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毛毛躁躁的头发已经打理过了，但是还是看起来不干净整洁。

谭闻经泡麦片的时候又想起了段淳，问他，“要吗？”

段淳坐在身后的凳子上，摆摆手说“不用了，谢谢。”

谭闻经就一个人吃起了早饭。

谭闻经虽然和段淳关系一般，但是自从他发现了段淳的性向这件事之后，他就和段淳之间有了某种联系。

例如这次他姐姐做换肝的手术，就是托段淳找的关系。

段家父母都是做官的，不算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人脉很广，又有下面的兄弟姐妹帮衬着，故而很能吃得开。

当初谭熙云查出来肝有问题，排队等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匹配的肝源。

谭闻经找了段淳帮忙，他听说段淳的一个很有能耐的亲戚是A大医院的院长，于是不管不顾死赖着要段淳帮忙。

后来段淳被他说烦了，实在看甩不开他，才帮了这个忙。

这个忙当初帮的不情不愿，但是现在看来，平时多助人为乐确实有好报。

谭闻经吃着早餐，段淳问起他，“姐姐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谭闻经怕烫，皱起两点又短又浅的眉，说，“最近正在恢复，爸妈昨天才打了电话来，叫我要好好照顾姐姐，说她当年为了供我上学不容易，我说知道了知道了，叫他们好好保重自己就好了。”

段淳笑了笑，道：“这样很好啊，我这次来看姐姐起色比上次好了，应该恢复的挺好的。”

谭闻经边往麦片吹气边说，“是啊，这都要谢谢你，上次你打过电话给这边的医生之后，他们部门的主任就亲自过来看了看，给换了种新药，我姐就不再晚上叫难受了。”

又说，“那药确实挺好的，就是贵，还是进口的。”

段淳难得和谭闻经这样正儿八经拉家常似得说话。

谭闻经只要不在他面前抽风，看起来还是个挺正常的人的。

他也愿意和谭闻经聊几句。

段淳说：“药有效果就好，你别怕花钱。”

谭闻经说：“我没怕，我挣得钱都是为了给姐姐治病。”

谭闻经吃完了早饭，就说和段淳出去走走。

正好这个时候谭熙云也回来了。

段淳和她打过了招呼，说过段时间再来看看。

谭闻经和段淳走到了医院的花园里面去。

北方的春天，很不像一个春天。

地上的积雪没有化，地上也没有草，露出发干黄色的泥土，上面覆盖了一层并不干净的雪。

花园里面的也树光秃秃的。

段淳和谭闻经走在小径上。

今天太阳很好，把霾都驱散了，露出高且亮的蓝色天空。

谭闻经先开了口，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段淳没想到他居然会先开口，不由得有些惊。

谭闻经又说：“昨天你不是打电话问我学长的住址吗，今天一大早又来找我，一定都是为了学长的事了吧。”

段淳想了想，觉得谭闻经也不是那么蠢的。

便道，“确实，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既然全部都知道，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顾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闻经说：“我不知道全部的事情，我只能说我知道的部分，其他的，你要知道就只能去问别人了。”

段淳迟疑了一下，道，“好，你先说你知道的。”

谭闻经便把自己听到的那些事情都给段淳说了。

“首先是学长和家里的人出柜了，具体过程没有人知道，但是结果挺惨烈的，听说学长的家教十分严，家里根本就无法容忍这种事情，所以他父亲就把他赶了出来。出来了之后他又不能继续住家里，所以就搬到了昨天你去过的那里去住。学校每个月也有发钱给他们博士，具体多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高这个你知道。”

段淳暗暗想起昨晚看到顾云的居住环境，觉得那里确实算不上好。

于是点了点头，又道，“是，学校发的钱不算多，吃饭可以应付，要再租房，就有些困难。”

谭闻经点点头，继续说：“还有就是学校里面的人传出来的了。说正是学长和家里断了关系，没有了钱，才出去卖。又有人说在CDB的酒店看到过他和一些长得特别有钱的男人在一起，这种消息传了出来，就把学长说得非常不堪，甚至说他当初保研，实验出成果，都是靠床上交易换来的。”

段淳听到这里，颇为不屑，冷哼了一声道“长得有钱就是真有钱？怎么叫长得有钱。再说了是同性恋和男人在一起就一定是为了上床了？随便一个直男见一个女人也会有欲望的吗。”

谭闻经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一定。”

段淳说：“就是嘛。”

谭闻经立刻又说：“不过那天你看见那个德国佬一定也觉得他想搞顾云。”

……

段淳立刻举起手要打谭闻经。

谭闻经屈威他的银威之下，求饶说，“踩到你的痛处了吗？”

段淳，“……”

段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能谭闻经这种让好脸色，不然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

谭闻经见段淳要走，小眼睛迎着清洌的阳光，跑过去，说，“嘿，那个老头不是有钱人，也不是要搞学长的的人。他是杨老师给学长介绍的德国大学那边的教授。你别去打人家，你打不过的。”

段淳走到一半。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谭闻经的话，纷纷侧目。

段淳调回头来，恶狠狠对谭闻经说：“你少管我，回去照顾你姐！”

谭闻经被他的威胁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刻回病房去了。

第八章

段淳找了谭闻经来了解情况，发现并没有人知道顾云在视频网站上的事情，才微微放下了心。

他最担心的是有人在网上看到了顾云的视频，进而认出了他，这样才是最难以控制的情况。

现在看来只有自己知道这件事，段淳就放了心。

谭闻经说有人在校内bbs上面传顾云卖的事，并没有人真正看见。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大家都只是捕风捉影，自然也就不用去在意。

段淳从医院返回家中，思考着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事情。

现在去见顾云明显不可能，一是他明显不愿意现在见到自己，还有就是他怕现在见到了顾云，再让他受到刺激，那就不好了。

段淳顾虑到顾云的心绪，没有贸然行动，只是在家里好好思考应该如何安抚他的事。

时间又过了好几天。

段淳每天考虑着顾云的事，根本没有心思来做别的。 想打个电话或则发个短信问问他的状况，但是顾云的手机那天摔坏了，能不能用还是一个问题。

段淳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只能盼望快点开学。

开了学，他去学校找杨老师问问，大概会多了解一点顾云现在的情况。

在这期间，他又打电话和别的同学聊了聊，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顾云的事。

大家不是表示毕业了之后工作很忙没心思关心以前的学长，不然就是表示模糊听说学长出了点事，但是具体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听到同学们这样说，段淳才彻底安心下来，想，知道顾云的事的人应该不算多，不然大家也不会问起来都不知道。

而身边的同学朋友都不知道这些事，对于顾云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杨老师回老家去过年了，还没有回来。

段淳的父母从非洲过完了年，却终于回来了。

父母大包小包提了不少特产礼物回来，一进家门，就大呼小叫。

这样段淳明白，他们是真正回来了。

小姑和小姑父，嘉嘉这段时间都住在段家家里，见到大哥大嫂回来，大家都高兴不已。

段淳有些头痛又高兴地想，这下好了，家里热闹了。

母亲先是给每个人都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让所有人都听命于她，在她的指挥下把大包小包的行李都拿出来分类分好，归类归好。

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送人的送人。

两家人忙碌了一个早上，总算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段母双手一拍，又领着大家出门去吃饭。

说是过年这段时间累着小妹妹了，一定要请客吃饭犒劳一下小妹妹。

段熙推却不过，只能由着大嫂做主意了。

吃饭席间数段母的声音最洪亮，话最多。

段淳给母亲夹了几次菜，想让自己母亲安静一点，但是段母兴致颇好，一定要把自己在非洲的见闻都拿出来讲一遍。

段淳见自己的办法不管用，只能随她去了。

吃完饭后，母亲又拖着大家逛街。

父亲和小姑父倒是溜得快，立刻以各种工作理由拒绝了。

段淳一个大小伙，正好是给她们妇女免费当搬运工的绝佳人才。

他最后逃不过，才不得不陪了两大两小逛商场。

顾云因为之前在网站上表演激情视频的事，并没有被身边朋友知道，但是他却还是被一些莫民奇妙的人骚扰。

之前他接到了几次骚扰电话，谎称打错了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打来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每次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而且都要求见面。

他很严厉地拒绝了对方，但是对方还是锲而不舍地一直打电话过来。

顾云扬言说要报警了，缺不料对方却威胁说保留有他在视频上的录音和照片，如果报警，就把这些东西散布出去。

顾云一个在象牙塔呆了二十几年的人，何曾应付过这些“社会人士”的厉害。

之前段淳知道了他的事情，他之所以可以不需多加防范段淳，是因为他隐隐之中还是相信段淳的人品，觉得他不会如此下作无聊把自己的事情都说出去。

但是现在面对一个真正恶意满满的陌生人，还在电话里威胁他，这就让顾云感到很棘手了。

对方求的是财而不是色，这让顾云稍微觉得好一点。

如果遇到了那种要人的变态，顾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报警。

去见歹徒之前，他又暗地里带了一把刀在口袋里，然后才出发去了商场。

如果遇到紧急的情况，顾云希望这把刀可以保护自己。

他带了围巾把自己的脸遮住，只留了眼睛。

到达商场的时候，神色匆匆，和一般进商场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段淳正好走到入口的地方，那里有一家哈根达斯，妹妹们朝着去吃冰淇淋，段淳站在那里等位子，一下就看见了走进来的顾云。

顾云走得很急，又皱着眉，眉间隐隐带着不开心和焦躁。

段淳看到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忧心，心思更是不会停留在等位排队上。

对母亲说了一句“我去趟厕所”，然后就跑开了。

顾云自然不可能注意到段淳。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如何和对方那个威胁自己的人交易。

对方要五千块，他只带了三千出来，不是他不给 ，而是实在没有了。

几天之前的那个手机摔坏了，现在不得不买了一个比较差的手机凑合着。

过几天学校开了学，要联系老师，又要联系使馆，有一个手机是必备的。

他还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先看东西，如果里面的东西并不是自己，那给钱就冤大头了。

顾云一个人心思重重地往负一楼走去，到了负一楼的地方，就拿出电话来打给对方，说，“我到了，你在哪里？”

对方说了地方，顾云直径朝着走了过去。

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带黑色帽子的人拿了一个信封给顾云。

顾云摸着那里厚厚的一包，心里还算镇定，觉得这是商场，人流量又大，自己的安全应该不会又什么问题。

那里面的照片，他打开来了仔细检查。

对方那个人说，“东西没错吧，上面的人不是你是谁。”

顾云听他语气里挑衅又讽刺，心如针扎，难受万分，强忍着怒火，说，“怎么只有照片，说好的录像呢？”

那人说得轻巧，“这次只有这个，下次说录像的事。”

顾云没想到这人出尔反尔，气的瞪大了眼睛，训斥道，“电话里面明明说好是两样东西，你这样做我是不会和你交易的。”

那男人又说，“东西在我这，我想卖就卖，不卖也是我的事。你自己上网去做了那种丢脸的事，还是大学生，还好意思在这里和我讲价，你好意思吗。”

这一番话，简直要把顾云气得血都吐出来。

他放在包里的手已经暗暗握紧了刀柄，此时此刻他狠狠地只想朝那个人砍过去。

刀柄冰凉无情，现在却被他掌心的温度握热，上面繁复的花纹刺着他的手心，他大力到像是要把那把刀握进自己的手掌里一样。

段淳在不远处看着情况不太对劲，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顾云一直背对着他，看不到顾云脸上的表情，只能一直暗中观察着。

那男人催促了顾云给钱，顾云的话几乎像是从牙齿间憋出来的，道，“你东西都没有带过来，我怎么给你钱。再说了，我看了里面的照片，里面的人并不是我，我想你找错了人。”

那男人立刻慌乱了一下，然后刻意沉下声音说，“里面的人怎么不是你，自己做得是不要想不承认，我把这些东西散布出去，小心你今后的日子难过。”

顾云冷笑了一声，说，“你干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吧，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但是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骚扰我，如果你不听，那么我也只有报警了。”

说完，顾云就要走。

但是那男人却忽然朝着他追过来，道：“你把钱给我，不然我让你好看，”然后又强拉了顾云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

他这一拉，顾云握在手里的刀就掉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金属清脆落地的声音引起了四周人群的伫立。

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

那男人慌了神，立刻捡起地上的刀指着顾云说，“你把钱给我！”

段淳这时候脑袋里“轰”的一声，只看见有人拿刀指着顾云就什么都想不了管不了了，他直接朝着顾云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顾云没有想到段淳居然在这里，又是惊异又是震动。

段淳跑过去对那个男人说，“你不要乱来。”

那个男人没有想到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自以为 拿捏了顾云的短处，顾云是不好向别人求助的。

但是段淳突然跑出来的，多了一个人帮顾云，那个歹徒就慌了神。

他们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四周行人的注意，大家都看到有一个男人举着刀比划着，商场的保安也注意到这边情况的异常，赶紧赶过来。

段淳这时候又说，“你现在不走，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那男人听了段淳的话，果然看见几个朝这边跑过来的保安，他立刻掉头，握着手里的刀跑了。

段淳见对方逃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九章

见歹徒离开，商场的保安又过来问了问情况，四周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顾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回不过神来，以至后来保安了解情况的时候一直都是段淳在回答。

段淳应付完了这些事情，就带着顾云去找了一个休息的地方坐下来。

段淳给他点了红茶，又点了些点心，见顾云脸色和嘴唇都苍白，不免关心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顾云神情恍恍惚惚的，听见段淳和自己说话，抬起眼睛来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声“谢谢”，又重新低下头，不再管段淳。

段淳见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免叹气。

他很是担心顾云这样的精神状态，忍不住伸出了手过去握住顾云，想要给他一些鼓励。

顾云感受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覆盖在自己的手上，一看是段淳的手，想要缩手，但是段淳已经温暖有力地握住了他，不给他躲避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