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把戚一轩说话当耳旁风，结果你自己却把他的话当真？”楚云立刻瞪大眼睛，拉高了声调，“他还说你和他有过关系呢，我是不是也应该相信一下啊？”

“他胡说！”楚涵阳马上否认。

——他没胡说，是我胡说。

楚云在心里嘟囔着，嘴巴却撅得老高，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楚涵阳只好伏低做小，将姿态放得更软。

楚云也见好就收，搂住楚涵阳的脖子，故作委屈地说道：“我不知道你要的情意是什么东西，但就我看来，你真正要的，其实不过就是四个字——心甘情愿。”

“云儿……”

“让我把话说完。”楚云捂住楚涵阳的嘴巴，不许他插言，“说到心甘情愿，我觉得我根本不需要说，说了你也未必会信。可话说回来了，这事也根本用不着说，咱俩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我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难道你看不出来？”

“至少，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情愿。”楚涵阳眸色一暗，将楚云捂在他嘴上的手指握住。

“那不就得了嘛！”楚云撅起嘴巴。

“可我还想再确认一下。”楚涵阳低下头，将唇贴在楚云耳边，“好不好？”

“只一下？”楚云眨了眨眼，被楚涵阳的气息吹得身子发痒。

楚涵阳微微一笑，“这个，当然是要反复确认的。”

话音未落，楚涵阳已将楚云打横抱起，迅速而大步地走向卧房。

一三零、终章

钟奎抵达西楚山庄的第二天，薛梓淑便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

楚涵阳告诉楚云，薛梓淑拿了钟奎出具的引荐函，前往一处上等灵域的仙门做供奉。

薛梓淑走后，钟奎也没在西楚山庄逗留，当天下午就动身去了天玑门。

楚涵阳没有和钟奎一起离开，但也同样没有在西楚山庄继续住下去。楚家丢失的两个修士虽然至今没有找回，但一个多月来一直风平浪静，毫无危险的征兆；整个西南也一直平平安安，就表面来看，简直比昆仑还要祥和；楚涵阳又从戚一轩等人那里得了口风，确认他们就算起事也不会选在西南，于是便以带楚云出门游玩为由，放心大胆地离开西楚山庄，让钟奎自己去天玑门探望他的那些徒子徒孙。

告别钟奎之后，楚涵阳带着楚云转道东南，去戚一轩留下的那处地址与他碰面。

在路上消耗了十来天，然后又花费了一些时间确认路径，楚涵阳和楚云终于找到了戚一轩所说的那处灵域——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山谷。

刚一靠近山谷，一道神识就从山谷里冒了出来，似乎想用威压将他们吓走。但这股神识只有金丹中期左右的强度，落到楚涵阳和楚云的身上根本就是不痛不痒。

楚涵阳立刻将自己的神识放了出来，将谷中的神识反弹了回去，正想接着表明身份，以免误会，一个面相憨厚的大眼青年已从山谷里飞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攥着一件灵器，仿佛做好了与人拼命的架势。

“黄牛？”楚云一眼就认出了这名“青年”，不由诧异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楚修士？”对面的黄牛也发现来人竟是楚涵阳和楚云，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接着便踩着灵器飞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楚涵阳施了一礼。

“你怎么在这里？小狐狸呢？”不等楚涵阳有所表示，楚云已急切地追问起来。

“在下面呢！我不知道来的是谁，没敢让他露面。”黄牛也赶忙解释。

原来这里也是戚一轩寻得的一处藏身之所，一度被某只高阶灵兽占据，当成了养育幼崽的巢穴，后被戚一轩发现并抢占。当小狐狸快要进阶也不方便再留在戚一轩身边的时候，戚一轩便将它和黄牛送来了这里，让他们在这里修炼生活。

黄牛一边介绍，一边将楚涵阳和楚云引入谷中。

一进山谷，楚云便感觉到了浓郁的灵气，就其浓度来说，起码也是中等偏上，与谷外灵气稀薄的下等灵域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不知道是先天的巧合，还是后天的构建。

小狐狸正在下面翘首以望，一看到黄牛领着楚涵阳和楚云落下，立刻开心地扑了上来，与楚云抱在一起。

小狐狸和黄牛一样，化成人类模样，穿着人类衣衫，明显已经习惯了以人类的方式生活，但他的修为仍和上一世的时候差不多，增长得颇为缓慢，在戚一轩的鞭笞和督促下才提升到筑基后期。

小狐狸也注意到了楚云的修为，立刻睁大眼睛，“你怎么都结丹了？！”

“因为我勤快！”楚云回了他一双白眼。

“用不了多久，你都要追上我了。”黄牛郁闷地插言。小狐狸好歹还提升了两个层次，他的修为却是半点不见增长，虽说金丹期的修炼难度本就筑基要大，可十多年不见变化，也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就楚云估计，黄牛是遇到瓶颈了。毕竟黄牛原本就是只普通的耕牛，就算体内残留有上古灵兽的血脉，也肯定十分有限，能修炼到如今这个程度已是难得。

但好不容易和小狐狸重逢，楚云正心情大好，于是也没泼黄牛冷水，反倒是难得地开解了他几句，告诉他金丹期的修炼本就是逆水行舟，慢一点也是正常。

楚涵阳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虽对楚云和小狐狸的过份亲昵稍感不快，但鉴于他俩本是兄弟，小狐狸的个头和年纪也实在让人生不出醋意，便也没有出言干预，直到他们叙旧的话题告一段落，这才开口问起了戚一轩的去向。

“月初的时候回来过一趟，说是最近会有人过来，让我们当心一点，然后就又急匆匆地走掉了。”小狐狸撅起嘴巴，愤愤地说道，“我还以为会有危险，没想到来的却是你们，让我和黄牛白紧张了一场！”

“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楚涵阳追问道。

“他说很快，那大概就是很快吧。”小狐狸一脸的漠不关心。

楚涵阳也不知道戚一轩到底去了哪里，只好带着楚云在山谷里暂且住了下来，等待戚一轩的回归。

戚一轩并没有让楚涵阳他们等太久，第三天的时候便也回到山谷，将楚涵阳罗列给他的炼器材料也一样不差地带了回来。

材料虽然准备齐全了，但山谷里没有地火，就在楚涵阳犹豫着该用哪类灵火做炉火的时候，楚云试探地提了一句，告诉楚涵阳，小狐狸手里有四冥尊者的冥灵火，熔炼灵器的效果极佳，让他考虑一下。

楚涵阳马上让楚云将小狐狸叫了过来，吐出冥灵火让自己试用。

用过之后，楚涵阳再不犹豫，直接放弃了自己手里的全部火种，将小狐狸的冥灵火借了过来。但小狐狸的冥灵火无法离身太久，楚涵阳不得不允他旁观炼制过程，以便随时将冥灵火吐出来使用。

因楚云没少和小狐狸吹嘘楚涵阳的炼器本事，如今终于可以亲眼一见，小狐狸自是兴奋异常，乐不得地答应下来。

楚云也被楚涵阳留在了身边，充当打下手的学徒。

戚一轩帮不上忙，还要时不时地出谷去处理一些他不希望楚涵阳知道的事情，于是只在谷外布下一座防御法阵，然后便做了撒手掌柜。

黄牛更加插不上手。为了不让他过于失落，虽然此地已足够偏僻，又有戚一轩布下的防御法阵，更有高阶灵兽残留的余威，楚云还是给了黄牛一个“护法”的头衔，让他每日在山谷内外巡逻，驱赶那些也许可能会闯进来的路人野兽。

黄牛没有多想，反倒将这份枯燥的活计做得很是开心。

楚云也懒得再戏弄黄牛，将精力转回到楚涵阳的身上，顺便在辅佐楚涵阳炼器的闲暇，指点一下旁观的小狐狸。

这一次，楚涵阳整整花了近八个月的时间才将新扇子的器胚炼制完成，然后又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对扇子进行塑形和微调。

等到灵扇完全炼好，已是一年后的事情。

花费的时间虽久，但成效也是斐然。楚云跟着戚一轩出去看了扇子的首次试用，戚一轩只注入一成灵力，便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夷为平地，其威力明显比上一世的时候还要可怖。

遗憾的是，楚涵阳本人却没能亲眼见到这把扇子的威力。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楚涵阳不仅炼制出了一把近乎仙器的超品灵扇，更在修炼一途上生出了深刻感悟，对自己在四冥尊者的虚弥境中得到种种秘法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和体会。当年在楚怀恩的逼迫下服用的种种丹药也恰逢其时地将效力完全发挥了出来，使得楚涵阳的修为突飞猛涨，眼见着就要有所突破。

将扇子交给戚一轩之后，楚涵阳就忙不迭地闭关修炼，准备一口气进阶至元婴中期。

楚云自是巴不得楚涵阳多闭关一段时间，若是能错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战乱，那才是最好不过。

因此地足够偏远僻静，戚一轩也没留下帮楚涵阳护法，只让黄牛和小狐狸继续留在这里，权当给楚云做伴，然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远行。

当戚一轩即将离开的时候，楚云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问道：“喂，你这一趟出去……是不是要走很久？”

“怎么，我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戚一轩挑眉反问。

“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要花多久才能把……你要做的事做完？”楚云隐晦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做事？”戚一轩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猜的。”楚云想也不想地回答。

戚一轩笑了，“那你能猜到我要做什么吗？”

“……比你蛊惑鲛人攻击蓬莱还要大的事。”楚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比如，向昆仑复仇，把整个修真界搞乱。”

戚一轩没有接言，迈步回到楚云身边，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说真的，你不会真是我肚里蛔虫转生的吧？”

“你才是虫子呢！”楚云立刻瞪眼。

“不是的话，那你又怎么会对我的想法如此地一清二楚？”戚一轩抬起手，托住楚云的脸庞，“准确得……让我都想要出手杀你了。”

“别装腔作势，跟你说正经的呢！”楚云一巴掌将戚一轩的魔爪拍开，“实话告诉我，你打算折腾多久？”

“为什么要问这个？”戚一轩笑着反问，“你也想插一脚不成？”

“我才没兴趣跟你出去玩命呢！”楚云回了一双白眼，“我是想知道，我得在这里待多久，才能避开你的那个烂摊子，免得楚涵阳也被拖累进去——我想，你也不希望和他在战场上刀兵相见吧？”

戚一轩眯了眯眼，很快便莞尔一笑，“我还真没法告诉你答案。”

“喂——”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戚一轩自嘲地耸了耸肩，“事情一旦开始，就免不了会失去控制。也许几年，也许几百年，也许我根本就看不到结束的那天，也许几天后我就会死在你所预感到的那个战场上。”

“不会的。”楚云看着戚一轩，很是认真地说道，“你会赢的，而且会活得很好……唔，顶多赢得不够彻底。”

“这是预言吗？”戚一轩戏谑地问道。

“信不信由你。”楚云撇嘴。

“那我就借你吉言。”戚一轩笑了笑，“好了，我该走了。”

“喂，你还没说——”

“你尽力拖着他就是了。”戚一轩知道楚云想问什么，主动答道，“拖个十年八年，错过最初的阶段，再往后的话，就算还太平不下来，战局也会稳定。那时候，若是他也不想和我为敌，自会有避开的办法；若是他不那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楚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叹气，不适合你。”见楚云一脸伤感，戚一轩笑着伸出手指，抚过楚云的双唇，“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和楚涵阳不得不刀兵相见，我会故意卖个破绽，让他把我杀掉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才不会有那一天！”楚云瞪眼打断。

戚一轩笑了笑，没有接言，翻手拿出一件飞行灵器，纵身跃了上去，接着才高声说道：“那你就看好他吧。”

话音未落，戚一轩已猛然弯腰，在楚云唇上重重亲了一口，接着便趁楚云愣愕的刹那，腾空而起，头也不回地飞出山谷。

——可恶的戚狐狸！

楚云恨恨地握了握拳，但望着戚一轩远去的背影，满腔激愤却终是淡化成了一声轻叹。

战乱，就要开始了。

尾声

骤然掀起的妖兽之乱并没以哪一方的彻底胜利而告终，在持续了近三十年的征伐之后，双方终是签下一纸盟约，用妥协宣告了这场战乱的结束。

总体来说，妖兽的胜利果实更大一些，他们占据了东部的大片灵域，又效仿人修，建起了一处供妖兽聚居的城池，巩固了自己的战果。

人修则是有得有失，而且有所得的只有小部分人，有所失的才是绝大多数。

因妖兽的侵袭一直被有意无意地控制在某个极为微妙的范围之内，昆仑虽然因为这场战乱牺牲了很多修士，还损失了不少地盘，但仙境内的化神修士并没有亲自出手干预，只将自己压箱点的宝贝贡献了不少，分发给各自的晚辈门人、徒子徒孙，帮他们增强实力。

相比之下，蓬莱那边却因缺乏足够的控制以及克制，鲛人与人修的战火终是波及到了整片海域，将众多本不相干的海妖都卷了引来。在昆仑这边已经偃旗息鼓，休养生息的时候，蓬莱的海域里依旧纷争不断，血流成河。最后，还是一些态度中立的人修和海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将昆仑七贤和大陆妖兽的新王请过来调和，借鉴他们的议和盟约，这才将战乱平息下来。

所谓大陆妖兽的新王，自然就是披着狐王皮囊的戚一轩。而昆仑七贤也并不是重新竞选出来的新人，仍是戚一轩还是人修时的那七个。

受这场战乱的影响，昆仑实在没有精力再举办七贤之争，经过一帮化神修士的商议，终是将上一届的七贤任期又向后延续了百年。

战后清理的时候，昆仑这边的修士突然发现，原本雄霸昆仑的万家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两名化神修士和几只天赋拙劣的小猫小狗，万家管辖的灵域如今都成了妖兽的地盘，万象阁也因为蓬乱的战乱而一处接一处地关门大吉，连万家的族长万古明也在一次针对妖兽的征伐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人世间的规矩一向就是成王败寇，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除了万家残存的子子孙孙，无人会在意这个家族的毁灭和消亡。在这场战乱得了实惠的家族和修士更加不会让出自己的战果，浪费气力为一个已经倾塌的势力添砖加瓦，帮他们恢复活力。

而万家的两名化神修士虽然活着，却失去了家族臂膀，自己又早就没了传宗接代的能力，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在绝望与愤恨中耗尽寿元。

楚涵阳终究还是错过了这场战乱的关键时刻。

在楚云的刻意蛊惑下，楚涵阳在山谷里待了将近十年，一直到修为完全巩固才从那里离开。当他带着楚云回昆仑向楚怀恩报平安的时候，人妖大战已进入僵持阶段，只在双方势力交接的地带才有持续的纷争，而那里和昆仑足有十万八千里远，与天玑门、楚家也有着相当安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