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遗 上——龙樱
龙樱  发于:201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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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青礼取了羽箭,开弓拉弦,两支血箭挂着疾风向那白衣女子呼啸而去。

原本以为两支血箭必中的商青礼蓦地睁大了双眼,只见那两支血箭到了那女子面前竟然凭空停下。

那女子转头,容貌瑰丽,看样子不过三十年华,眉目间垂青色玛瑙。双眸在见到停在自己眼前的血箭时陡然长大,面露惊色,堪堪停住了吹奏“凤血箭……”她抬眼看着商青礼,目光移到后者手中弓箭上“双凤弓……”

笛音一停,那巨人便不再动作,苍云隐抓住此机会,提起画戟飞身上前,画戟划过那巨人脖颈,头颅滑落,身体轰然倒地,却没有丝毫血液流出。巨人一除,苍龙军没有了威胁,一个个斗志昂扬,瞬间又挽回了战势。

再说那女子,微微愣了片刻后,伸手抓住了眼前的凤血箭“风起云稀零,怜取终生然,嗜血双凤弓,但闻九州绝……”随即放手,轻展袖袍落在商青礼面前“此弓主人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师……”商青礼不动声色按了按钮,那双凤弓又从新折合成了血色盒子,收入怀中,拱手行礼“弟子见过风零师伯……”

“原来如此啊……我已被逐出师门,不是你的师伯……”风零轻轻转身,这么多年未见,又收了弟子了啊……可是,然儿……为何你要将双凤弓传与他人之手?“她……还好么?”

“师傅一切安好,师伯不必挂记……”商青礼微微颔首。

不必挂记?如何叫她不挂记?“你是什么时候入她门下的?”

“弟子从小由师傅带大,如今已有十八年……”

“十八年啊?想来如今已有二十年未见面了”当年的初尘庵大弟子风零与二弟子怜然,二人惊才绝艳白衣飘飞,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被世人誉为西山双凤,言及谈论者,莫不带了三分敬佩三分崇拜。“你是如何知晓我的?”

“师傅曾言,当今天下,凤血箭决计不伤者有二人,一人是她自己,而另一人,便是二十年前被太师父逐出山门的风零师伯。”

“当年我以二人之血铸成这把双凤弓,又以二人之血喂养的蛊虫锻造了这两支凤血箭……这凤血箭定然不会伤及嗜主”凤血箭中的蛊虫以天蝉丝为指引,每次发出后自动沿着天蝉丝原路返回。“可是……如今晃眼烟云……事过境迁……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风零怅然转身,当年的双凤恋一经传出,四海震惊,鄙视谴责者每日踏破了西山盘山石道,人们谈及西山双凤只余下了辱骂惋惜……再也没有崇拜与敬佩……二人师傅无奈之下将风零逐出初尘庵,双凤恋一事这才慢慢平息……

“太师父早已仙逝,师伯没有打算回初尘庵?”

“呵呵……如今……我又怎么敢回去见她?”风零凄惨一笑,转头,伸手拂过右边脸颊,从脸上扯下半张人皮面具,商青礼愕然,半张人皮面具掩盖下,纵横交错着几条伤口,形态狰狞。只看一眼,商青礼便知那是剑伤。

风零又将人皮面具覆上“当年,我与然儿相恋之事传出,天下惊觉,师傅为保全初尘庵颜面,不得已将我逐出师门,然儿天资聪颖,且我亦不忍她四处漂泊,对于师傅的决定没有丝毫的异议……可是……我没有想到……”风零眼中浮现一抹深深的恨意“师傅为了绝了我二人心意,竟然趁我不备以麒麟剑划破我的脸颊……”麒麟剑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神兵利器,被麒麟剑所伤者,伤口永远不会消失。

“你说,我这个样子……还能再见然儿吗?”

“师傅十八年来未曾离开西山半步,应当是在等师伯……”商青礼终于明白为何怜然每日都会站在初尘庵山门前遥遥而望……

“我不想看到她嫌恶的表情……”

“西山之巅,铜雀深渊,伊若不至,誓守终年”商青礼无意间看见西山顶铜雀湖的凉亭之上刻有这十六个字。

“西山之巅……铜雀深渊……”风零身子猛地一震,两行清泪瞬间滑落“然儿……原来你还记得……”

“师傅若是见到师伯回去,应是高兴,也不会终日愁眉不展了……”

“愁眉不展?然儿不快乐?”风零动容,声音微微颤抖

“十八年来,弟子从未见师傅笑过……”

“然儿……”风零眼中闪过担忧,袖手抛出一物“将此物转交与她”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乱山之间。

商青礼伸手接下那物体,张开,一把玉梳横陈在他手中,道不尽的情、说不尽的意皆在这小巧之中,何为禁忌何为伦理?何必凭世人嘴边言?苍云隐?

转头大量山下遍地狼烟,千军万马之间却惟独不见那抹黑色的身影“苍云隐?”商青礼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收起玉梳跃向离他最近的林孝虎,抬腿踢开与后者纠缠的人,急急问道“苍云隐呢?”

林孝虎闻言四顾,茫然地摇了摇头,适才他只顾了厮杀,突然想到什么, 惊讶道“糟糕,元帅该不会独自去找斯克沙了吧?”话音刚落,就见商青礼夺过一匹白马便朝耶突大本营方向疾驰而去。

“神医……”林孝虎一跺脚,暗道胡来,在战场中寻得王启的身影,朝他呐喊“王将军,此处交由你了,我去相助元帅与神医”说完也不等王启应答,也夺了马匹跟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叶亚的死亡

斯克沙身披战甲,脚跨高头大马,威风凛凛一马当先,扬言要亲手将苍云隐斩于马下,好一雪前几次战败之耻辱。却见一黑色身影手持方天画戟跨汗血宝马疾驰而来,定眼一看,正是他恨得牙痒痒的苍云隐。立即横提弯刀上前。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一个照面二话没说,刀戟在空中相碰,搽出耀眼火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战马狂奔,苍云隐一拉缰绳,已有耶突士兵将他团团围住。血色宝马在安安静静立在中间,丝毫不见慌乱和急躁。

斯克沙拉转马头,见苍云隐被围困住,心中大喜“苍云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后者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冷眼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士兵,翻身下马,俯首在马耳旁“好兄弟,若有明日,你我再并肩沙场。”那马似乎知道苍云隐接下来要做什么,凌乱地打着蹄子似在抗议。苍云隐手中一根银针闪过,没入了马背。那马吃痛,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奔了出去,耶突士兵无人敢拦纷纷退让,包围圈便出现了一个缺口。苍云隐嘴角噙起一抹嗜杀的笑,一把将战甲解下“斯克沙,今日你我二人便在此做个了断。”从衣摆处撕下一块纱布系在嘴上,那是为了避免砍杀时鲜血溅入自己嘴中。

一把长戟或刺或挑或横扫一大片,或穿透一长串。几百耶突兵士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近他身旁。黑纱已被鲜血凝固成一块一块的,羽冠早已不知散落在了何处,一头青丝随着身形在空中飘飞。眼中杀意却是越来越浓,动作未见丝毫的停歇。现在的苍云隐,心总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杀光眼前所有的人,不、在他眼中,这些耶突士兵已经不再是人,一想到若梦捻指拨弦低吟浅唱的清雅和四伢子诙谐搞笑的可爱,胸中怒气又增加了三分,手上用力,一画戟递出,挑起两名耶突士兵,狠狠摔在地上。

他不是人,现在,所有的耶突士兵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苍云隐的嗜血残忍,比之先前的白衣少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已经让他们望而生畏了。一个个将他团团围住,却是没有一人敢上前一步,仿佛前面便是刀山火海。

苍云隐一身黑纱持戟而立,冷眼望着那些士兵,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人已经是个死人。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前两天还是自己阶下囚,如今却单枪匹马独闯己方阵营,将几百之众打的落花流水望而生畏。斯克沙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一念之仁兴起惜才之心没有杀他,如今给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威胁。他大喝一声“闪开”右脚蹬上马背,单手拉了缰绳朝苍云隐俯冲而去。

耶突士兵早对苍云隐心存畏惧,此刻闻言立即四分五散,看的斯克沙一阵心寒。

草原儿女大都能骑善射,甚至许多草原女子比汉人男子骑术更加精湛。斯克沙能够作为领袖,除了一定的统治能力之外,其马上功夫也非寻常人能够相比的。

见他前来,苍云隐隐于黑纱下的嘴角明显上挑“来的正好……”提起长戟便迎了上去。

斯克沙暗道有种,俯身劈头就是一刀,苍云隐不敢大意,双手举戟格挡,趁他回刀之际,身子灵巧一滑,从马腹下面滑了过去,转身一脚踢在那马匹后退,伴随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那马匹轰然倒地。

早在苍云隐从马腹下滑出的瞬间斯克沙便察觉不好,飞身窜起,这才避免了和那马匹同样的下场。

苍云隐冷笑一声,手中长戟连刺刚刚站稳脚跟的斯克沙“斯克沙,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千面郎君牵扯进来……”

斯克沙连忙挥刀将苍云隐的进攻格挡开去,却还是被后者逼的连退几步“只要为了胜利,没有什么是本王不敢做的。”

苍云隐闻言怒气更盛,全身力气灌注双手,“啊……”朝斯克沙横扫而去。后者刚刚稳定了身形松了口气,见苍云隐长戟又来,急忙格挡,那弯刀却被生生震开脱手而出。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断为两截。斯克沙也被震的虎口发麻退后数十步,勉力稳住了身形,心中大骇,转头,苍云隐的长戟已经近在咫尺,退无可退……他仿佛看见了那长戟上还未干涸的鲜血,暗道一声“完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一声惊呼声在耳旁响起,斯克沙惊讶地睁开双眼,只见叶亚张开双手横在自己面前“叶亚,危险……你快让开……”

“皇兄……叶亚长大了,知道保护自己了……”

苍云隐没料到叶亚会在此时出现,腰眼用力往旁边一扭,长戟划过叶亚身旁,后者长长松了口气,转头,只见斯克沙右手上已经架起了十字弓弩,弩上三支短箭蓄势待发。箭尖所指,正是苍云隐所在之位。“苍云隐,你去死吧……”

“不要……”来不及多想,飞身抱住苍云隐。

苍云隐刚稳住了身形便被叶亚抱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三支短箭齐齐没入叶亚背后,后者吃痛闷哼一声,倚着苍云隐缓缓倒下。

“叶亚……”长戟应声而落,伸手接住她慢慢无力的身子。

“叶亚……”斯克沙愣在了原地,早在叶亚飞身扑向苍云隐时,便觉得有什么东西碎了,想收回弩箭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三支夺命的短箭硬生生刺在自己妹妹的背上。

“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原玩啊?”十岁的叶亚调皮而可爱。

“叶亚放心,到时候哥哥把整个中原都送给你。”十六岁的斯克沙这样回答,也一直在为这个诺言而努力。

“叶亚……叶亚……”苍云隐伸手点住叶亚几处穴道。

叶亚睁开双眼,面带微笑,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将炫黑衣袍染透,身子下面的血染遍了地面。紧紧握住了苍云隐的手,气若游丝“苍云隐……我真的……好、想去看看、那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

“好想、去看、看……三、三秋桂、子、乡十、里荷、花艳……”

“可惜,我今、生是没……有机、会了……”:

苍云隐伸手去搽她嘴角的鲜血,却是越搽越多……“不会的,青礼是神医,他会救你的……你忘了吗?我还答应带你去游洮姚呢。”他自己也是明白,三支箭弩全中要害,已是回天乏术。

叶亚艰难的摇摇头“不了……你们、洮、姚一、定、没有我们、草原、美丽……”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却又牵扯住伤口,一阵咳嗽,苍云隐想要帮她拍打背部,却又因她背上有箭而作罢。

“我还想再听一遍望海潮……”

苍云隐点点头,启唇低唱“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样,我在路上、也可、以想、象中、原美景,不愁、无聊了,苍云隐,你唱歌、真、好听……”

“才不好听呢,你没听见有很多地方走音了吗?”

“呵呵……我说好……听就是、好听,不许、和、我争……”

“是是是……公主殿下……”

“答、应、我,放、过、放过我哥哥……”

“我答应你……”苍云隐垂下了眼帘,不敢再去看她。

叶亚满意地笑了笑,闭了闭眼,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次睁开,转眼望向被夕阳染红的天际,轻声唤道“哥哥……”

细若蚊足的声音惊醒了此刻呆愣在原地的斯克沙,他疾步上前蹲跪在叶亚身边,抓住她的手,眼中已经泛了泪花“哥哥在这里。”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王,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侵略者,他只是一个兄长,一个即将失去自己唯一亲生妹妹的兄长。

“哥哥……你看……我们、草、原、多……美啊……”叶亚笑的温雅,仿佛九天玄女,嘴角的鲜血更是添加了几分妖娆之美。

“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我们、的大、草原……”

“叶亚、不、想去、中原了”

“你看,阿、爸和阿、妈、在等着、我们”

“他们、在、叫我们、回家、呢”

“好妹妹,哥哥带你回家……”斯克沙泣不成声,只是拼命地点头。

叶亚释然一笑“真好,遇见你们……”苍云隐还想说什么,那只紧紧抓住他的手就那样软软的无声垂了下去,眼中神采消逝,缓缓阖上眼皮。端详而宁静,空气中还留着她最后的声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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