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见他坚持，便也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顾云去卧室换衣服，叫段淳稍微等等。

段淳应了好，就站在客厅等他出来。

顾云掩了门，回房间去换衣服。

段淳没在意，站在房间内又将整个屋子的陈设都看了一遍。

按说顾家也不是太差的家庭，虽然顾云不是独生子，但是也不至于会出不起钱让顾云在外面租房。

只是段淳没有想到顾云会租房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之前顾云叫他别介意，他是因为这是顾云的房子，所以才没有露出来介意。

但是现在顾云去了卧室，段淳又打量了一次这间房子，觉得这房子真的是又破又烂。

墙角裸露出来的砖块让他知道这房子还不是钢筋混凝土的，只是砖房。

地上也没有地砖，只打了一层水泥。

厨房和卫生间都显得逼仄潮湿。

段淳很难相信，学长为什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条件虽然差，但是顾云倒是把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地上扫的干干净净。

段淳轻微皱眉，有种面对不堪生活的厌恶，又有对顾云的心痛。

他想，如果顾云缺钱，自己能坐视不管吗？

当然不能。

段淳又看了一眼墙面，见那里有一块墙的颜色比周围的颜色要白一点。而从那比较白的方方正正的形状来判断，段淳觉得那地方以前一定是放电冰箱的。

墙角放着的矮柜上有一架索尼电视，上面积灰已久，段淳甚至不能肯定那部电视机还能用。

他愤愤不平地想，一定是黑心的房东把家电都搬走了，不让顾云用。

而顾云又没有钱，所以不能购置新的家电。

段淳为自己现在才发现学长生活得如此之差而感到愧疚。

他站在客厅里眼眶微微发热，有种“自己的男人正在受苦”的难过痛苦感。

见顾云还没有从卧室里面出来，段淳又觉得不能再让顾云这样受苦下去。

他知道以顾云清高的个性是万万不会开口诉说自己生活的不如意的。

当下他就决定要帮顾云，要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拯救出水生火热”。

段淳推开了顾云的门，发现卧室里并没有开灯。

他刚想喊一声顾云，却先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

第六章

顾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看见段淳推开了门，站在了卧室门口，他赶紧就捂住了手中的电话，换了声音说，“段淳，不好意思，我换了衣服马上就来。”

段淳的影子投在房间地上，外面的灯光散进来。

卧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开着的电脑。

顾云见段淳的目光看向了那边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他紧张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地说：“刚才我查一些资料，忘了关电脑。”

段淳觉察到某些不对劲，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他嘴上虽然说“嗯，没事，你慢慢来”，但是目光却在房间内巡视，像是寻找着什么。

顾云这边卧室的解构是进门的地方面对着一张书桌，上面放了电脑，然后进门的左手边有一个巨大古旧的立式衣柜。

房屋中间摆着一张床。床头面对着窗户。

除此之外，房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

顾云好歹以前境遇也不算差，现在沦落到了这种地方，又让段淳这样出生优越的人看了去，见他目光在自己房间内巡视，就感到一阵羞愧。

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地方小……”

他话还没有说完，段淳就大步走进了他的房间，并且朝床走去。

顾云见他就这样走了进来，没由来的心慌，想要过去阻止住段淳的行动。

但是段淳动作迅速，步子又大，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顾云见阻止他不能，着急地吼了出来：“段淳！”

他这一声，还伴随着“咔嚓”的一声。

段淳回过头去看地上，发现是他的手机摔在地上，已经摔成两半了。

两个人都怔住了。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

顾云目光亮亮的把段淳盯着，眼睛里面闪闪的东西透露了他慌乱的内心。

段淳的目光则很沉，又黑又沉静，像是暗夜里面深沉的河流一样。

段淳刚才走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那只被段淳藏在衣柜后面的玩具熊。

他以为顾云早就把这只熊丢了，毕竟当初他送给顾云的时候，顾云就一直说要把这种送给女孩子的礼物捐给福利院。

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留着。

不过也是多亏了这只熊，段淳才能找到顾云。

不，或许说，他才能找到小文。

段淳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听到顾云用压得很低的声音正气愤地说“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然后又说“你以为这样就真的能威胁到我了吗，我是要出国的人了，你能拿我怎样呢”。

段淳明白他是在和人谈判条件，但是尽管如此，顾云生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大概是他天生嗓音的问题，不适合强硬的口气。

段淳听到他声音里面努力压抑的隐隐愤怒，暗中握紧了拳。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摔成两截的手机，目光最后回到顾云身上，平静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顾云还不知道段淳已经发现了他一直隐藏的事情，他不明白段淳在问自己什么，待回过神来了之后，说，“什么为什么，你指什么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段淳见他还矢口否认，不免磨了磨牙，满口的细牙像是要被咬碎一样。

而顾云这边，他则是让顾云看到了自己还保留着几年前他送给自己的玩具熊而感到害羞。

明明当初收下的时候万分觉得难为情，一直说要拿出去丢了或是捐了，但是却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顾云这时也从刚才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了，只是心里带有一点点别扭的害羞。

他双颊泛着绯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明明没有笑却目光含情似笑非笑。

他低了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闯进来让我感到为难，很抱歉我不能下楼去送你了，你自己走吧。”

顾云这样因为要掩饰自己的害羞之情的逐客令让段淳相当火大。

在他耳里，顾云分明是岔开话题要立刻甩开他。

他几步走到了顾云没有关的电脑旁。

虽然设置了屏保，但是段淳立刻就破解了密码。

打开网页，立刻就发现了“虐恋”的视频聊天房间。

真相大白于天下，段淳转过来对着顾云说：“你在这个网上表演是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毁了你自己！”

段淳话说的口气又重又急，天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内心的感情是气愤，愤怒，悲哀，心痛，还有难过。

顾云这才明白过来段淳过来所说的那样的事是什么事。

他整个人马上就呆掉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熟人看过自己在激情聊天视频房间内的表演。

据他所知，他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都相当正直且性向正常，完全不像是会去这种网站的人。

顾云呆立着，翕动着嘴说“怎么会，你怎么……”

段淳打断他，问道：“你做这种事是不是为了钱，你家里不给你钱了吗，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

说着，他就要伸手过去抓顾云的手。

顾云才刚刚被他一碰到，就立刻激烈反抗起来。

他动作太大，段淳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往后倒退几步。

身后的电脑桌发出沉闷的声音，段淳撞到了电脑，电脑摇摇晃晃起来。

段淳这下把话说出了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

顾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被发现了激情视频聊天的事已经无法料想结果的事了，他现在却还想用给钱这种事情去侮辱顾云。

这对于顾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伤害。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又不可能收回来。

他一米八几的身高站在顾云面前，身影笼罩在顾云身上，让段淳非常想伸手抱住他。

顾云从最初被段淳发现秘密时候的震惊，到愤怒，再到后来羞愤。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身体却簌簌发抖。

像是冷，但是又不是那种冷。

他脸上的绯红已经完全退了下去，被一层像霜一样的苍白所替代。

他死死撑着自己最后一丝自尊，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间蹦出来的，“既然你知道了，这也没什么。不过这时我自己的事，我并不想听你的说教，也请不不要把我的事拿出去到处说。你如果想说什么的话，就请现在离开吧。”

顾云自认为是做到了最大的客气和大方。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再掩饰什么都是徒劳，不如大方一点承认，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太难堪。

段淳听到他这样硬气的话，又见他抖得像筛糠似的身体，心里的气更加盛。

心想说，他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事情拿出去到处乱讲，他为他担心，想要帮他掩饰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拿出去到处宣扬。如果不是担心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大晚上穿通城来找他。

段淳气极，既气顾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气他会把自己想成了那种伤害他的人。

顾云在段淳面前刻意把身体站得笔直，以免示弱。

他低了头避免和段淳目光接触，脸上有羞愤的表情，又有悔恨委屈。

段淳看着他黑发白肤的样子，含着水汽的眼睛又泫然若泣，心中本来就闷着一团火没消，见了顾云这幅勾人的模样，感到自己身体里面的血液都立刻滚烫起来。

顾云哪里知道段淳心中所想，他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他只知道他干的那些丢人的事情现在全被人知道了，所以才段淳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

之前学校里有些人传了他一些不好的风声去给老师，后来杨老师知道了，看在他博士论文已经完成，又十分笃信自己弟子品性的分上，才立刻为他联系了国外的博士后交流站，让他出去避一避。

没想到，却在要离开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云不是为了一时的快感就荒废前途的人，他自己的前途，他当然在乎万分。只是人难免犯错，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晚是最后一次进聊天网站了，却没有想到这时候被自己的学弟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顾云站在那里脑子里面乱乱的，已经想到了段淳跑去给自己导师说，最后闹得满城风雨的样子。

他想要跪下求求段淳不要这样毁了他，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非常难说出口。

第七章

顾云越是沉默不语，在段淳心中的姿态就越是刚硬。

段淳不知道顾云现在心里已经后悔了，而且是后悔万分，恨不得给他下跪。

他只是觉得心中有一把火慢慢的烧了起来，最后把他浑身的火都点燃了。

顾云要求他离开，是立刻就给这把火加了把柴。

一下，就让段淳的理智烧断了线。

段淳扑过去把他按住，然后抬起顾云的下巴，凶狠地，不留余地地吻了上去。

顾云是他肖像太久的对象，真正亲吻到的时候，才知道感觉如此的好。

顾云被禁锢在段淳怀里，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段淳遏止着他，剥夺了他的动作，舌大力地在他口腔内扫过，又吸又舔，还含住他的嘴唇不放。

顾云尝到了血的腥味，发出含糊不明的抗议声。

但是段淳哪里管他。

他做都做了，自然想要多得到些。

两个人扭打起来。

顾云虽然体力上不及段淳，但是到底也是个男人，发起狠来力量不会相差太多。

况且段淳不敢真正发力以暴制暴制住他。

顾云大力挣脱，立刻就挣开了段淳的手臂。

顾云羞愧欲死，却严厉丝毫不减，呵斥段淳道，“你以为发现我做了那些事，就真的可以来随便侮辱我了吗？你这样羞辱我，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段淳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时刻里。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是那种口腔和口腔之间的奇妙接触已经激动地让他背景发麻了。

他听到顾云的教训的时候，还有些不能回过神来。

顾云浑身戒备地盯着段淳。

他的眼角被泪染红，对上段淳一双深幽的眸子，更加像竖起刺的刺猬。

段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那温香软甜的味道还残留着。

他哑了声音叫了一句：“顾云……”

顾云立刻捡起地上的手机，警戒地说：“你现在马上离开，再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段淳心里本来想对他告白，但是见他如此紧张，不禁放下了双手。

顾云死死地握住电话，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力，他又警告了几次，“你走，你快走啊”。

这样，段淳才不得不离开了他的房子。

在段淳离开的时间里，顾云都全身紧绷出于高度紧张状态。

他把手里的手机简直当成了高尔夫球杆。

仿佛段淳如果在扑上来袭击他，他就会狠狠地用那根杆子敲他。

见段淳是彻底离开了，顾云这才逐渐松懈下来。

他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其实早就摔坏了。

这款是很早以前的摩托罗拉手机，现在摔成了两截，根本修都修不好。

顾云看着黑屏的手机，想，坏了就坏了吧，反正要离开了，过去了正好可以换一个。

他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面的网页，不免叹了一声气。

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才忘记了关网页。

但是随即又想，就算是关上了网页又如何，反正段淳已经看过了。

当时他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是匆匆穿好了睡衣才出去的。

假如当时关了电脑再走，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顾云回想着，脸上泛起一个苦涩的笑。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倒是没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恐慌。

最坏的都已经发生，后悔也没有用。

况且，这还不算最灰暗的时候。

当初他的性向被家里人知道的时候，那段黑暗的日子他都一个人挺过来了。

现在只是被一个以前的学弟知道了上激情网站这种事情。

两者比起来，实在是太不足相提并论了。

顾云神情怔忪恍惚，慢慢摸着床，坐了上去。

发了一阵呆，抬起眼睛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到墙边角落里的那只熊身上。

段淳离开顾云的家。

在走廊上又逗留了一阵子，才下楼离开。

他当时很想转身敲开顾云家的门，但是考虑到顾云刚才情绪那么不稳定，他怕自己再折回去会刺激到顾云。

所以这才没有多逗留，直接离开了。

第二天谭闻经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就被他姐姐摇醒了过来。

段淳一大早提了很多水果来看谭闻经的姐姐谭熙云。

谭闻经被吓了一跳，立刻从床边滚了下来。

滚到地上之后，他又立刻爬了起来。

说，“你怎么，怎么来了？”

段淳笑。

谭熙云笑着帮答“小段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提来了新鲜的提子。”

谭闻经被他姐姐一笑，红了脸，顶着一个鸡窝头说，“你坐坐，我去洗把脸来。”

段淳点点头，让他去了。

谭闻经去洗浴室打理了自己回来，看见段淳正和姐姐聊得开心。

谭熙云招呼他，说，“你回来了，陪小段说说话，我去趟厕所。”

谭闻经，“姐，需要我帮忙吗？”

谭熙云怪不好意思地嗔了他一眼，说，“别人小段还在这，你自己弄点早饭吃吧，我自己能行。”

谭闻经没有那么多肠子，他平时是怎么照顾熙云的，现在还是怎么照顾，不会因为段淳在这就不一样了。

段淳笑。

但是他姐姐谭熙云却不这样想。

平日只有自己弟弟在，怎么样被照顾都可以，现在有了一个外人在，自然不能一样了。

谭熙云一个人支撑着去了厕所。

谭闻经走过来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泡麦片当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