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都是为了你我才躲在这里,你还怨我!”
“好了好了,怨我怨我,那你吃点东西吧。”
“不要不要!”年轻的女子赌气地转过头,却又被弟弟的鬼脸逗笑,两个人开心地笑闹着,即使在这阴冷的地宫,也止不住温暖。
看着画面中明媚微笑的女子,云图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帮我完成一件事。”
云图看向维阿,一向冷凝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维阿熟悉的属于年轻王者的暴虐和偏执:“找到一个人。”
“谁?”
“姐姐的孩子。”
四十年前,野心勃勃的年轻王者在继承王位之后并未放弃对天筱联邦的窥探,他去拜访了最后一支守护一族并成功收服,这一支族群带着他的期望迁徙了一部分机敏的族人,穿越灰层来到了联邦,迁徙的路上,他们救了一个男人——和团队失散的黑槿花卡修团团长。这个男人自称“唐”,他成了云图的俘虏,被扣押在姐姐的地宫。
云图和姐姐一起长大,共同面临过各种绝境,直到逐渐长大以后,才发现自己对于姐姐的感情并不纯粹。他不能只将姐姐当作亲人,他渴望更进一步。
少年的偏执让他如愿以偿,为了这段不可能被接受的感情,长公主云箬放弃了继承权,隐居在地宫暗地里帮助自己心爱的少年,而少年王者则戴上了金面具。
一张面具,两个面孔。
有时候云箬会戴上面具来到地面,那个时候她就是王。
一切都和少年王者期许的那样美好,直到“唐”进入了他们的生活。唐渊博的知识和非凡的智慧让两人降服,尤其是云箬,她接受这样一个男人成为自己的智囊,协助她打压一些并不很安分的部落,帮助弟弟稳固政权。
然而在一次决策中,唐提出了一个公主不能接受的建议——迎娶连安部落族长为王妃,稳定这一个大部落躁动的心。
云图第一次见到了姐姐尖锐而敏感的一面,她开始对这个隐藏着的地宫产生了厌烦,反感不能见光的身份。无论云图做出什么保证,都无法让日渐不安的姐姐放心,他在少年人的意气之下冷落了姐姐,甚至假意邀请连安部落女族长入宫。
因为威胁逼近,姐姐妥协了,可她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忧伤。
年轻气盛的王者不知道如何和自己最亲近的人相处,他只能宠她,给她想要的,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一天比一天消瘦。
他为了让姐姐能够好好吃饭,甚至自己去学习做姐姐喜欢吃的佳肴。
这个举措让云箬的胃口好了许多,她会微笑着吃完弟弟亲手做的饭菜。那时候云图看着她的笑容,只会开心地傻笑,却忽略了她眼底仍未散开的忧伤。
几年之后,仍然瘦削的云箬身体越来越虚弱,云图为此整天愁眉不展,脾气越来越暴虐,还好在唐的建议下,他选择给姐姐更多交换面具的机会,姐姐的笑容多了,身材也日渐丰腴。
就在少年王者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的时候,最致命的一击在他难以想象的地方袭来——他在地宫被唐带人追杀,而理由只是姐姐更愿意带着面具成为摩哈迪域的王者。
她变心了,她爱上了这个外来者。
在忠心耿耿的护卫保护之下,云图逃离了地宫,带走了地宫枢纽的钥匙,他的仇恨几乎燃烧尽了理智,却没磨灭他对姐姐的爱。
他将钥匙留给了黑组部落一起长大的伙伴,离开这片土地。没想到当初野心的产物竟成了自己的庇佑,他来到了天筱联邦,隐匿在那个守护一族,于是这个迁移了一半的部落断绝了和摩哈迪域的联系,他们带着年轻的族人藏在了丛林。
刚开始他还从黑泽那里知道了一些消息,他知道自己走后姐姐生了一个孩子,然而这个本应该成为继承人的孩子被那个男人藏匿起来,而姐姐也在生产后死亡,那个男人戴上本该属于自己和姐姐的面具顶替了“王”的位置。
黑泽劝说过他回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他却不愿,如果姐姐想要这样,那就随他去了。
他不愿再回到这片伤透了自己的土地。
直到他再次从听到摩哈迪域的消息,知道了那个男人的死讯,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里陷入战火,这是他和姐姐的故乡。
为了守护,他必须回来。
“我想,你的部落也只是被卷入了这个故事,不论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男人,他都不会在姐姐死后留下你的部落,这个唯一可以看透‘王’的血脉被玷污的部族。所以,他们的灭族不是你的责任。”
云图抚摸着已经结束播放的度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我已经无心王位,不过那个孩子终归是姐姐的血脉,与其浪费王位不如给他,我需要你找到他。”
“我不答应。”维阿果断摇头。
云图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被拒绝的如此干脆:“为什么?”
“麻烦。”
“……”云图看了维阿一眼,低下头打开了桌子的抽屉,取出了一个木雕的小人,“这是我给姐姐雕的,没想到还留着。那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过总该像姐姐。他肯定在联邦,所以你要找到他。”
“我说不答应。”维阿看了一眼云图,有点疑惑对方是不是没有听清楚自己的回答。他确实不打算做这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既然知道了真相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就解决东卫危机了,他不打算再参与进去浪费时间。
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木头,回去。
“不要忘了,你们是姐姐的守护部族,你已经是你们部族唯一的血脉了,总不至于连姐姐的血脉都无法守护,你这是让你的族人蒙羞。”
对方提到了自己已经逝去的族人,终于让维阿有了一点动容。
“最后一件。”
完成长老们的守护,回报那些为了让自己能够逃离王宫而死亡的族人,从此以后,摩哈迪域和自己再无关系。
维阿接过了木雕。
在达成协议之后,云图用钥匙开启了地宫枢纽,他答应找到陈暮并且放他出来,可是没想到那个人并不在密室,但是密室有他经过的痕迹。
“看来他从这里走了。”
抬头看着高高穹顶上的通道,云图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这里通向哪里。你们没有别的联系方法了吗?”
“我会找到他。”扔下这一句话,维阿攀进了通道,消失在阴影中。
“不愧是曾经的第一高手。”
云图看向四周等待着自己的人们,他知道黑泽明还有另外几个部落的族长都已经压抑太久了,他们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压抑太久了,他们需要战斗,需要胜利。
在叛逆的压力之下节节败退,并不只是实力的问题
他们需要自己登高一呼,告诉那些叛逆——
“王”者归来!
无卡流一般都拥有强健的体魄和超出其他人水平的对空气技的认识,作为其中高手,维阿虽然不能像陈暮一样根据“止戈”感受最细微的变动,却仍能通过一些不引人注意的细节发现陈暮经过的痕迹。
尤其是通道一直没有岔道的情况,他更加肯定木头就在前方。
在进入这个地宫的时候,维阿是真心不愿意让木头卷进来的,这是一个颠覆摩哈迪域的漩涡,他不愿意渴望安宁生活、热爱研究的木头再次卷入颠沛流离。走到刚刚那一步,他已经意识到整个事情都和自己找寻真相的初衷背离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历史,而是现实。
可是他忘记了,就像自己不可能放任木头一个人去冒险,木头也不可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木头一定会跟进来,因为自己。
作为部族中的天才,维阿从小就承受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在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就拥有肚子的居所,也在十岁那年被族长扔进危险的丛林,艰难求生。从小到大他面临过无数的战斗,生死之间,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他是摩哈迪域的第一高手,却没有人愿意亲近,即使是同族。
当命运突变,他来到了天筱联邦,那个睿智的老人接受了他却又防备他,那个老人信任他的实力,却仍是不愿亲近他的人。为了恩情,他愿意在那个老人死去以后仍是帮忙照顾里度红,可是他和万俟村之间只有恩情。
除了木头。
第一次相遇,木头就毫无防备地跟着自己来到自己的居所,一起吃烤肉。之后又一起经历胶层之难,发现下城,当知道木头要离开丛林的时候,自己内心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不快。不愿意失去唯一真正接触自己的人,他和木头一起离开。
从一开始,木头就信任自己。
当自己要去找胖狗时向木头要走一半的身家,木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当时自己不知道那究竟有多少,直到自己后来理解了这份信任的价值,才第一次体会到不是独自一人的快乐。
是的,快乐。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未曾体会过的快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了木头的陪伴,信任木头就如同信任自己。
对于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维阿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这种不同并不影响自己的修炼和生活,所以他放任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一直以为以后的日子也会如同现在这样,修炼、逗弄胖狗、监督步默和木头训练、偶尔关心一下里度红的进度、和木头对练然后一起在练功房休息。
然而,木头要结婚。
他不知道什么叫作结婚,却知道关于未来的想象都被打破,木头将被苏流小姐占据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对于这个结果,维阿只知道自己不喜欢。
而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维阿一向采取直接的手段去抹杀,可那个女人是木头未来最重要的人……他不能下手。
可是,他不开心。
简单直接的思维不能帮助他理解这份不开心的源头,却能让他知道自己不乐意看到木头和苏流小姐结婚。
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似乎不是朋友插手的范围。他不能左右木头的人生,他应该信任木头,相信木头的选择。
可是,他还是不开心。
维阿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即使当初族人死亡,也不过是在脑海中留下了复仇的信念,可这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他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也许不应该自己思考,作为朋友不是有帮助朋友解决困境的义务?
想到旁人对朋友的定义,维阿决定找到木头以后,还是把自己的困惑告诉木头,让他来解决这个问题。反正造成自己困惑的人,正是木头。
漆黑而漫长的通道中,维阿灵巧地前进着。他知道在黑暗之中,木头就在前方。
10.王宫突围
此时的陈暮,已经顺利地穿过了数个同样的密室,他发现这条狭窄的通道似乎连接的都是一开始自己遇到的那种没有出口的密室,就像一条线,贯穿了数颗珍珠。
直到他穿过了四个密室之后,才发现了改变——通道不再是平行前进,而是有了一个向上的坡度,自己似乎正在朝着地面前进。陈暮加快了速度,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不少能量,必须快点离开这好像没有尽头的地下,只有脱离这里才能去找维阿。
越向上,通道越宽敞,陈暮的气流卡有了更多发挥的空间,他加快了飞行的速度,终于飞到了这个通道的尽头。此时这个通道已经能容纳一个人站起身并且还绰绰有余,而尽头处有一段距离的通道堆满了宝物,一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盒子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几个沉重的大箱子。陈暮没有关心这些盒子里的东西,径直走向尽头。
他发现了一扇门,半人高,但是没有开关。
门外是一片寂静,没有声音。
这让陈暮不能确定门外的情况,他不想贸然打开门,这样很有可能会惊动很多人,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大概等待了一段时间,门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陈暮听不懂的语言,然后那个女人走向了这扇门。陈暮第一时间将自己藏在了一个巨大的箱子后面,这个通道即使已经很宽敞了,可是仍没有很大的空间,他只能尽可能藏身在阴影之中。
随着一阵声响,一个穿着护甲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在那一堆小盒子中翻找着,然后拿出了一个不是很大的盒子向门口走去。就在她还没有接触到门口的一瞬间,陈暮发动了气流卡,随着一个灵活地转身,他手指上百刃化作的尖刀顶在了那个女人的咽喉。
“唔——”
那个女人反应迅速地回肘攻击,却被陈暮狠狠拦住,“止戈”调动周围的分子禁锢了那个女人。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反击的希望,发出了一阵低微的声音。
“联邦语。”
“你是谁?”
低沉沙哑的声音,那个女人的联邦语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的交流。
“你不需要知道。这是哪里?”
“王宫的地下室。”
“通向哪里,你来干什么?”
“从地下室只能通向王宫正殿,现在长老正守在那里,我来取一个东西。”那个女人乖乖配合,甚至打开了盒子,“这是百渊府的毒,长老们需要这东西驱走那群强盗。你是联邦人,不要参合进来。”
对于她的警告没有放在心上,陈暮只关心怎么找到维阿:“这里怎么去地宫?”
“地宫?什么地宫?”那个女人明显一愣,她没想到陈暮问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问题,“长老们可能知道。”
“我不打算上去。”
“可是这里只能通向正殿,我不知道地宫在哪里。如果你帮助我们,长老们可能会知道地宫。”
被这个说法打动,陈暮不打算再回头重新爬一遍通道,他决定去见见长老,毕竟现在王宫外面还有强大的敌人,他们应该不会在自己身上浪费太多战力。
“走。”
牢牢控制住这个女人,陈暮跟在她身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地面,王宫的正殿占地很宽广,此时却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披着兽皮袍子的老人,其中一个在长长的胡子上装饰着一解兽骨,他第一个发现了陈暮——“波纳!”
“我没有敌意,我要进地宫。”
陈暮假装松开了百刃,但是“止戈”仍牢牢禁锢住那个女人的动作。
那个最先出声的老人愤怒地喘息:“联邦人,为什么来我们的王宫?”
“我的朋友在地宫。”
“不可能,地宫的入口已经封锁了。”
“现在又被打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几个老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还没应付完王宫正门的强盗,就又有一群小偷闯入了地宫。最开始他们都将地宫忽略了,现在要在地宫门口加强防守,却没有可以动用的人员。
正在他们犹豫的时候,附近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那个装饰了兽骨的老人转身就冲了出去。
“那个疯子!那个疯子!”他回头看了一眼陈暮,“这里只有我知道入口,先把盒子给我!”
陈暮从那个女人手中接过盒子,扔了过去,他仍压制着那个女人,跟在这几个老头身后走出正殿。一走出高大的房间,就是一扇巨大的宫门,宫墙上站着成排的战士,在不知疲倦地向下方投掷利器。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宫门狠狠地震动着,宫墙上的战士也被震得停了一刻。
老人们朝着战士们发出咆哮,一把将那个盒子扔向了一个高大的壮汉,做完这一切,他们才有功夫回头看向陈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