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在他们身上几乎很少看见,他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拿着心狠手辣当资本,但其中他们自己也明白,他们的命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等着人都散了去,肖锦伦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人。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不知什么原因掉落到了这个世界。
那一双眼睛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配合着那天的漫天火光,像是永生印刻在心里,不可磨灭。
这会儿是深秋,地上那个小鬼却还穿着一生不合时宜的夏装,而且明明大了一码不怎么的合身,看来是不知是从哪儿找来套在身上的。脸上也都是灰,一双眼睛倒是明亮,仿佛能照进人心里一眼,现在已经褪去了红色,正防备的看着他。
肖锦伦打量着眼前的人,心里五味陈杂,刚刚一时候脑热,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天空灰压压的,风打着璇儿的刮起了地上的垃圾和灰尘,让人有些的睁不开眼睛,风雨欲来之势。
肖锦伦想到了刚刚周进和他分开的时候提醒他关好窗户。
因为台风的关系,这两天会有暴风雨,而这个小区的地势很低,排水系统又落后,常年没人维护,到时候道路一定积水,特别是他住的最靠近里面的那几栋,也许就连走出去都不方便,幸好自己住的是二楼,不会被淹没了。
这场暴风雨之后,马上就会降温,转眼就是冬天了。
其实像这样落单的流浪的小孩很少,特别又是个男孩,这样的多半会让人贩子给弄去,整一身干净的衣服,价钱不会低。
再或者被另一种人带着去沿街乞讨,把身上弄点伤,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乞讨赚钱。
肖锦伦来了这个是世界半个月,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并不陌生了。
肖锦伦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孩不是普通人,不然又怎么会就这么一个人这么活着,刚刚的这小鬼暴起一下掐住了淮南的脖子,别人只会觉得这孩子太凶悍了些,是反扑。
他却知道,这个小鬼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人,淮南比这个小鬼高那么多,这个小鬼被打成这样居然还想着还击,如果不是刚刚的人拉着这个小鬼,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那个时候肖锦伦明显看到那个小鬼眼睛里面的红色越来越浓郁,只是他现在太小,所以没有足够的能量反击,但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样啊。
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肖锦伦想了想,现在自己都成问题了,身上的钱都给了淮南,不过幸好,他在家里的枕头下还压着几百块钱,是从房子里找出来的,是肖锦伦母亲以前的姐妹偷偷塞给他的。
这笔‘巨款’他本来准备到迫不得已再动用的,现在就是了,也不知道这几百块钱自己能撑多久,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现在自身难保,哪儿还能养一个拖油瓶,这不是瞎逞能吗?他刚刚出手救了那个小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肖锦伦站了起来,心里想反正这小鬼不是普通人,活下去一定没问题,自己还是别找事了。这小鬼明显的情绪不稳定,指不定自己以后会被他反咬一口,农夫与蛇的故事他没兴趣亲自上阵示范。
最重要的是,他没钱去多养一个人啊。
肖锦伦低着头默默的往回走,走到家里还没有五分钟,果然是倾盆大雨。大的连着透过窗户,窗外的景色都看不清。
风把不远处的广告牌吹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听着渗人。
肖锦伦坐了下来没两分钟就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走了两分钟,叹了口气,拿起了放在门后面的那把伞。
走一步算一步吧。
肖锦伦折回去刚刚的地方,没见到那个小鬼,往四周一瞧,那个小鬼缩成一团,躲在一个屋檐下了。
雨下的这么大,躲在屋檐下也没什么用,还是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就连着肖锦伦打着的伞也不起什么作用,他的裤脚已经全部湿了,鞋子里也都是水,而且这地儿逆风,这伞随时有被吹走的可能,抓在手里很吃力。
肖锦伦想把伞收起来的时候,没想到伞柄卡住了。诸事不顺,他本来就有气,干脆把伞扔在了一边。
“你要不要跟着我走?”话说出口,肖锦伦觉得自己这话怎么有点变味了,像是拐卖人口来着……
蹲在地上的小鬼听了他的话,连着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你还不愿意?”
雨大的简直是睁不开眼睛,还夹着风,肖锦伦觉得寒气都快浸到骨子里去了,就快开始哆嗦了。
他现在有些佩服索在墙角的那个小鬼了,这么淡定,完全不受环境影响。
肖锦伦站了五分钟,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了,得了,人不愿意领情他也不勉强,转过了头,提着两只裤脚往回走,他别折腾了,自己这身子都是给病秧子,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他刚走进楼栋,甩了甩头上的水,还没打开门,就听见楼梯间那边有响声。
回过头一看,得,自己叫了半天不来,那个小鬼自个儿跟过来了。
第六章
肖锦伦踟蹰了会儿,那个小鬼却依旧站在楼梯口阴影处,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却迟迟的没有动。
得了,跟到了这儿还拉不下脸来着,算了,他也不和这个小鬼较真了。肖锦伦现在全身发冷,只想着早点儿把这贴着身的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再喝杯热水暖一暖。
他现在这个小身板才真的受不得折腾,不禁冻,别到时候又伤寒来着。这个时节的伤寒也不容易痊愈。很容易牵牵连连的拖上一个月。
肖锦伦朝着那个小鬼招了招手,“过来。”看着那人没动,他把门打开走进了房里,又悠悠的又说,“你再不过来,我可关门了。”
既然都跟过来了,我还就不信治不你了。
那个小鬼听他这么说,果然走了过来。
隔的近了,肖锦伦看见那小鬼全身都在滴水,像是从水里才捞出来一样。脸上被水这么一冲刷,除了污垢,模样也看清楚了,
肖锦伦仔细回忆了下,和上辈子的那人眉目间是有些微的像,不过,这小鬼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像个干瘪的豆芽菜一样,细胳膊细的,不具有一点儿的美感。
那个人跟着自己进了房间,肖锦伦从一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条毛巾递给那个小鬼,“自己把头发擦擦。”
见着那个小鬼半天没有从自己手中接过去,肖锦伦皱了皱眉,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发善心了,完全可以理解为暂时的大脑发热。可现下这这小鬼还太愿意接受的样子,他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在那人前面处处的小心翼翼,突然就起了恶兴致。
肖锦伦恶胆丛生的抓起毛巾就往那个小鬼头招呼了上去。
那个小鬼愣了愣,想往后面退,背后抵着门,却是退无可退。
肖锦伦看着那个小鬼的头发在自己的揉搓下变成了各种形状,算是解气了,他有些的想笑,想着这人现在也可怜,慢慢的手下的动作变得轻柔了下来。
等着把那个小鬼的头发擦的七八成干,肖锦伦又从衣柜里找了一套衣服丢了过去,“咱们淋了雨,最好是去洗一个澡,你就先穿我以前的衣服吧。”
这是筒子楼,一栋楼共用一个卫生间和厕所,在走廊的最右边。
肖锦伦自己也拿了一套衣服,带着小鬼一起去了卫生间,他利索的把衣服给脱了干净,回过头却发现那个小鬼依然呆在原地,肖锦伦皱了皱眉想,这小鬼该不是,又是哑巴又是傻子吧?难道自己捡了一个智障儿童回来
“怎么?脱衣服洗澡还要我帮你?”
那个小鬼听着他这么说,倒是干脆的把衣服脱了下来。
肖锦伦愣了愣,看见了对面站着的那个小鬼的身上都是青色的痕迹,特别是一个后背上,各种痕迹,看着触目惊心。他突然有些些微的心酸,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能一个人独自的挣扎求生,恐怕也不容易,免不了受了不少的苦楚。
既然是筒子楼,这里当然没有高级到有淋浴,是肖锦伦打来的两桶热水。
肖锦伦倒是想法简单,他是想着两个人在一块儿洗热气大,不会冷,而且他不放心这小鬼一个人洗澡。
肖锦伦以前是医生,由于职业的缘故,对于赤身裸体的敏感度本来就不大,而且他和那个小鬼都是男的,一个十五岁,一个更小,一起洗了图方便,自然而然的事情。
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肖锦伦看着身边的人,就算是自己身体主人以前的衣服,那个小鬼穿着依然是大了一圈去了,肖锦伦上前帮那个小鬼把衣袖和裤腿给卷了起来,这才好了些,不过这个样子仍然有些的滑稽。
那个小鬼依旧愣愣的看着他,眼神到不是仇恨,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肖锦伦心里清楚,这小鬼是知道是知道自己对他没有恶意,才会跟着他回来的。
“你饿了没有?我弄东西给你吃。”两个人回了房间,肖锦伦想着这个小鬼可能没吃东西又说。
其实这会儿他哪儿有什么东西,为了省去麻烦,他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两包方便面面给泡了。
泡面还没有泡发,那个小鬼就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仿佛感觉不到烫一般,甚至于连着泡面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肖锦伦愣了愣,把自己那碗也端给了那个小鬼,反正自己刚刚才吃过混沌,也不饿。
第二碗泡面也被那个小鬼一扫而光,喝完了最后一滴汤,那个小鬼这才抬起了头看着他。
肖锦伦一直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眼前的小鬼和上辈子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肖锦伦虽然人不笨,但是直来直去的,不会估顾及得太多。
肖锦伦上辈子没受什么苦,就算是在后来落难的时候,还没有受到排挤的就被桥南给接走了,好吃好喝的待着。怕是上辈子肖锦伦最辛苦的时日,便是那一段在森林的惊吓了。不然肖锦伦也不会说把人带回来就给带回来了,完全没顾及到现下自己状况都堪忧。
肖锦伦等了半响,那个小鬼都没有回答他。
“你要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让你住在这里,每天都给你饭吃,不然我就只能让你走了。”肖锦伦想了想又说。
他现在倒是不急于要知道眼前这小鬼的名字,他只想看看这人能不能开口说话,是不是一个哑巴。
说到底,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能弄明白,那人到底是不是哑巴,所以有些郁闷。
“莫耀。”半响,那个小鬼吐出了两个字,像是常年不说话一般,吐词竟然有些奇怪。
“莫耀,是光耀的耀吗?那你多少岁了?”肖锦伦有些的意外,没想到这人还真不是哑巴。
“九岁。”
“那你以后就叫我哥哥。”
他现在十五岁,也就是说比那个小鬼大了六岁,肖锦伦有些失望,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十四岁,再大那么点儿,就可以捡一个便宜的儿子,反正都不是养着,还不如让莫耀叫他爹,肖锦伦有些邪恶的想。
说到底,肖锦伦到底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想想,那人没带自己逃,没有了自己这个拖油瓶怕也逃出生天了,那人不算忘恩负义,不然他也不会把莫耀带回来。
这房间虽然有两张床,但是有一张床已经被自己给空了出来放置东西了,肖锦伦跳上了床,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儿,“上来”。
两个人现在都瘦骨嶙峋的皮包骨,就是睡一张床也不嫌挤,他刚洗完了澡,也不想再收拾那张床再把自己弄得一身灰尘了,他准备今天两个人就这么将就一夜。
莫耀顿了几秒之后,倒是十分干脆的上了床。
今天刮台风,电视也不能看。肖锦伦躺在床上却不想睡,这会儿感觉怎么说呢?在另外一个世界,和曾经的……应该算是故人吧,然后换了一个壳儿的睡在一张床上。
他想着那会儿和那个杀神睡一张床上的时候,自己可大气都不敢出,绷着着身体,第二天起来就全身酸痛了,睡个觉像是受刑一样。
肖锦伦侧过脸,莫耀乖巧的躺在他的身边,和上辈子那杀神扯不上一点儿关系。肖锦伦摸到了自己藏在枕头下的那几百块钱,现在这是他所有的身家财产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是饿不死人的,肖锦伦模模糊糊的想,才洗完澡,本来就有些困倦了,他渐渐敌不过睡意的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看见,身边的人一直在黑夜里注视他良久,一直到了天色微微的亮才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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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睁开眼睛,窗户依然是淅沥的雨声,气温比着昨天低了很多。肖锦伦刚动了动,身边的人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竖了起来。
肖锦伦看着明显反应过大的莫耀,仔细隔近了瞧,这么一弄干净,莫耀也顺眼了许多,毕竟底子好。只是这眼眶下青色的一圈儿……他琢磨着莫耀难道这昨天晚上认床,没有睡好?
肖锦伦把上次在超市买来的买一送一的牙刷,另外一只没用的找了出来递给了莫耀,“你要是不睡了,咱们就起床吧,这只牙刷是新的,毛巾你就用你昨天擦头发的那根。”
肖锦伦看着莫耀穿着不合体的衣服,衣袖长出一截儿,像是一个唱戏的,又崩不住笑了,要真是唱戏的,这凭着莫耀以后的姿色也总是个名角儿。
第七章
肖锦伦自我安慰,其实现下的状况比自己想的要好很多了。
至少莫耀会说话,虽然沉默寡言,但也是听自己指挥的,这样自己也省心了很多。
要是来真的,肖锦伦可真没耐性去带一个孩子。
两个人洗漱完了,肖锦伦又琢磨着弄什么早餐。
肖锦伦的厨艺不错,他上辈子二十一岁之前都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吃过不少好东西,也耳融目染了许多。
之后去了德国的那四年,肖锦伦吃不惯西餐,就只好自己做中餐,那时候他的父母刚去世不久,他也不想与陌生人打交道,就想着找些事情让自己做也好分分心,异国他乡能做什么,于是肖锦伦就经常在厨房里捣鼓。
厨艺就是在那时候精进的。
肖锦伦动作迅速的煮了两碗面,上面各卧着一枚金黄的荷包蛋,算是一个既简单又营养的早餐了。
也只能这样了,外面依旧淅沥沥的下着雨,这边地势低,淹了水也不方便出去。
吃完了饭,肖锦伦把碗一搁,十分自然的抬了抬手指挥,“我负责做饭,你负责洗碗,去把碗给洗了。”
语气那是想当然。
莫耀没有做声,真走过去洗碗了。
肖锦伦吃饱了,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晴。他到这儿都已经半个月了,对这个世界也大致摸了个清楚。
半个月前,他刚醒来看着这房子的时候。着实的吓了一跳,当时这个十几平方米的屋子地上到处都是衣服和垃圾。
肖锦伦这人是有些洁癖的,也许是本身的职业原因,特别受不了脏乱,在这方面有轻微的强迫症,他接受了自己到了这儿的事实后,第一件事情,就把像狗窝一样的房子花了一天的时间给收拾整齐了。
莫耀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肖锦伦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小鬼还真不是白捡回来的,能帮着自己做事,更深远一步的想,说不定,以后还能养老来着。
肖锦伦此时无事,又是把身体原来主人搁在一边,上面都布了灰尘的书本拿出来翻了翻。
毕竟,他还是想去学校的。
虽然开始书上繁体字和简体字转换有些微的不适应,但是毕竟底子在那里,中学三年级的知识对于肖锦伦来说倒是信手拈来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吃力。
肖锦伦还拜托周进弄来了繁体简体的对照表,把写法不同的字记了一遍,这样就完全无障碍了,不得不说,简体省去了那些繁杂的比划,确实省事了很多。
肖锦伦想去学校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周进告诉他,高中虽然是要学费的,但是年纪前面的几名有奖学金的,一个学期有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