡囡很厉害，是个很好的帮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总不会是想向我澄清，真的不是她做的吧。

“那只黑猫的事情，我没兴趣。”事实上我对它还是有些畏惧的。天性使然，没有为什么。

“其实罗忠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我害的，有因必有果，虽然是他造孽，可是却是我种的因。如果不是成功的救了大家，我恐怕死都死的不安心。”她低头将一棵茱萸拔下来，抛进了我背后的竹篓里。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她早已经准备好了赴死，拼着鱼死网破，将罗忠和那老妖婆收拾了，所以她才会让我和黑头来帮忙，如果只是救那些村妇的混魄，她大可以偷偷行事，未必不能成功。她让我拖延时间的主要目的不是救人，而是——杀人放火！

“其实我想过杀死罗忠，然后自杀。”果然！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吗？原本我想等他自己遭报应，可是这一次他要害的人实在太多了。还都是一尸两命。”

她的语气很平和，脸色也很平淡，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经历的事情一般。

十五岁的时候她就知道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死的了。

我自然知道她父亲和她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

罗平当日往家赶的时候，碰到了凶兽，他自知敌不过，只能逃跑，但是慌不择路，踩空了跌落深谷。跌下去的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他的呼救声，让人成功的发现了他。只不过那人没有救他，反而用石头在他头上补了一下，于是罗平摔死了！罗忠带着他的尸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村民们都很感动，他们的村长竟然亲自涉险，攀下深谷去救人，可惜的是罗平伤的太重，不治身亡。

罗林氏守着和罗平的三个孩子，日子其实过的也很辛苦。但是在妇道人心里，既然有了儿子，那么她就得守着丈夫的牌位过一辈子，毕竟她为他传了香火，百年归老后，能埋进罗平家的坟地里，祠堂里面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

罗忠看着罗浅浅的两个哥哥越来越大，心里开始着急了。这两个小崽子能帮罗林氏不少忙，原本他可以借着帮忙的幌子三天两头来找罗林氏，可是随着他们大起来，罗林氏不再需要他的帮忙了。大的罗冼可以帮她种地了，小的罗海能一个人照顾妹妹。

罗林氏真的不想让罗忠帮忙，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单纯的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抱着丈夫的牌位过一辈子。但是这怎么行？这毁掉了罗忠精心策划的美好前途。罗林氏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不得到她，他真是死都不甘心。

罗冼和罗海被多次警告过，不许去村边的池塘玩耍。虽然不知道为何，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孝顺听话的乖孩子，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去过。

秋收快到的时候，罗浅浅病了，发着高烧，昏睡不醒。她这一病让罗林氏着了慌，无暇顾及地里的活计，天天守着她，盼她快点儿好。大夫请了个遍，人人摇头叹气，劝她快点准备后事，连罗胡氏都不用请了。罗林氏急得天天落泪，罗忠天天来探望，嘘寒问暖。

罗冼和罗海也希望妹妹能早点好，所以天天去山里逮野兔，他们两个生病的时候，罗林氏会给他们熬肉粥喝，喝完就能好。所以在他们的思想里面，觉得只要妹妹多吃点儿肉，肯定就能好起来。

他们能去的地方并没有多少野兔，再说野兔狡猾，哪里是十岁大的孩子能逮得到了。两个人忙了几天连兔子的影都没看到。

那天回家，他们遇到了罗忠，把自己的苦恼和这位好心的罗忠伯伯讲了。罗忠伯伯很好心的告诉他们，吃肉不一定要吃兔子肉，鱼肉比兔子肉好得多了，村口的池塘里面有好多鱼，下去就能捞上不少，够他们一家四口吃好几顿的。

小哥俩其实也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吃到肉了，听罗忠这样讲，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两个人跑到了村口的池塘里去抓鱼了。这一抓就再也没上来。

罗忠没能救起罗平的两个孩子，自责得很，于是在小哥俩去了之后，几乎天天赖在罗林氏那里，用他的话说，他要赎罪。

他的确该赎罪，没有被水鬼拉下去的小哥俩，被他打昏将头按进水里，哪有不死的道理？

罗浅浅原本病的很重，可是小哥俩儿死了之后，她却奇迹般的好了。原因无它，罗浅浅是罗林氏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如果她再死了，罗林氏就再也没有牵挂，她会追随家人而去，罗忠抱得美人归的计划就全泡汤了，所以罗浅浅不能死，他让施术的那个人将罗浅浅的一混三魄放了回去，罗浅浅自然就好了。

黑爷爷曾经说，这些都是命，所以他阻止我出手，说即便我能救得了他们一回，却护不了他们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水鬼超生

罗浅浅讲完这一切，我有些惊讶，她竟然在四年前就开了灵觉，能够看到自己刚出生时就发生的事情。她的修行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啊！

“你早就打算好了要死，是么？”我心里闷闷的，虽然知道自己是被她利用了，可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我知道自己敌不过那个老女人。所以请你和黑头帮忙，原本想合我们三人之力，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没想到黑头的爷爷会出手，更没想到你会再回来找我。”她眼神一片坦荡，可见她没骗我。

只是她这实话让我更堵得慌，什么叫没想到？就算她是随便出手救了老子的命，但是老子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什么都不做么？在她心里到底以为老子是什么啊？忘恩负义的畜生？

“那你当时为何跟我回来，何不上了招混船去转世投胎？”老子有些怒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是怕自己会下地狱，永远都出不来了。”毕竟她杀了生。看到招混幡的她不知道为何会有那股强烈的冲动，奔向他的怀里。或许她拉他的手放在她胸前的时候，他那呆愣的表情已经拨动了她心中某根沉重的心弦了吧，只是她没有觉察到而已。

“你最好是下地狱，下到十八层地狱更好。”老子的思维混乱了，她肯跟我回来原来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老子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肝都要气炸了。

“小七，那你呢，为什么要来救我？”老子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对我的称呼，也没有在意她的语气中透露的一丝期待。

“老子当时吃饱了撑的！”我气的胡言乱语。那两日我根本连个米粒儿都没吃，只是喝了几杯米酒。怕自己醉酒误事，婚宴上最后敬的酒，我都让青水嫂帮我换成了清水。

“原来如此。”她轻描淡写的说完，转身又上路了。“太奶奶说他曾郑重的发下重誓，看来是骗人的吧。他已经度过三大劫了。剩下的九小劫，就算有天雷轰顶，他也不怕吧。”

她的这些心思，我哪里会知道？剩下的一路，我们都没有再出声。

她没有去山上的竹林，带我来了村边的池塘。

她的两个哥哥就在水中，他们有怨气，虽然没有出来作恶，可是这怨气不消，他们很难去转世。水鬼要找到替身才能转世，她的两个哥哥没有拉过一个人下水，所以这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在这里。她肯定是知道的。

“大哥，二哥，罗忠已经死了。你们的仇已经报了。我知道你们不忍心害人，所以你们转世投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她在池塘边摆放了几样东西，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口中念了几句诀，白纸黑字很快被火烧成了灰烬。看到上面的字，我的心中涌上的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情绪，五味杂陈。

她坐在池塘边，手握念珠，竟然开始诵经。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似乎能够融进周围所有的一切里面，所有的草木，花朵，似乎都在倾听，闭上眼睛，我感觉自己的灵混快乐的要飞起来一般。我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经文，只是听的身心舒畅，脑子里一片平静，感觉整个人平和安详，心里什么都不想了。

池塘中的阴气慢慢的开始消散，他们走了。她并没有停下，反而吟唱的更加大声。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送鬼混投胎的事情我不擅长，我只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心灵洗礼。

当夕阳要下山的时候，她终于停止了。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简直就象是女鬼一般，白的渗人。

她整理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脚下却一个趔趄。我赶忙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她消耗了太多的法力。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竟然修佛。

“我没事，放开。”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我没有听她的，反而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她有些生气，声音稍微抬高了些，看来还没有虚弱到极限。
“天黑了，我们回家。”
“我还有别的事情。”
“明天再做。”我不理会她咬在我肩头的牙齿，径自迈开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赶。

一天没有吃东西，我本来应该很饿。但是迈进家门，我发现，她睡着了。

我把她送回房间，就没有再出来。晚膳什么的，明天再补吧。

青山站在院子里，看着我抱她进来，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他没有说话，我也懒得理他。

罗胡氏敲门进来，端了饭菜。
“太奶奶”不管如何，她好歹是长辈，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有，我虽然非人类，但是爷可是有家教的。
“她没事吧？”她来到床前，摸了摸她苍白的脸，怜惜之情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
“应该只是太累了。”
“初七，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她坐在床边，看向我。

“太奶奶请讲。”心里有些猜到她要说什么。
“你知道小九不是我们这一界的人，我也不瞒你，她的存在本就逆了天，所以她从不希望和别人有太多牵扯，因为她随时准备好了要离开。即使是对我们这一家人，她也冷淡的很。只有性命攸关的时候，才能看到她急上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