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吗？”另一些胆大的修士已经按捺不住地议论起来。

楚涵阳也停下脚步，转头向楚云说道：“抱歉，云儿，今天看来是不能带你逛街了。”

“怎么了，不会真出事了吧？”楚云歪头问道。

“刚才是艾秉承的神识，让我和戚一轩马上去他那里。”楚涵阳脸色阴沉地说道，“他们找到了被捉走的那两名修士。”

“活的？”楚云眨了眨眼。

“当然是尸体。”楚涵阳扯了扯嘴角，拿出自己的飞行灵器，带着楚云和小狐狸跳了上去，转身飞向镇上的一处院落。

楚涵阳和楚云一进院子就被一名金丹修士迎进了大厅。

戚一轩已经比他们先一步来到这里，但并没有在厅中落座，艾秉承也面色难看地站在旁边，周围还有好几个金丹修士。

大厅的石板地上平躺着两名男修，衣衫破烂，肢体残缺，其中一人的肚腹还被野兽刨开，一看就知道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被捉走的那两名修士？”楚涵阳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艾秉承也没在礼节上浪费时间，直接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身旁的一名金丹修士，向楚涵阳介绍道，“这是陆苍穹陆修士，今日上午刚刚赶来，就是他找到了小陆修士的遗骸。”

“在下陆家苍穹。”陆苍穹迈步上前，向楚涵阳拱手见礼。

“陆修士不必多礼，说起来，你我好像在昆仑见过？”楚涵阳挑眉问道。

“回楚前辈，应是家父五百岁寿辰，我在昆山天城主持寿宴的那次。”陆苍穹礼貌地笑了笑，挑明了他与陆家某位元婴修士的关系，接着便话题一转，“前几日，家父发现我家嫡孙陆华山的本命玉牌碎裂，便派我出来一探究竟，结果果然如本命玉牌所显示的，我那小侄孙已经……”

陆苍穹长叹一声，没有说下去。

“是被那些妖兽杀死的吗？”楚涵阳不动声色地问道。

“从身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的。”陆苍穹点了点头，“可怜他们二人，死前已遭那群妖兽蹂躏虐杀，死后还要被野兽啃食尸骨，实在是……”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陆修士节哀。”楚涵阳瞥了戚一轩和艾秉承一眼，继续问道，“既然艾修士这么急着要我过来，想必是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某些线索，是也不是？”

“正是。”艾秉承点了点头，“小陆修士虽然没能保住性命，却用他陆家秘术将死前的事情记录下来——陆修士，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就把你拿到的东西让大家看一下吧。”

“还请艾前辈命人关闭厅门，布下隔绝法阵。”陆苍穹正色说道。

艾秉承眯了眯眼，终是亲自动手将厅门关闭，戚一轩则主动接下了布阵的活计，拿出阵盘阵旗，在厅中布下了一座可以同时隔绝五感和神识双重窥探的屏蔽法阵。

陆苍穹原本还想让楚云离开，但楚涵阳淡淡说了句“这是我儿子”，他便无法再多说什么，待戚一轩布好法阵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状的灵器和一块极薄的玉牌，然后将玉牌塞进匣子，启动了上面的机关。

很快，吵杂的声音便从匣子传了出来，似乎有鸟兽的吼叫，又夹杂着人修的呼喊。

没过多久，匣子里的声音渐渐简单起来，减少成了几个古怪的人声以及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楚涵阳等人听了一会儿，便意识到这是妖兽在用人语审讯两名修士，虽然看不到使用的是何种手段，但听到两名人修像是被剥皮抽筋似的叫喊，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会让人愉悦的法子。

几个妖兽倒也聪明，并未在审讯中提及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是它们想要前往的目的地——百兽岭却还是在审讯中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但在问出百兽岭就是它们最可能的目的地之后，几个妖兽便转而用神识和鸣叫交谈，使得此刻旁听的修士再也无法辨别它们接下来的安排。

接着，妖兽似乎就将已经死去的两个修士弃尸荒野，之后也再没有半点有用的声响。

陆苍穹关掉手中匣子，将那块薄薄的玉片取了出来，抬头看向在场的三名元婴修士，沉声说道：“三位前辈，虽然死去的是我陆家小辈，但妖兽们行动在即，我若再回陆家求援，恐怕便来不及在百兽岭拦截它们了，还望三位能够仗义帮忙，助我一臂之力——诸位放心，若是大仇得报，我陆家必有重礼奉上！”

“谢礼什么的就不要提了。”艾秉承马上摆手，“小陆修士乃是在我身边遭遇不测，说起来，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更何况消灭妖患本就是我等的职责所在，无论戚修士和楚修士是否出手，我都是要去那百兽岭为小陆修士报仇雪恨的！”

“艾修士，被七贤派来剿灭妖患的，可并不止你一个。”戚一轩打开折扇，淡然说道，“陆修士放心，既然是我等职责所在，戚某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听到艾秉承和戚一轩都已应承，陆苍穹转头向楚涵阳看去。

楚涵阳却没有急着作答，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比起谢礼，我对你这个匣子和这块玉片倒是更感兴趣。”

陆苍穹迟疑了一下，但终是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匣子和玉牌捧到楚涵阳面前，“还请楚前辈笑纳。”

七四、追踪

去百兽岭截杀妖兽的事虽然定了下来，但一来天色已晚，夜里出行的话，若是遇到妖兽会对修士很是不利，二来三名元婴修士都有各自的人或事需要处理，哪一个都不可能马上出发，于是便约好明早天亮后在镇子上空集结，然后再一起前往百兽岭。

定好时间，楚涵阳便带着楚云，和戚一轩一起离开了艾秉承等人所在的院落，回到了他们几人暂住的客栈。

戚一轩要处理的当然就是邱乐，若是把这么一个连御器飞行都无法做到的炼气修士带在身边，实在是等于带他过去送死。

楚涵阳也对楚云的去留有所犹豫，只是尚未拿定主意，回到客栈后便和戚一轩回了各自院子，准备先处理好各自身边的琐事闲人，然后再聚在一起商量去百兽岭的事情。

一进院子，楚云就把黄牛等妖兽从灵兽环里放了出来，连鹏鸟夫妻也跟着跑出来放风。

之前戚一轩去捕捉鹏鸟，楚云在客栈应对妖狐的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刚才在艾秉承那里的时候，也被艾秉承问及了此事。但戚一轩极有默契地将此事含糊了过去，只说他们发现镇上有妖兽窥探，可惜的是那些妖兽太过狡猾，他和楚涵阳又不敢追击太远，终是一无所获，被妖兽逃掉。

艾秉承虽不怎么相信，但也无法逼问戚一轩和楚涵阳，追问了两句后，见楚涵阳也露出了不快便只好就此作罢。

楚云却没把这件事就此忘记，一见鹏鸟也跟着跑了出来，赶忙将它们统统撵进了屋子，不许它们在外面露面。有楚涵阳和戚一轩在，其他修士估计是没胆量用神识来此窥探的，但目光这东西却无法用神识阻拦，只能用能够阻拦目光的墙壁稍作遮掩。

见妖兽们都进了屋，楚涵阳也把楚云带进了他的屋子，开口说道：“我要去百兽岭，届时免不了要和那些妖兽开战，你……”

“我带邱乐回天玑门便是。”楚云马上接言，“唔，若是邱乐不愿意回天玑门，我就陪他在这镇上等你们回来，怎么样？”

楚涵阳没有立刻作答，盯着楚云看了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浑身发毛，这才摇了摇头，“不行，那只狐妖很可能依旧躲在周围，你若是单独行动，恐怕会很危险。”

“那怎么办？”楚云虽然生出了趁机跑路的心思，但也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楚涵阳似乎也在犹豫不决，伸手搂住楚云，在他的腰上慢慢摩挲，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跟我一起去百兽岭。”

楚云不由一愣，迟疑地问道：“不会……妨碍你吗？”

“我给黄牛两件防御灵器，让它专心护着你就是。”楚涵阳说道，“那两只鹏鸟也是一份助力，关键时刻放出来，总能派上一点用场。”

“可是……”

“放心，爹爹会保护你的。”楚涵阳把楚云搂进怀中，拍了拍他的背脊，既像是安抚，又像是承诺。

楚云可无法因为这种貌似感人的话而生出半点感动或是感激，反倒在心里暗暗腹诽：你的意思其实是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眼皮底下吧！

但腹诽归腹诽，楚云却也没有出言反对，一方面是他知道反对也没有意义，另一方则是因为他更加清楚，这个时候离开楚涵阳确实太过危险。

狐狸是最记仇的。狐王在他这里吃了亏、碰了壁，就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报复他，什么时候把他和小狐狸两个弄死了，什么时候才会心满意足。在这种情况下，小狐狸和狐王的血缘关系起不到半点用途，反而会激发狐王的杀心，不择手段地把他和小狐狸送去阴曹地府，给他们的母亲陪葬。

虽然并没有证据，但楚云还是直觉般地意识到，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而且很可能是因为生下他才死掉的，若是让狐王知道此事，搞不好会更加迁怒于“他”。

这么一想，楚云便觉得人修的那些条条框框也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在那些东西的束缚下，做儿子的不用担心会被自己亲爹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弄死，也不会只因为长大成人就要被自己的父母丢出家门，从此一刀两断，再不相干。

楚涵阳并不知道楚云已经走神，决定将楚云带在身边之后，便将黄牛叫了过来，将一件盾牌状的防御灵器挂在它的胸口，叮嘱它接下来要保护好楚云，莫要让他出了意外。

黄牛最喜欢这种富有正义感的活计，马上哞哞大叫，点头应承。

楚云很想告诉黄牛，楚涵阳他们是要去截杀妖兽，顺便把妖兽们发现的宝地据为己有，这样的行为真的是一点都不正义，但楚涵阳就在面前，黄牛也一向偏心人修，楚云最终也只是在心里嘟囔了几句，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楚涵阳这边武装好黄牛，戚一轩也安置好了邱乐，一个人跑了过来。

戚一轩当然不会像楚涵阳一样把邱乐带在身边，只给他留了一笔灵石、一些丹药、一件灵器，让他在客栈里等自己回来接他。听到楚涵阳要带楚云一起去百兽岭，戚一轩愣了一下，但马上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点头表示理解。

楚涵阳随即把楚云和黄牛撵下去休息，关上门，和戚一轩密谈起来。

——谁稀罕听你们那些糟心事啊！

楚云撇了撇嘴，转身和黄牛回了自己房间。

路上，楚云一度想去看看邱乐，但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过去。

第二天一早，楚云抱着小狐狸，骑在已经全副武装的黄牛背上，跟着楚涵阳和戚一轩离开客栈，与艾秉承等人汇合。

艾秉承也将自己那边的筑基修士全都留了下来，只带着几名金丹修士与他同行，见楚涵阳竟然把楚云带了出来，不由皱起眉头，将自己的不快表现了出来。

楚涵阳却只谈谈说了句，“把他留下，我不放心。”

戚一轩则故作好意地提醒艾秉承，妖兽们未必就都去了百兽岭，很可能还有几个留在这里，他若是不想把那些筑基修士带上，那就最好再留下一名金丹，驻守此地，以防万一。

艾秉承的脸色顿时阴霾起来，但终究没敢托大，从自己的队伍里分出一名修为最低的金丹修士，让他回去看顾那些筑基小辈。

安排妥当之后，三名元婴便都不再废话，拿出各自的飞行灵器，带着众修士直奔百兽岭而去。

百兽岭的路程并不遥远，不过大半天的工夫，一行人便来到百兽岭上空。

艾秉承没和楚涵阳和戚一轩打招呼，直接放出神识，在地上大肆搜索起来，摆出一副要明刀明枪地与妖兽们决一死战的架势。

但一番搜索之后，艾秉承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怎么了，艾修士，总不会是没有找到吧？”戚一轩打开折扇，挑眉问道。

“或许我们来得太快，赶在了那些妖兽的前面。”艾秉承冷着脸说道。

“再找找看吧。”楚涵阳打断了两人即将开始的唇枪舌剑，示意所有修士都放出神识，一起查找。

因艾秉承的行为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众修士便也没再顾忌什么，楚涵阳话音一落，便有金丹修士跟着放出神识，在下面的山林里搜索起来。

戚一轩和楚涵阳也没有旁观，一样用神识开始搜索，但结果也是一般无二，除了普通的飞禽走兽便再没寻到一点可疑的存在。

“它们会不会进到百兽岭里面了？”一名金丹修士问道，“我们的神识是无法直接探入百兽岭的。”

“你当百兽岭的禁制是摆设吗？”艾秉承不悦地说道。

那名修士却不肯就此罢休，“艾前辈，没准它们找到了什么秘径通道呢？我看我们不如打开百兽岭的禁制，进去查上一查。”

“采摘地的禁制是不可能打开的，我们能够开启的只是穿越禁制的传送门。”戚一轩一本正经地接言，“即使是这个传送门，也必须等采摘地内积累出足够的天地灵气，然后才能进入待开启状态，若是积累不够，就算多来几名元婴修士，也不可能将其打开。”

“怎么会这样……”那名修士明显不清楚其中内情，顿时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别丢人了！”艾秉承狠狠瞪了那修士一眼，吓得他赶忙闭上嘴巴。

戚一轩却接着说道：“其实，除了百兽岭内部，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索。”

“什么？”艾秉承一愣。

“地下。”戚一轩收起折扇，指向下面的大地，“你们也都听到了，那些妖兽在审问的时候，反复提到了地下溶洞和隧道这样的词语，而且正是根据这一特征才将此地视为它们的目标所在。这样说来，它们躲在地下的可能性其实很大。”

艾秉承沉吟了一下，转头问道：“谁对这里比较熟？”

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楚涵阳。

楚涵阳扯了扯嘴角，无奈地说道：“我对这里也不熟悉，更不知道这下面竟然还有溶洞隧道。”

“可惜，若是林修士健在……”其中一名修士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口中的林修士就是被妖兽捉走的两名修士中的另外一个，真正的西南本土修士，从小在这里长大，对此地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但也正是他把百兽岭这个最符合妖兽们的描述的地界供述了出来，让妖兽将百兽岭作为了它们的首要目标。

“若是知道那些妖兽到底在找什么就好了。”另一名修士跟着说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想一想怎么才能把这些老鼠找出来吧！”艾秉承沉声喝道。

“不如……分开搜索？”提起林姓修士的那人试探着说道。

“不行。”楚涵阳直接否决了他的提议，“妖兽的数量本就多于我们，如今又敌暗我明，若是我们再继续分散，只会给它们提供逐个击破的机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但这样聚在一起也不是办法。”戚一轩说道，“不如折中一下，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楚修士带着他的小公子一路，艾修士你带着其余人一路，分头去下面寻找，若是遇到危险或者大型的溶洞入口，就用火球术示警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