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云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有心以之前的谎言为蓝本继续编撰，却又觉得谎言这东西只有适可而止才更容易让人相信，话说多了，漏洞也就越多，反而更容易露出马脚。

“绮珞道友，还请给在下一个明白！”楚涵阳面无表情，语气却是越发地严厉。

“楚修士，有道是难得糊涂。”被楚涵阳这么一逼，楚云倒是镇定下来，双眉一挑，再次微笑起来，“你应该能够看得出来，我既无恶意，更不曾害人，你又何必太过较真，非要把事情挑明，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呢？”

“没有恶意，更不曾害人？”楚涵阳一字一句地反问。

“难道我害过谁吗？”楚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楚涵阳。

楚涵阳没有接言，只直盯盯地看着楚云，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不要让我失望。”

楚云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过关，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地回道：“楚修士，比起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你还是先想想眼前吧，既然你已经猜出了这里是哪，那你能不能再猜一猜，我们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很遗憾。”提到这件事，楚涵阳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有关四冥尊者的事，流传下来的本就不多，对他构建的这处风水宝地，也都仅仅只是提到了一个名字，连它到底是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更不要说怎么从里面离开。”

“就是说，我们现在其实还是对这里一无所知？”楚云撅起嘴巴。

“恐怕……是的。”楚涵阳点了点头，“不过，以四冥尊者的一贯作风和赫赫声名，如果这里真是他所留下的那处风水宝地，那就肯定会有生路，绝不会是一个死局。”

“哈哈哈，如果。”楚云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了几声，却也没再继续挤兑楚涵阳，转而研究起眼前的这条溪流。

但鉴于火鼠之前的遭遇，楚云看来看去，终是没敢动手去碰，收起心中贪念，和楚涵阳一起沿着溪流向北方走去——若是这里真的并非纯粹的幻境，那这条溪流很可能就是他们在平台上看到的那条，沿着它一直向北就会找到那棵金色古树，或者，抵达这座虚弥境的边缘所在。

距离上一个化蛇死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新的攻击者再次出现在楚云和楚涵阳的面前，依旧是灵兽，乍看似牛，头顶有独角，但恍惚中又有点熊的模样，表现出来的蛮横力量也和狗熊有得一拼。

楚云没认出这家伙到底是啥，不过它并不比之前的化蛇难缠，又很快就被楚云试出了和牛一样的弱点——鼻子，于是这场战斗没过多久就宣告结束，两人的损耗也比应付化蛇的时候少了不少。

休息的时候，楚涵阳告诉楚云，那很可能是兕（si），牛的祖宗。

击杀了四只灵兽的幻象之后，楚云和楚涵阳倒是摸出了一点规律，这里的灵兽每隔半个时辰出现一次，在实力上和受攻击者旗鼓相当，若是受攻击者原地不动，灵兽的种类就不会改变，只是实力会越来越变强，至于最后会不会强到让受攻击者难以抵挡，楚云和楚涵阳却是没敢尝试。

当第十只灵兽被击杀之后，楚云和楚涵阳刚想坐下休息，身边的景色却突地一变，就好像整个空间忽然缩小，将两个人“囚”在了当中。

紧接着，一个平淡的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便出现在楚云和楚涵阳的意识之中——

“恭喜过关，十个时辰后，新的试炼即将开始，请小心应对。”

随着话音，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沙漏从地底浮了上来，悄无声息地立在楚云和楚涵阳的面前，周围的景色也迅速完成了变幻，由庭院变成了一间古色古香的静室，地上摆着数个供人歇息的蒲团，墙壁上也应景一般地挂着画卷字帖。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栾灵的试炼塔呢？

楚云不由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楚涵阳没有马上休息，在这间静室里来回走了一遍，很快就被墙上的画卷和字帖吸引。

楚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直接跑到窗户和门的前面，想要试试能不能将其打开。只是这样的好事自然不可能存在，伸手一摸，楚云便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过就是些样子货，根本无法像真正的窗户和门那样被人使用。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去的办法，楚云干脆坐了下来，正想行功吐纳，却注意到楚涵阳还站在一副字画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简直像是入定一般。

楚云跟着看了几眼，发现那只是一副山水画，右上方配了一行小诗，诗里面的每个字楚云都认得，只是连在一起之后却是一句话都看不明白。

——难道是什么功法秘诀？

楚云虽有一点好奇，却并没有深入探寻的欲望。他手里已经有《大自在经》和《神衍诀》两部功法了，而且哪一部都还没有修到大成，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修炼新的功法，更何况功法这东西也不像杂学，端的是技多不压身，功法若是学多了，万一哪两部出现冲突，走火入魔，那才叫贪小便宜吃大亏，得不偿失呢！

——对了，不如试试在这里修炼神衍诀是什么效果。

楚云心念一动，闭上了双眼。

楚云睁开眼时，沙漏里的沙砾已经快要落光，楚涵阳也离开了那副画卷，盘膝坐在另一张蒲团上，闭目养神。

似乎感觉到他已结束行功，楚涵阳跟着睁开双眼，向他看了过来。

“不知道接下来又会遇到什么。”楚云随口说道，心里却开始担心起小狐狸，以及自己那具下落不明的肉身。

“总会有个结果。”楚涵阳淡然说道。

说话的工夫，沙漏里的沙砾终于全部掉落下来，楚云和楚涵阳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但变化却没有马上到来，沙砾落光之后又过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以至于楚云都开始怀疑这个幻境是不是坏掉了，周围的景色才终于出现了变化。

光影交错，静室像炸开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巨大的山谷。

下一瞬，楚云和楚涵阳便发现山谷里终于不再只有他们一人一狐，戚一轩、艾秉承、狐王以及角圭这四个一直未成见到的修士和妖兽也全都出现在这里。

“楚涵阳？”戚一轩马上挑眉问道。

“是我，戚兄可还安好？”楚涵阳微微颔首，向他回了一声招呼。

戚一轩看起来并未经受多少波折，起码模样干净整洁，远比旁边的艾秉承要好，使得楚云不由怀疑，这座幻境里是不是可以布设法阵，所以才让戚一轩落得如此轻松。狐王和角圭都还是人类的模样，只是角圭看起来颇为狼狈，是所有人修和妖兽中样子最为糟糕的一个，即使已经休息了近一天的时间，身上的衣服却依然凌乱，明显还有伤势尚未痊愈。

这时候，戚一轩已确认了楚涵阳的身份，迈步向他走了过来，同时斜眸看向楚云这个穿着打扮和自己很是酷似的狐妖，试探着问道：“这一位是……”

“绮珞。”楚云主动接言，“诸位只需知道这个名字便好，其余的事，还请不要探寻。”

“阁下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更加好奇了。”戚一轩打量了楚云几眼，饶有兴趣地问道。

“现在可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候。”楚云微微一笑，“你不会觉得，我们之所以集中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为了聚在一起话家常吧？”

“也不是不可能的啊！”戚一轩习惯性地想要摇动折扇，但抬起手却发现手里是空的，只得不自然地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楚云没有接言，比起戚一轩的试探，来自另一边的狐王的注视更让他感觉不爽，炽热中夹杂着凌厉，简直就像是想用目光把他剥光一样。

但楚云还没来得及多想，脚下的大地便忽地颤动起来，不远处亦冒起了一股股的青烟。

随着大地的不停颤动，青烟也渐渐凝结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猿猴状身影，正是楚云和楚涵阳在第一次遭遇灵兽时遇到的朱厌。

只是这一次，这些朱厌足足冒出来六个，正与楚云这边的人修和妖兽的数量相等。

“要合作吗？”楚云转过头，向在场的人修和妖兽问道。

七九、兽潮

其实就算楚云不提出这样的建议，在场的修士和妖兽也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楚云话音一落，虽然无人应和，但彼此间的戒备却明显松缓了许多。

眼看着对面的朱厌已经开始捶打胸脯，蓄势待扑，戚一轩赶忙提醒众人，“先分散，不要被它们扑到，”

“谁要是有法子暂且困住两个就抓紧时间使出来，争取集中力量把它们一个个消灭，”楚云一边接言一边向后方移动起来。

其他妖兽和修士也全都开始分散，显然都已在前面那段时间里遭遇过朱厌，对它的攻击方式以及缺点优势清清楚楚。

楚云他们刚动起来，朱厌们也发起了第一波的攻击，一个接一个地纵身跃起，向着某个妖兽或是修士扑了上去。

由于楚云他们已有准备，朱厌们自然扑了个空，只有角圭的速度稍慢了一些，被其中一只朱厌落地时产生的震击崩飞了出去，好在他不远处的狐王及时伸出援手，纵身将他拉开，躲开了旁边另一只朱厌扇过来的巨大巴掌。

楚云他们这么一分散，六只朱厌在继续追击的过程中也被分散到了山谷的各个方向，只是朱厌的数量不止一个，妖兽和修士之间也没有完全放下提防，谁都不敢使用消耗过大的法术招式，只能用缠斗的方式对朱厌制造伤害。

感觉这么缠下去不是办法，楚云便决定搏上一搏，一边继续给追击自己的那只朱厌制造伤口，一边向楚涵阳所在的位置靠拢。

楚涵阳马上注意到了楚云的动向，因之前两人一直合作，楚涵阳略一迟疑就猜出了楚云的意图，立刻减少了对自己身边这只朱厌的攻击，转攻为守，等待楚云的下一步动作。

两只朱厌越靠越近，等到距离所剩不多的时候，楚云忽地弃掉了自己的这只朱厌，飞身跃向楚涵阳的那只，探出利爪，直奔那只朱厌的双眸而去。

那只朱厌的注意力一直在楚涵阳的身上，并未注意到楚云的靠近，眼看着楚云到了面前，这才想起伸手去拍。但楚云这时已经近在眼前，朱厌又本能地不想用自己的爪子伤到自己的眼睛，拍过去的劲道便有所保留，位置也存在偏差。

于是，在朱厌一巴掌挥空的同时，楚云的利爪也插进了它的左眼，顿时将这只朱厌痛得惨叫起来，再没了一点留力的心思，猛地举起双掌，重重地拍向着自己的眼眶。

但楚云一击得手便已纵身跃起，迅速跳到朱厌的头顶，躲开了它的攻击，让朱厌的力气全落在了它自己的眼眶上，使得它痛上加痛，疯了一样狂挥胳膊，想要将楚云抓住掐死。

这时候，另一只朱厌也追了上来，见同伴受伤，马上上前帮忙，想要协助同伴，将楚云尽快弄死。

只是朱厌的心智实在不高，追上来的朱厌明明是想帮忙，但挥起的巴掌却尽数落在了那只被楚云刺瞎了一只眼睛的朱厌身上，使得那只朱厌越发地凶性大发，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敌我，抡起胳膊就是一顿横扫，打得上前帮忙的那只朱厌连连后退，很快就跟着暴怒起来，张开双臂，与受伤的朱厌扭打在一起。

楚云没想到竟会闹出这种结果，赶忙迅速从朱厌身上离开，落到楚涵阳身边，以免被这个两个笨蛋殃及池鱼。

楚涵阳也将本想放出的法术收了起来，向同是兽族的楚云征询意见，“可以先放着它们不管吗？”

“先让它们打着吧，估计不死一个结束不了。”楚云点了点头。

“去帮其他人。”楚涵阳马上转身，向戚一轩所在的方向奔去。

楚云瞥了眼另一边的狐王，见他还算游刃有余，也正和角圭合作，这才跟在了楚涵阳的身后。

戚一轩和楚涵阳一样并不擅长近身搏斗，此刻又没法使用阵盘灵器，只能靠着自己的灵力和法术，一边游走一边在地上勾画法阵。楚涵阳带着楚云赶过来的时候，戚一轩的法阵已经完成了大半，得到一人一狐的协助后，速度更是快速提升，很快就将整个法阵布设完毕，扬声提醒楚涵阳将那只朱厌引入阵中。

这样的事情原本应该由楚云完成，但楚云对法阵这东西一向忌讳，一听到戚一轩大喊“阵成”，马上就飞身闪到一旁，摆出一副有多远躲多远的架势。

不过楚涵阳这会儿本就消耗不大，在自己腿上加了一个御风术后，闪躲起来也并不困难，很快就完成了诱饵的职责，将这只朱厌困在了戚一轩的法阵之内。

接下来就更没楚云什么事了，法术刚一启动，楚涵阳和戚一轩便同时放出高阶法术，将阵中的朱厌轰杀至死。

干掉这只朱厌，两人一狐便调转方向，很有默契地去帮助狐王和角圭，让艾秉承继续一个人对付追杀他的那只朱厌。

但艾秉承的修为毕竟更高一些，当楚云他们将狐王和角圭那里的朱厌全都消灭的时候，艾秉承也独自一人放倒了自己的那只朱厌。不过艾秉承也算知趣，并没有就此坐下休息，而是赶了过来，和楚云等人一起处理掉了最后两只朱厌。

有了之前的经验，最后一只朱厌刚一倒地，妖兽和修士们便纷纷就地打坐，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然而还没等他们在地上坐稳，最后一只朱厌消失的地方便冒出了一个光圈，接着又从光圈中浮现出了一个做修士打扮的半透明状男子。

一看到这个男修的模样，楚云以及其他三名人修便齐刷刷地愣住，因为男修的面孔实在和试炼塔里的栾灵太过相像，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男子模样，一个是女性着装，前者仙风道骨，后者不修边幅。

昆仑出来的修士哪有不认识栾灵的？楚云和三名修士不由得浮想联翩，就栾灵与这处幻境的关系猜疑起来。

这名与栾灵相貌酷似的男修却并未去注意修士们的表情，自顾自地用他既无生气也无声调的声音说起话来，“第一次兽潮结束，在本次兽潮中参与攻击并顺利存活的修士可获得至藏书阁浏览书籍的奖励，限时一个时辰，所有奖励都将累积到兽潮全部结束后发放，下一次兽潮将在十个时辰后到来。”

话音刚落，与栾灵酷似的男修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光圈之中，那个光圈也跟着变小，消失。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艾秉承终于按捺不住地咒骂起来。

“看起来和昆仑的试炼塔异曲同工，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戚一轩漠然答道，“不过，试炼塔是供筑基期修士历练的，而这里，针对的却是元婴修士。”

“这里出现的全是上古灵兽，有一部分甚至已经绝迹，由此判断，这里很可能是上古时期用来训练元婴修士与古兽斗法的所在。”楚涵阳插了一句，“说起来，上古时期，人修和古兽确实有过一场大战。”

“训练？若是训练，那岂不是就算死在这里也没关系？”角圭立刻问道。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易找死。”不等人修那边作答，狐王已经抢先开口，“你不觉得这里少了一个家伙吗？”

“……鼠王？”角圭环顾了一眼周围。

“那家伙把自己淹死了。”楚云耸了耸肩，主动给出了答案，接着又补充道，“我亲眼看到的，信不信由你。”

角圭顿时一愣，狐王却眯起双眼，向楚云问道：“你没有救他？”

“救不了。”楚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进水里的……唔，也许是因为听信了你的话，以为这里真有能净化灵兽血脉的东西，所以看到一点特别的东西就想过去尝试……不过，他显然想错了，那水没能净化他的血脉，倒是把他给净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