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师劫——票风公子
票风公子  发于:2015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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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针灸和昏迷,余下的时间都用来配药。十几天来,长安已经对郝凌掣的毒很熟悉了,慢慢着手配解药,既然找的到毒药成分,要配出解药就有可能。只不过中途要经历很多次失败罢了。郝凌钥在一旁帮忙,越接触长安,郝凌钥对长安越是改观。

起初见到长安时,郝凌钥只是惊艳,眼前的少年美得不可思议,其次是崇拜他的针灸,长安一直坚持为郝凌掣施针找药,累得骨瘦如柴,连郝凌钥这个亲弟弟,都自叹不如。

郝凌钥叹服长安的坚强,叹服他的才华,只可惜长安忙得没有时间,否则若是听到他美妙的琴声,郝凌钥怕只会更加崇拜他,真正的惊采绝艳!

微冷,倔强,美丽又不失可爱幽默的少年,内心纯净,善良真诚又容易受伤。

一直在长安身边打下手,郝凌钥更是折服长安在药理上的天赋,他承认,自己确实不如长安,也许,长安真的能配出郝凌掣的解药。

但同时,长安暧昧不明的态度,以及郝凌掣的志在必得胸有成竹,让他好奇,却未深究,只要郝凌掣不死,以后机会多得拷问。眼下还是解毒要紧。

针灸排除的毒越来越少,已经是第十四天了,长安也越来越急,虽说毒排了许多,但是不见得郝凌掣就挨得过十五天。

几乎挑灯夜战,通宵达旦,有了郝凌钥和夕月的帮忙,长安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房间里书籍遍地,剪刀,匕首,银针,布条,打碎的茶杯,还沾着血,总之要有多混乱就有多混乱。

反观他本人,一袭白衣虽说有些皱,但是不掩他的潇洒落拓。忙不及搭理,头发自然垂顺,青丝如瀑,一双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苍白无血色的白皙脸庞,黑白分明得有些骇人,却难掩让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第十五天的戍时,在第十五天只剩下几个小时的时候,在众人惶急不堪的时候,就连郝老将军都赶到。

季君阳阴着脸守在床边,久居深宫的太后端坐在一旁,雍容高贵的脸上难掩焦虑。

郝凌钥也不再是幸灾乐祸嬉皮笑脸,严肃起来跟郝凌掣竟然十分相似。

郝老实,杨策,曾不减,忠叔,雨霁,云初,也纷纷守候在场。

郝老实多天来一直守在门外,红着的眼睛好像随时要哭出来,黑眼圈很浓,胡子邋遢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曾不减面色不改,但是眉间微蹙,杨策站在他左手边也同样着急。

郝凌掣看着殷勤的众人无语地笑道,“我又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搞这么大阵仗是要做甚?”

郝凌掣看着一大帮人,朝郝凌钥问道,“长安呢?”

郝凌钥拉着脸正要说话,就见长安穿越重重障碍奔进来,手中还端着碗药,兴奋地说,“成功了!成功了!”

美人出场,惊艳四方。

翩若惊鸿,白衣凌乱,黑发齐腰。

黑与白的鲜明对比,衣服与脸色几乎分辨不清,除却黑色的发,只看得见漆黑的眼睛还是明亮如黑曜石。

轻飘飘地进来,他太瘦了,瘦得像是要飘起来,真正的弱柳扶风,这样的瘦却让人心疼。

长安跑到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笑说完“解药”二字,便晕倒了,连众人兴师问罪的机会也不给。

郝凌钥眼疾手快,再一次抱住长安,郝老将军宝刀未老,一把接住要落地的药,竟是一滴未洒。

季君阳面色微沉,众人面面相觑,解药就一碗,喝是不喝?连御医都解不了的毒,小小的琴师,他的医术又怎么可信?况且他还是雪羽国的人,难保不是善于伪装的细作。

解药可不可信,时间却不等他们多想,马上第十五天就过去了,他们不敢拿郝凌掣的性命来赌。

太后率先说出众人心中的疑问,“这少年是谁?这解药可靠吗?”

众人都望着郝凌掣,郝凌掣二话不说,微微一笑,接过老将军手中的药,一口饮下。

“凌掣!”

“将军!”

“少主!”

郝凌掣畅快地笑道,“我信他。”

郝凌掣转头朝季君阳轻轻笑道,“君阳,你日理万机,国事繁忙,还是先回宫中,明日还要早朝,早些休息。馨兰有你即可。”

季君阳怒气沉沉,要不是满座皆人,他早就告诉郝凌掣自己的心意了!要是早一点说出来,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吗?!不可以!九五至尊,王者天下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留不住他!

馨兰有我即可!我有你方可!

季君阳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站着不动,脸上还是惊疑神色。郝凌掣一一道别。

季君阳最终在众人的规劝之下,不得已回到了宫中。

九五至尊确实有无上的权利,但是也有许许多多的桎梏,很多的不能说,很多的不能做。

12.喜欢

郝凌掣此生第一回和颜悦色,把众人都劝了回去,屋里只剩郝凌钥和昏迷的长安。

郝凌钥低声唤了一声,“哥”,郝凌掣并没有答他。

万一郝凌掣真的死……

他怎么可以死?!他不是阎罗么?他怎么可以死!?

沙漏声,声声入耳,每一声都砸在郝凌钥的心上。

郝凌掣却很平静,针灸确实除了他体内的绝大多数毒素,现在如果不是与自己亲近的人,竟是看不出自己还深中奇毒,就连御医都诊不出来,而且疼痛大大减轻,只是有些轻微不适,尚能忍受。

自己杀了煞羽,又中了他的毒,也许是报应。

浴血半生征战沙场的郝凌掣,死于战场,便是死得其所。

二十一年的生命里,仔细回想,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

闭上眼睛轻轻回忆,只有满脑海的杀戮,刺眼的血红,好像除了这些,就只是模模糊糊的人影,几近空白。

郝凌掣,为了战争而生,为了战争而死。

两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事,竟未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

长安长长的眼睫轻轻颤抖,他睡得极不安稳,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等着他。长安挣扎着还是醒过来了,缓缓睁开眼,郝凌钥察觉他的动静,喜道,“美人!你醒了!”

长安扶着郝凌钥站起来,艰难地掏出一张划得乱起八糟的纸递给郝凌掣。“这是解药方子。已经过了子时,现在已经是第十六天,将军应该无碍了。解药一日三服,不日可痊愈。”才说完他又晕过去了,却从正面倒在郝凌掣身上。

郝凌钥听完,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死了,果然祸害遗千年。老头子可以放心了。累死我了,我要睡觉去了,你自己也好好休息。明天将是美好的一天!!”

郝凌钥伸伸懒腰,打了哈欠,哼着小调回房睡觉了。

长安还趴着郝凌掣身上,郝凌掣低头看着他,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散开,却柔顺地贴在耳侧,下巴越发瘦削,虽然憔悴,却有种病西施般的美丽。

抱着他还有些硌手,仿佛瘦得只剩下骨头。郝凌掣温柔地笑笑,自言自语道,“虽然你很瘦,又没有几两肉,而且还是个男人,但看在你这么辛苦医好我的份上,本将军就勉为其难接受你以身相许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郝凌掣早早的醒来,又情不自禁地看向怀中的人。

脸色苍白得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原本白皙修长的手说骨瘦如柴也不为过,只剩皮包骨,圆润的指甲上,还沾着残留的药渍。

心中密密麻麻的,像是一下子涌尽了无数的细沙,簌簌地穿心而过,有些舒服,还有些几不可见的心疼。

大约,这种感觉,就是传说中的喜、欢。

郝凌掣抱着长安的头,望向窗外,天是灰暗的蓝色,目测应该不是一个晴天。夜色也许不温柔,但是郝凌掣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郝凌掣起身,给长安盖好被子,自己覆手立在窗前。

郝老将军牵挂儿子,一宿没睡好。不一会儿就赶过来看望他。

见到郝凌掣安然无恙地站在窗前发呆,心中巨石落下。郝凌掣见到父亲,轻轻一笑,“父亲。”

浴血多年,英勇无敌的老将军竟然一下掉下了眼泪,郝凌掣不会安慰人,只是扶着老将军坐下,低声说,“都过去了。”

老将军握着郝凌掣的手,连声说道,“好,好,好。”

父子两人一直静静坐着,竟是多年来一直没有过的事。以前老将军对郝凌掣要求很严,大骂教训下手狠厉,竟像是对着外人一样下手重。

郝家世代为将,郝凌掣作为长子将来要报效国家,虎父焉能容忍有犬子?老将军希望儿子比自己更强,恨不得揠苗助长。郝凌掣小时候受的苦自不必说。

父子两人因此见面就冷着脸,后来虽然彼此都想言好,但是一直拉不下面子,也就生疏了多年。这次郝凌掣中毒险些死去,父子二人的关系反倒亲近了不少。

不一会儿,郝凌钥来了,一进门就笑道,“哟,老头来了啊。请放一万个心,郝家的祸害阎王都不敢收。”

老将军哈哈一笑,“你小子皮子硬,欠抽。”

郝凌掣听着他们调侃,心中也很欣慰。

老将军扭头突然看见了躺在郝凌掣床上的长安,指着他问,“这小孩是谁?醒来定要好好赏他!”

郝凌钥暧昧地往郝凌掣一瞥。

郝凌掣笑道,“长安乃府中的琴师,亦擅长医术,此次孩儿得已脱险,他功不可没。孩儿定会好好赏他。”

郝凌掣眉头微皱,又接着说,“怎么昨晚晕了后,就一直不醒。郝凌钥,你给他看看。”

“遵命!”郝凌钥嬉皮笑脸地走过去拉起长安手腕探脉,“体力精力严重消耗过度,怕是要躺上几天才能醒过来。”

季君阳得知郝凌掣无恙,大赦郝凌掣一个月不上朝,不打仗,说是就算兵临城下,也绝不动他。

失而复得的喜悦,淹没了季君阳的理智。

为君者,喜怒不喻于表,不动心而忍性,凡事都要顾量,凡事都要左右权衡,反而是最难做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实则皇帝有多难做只有自己当了才知道,人人往你面前一跪就得了,那自己又能求谁呢?寂寞不予人道,辛苦不予人说,高处不胜寒。

季君阳此番大悲大喜又隐忍不伤,怕是憋得内伤了。估计得好一段时间才能缓和过来。

再见郝凌掣,也不大合适,于是也没有去看望他。

太后得知喜讯,千年老参,十全大不药什么的,尽往将军府,说是要给郝凌掣补补,郝凌掣无语,搞得好像自己像孕妇一样。倒是长安,需要好好补一补。

五六日之后,郝凌掣已经痊愈,长安却出乎意料的还没有醒来。

自从长安解了郝凌掣的毒,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老将军早年南征北战受了许多的伤,晚年比较畏寒。十月二十号的时候,与郝凌钥一起打道回老家了。

郝凌钥嚷着要把长安带走,郝凌掣一手点了他哑穴,扔进了马车。老将军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郝凌钥怨妇般的眼神分明在说,“郝凌掣,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老将军才走,长安便醒了。

13.争执

长安睁眼,看见郝凌掣守在床边觉得十分诧异。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下,一会儿地面上就堆了一小层。

刚刚才醒过来,新鲜的冷空气,凝固着人的思绪。

隔着窗纸,看清扬的雪花轻舞,有种朦胧不透的美丽。

长安靠坐在榻上,颇为惊喜地说,“下雪了。”

郝凌掣提着一个金漆雕花的暖手炉坐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温柔地说道,“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炉火烧得通红,温暖的火光映着郝凌掣柔和的脸,格外的温馨。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你会不会喝酒?”郝凌掣突然问。

在郝凌掣心情好的时候,他的纵容就像无底洞一样没有下限;若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的怒火好像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又像满杯的水,一滴则溢。

现在他的心情应该很好。

“怎么?”长安说,“我不会喝酒。”

郝凌掣笑着看着他,“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

长安无语,简直就是谬论,谁规定男人就要会喝酒?“医学上有一种病就做厌酒症,只消闻到酒气便会全身起红疹,这种人如何喝酒?”

“那你可患有此症?”郝凌掣问。

“未曾。”

郝凌掣大笑,“那不就得了。”

长安又是一股火气上涌,他简直不可理喻!

郝凌掣起身拎了壶酒来,又细致地开始煮酒。

酒香随着飘散而升地白气晕开,郝凌掣说,“你若再弹琴一曲,人生便美好了。”

“这是你的房间,琴在我房里。”

“我去拿。”郝凌掣起身出去拿琴,长安还在奇怪怎么他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琴拿来的时候,长安已经下床坐下。

“你想听什么曲?”长安笑笑,“我现在可是没什么琴心。”

郝凌掣把琴摆好,有些哭笑不得,“你竟然这么记仇。”

“岂敢。”长安说罢便低头拨弦,美妙的琴声灵动悦耳。

******

郝凌掣喝着酒听他弹琴,雪一直下个不停。

“你在弹雪景。”他仰头将酒一口饮尽,又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长安收指,说,“是雪景。”

郝凌掣微微一笑,“谁做得了你的钟子期?”

“我不是俞伯牙。”长安起身走到窗前。“郝凌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么想知道?”郝凌掣放下酒杯,走到他身后,低沉的声音中含着笑意地问。

“不,我不想知道。”长安退开几步,淡淡地说,“滴水之恩,要如何报?不知将军是如何看待的?”

郝凌掣眯着眼睛,说,“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只是有些东西,欠了,一辈子都换不了。”

长安仰头看着他,笑道,“是吗?”

郝凌掣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

郝凌掣领着长安直直穿过凌风堂,通往后山的镜湖。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没有鸟兽,没有人烟,甚至没有声音。

没有蓑衣,没有孤舟,只有漫天的白雪。

雪中的镜湖,极美。湖面结了层薄薄的冰,晶莹剔透的冰面,还看得到湖中各色的鱼自由嬉戏,黑色,红色,白色,缤纷多彩。

长安隔着冰面,似乎想要去摸鱼。

郝凌掣见状,手指轻触,完整的冰面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冰孔,而且周围的冰没有一丝裂痕。

两人走到湖中凉亭,冷风轻轻吹着脸颊,寒冷刺骨。放眼四望,全世界都是纯洁的白,长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脱离了红尘,到了纯白的异世界。

郝凌掣把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貂皮鹤氅脱了下来,披在长安身上。

长安静静地站着,不可否认心里悄悄滑过一丝暖流,“郝凌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郝凌掣低头说,“知道。”简单的回答,却没有多余的解释。

他指着结了冰的湖面问,“想不想站着湖上面?”

长安说,“古人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冰上行走,虽然刺激,我却不想掉下去。”

郝凌掣突然搂着他的腰,倏地飞跃起来,轻轻地落在了湖面上,笑着说,“废话真多。想便是想,掉下去,我会救你。况且有我在,你根本掉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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