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6)——涂沐
涂沐  发于:2015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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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文人生中的第一个理想的目的地,就颇具神性地和天堂有关。

任天堂,张仲文六岁的时候对自己长大以后的职业规划是进日本的任天堂公司去“做电子游戏”。即便是传说中的蛇仙转世的灵童,那个时候的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开发一个软件尤其是游戏软件是多么的繁琐枯燥痛苦龟毛,这种小孩子把边玩边干活的傻念头当做职业可以原谅,而且这个念头大概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就被他摒弃了,所以今天世界上并没有出现张大师监督的《激凸美男大魔法师物语XIII》这种灾难性的垃圾。

实际上,可能连他自己也都难以相信,他的小中高学校中所有的班主任及任课教师的眼中,张仲文同学都是一个“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虽然他一出生没多久就被贴上了“蛇仙”或者说“山神”的标签,且低年级的时候也的确和老师同学之间略有口角不快,但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作为学生的张仲文从来不在学校里调皮捣蛋撒娇闹事,不知道他是觉得这种关卡场景难度太低,还是他有在老师眼中扮演好学生乖宝宝的表演欲,总之教室课堂与操场上,是绝对见不到这个孩子表现出中小学生行为规范上不允许的内容的,即便偶尔可能会阴损老师几句桑槐之言,但总体上他是那种老师不给他施加压力他也不会去挑衅老师的类型,学习成绩中上游,按时完成作业,不是特别积极但是也为文体活动出过力,也没有回家向家长说过老师的坏话,而且让班主任王菊对他尽释前嫌感恩在心的事件发生在五年级,不知道他妈的谁在学校里散播那种不转寄就会死的诅咒信件,一个小学里能有多少会写信的孩子呢,一个人扩散七封信互相邮来邮去滚雪球地增长结果在小学里引发了一场腕骨磨损和邮票金融危机,全县法力最强的至高之神张仲文挺身而出,要同学们最后把信都邮给了他,这个荒诞无聊的游戏才算息事宁人。总之,他把他的妖仙行径和无边法力都控制在纯洁的校园之外,上学就是来上学,尊敬老师体谅同学,乖。所以,沿江县民主小学和沿江县三中及第一高中的领导教师们在多年后真的会去他的庙很有诚意地烧香。

他或许不是什么尖子高材生,但他在老师的眼中,可以说是个好学生。

尤其是他的班主任王菊,王菊在张仲文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当上了民主小学的校长。因为王菊在毕业典礼那天,和来检查工作的副县长睡了,之后副县长又引见她见到了市委的教育局的局长,又睡了,睡了好几回,在回与回之间,王菊就把原来的副校长搞下去了,自己先当副校长,老校长三月后退休,她转正。中途历事六个月,各种环节顺风顺水,一切有如神助。王菊坐在那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园丁之王,校长之位上感慨万千地翻阅她最后一届毕业生留给她的毕业纪念册,发现张仲文的谢师感言是:亲爱的王老师,祝你升官发财,马到功成。

张仲文对王菊没有任何感情,他就是简单瞎写随便敷衍一下。

但是王菊却觉得自己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神的笑颜。所以十二年之后,当她听说张仲文为了不让亲父张世荣在江水上游开金矿污染水脉,以身殉道投江自尽的消息之后,神性附体激动踊跃地加入了蛇仙庙筹建基金会并成为中坚分子。

当然,张世荣的金矿还是破土动工了且效益良好拉动了地方经济,没几年之后张仲文后来又厚颜无耻地诈尸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回来。但这一点儿都没有损毁王菊对张仲文的神性认定,在张仲文那气氛非常尴尬的婚礼上,王菊过于亢奋地向张家的会计缴纳了688元的红包,且拉着张仲文亲切敬酒表达了真诚的祝福。

于是王菊再次目睹了神的微笑,那却是一种莫名愤怒的微笑。

于是两个月后,王菊被反贪局抓去问话,一个月后进了女子劳改农场。

反贪局的局长需要成绩指标升职,民主小学的会计需要男人,反贪局局长是男人。局长升职需要在一系列的硬柿子中挑一个相对比较软的捏,王菊老了,松了。

不过这些事和玄池大仙张仲文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仲文一生中最初的真爱是他的表哥杨立功。

真爱成立的原因非常非常简单。

首先,表哥和表弟生活在同一个地理空间里,从小大大用同居来说也不过分。

其次,表哥人长得很整齐,离人间绝色虽然还有大的发展空间,但是至少五官端正身康体健,且没有皮肤和内分泌疾病。

再次,表哥有贼心,没有贼胆。但是表弟有贼心,有贼胆,还有贼技术。

于是表哥和表弟什么都不需要再管了,只要等待身体的成长器官的健全,然后那两具年青的身体里逐渐旺盛的荷尔蒙,会负责接下来的所有物理和化学。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真爱的过程中,关于杨立功与张仲文没有血缘关系的设定是非常多余的,这甚至都不会影响张仲文的表姐乔笑梅后来嫁给杨立功,导致张仲文产生那个道德瓶颈最后和杨立功分道扬镳再也没有任何物理化学。因为即便表姐不能嫁,张仲文还有堂姐呢,就算堂姐也不能嫁,沿江县没有出阁的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且门当户对very   very slutty的小姐多的是,张仲文的神性威力辐射半径能让张世荣发家致富成为一方最刁最拽的财主,划拉几个女人回来又有何难?

神性起源于人性,在杨立功新婚的夜晚,张仲文悲恸欲绝,哭天嚎地,欲生欲死地独角内心戏,蹲到秋季雨后江水暴涨的江坝边,嫦娥的情窦娥的心,演技大考验,呓语独白,疯狂飙泪。

然而,沿江县这个戏剧舞台,是一个表面富裕文明,实际上封建落后迷信盛行的地方,从小学班主任可以给自己教过的学生集资修庙就可见一斑,所以这里的纯朴耳语愚昧的劳动人民们做出什么脱线不靠谱的举动都不值得人神共愤。

于是张仲文一生中第二次的真爱冲向了夜半临深沟抒情险中求的他。

东方红村的劳动青年,与张仲文同年同月同日但是早十六秒出生的曹凡按照山里另外一位仙人的指点——是的张仲文不是唯一的仙人——在此时此刻此点来讨要东西。

曹凡要的是“天蛇的眼泪”。

是的,这个开方指路的仙人后来很快就领了便当,什么时代了还安置这么没有创意的道具设定的确可以让人神公愤,他不死谁死。

张仲文的神性里,除少数亲戚之外,想找他要东西,那么要满足下列三个条件。

1.给钱。

2.以物易物。

3.肉偿。

曹凡没有钱,没有物,当时天太黑还没有发育出天龙夜视的张仲文看不清曹凡的肉体价值,于是当然当初拒绝。但是眼泪挂在张仲文脸上,好像公安局也不会受理关于分泌物的抢劫案,于是曹凡就动手去刮张仲文脸上晶莹大颗的泪水,还没有进化出天蛇摄猎战斗体系的张仲文完全打不过真正的青壮年重劳动力,三招两式之后,张仲文就被曹凡踢进了滚滚的江水中。

汹涌的洪流没有把宿命的勇士英雄的少年降临的天神冲进他的修炼过洞穴,也没有把他穿越了送到任何一个玛丽苏的王朝,也没有把他冲进松山翠谷月下的山林。

按照一般流体运动规律和沿江县的自然地理环境,他被冲向了江水下游的牙签厂的排污管道处,撞到了堤坝下护栏网上,挂了三个小时之后,衣衫褴褛地爬上岸,气息奄奄地抓了个路人,说:“送我去医院!”

然后他就在医院里趟了三天,其中两天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里播放的武侠片和神怪片,张仲文看着看着,内心里做出了一个不艰难的决定,突然翻开被单,指天对地喊叫起来:“Blablablabla……”

内容就是他喜欢的四字成语短句组成的半文言半白话的宣誓恐吓语,大意其实很简单,就是他要修炼神功然后报复社会。

号称来看护其实是来打盹的乔笑茹也摔了杂志,对着他也喊:“你别嚎了,再嚎就把你送精神病院!”

他出院之后真正具体操作成功的就是一件事,就是停薪留职从乔月兰给安排的工作岗位上跑了,开始了一段短暂而又惬意的富家少爷的啃老生活。当然,他真的有修炼,他有一个洞,还是高山湖水下的洞,“九阴九阳日月水镜洞窟”,好吧,当然这个洞属于沿江县人民,他宣布这个洞是他的,名字也是会随着他的心情和创意不断更换的。他是二千浮动值多年道行的蛇靖转世,他有那个底子,加上有湖光山色绿色健康的环境,所以修炼起来……

进度不太理想。

总之从修炼的第八天开始,他已经躺在在湖边的林荫下,架起了躺椅,撑起了阳伞,带着装满了各种食品野餐篮子,边喝饮料边看杂志了,且日落黄昏之后他总是能给家人带来很多秋天里通红的枫叶或者馥郁的野花。

“蘑菇!你认识蘑菇的吧?”张世荣总在他进门的时候阴冷地提醒他。

所以说,安逸的生活是成功路上最大最危险的敌人。

不过,安逸的生活从来不能阻挡一个神的诞生。

张仲文记得,那是一个就连深山里的百花也凋零无几、落叶漫过膝盖的深秋的正午。他打算今年最后一次上山“修炼内力”,因为天气真的有点儿冷了,明天开始准备去邻居家温暖的炕头上修炼作为一代魔神很必要的项目:麻将。

扒拉开干枯生斑的柳枝,张仲文看见有一个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是一个成年人,还是女人。

短短的一瞥,张仲文就觉得,这个女人哪里不对劲儿。

首先,这个女人一定是外地人,还是大城市来的——从背景来看,那服装和发型就不应该是县城的女人能创造和承载品味。

其次,她怎么到这里的?

蛇仙的圣地、玄池的水洞,虽然不是什么隐秘的天险,但毕竟从最近的公路按最佳地形路线,也要穿山越岭钻林子跋涉二十分钟才能到达。这不是一个穿着高跟鞋和整洁的白西装的中年女性能轻松负担的活动。那么这意味着朝自然的解释,可是面前的女人一点点所谓的妖气或者仙气都没有,张仲文的道行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特殊奇怪的地方。

“So, Kyle, How's your vacation?”

这个女人感觉到了张仲文的到来,拂了一下前膝,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缓缓回头,直视着披着一件黑马褂的地主小东家。

“唉?”张仲文瞳孔发蓝,指着自己,愣愣地哼了一声。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逾四旬,身材高大到给人一种她是篮球运动员的感觉,剪着三七分的前流海,头发刚刚到及肩,护理得很好,做任何一种洗发水广告都不用后期加工,她的眼睛硕大圆润,皮肤白得好像北极的阳光照耀下的雪原。其实她看见张仲文的模样也有点儿吓到了,但是她只是微微地抿了一下嘴,略施思索了一下,竟然又说英语:“Nice!Better!”

“啊,请问,阿姨,您认识我么?”张仲文也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脸熟。

“是的。我们不久前见过面。你现在没有资格称呼我,所以我也暂时不介意你省略对我的任何称呼,你就直接对我说你就可以了。”这个女人每说一个字,山林中的温度就骤降几分,最后一个字说完,张仲文已经觉得耳朵发麻,全身不自主地因寒冷而发抖。

但是他却伸出手指指着对方,怒声大喝:“何方妖孽,竟敢在本大仙的洞府造次?”

“哦?哦……蛇,呵呵,还能有什么。”女人盯着张仲文瞄了几下之后,竟然厌倦地笑了笑。

“啊!你是——”张仲文根据这个女人表情的变化发现了蛛丝马迹。

女人呆板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张仲文的腮帮子已经被青了,他身后的很多树枝正在吱吱呀呀地碎落,无风无雨的晴空中,似乎天寒地冻如临深冬。他无法相信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从空明之花中出现可以实现愿望的的古代的女神会再一次“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Do you have any problem with Ralph Lauren?”疑似女神的生物蹙眉抱起了胳膊。

“你为什么在说英语?”张仲文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似乎很喜欢你的表哥。”随着她的话音,气温似乎又骤然升高。

张仲文喘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激动地说道:“啊,我明白了,我对我大功哥的爱,终于感动了天地,所以您再次下凡,让他重新想起我们之间发生过的爱,让他回到我的身边对吧?”

“No.”女人冷酷地摇了摇头。

“……可是你是来找我的,一定有什么事。你到底是不是天上的大神啊?请问上仙法号?”

“是的。你伸出一只脚来,随便哪一只。”

“哦……”张仲文谨慎地把左脚向前倾了一些,女人默默地对着他的左脚眨了一下眼睛。张仲文顿时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因为他觉得他鞋袜中的左脚中趾的骨头似乎碎了,且整个脚趾变成冰冷的冰块,且冰块也瞬间粉碎。

“记住了没,如果你再问我是谁,那么就不只是一只脚趾了。当你有资格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而且,如果你对任何人,吐露有关你见过我的半个字,那么,你也会变得和你的脚趾一样。明白了么?”

玄持大仙咬碎银牙,任凭血水在鞋袜中流淌,他还是感觉不到这个女人有任何不同于人的地方,不过实力对比似乎非常明显,面前的女人肯定不至是一个女人,绝不是沿江县的山神能够对抗的目标。

“我来这里,是实现你的愿望的。”女人继续懒洋洋冷冰冰地说。

“你骗人……”

“或许吧。不过你想不想被我骗呢?”

“那你想要什么?”

“你。”

“……好吧,本大仙学艺不精,只能认栽……你来吧。”

张仲文躺到了地上,伸开四肢,闭上了眼睛,咬紧嘴唇。

“我要你为我工作。我希望你站起来很我对话。”

张仲文睁开了眼睛,发现女人转头朝湖面上走去,他踉跄地爬起来,拖着一只瘸脚,追了几步,赫然发现女人平静地走在水面上,来到湖心中央,并伸出手招了招,好像暗示他也可以跟过去。张仲文试探了一下水面,厉害的,水好像变成一种软软的玻璃板,他走上去,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水里有你童年的记忆……呵呵,你很适应人类的生活。”女人低头看看脚下没有倒影的镜面,很欣赏地凝视着什么。

“……我曾经是一条水蛇。”张仲文也不直达该怎么接这句话。

“是的,你召唤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也是水的孩子。但是,我要澄清一点,并不是我施展了什么法术让你的表哥忘记了他对你所有的爱恋之心。我没有那个能力,真正让他的心中的那些情感,那些欲望,那些怀恋,熄灭和消失的人,是你自己。我充其量只不过是让你认识到你有这个能力而已。”

“哦。”张仲文觉得她就是在说漂亮话安慰自己。

“因为你也是水中诞生的孩子,所以你会在你生命中理解水的三种形态。第一次,静止的水,会告诉你它的真实存在。”

“啊?”张仲文似乎在水下看见一个少年,正用手去触摸一个孩童的脸。但是女人用高跟鞋踩了一下平静的水面,水中的幻影就溶解消失了。

“但是——”女人突然从身上西装外套里掏出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还是时尚杂志,信手翻开,指着杂志上的珠宝手表之类的图片说道:“杂志上出现的这些漂亮的东西,只是告诉你这些东西的存在,我问你,如果你想要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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