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3)——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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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及此处,卓寒青等经验丰富的将领已经想通其中关键。不是别人,就是卓寒青本人,“我这就去准备袭营事宜。”以他再羽檄军中地位,这样的琐事本用不着他亲力亲为,但若不是自己亲自做过,卓寒青就是难以真正放心。

考虑到卓寒青的幕后,他与这位老将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立场不同。偏偏此刻,还是禁不住对他升起敬意。亲力亲为,在大势面前放下个人恩怨,卓寒青堪称一代名将,不枉滟湄漪将他雪藏多年。

“卓老将军——”喊住即将走在营帐的将领,一个“老”字,并非是对他年纪的诋毁,而是真正的尊重。“烦请老将军在准备之时,给每位士兵再多备上一件物品。”

卓寒青回头,等着烈熠吩咐。对方没有让旁人听见,而是用传音告知。卓寒青怔了怔,几乎认为自己耳背听错,直到再三确认之后,才满怀疑惑的走了进去。

是什么样的物品令烈熠这么郑重其事又故作神秘,众将心中都十分好奇。这份好奇,也在不久之后就得到解答。有追击袭营的任务在身,羽檄军上下谁也不敢多做耽误,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相应准备。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烈熠亲口吩咐之物。

加了这一特殊装备的士兵们,个个面色涨得通红。不用照镜子也可以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是既狼狈又可笑,哪里还有半点英姿飒爽的羽檄军人模样?

看了一眼,众将脸上出现了与卓寒青全然一致的惊骇表情。再看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那就唯独剩下瞠目结舌了。对烈熠心怀不满之辈,诸如楚立天者,依然毫不遮掩嘲弄的神色,幸灾乐祸的等着看烈熠出丑闹笑话。

“出发。”滟昊冷就是这样,永远用不着多说一句废话,最简单的字眼在他用来就可以发挥最神奇的力量。只用这么一道命令,就堵住了所有的不解与责难,众人整装,步伐抖擞的跟随在滟昊冷面前踏出静铁关的大门。

第三十八章:草莽手段

燕归愁驱马上前,从军已有不少时日,他骑在马上的姿势依然是悬吊吊的,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如此晃晃悠悠,历经艰险才算是干上了前方的烈熠,与之并辔而行。

指指点点周遭装备奇异的士兵,燕归愁笑道,“想不到公子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草莽的技能。”正如可笑的物品与装备精良的羽檄军不符,华贵悠远的烈熠,也同样与这些草莽惯用的手段格格不入。想到此处,燕归愁禁不住加上一问——游侠出身的自己,是否也配不上今时今日的地位?

不过想是想了,以燕归愁的大大咧咧,想想之后也就作罢。配与不配,赋予他职权的老大滟昊冷,要操心也轮不到自己。难得的忧愁被抛诸脑后,燕归愁专心欣赏起眼前这一幕奇景,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放在民间算不得新奇的法子,没想到用在军队身上之后,会有这般好笑的场面。

物品普通道随处可见的地步,也根本不值钱,就是一些粗壮的木棍,但是出现的地位却怪异了些。不是被士兵们握在手中——习惯使用精良武器的士兵们,若是拿着这么一根土不拉几的棒子,也算是相当违和的场面。但是,还是赶不上眼前所见。

木棍不在手上,而在背上。用了各种各样法子,或捆或绑,总之是将那些粗糙的木棍捆在了士兵们的背后。冷不丁看上去,就像是故意用棍子将士兵的脖子直起来一般。这样的装扮,若是只有一人也就罢了,偏偏有着一大片,弄得威风凛凛的士兵们如同被插在田间的稻草人。

也难怪燕归愁肆无忌惮的笑个不停。在众多不解的声音之中,出身市井令燕归愁成为唯一一个看透烈熠用意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会平静观看。着实是,太喜感了嘛。

烈熠瞥了燕归愁一眼,当然看透这人不是来夸奖自己的,非要说他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缓解行军途中的无聊罢。许是因为曾经与之共饮的关系,里诶一对待燕归愁,并不像旁人一般。偶尔,也会露出一丝真性情。至少这么斜眼瞪人的表情,对着其他人,烈熠是绝对不会的。

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燕归愁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絮絮叨叨的就此谈论起来,大体就是一些什么奇特的民间风俗之类。越谈燕归愁越是心惊,他自己游历天下,本身就是一本或的风土人物志,对于这些琐事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可他没有想到烈熠也能如此。甚至许多偏颇的,鲜为人知的奇人异事,这位熠公子也能侃侃而谈。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随着行军步伐的戛然而止,敏锐的两人都知道,已经贴近敌营的警戒范围。

蛮族军队正在埋灶煮饭,袅袅的白烟飘荡于营地之上。不过烈熠还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的不同,数目不够。以眼下锅灶的树木,所烹煮出来的饭食并不够蛮族士兵全员吃饱。即使经历了一场大败,但蛮族还剩下数量庞大的军队。

先前汐蓝偷袭蛮族粮草的计划,毫无疑问给琅邪带去了沉重的打击。若非如此,赫连远遥也不会失控当着两军对烈熠喊出那般决绝的话。也不知,他此刻心中是否有丝毫的后悔。

赫连远遥的恨意越重,越能表明粮草的重要,这一点是交战双方都无法摆脱的难题。汐蓝需要从本土调运,每一日的开支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琅邪的粮草运送,或许直线距离比汐蓝近了不少,但是路途又何止难走了十倍。横越寸草不生的沙漠,每一颗粮食都贵若黄金。

那一场覆灭野心的大火,赫连远遥焉能不恨?

烈熠从炉灶数目推论,蛮族已经不得不进入限粮的危机阶段。

******

军医为赫连远遥诊治之后,一圈一圈的缠上绷带。费了很大的力气之后,终于没有看到血迹涌出。然而军医心知肚明,这都是表面现象,仅仅由于他包裹了无数层,才遮住了可怖的伤口,而这些绷带的下面几层,只怕是早已被血液染透。

大汗早已浸透了军医的额头,奈何双手都沾满了血迹,想要抹上一把也不行。他已经尽了全力,可是缺少效果奇佳的止血药,他也无能为力。按理来说,战争之中最常备的药物就是止血药,但是对于蛮族军队来说,却只限于最普通的一种。

以赫连远遥的想法,士兵的伤势不重,用普通伤药就可以治好,那就去治,好了之后还有用处。一旦伤势超过某种程度,治也治不好,或者治好了也会缺胳膊少腿,免不了成为军队的拖累,这一种倒不如干脆不治。

况且治疗重伤的药物往往昂贵难寻,蛮族军队作风在赫连远遥的影响下残酷彪悍,从来就没有准备过昂贵的伤药。赫连远遥本人自己也是艺高人胆大,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断臂受伤的一日。这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军医吞了口唾沫,为了尽责,该说的话还是不得不说。“王上,你失血过多身体虚弱,需要足够的睡眠修养。”剩下一句,军医打死也不管说出,咽回了肚腹之中——若是再继续操劳下去,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自从般若面具被烈熠击碎之后,赫连远遥也就不再使用任何物事敷面。为了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痕,他也曾费了不少力气遮掩。可就在面具碎裂的一霎,幡然醒悟,要放下这一层执念,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赫连远遥自嘲,如果事事都能轻易放下,那该是何等的轻松惬意然而,就算同为执念,之间到底也是不同。有一些,只需要一个适合的契机,便可以忘却的干干净净。而另外一些,就如同长在心中的倒刺,费尽力气也拔除不掉。

随着血液流逝的还有赫连远遥的体力,靠在软榻之上,说话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来都十分艰难。“修养?熬不过今晚,恐怕再也没有修养的机会。你下去罢,将平沙叫来。”

倘若要再整个琅邪,乃至于要在整个天下找出一位对赫连远遥最衷心的人来,那此人非平沙莫属。军医才出帐篷,就看见那个铁塔一般的勇士守在门口,寸步不离。还不等他开口,只是往帐内一指,平沙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赫连远遥抬头看了一眼,招手让他走近,附耳交代了几句。话才说道一半,壮汉已经不干了,直立起身,“王上,你说今晚有偷袭?属下赶紧带你离开罢!”

在赫连远遥的目光之中,平沙才反应过来自己举动有多么失礼,有多美不顾长幼尊卑。挠挠头不再言语,却也没有将之前所说收回。向来只知以王上的命令作为行动的准则,一丝不苟的将之完成,如今不知怎么起了违抗之意。但是,平沙坚持自己没有错。到了比不得已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打晕王上强行将他带离险境,哪怕时候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平沙的心事单纯如一张白纸,所思所想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赫连远遥看清楚了,到底还是起不了怪责之意,至少此时不行。仰天一叹,“就算想走,也要走得了才行。”

他不是一个顾惜人命的上位者——这一点上,赫连远遥与滟昊冷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一定要找出百姓对他们的意义,大概也只有一种,握在手中的筹码,可以利用的条件。

既然是筹码,当然没有人会为了手中的筹码去拼命。赫连意义所说的走不了,不是被军队拖累,而是……有人不放他走。在知道滟昊冷没死的一刻起,他就已经有了觉悟,他杀不了汐蓝帝王,如今便轮到汐蓝帝王来杀他了。

一报还一报。

与烈熠的意志无关,他心余牵挂也好,他绝情断意也罢,都无法阻止赫连远遥与滟昊冷之间的恩怨。没有一条理由,会令滟昊冷放过这位琅邪王。

“今晚是最关键的一夜——”再如何渺茫,从来不信命的赫连远遥,还是禁不住对天祈求。“只要今夜汐蓝没有追上来,那么久还有一线生机。”

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能是本王的痴心妄想了。平沙,你去调用那只特殊部队。按照之前商议好的那样,准备伏击汐蓝军。”

平沙摇头,狠命摇头。“不!王上,属下不能离开你!在这个时候,属下怎么能离开王上?”

“有什么不能?”赫连远遥嗤笑。他没有看开生死,相反眸色之中是更加浓重的狠厉。“今夜若成为本王的大限之日,那么,本王也要让滟昊冷陪葬!”

第三十九章:戈壁沙狼

“想不到琅邪王会亲自出阵。”滟昊泠将对方上下打量一遍。缓缓说道。此刻羽檄军正采取反月阵型,将蛮族军营半包围其中。以目前悬殊的实力对比来说,这样的阵型是最适合不过。

赫连远遥不再使用弯刀,那是一种需要十足技巧才能发挥威力的兵器,他在失去右臂的同时,也失去了对于这一种特殊兵器的驾驭能力。相反,手中换了一柄直刃的长刀。大概是常年积累的气势犹在,此刻看上去也不觉得他就如何狼狈。

“当日本王叫阵静铁关,也是汐蓝皇帝亲自出阵,这一回就算是礼尚往来。”赫连远遥死也不愿低滟昊泠一等,一张口就提出了对方中毒那一日的情景,也不担心会更加激怒于他。事实上到了这般田地,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滟昊泠凤眸一挑,看不出怒气,反倒更接近于兴趣盎然。“要说礼尚往来,也该是朕还礼与琅邪王。空华奇毒,令朕记忆犹新。”

“这都能记忆犹新?”赫连远遥满含讥诮的一哼,其意已经十分明显,他在嘲讽滟昊泠所见世面的、太少,所以才会大惊小怪。“汐蓝帝王就是好命,怕是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时刻。”

滟昊泠不以为意。在绝对优势之中为了对方的口舌之快而动怒,只会显得自己小气。不仅没有反唇相讥,相反还回了对方一笑。“如此可见琅邪王手中有不少好东西,倒不如跟朕回北冥城去,如此也可以令朕开开眼界。”

赫连远遥不比普通人,他是一国之君,蛮族之王,滟昊泠这般说法当然不是正当的邦交邀请,赫连远遥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踏足汐蓝,就职剩下唯一的一条途径——做为阶下囚。

两人之间的机锋越打越烈,不管采取怎样的方式,或挑衅生事,或暗藏玄机,彼此都不愿在这上面落了下风。

赫连远遥突然发现了什么,“怎么没有看见熠?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么?”说到此处,赫连远遥立时就是、想起来了令自己恨欲狂的一幕。“难道这一次诱饵唤作汐蓝帝王,熠公子倒担任起了偷袭的任务。”一边说着,一边以手势示意属下——速速查探四周,是否有汐蓝军埋伏?

对方的小动作,滟昊泠视而不见。有埋伏又如何?被他找出了又如何?正面战场队赫连远遥尚且应付不暇,他不可能还有余地抽出一支部队去对付其他。

“熠那个人太过心软,上次他出手,也只是断了琅邪王一臂。换了是朕——”言及于此,滟昊泠蓦然停顿不再继续,偏就是因为这样,反而有一股狂傲之气。九歌化身骏马,滟昊泠端坐其上,但是这个身姿已经充分展示了,他有狂傲的本钱。

赫连远遥动怒。他不得不怒,每个人都有不容触及的逆鳞,滟昊泠故意动了属于他的那一块。“换了是你,又当如何?!”

一边是追击者,一边是逃亡者;一边身强体健,一边重伤未愈。怎么看怎么想,主动发动攻击的都应该是前者才对,后者不仅不应动手,还应该想办法拖延时间静待时机。但就在晃眼一瞬间,情势已经完全颠倒过来。

左手提刀,此时的赫连远遥当然使不出巅峰时期的力气,不过这拼力挥去的一刀还是具有骇人的威力。刀锋切开空气,带有锐利的回音。

“好刀法!”滟昊泠赞了一声。手臂一揽,夺过了距离最近的一名骑兵的马刀,与之重重相击。赫连远遥没有用曾经从不离身的满月弯刀,滟昊泠惯用的兵器至今为止也没有显露真容。都是平凡至极的武器,在这个战场上还有无数,但是却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激荡出如此璀璨的交战火花。

也不用等滟昊泠的命令,身后的军队也在同一时刻发动总攻。各个中级将领,按照预先决定好的战术,带领自己的属下冲向各自的进攻点。

混战,又是混战。

从高处俯瞰,烈熠很想心无旁骛的纵观全场,洞悉情势。只是自己的一双眼,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追随着同样一条身影。明知他不会有事,实力处于最佳状态的赫连远遥尚且无法战胜他,更何况如今赫连远遥只余了一半的力量。

然而目光一旦锁定,就再也无法将之挪开。空华之毒,已是毕生大恸,烈熠怎么能容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脚边还捆绑着几名俘虏,都是蛮族的巡察部队。发现他们的行踪之后,烈熠下令不可轻易伤人性命,于是属下只好暂时将其捆绑起来,限制他们的自由。之后的不到熠公子新的命令,几名俘虏就只能维持这种状态,嘴里塞着破布,咽呜着出不了声。

“嗷呜——”一声悠扬的,森然的呼唤陡然响起。随之,在连绵的沙丘之后,有了无数应和的声音。

烈熠等人所处的位置没有交战,还能够听见这声动物的叫声,相比下方正陷入混战的军队,是听不见的。

因为听不见,所以才更加觉得变故突如其来。一支新的力量,一支本该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的新力量,闯入了战场。

狼群。

狼群可谓是世间最团结的物种之一,但是这种团结,仅仅限于种族以内。对于敌人,他们会同仇敌忾,部将对方彻底消灭就誓不罢休。如今,显然这支惊现战场的野狼部队,将羽檄军当做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汐蓝与琅邪的战线早已犬牙交错,可是那些野狼就像是具有人类的智慧一般,只对汐蓝一方发动进攻。当森森白牙对着自己张开,尖尖利爪对着自己展现的时候,羽檄军中所有明眼的,眼挫的,聪明的,愚笨的,都已经看出来,这些野狼完全将已方当做了进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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