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房客(包子)上——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5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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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充满磁性的成熟男声在空旷而安静的房间四面八方缓慢流动,逐渐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惊涛骇浪,暗潮汹涌的危险海洋。

这是来自深海的杀意。再深的海也掩埋不了的锐利杀机。

女子沉默着,半晌,幽幽叹了口气,像是终于累极了懒得再管那般,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好好,行吧,你长大了……你们都长大了。OK,那你自己掌握分寸,我先挂了。”

“嗯,”秦深低着嗓子沈声答应,顿了顿,细心嘱咐,“好好照顾真真……还有,姐姐,你也千万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

女子咯咯笑了:“还算你有点孝心。呵,行啊,想要我不太累,那你就赶紧解决完这事儿,然后速度滚回来我身边帮我做事!”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秦深无奈一笑,放下手机随手扔在床上,目光幽邃,目不转睛深深凝望着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满心满眼的傲骨傲气几乎要冲破相框呼之欲出的天之骄子,许久,一抹惊心动魄的狠戾之色忽然从他那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底一闪而过。

是的,真真,你放心,不会太久,不会太久了。很快……很快,就好。

第四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秦深果然信守承诺,准时敲响了楼下程诺的房门。

本以为会等候多时,哪知道敲门的右手才刚放下,眼前的防盗铁门就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一个顶着一头浅栗色柔软短发的毛茸茸小脑袋从门背后犹犹豫豫地探出来一小半,咧开嘴角朝头顶的男人赧然一笑。

秦深怔了一下,立刻神色不善地眯起眼睛。

毫无血色的脸色,眼底浓重的血丝,以及眼睑下那两个根本无法掩饰的大大黑眼圈……

秦深既惊且怒,无法置信:“你熬……”顿了一下,意识到实际问题恐怕远比这个严重,立即换了一个更为准确的词语,“你通宵!?”

音量简直无法克制地拔高N度,几乎是在质问。

程诺身子一颤不禁有些心虚,眼神闪躲脑袋一垂,不自觉往后瑟缩了缩,十指紧绷抓住门沿,口气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浓浓委屈:“不、不是你说,要让我早起的吗……”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口气。

秦深吸了口气,勉强耐住性子,好言相问:“是,我是让你早起。可这跟不睡觉有什么关系?”

程诺闻言脸上渐渐露出迷茫,讷讷道:“可……可早起的秘诀,就是不睡啊……”

“……”一口老血哽在喉咙,秦深一张俊脸当场就黑了一半。

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他算是被这个无可救药的重度宅男的邪门歪理给彻底打败了,除了无语就是无语还是无语:“……好吧,这次是我失策了。那么现在,你先把昨晚我给你的早饭热了吃了,然后再好好睡个觉去。”

程诺自知理亏,再加上“医生”对着“病人”,不管有意无意有心无心,总归是有那么一点高高在上的天生优越感的。程诺被秦深训得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

这下秦深总算稍显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脚刚准备离开,步伐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又很快掉过头来,向来干净的眉眼竟然染上了一层似笑非笑的暧昧,慢吞吞地道:“以后别再做这么得不偿失的傻事了,晚上早早睡觉……或者,”他淡淡笑了一下,神情戏谑,嗓音低沉,格外性感,“或者,你是想让我每天晚上下楼来,亲眼监督你睡着吗?”

程诺的脸刷一下红到耳根,鼓着嘴老半天,好不容易憋出来仨字儿:“不……不用。”得,还有一个是重复的。

他从不让别人进他的屋子。开玩笑,他这种身份……还有,这种身体,怎么可能,会让别人进他的屋子。

秦深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就差没跟母鸡护雏似地挡住自己身后的屋子了,一经盘算,心知此刻还不是时候,于是自己找了个台阶夏,柔声安抚:“好了,瞧你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嗯,那以后千万别再熬夜了,要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我瞧在眼里,心里更是不好受。”

“……”咚一下,程诺本来就乱了的心脏愈发乱了,胡乱点头应了一声儿,慌慌张摆手道了再见,然后便砰一声关上门,不当母鸡而当鸵鸟去了。

秦深面带微笑站在原地停了很长一会儿,神情微妙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去,双手插在裤袋,姿态优雅一派潇洒,慢悠悠晃出了楼道。

天边晨光吐露,一碧如洗。秦深闭起眼睛深深吸进一口气——嗯,今天的天气跟他的心情一样,实在是不要太好。

接下来几周日子,在吃饭问题上程诺总算是听话了,可秦深仍然发现,每天早上,当他下楼去叫程诺的时候,躲在门后探出小脸的程诺,面色依旧苍白,眼圈依旧一片青黛,眼中血丝依旧浓重骇人,精神就更是萎靡不振。

终于有一天秦深再也看不下去,在程诺眼疾手快要关门的一瞬间出手扣住门沿,断了程诺哪怕一丝一毫关门当鸵鸟的后路和可能,板起神情严肃问他:“别打算躲,今天你必须给我说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不要自己的身体了?每天晚上不睡觉都在干什么呢!电脑就那么好玩儿吗?……好吧,就算好玩儿,但你非要透支身体当夜猫子不可吗?白天玩儿就不行?”

秦深难得发怒。

不,是程诺觉得,像秦深这么温和清雅,温暖和煦的男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会有发怒的时刻。于是此时一见不禁有些吓住,不敢置信。尤其心底竟似乎还模模糊糊生出来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不甘与委屈——

他、他居然凶我……

这个时候,迟钝天真的小程诺还并没有清晰意识并深刻认识到,这个贪心贪婪又自作多情的自恋念头,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呆了几秒,急得脖子都红了,:“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我每天晚上都是十点半准时关电脑洗漱,十一点准时躺在床上开始睡觉的。只、只是……”他慢慢地下头去,手指脚趾又情不自禁地蜷缩绷紧,抽抽鼻子,声音也闷闷的,“我、我睡不着……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秦深愣了一下,这才恍然:“你……失眠?”

“嗯……”程诺扒扒头发,瘪着嘴一脸苦相:“应该算是吧。反正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干,可、可睡不着,就是睡不着,我也没办法啊……”

秦深抿着嘴沉默,眼眸清冽,波光流转,半晌,才凉凉吐出来一句:“谁让你以前不乖不听话的。你以为时差是说就能倒,身体是这么容易适应调整的吗?”

“……”

一个多月蹭吃蹭喝地相处下来,再怎么自闭内向,程诺这时候也和秦深算是混熟了,见自己都这么听他话低姿态了,况且失眠这种事情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自己不也被它折磨得苦不堪言么!

结果现在秦深听了不仅不安慰他,竟然还这般不留情面地数落他讥诮他……程诺一时恶向胆边生,气鼓鼓地仰起头,睁圆双眼,跟只不畏强权的小白兔似地,恶狠狠瞪着秦深。

秦深本来就只是跟程诺开开玩笑的,见他这样立刻破功,噗嗤一笑,想了想,说:“这样吧,那么晚了我也不方便来你家,不如我给你打个电话,在电话里帮你催催眠好了。”

“……哈?”程诺目瞪口呆,囧了囧,晕乎乎地,“你……你的意思是,要给我……唱摇篮曲吗?”

秦深忍笑摇头:“不是。不好意思了,我对唱歌不在行。”

程诺眨巴眨巴眼,蓦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表情瞬间居然变得有点期待:“唔……哦!那……你是要给我讲故事吗?”

“……”秦深登时刷刷刷地掉了满满一后脑勺的黑线,扶额无言:“你就这么想当小孩子啊,不然想到的办法怎么不是哄婴儿,就是哄幼儿园小朋友的招数啊。”

“……”被小看了,程诺挠头,憨憨的。好吧,其实他确实很想当小孩子。

程诺瘪瘪嘴不说话,对秦深所谓的电话疗法愈发地不解和好奇了。

奈何秦深却偏爱吊人胃口,无视程诺的高涨热情和空前好奇心,只高深莫测地莞尔一笑:“晚上你就知道了。躺在床上乖乖等我吧。”说完便施施然飘出楼道。留下程诺一个人,被这句颇有歧义的话搞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混、混蛋……程诺咬牙切齿,“等我”后面多说“电话”两个字,把句子说完整讲清楚……不行啊!

当天晚上,十点五十五分,程诺仔细又着急地飞快洗漱完毕,然后近乎虔诚地躺下床,手捧手机睁大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傻傻等待着秦深今早承诺的电话。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激动的,期待的,被救赎的,被温暖的。干如枯井的生命,第一次,有了清泉注入,暖流遍地,润物无声。

十一点准时,短短五分钟的光景却让程诺觉得好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手机终于劈劈啪啪如他所愿地震动起来。

程诺长长深呼吸了一口,因为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自己一直在等,所以压下激动按着性子,好不容易等手机震过三巡,这才不疾不徐(其实两只手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按下接通,吞吞喉咙轻轻嗓子,低低“喂”了一声。

他装得从容淡定,漫不经心,可天知道,他那颗不听话的小心脏,狂乱得简直就快从胸腔深处噗通一声跳出来了。

秦深只听了程诺的这一个字,就忍不住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一阵温和低沉的笑声。

这让程诺顿时产生出了一种自己刚刚的小心思和极力掩饰,全被对方看了个穿的尴尬窘迫。他红了红脸,明明知道秦深压根儿就看不见,却仍傻啦吧唧地固执拉高被子,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纤细密长的睫毛柔顺地垂下,像两把亮晶晶的小扇子扑闪扑闪,瓮声瓮气地说:“恩,我、我准备好了。你……你开始吧。”

呃……一说完这话他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怎、怎么感觉那么暧昧啊!程诺真是欲哭无泪,纠结欲死。

秦深闷闷地笑,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一字一句地说:“好啊,那我就开始了。”

程诺握紧手机,耳朵紧紧贴着,屏息等待。

秦深轻轻咳嗽一声,然后——

令人崩溃的字句如约传来:

“人死后,各器官和组织的机能活动逐渐停止,尸体在内外因素(物理的、化学的以及生物学的因素)作用下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称为死后变化。由这些变化所呈现的现象称为尸体现象。尸体现象在确定人已否死亡、死亡时间、死亡原因及尸体有无移动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法医学意义。按死后尸体现象出现早晚的不同,可分为早期和晚期尸体现象……”

程诺彻底木了。

原、原来……秦深所谓的催眠办法就是,给自己念他的专业着作吗……

程诺目瞪口呆,久久没回过神来。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秦深这个催眠方法虽然囧了一点,奇葩了点,口味稍稍重了那么一点点,但确确实实是有奇效的。

最后,程诺就这么在秦深那简直堪比夜间广播电台主持人的磁性嗓音里,在一系列充斥着腐臭气息的“尸冷,尸斑,皮革样化,尸体痉挛,尸僵,肌肉松弛”词汇当中,眼皮越来越重,脑袋越来越沈,直至世界一片模糊,终于大幕一拉黑暗笼罩,逐渐陷入深眠,跟只猪似地彻底睡死了过去。

那时候,一片橙光的手机屏幕,右上角,恰恰显示着十一点三十分。不多不少不快不慢,刚刚好。

听见手机那头传来的沉稳轻浅的呼吸声,秦深停下朗读,试着轻轻唤了一句,“程诺?”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答,于是他笑容渐止,面无表情,指尖一翻将手机漂亮转了一圈,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干脆挂断了电话,合上书站起身缓步踱到窗边。

窗外夜色深沉,稀星孤月,对面A大门前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一闪一闪,明灭不定。昏昏光影里,半晌,秦深英俊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嗤笑,眉目一改之前的清澈温暖,显出一抹惊人的冷酷来,勾起的唇梢弧度恰好,寒意逼人尤似地狱的镰刀,在如水的月光下,仿佛滴着血水,冒着血泡。

程诺很久没这么早睡着过。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一刻,程诺眼睛一睁,在透过窗帘洒进屋中的暖暖晨光里骨碌一下爬起来,抱着被子抓抓凌乱的头发迷茫了半秒,眼睛蓦然睁大,猛地回头一把抓起昨晚睡着后滑落床头的手机,整个人就跟中邪了一样。

一、二、三——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捂着胸口重重倒回床上,眼神放空仰望着天花板,贝齿咬着淡唇,秀气的脸蛋看起来想笑又想哭,挣扎得厉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里有个小人捧着脸尖叫。

逃避的小鸵鸟终于意识到,他似乎真的……逃不了了。

既然有效,于是从此这个电话疗法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两个人每晚的例行公事。

程诺在秦深每晚十一点钟准时开始的法医学专业讲读里,渐渐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当然同时,也不自知地种下了过于依赖的大隐患。

直到月半后的某一日,程诺一如既往上楼到秦深那儿蹭晚饭时,毫无准备便听见秦深对他说:“从今晚开始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你试试看能不能靠自己睡着。毕竟不关手机睡觉,辐射太大,长此以往对你的身体总归是不好。你记得睡觉前要把手机关机,放在远处。”

“……”程诺一怔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哦……哦。”他呆滞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睛,细碎的刘海落下挡住神情,只顾埋头刨饭,不再说话。

秦深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只默默给程诺挑了块排骨放进碗里。程诺心里有气不大痛快,本来想赌气不吃的,可刚拈起排骨准备丢出去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会不会有点太……撒娇了……?

心中一慌,不料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手上一顿便瞬间改了方向,再要扔那就太矫情了,只得闷闷含进口中,泄愤地嚼,食不知味。

那一晚,秦深果真说到做到,没再打电话来。程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二十多分钟,无奈人却越来越清醒,整个儿一嗑了兴奋剂似的,好像这阵子的所有全部化为乌有,又突然回到了最初那个想睡而不得的的痛苦状态。

终于,挨到十一点半,程诺实在是受不了了,翻过身手枕头下一探摸出手机(好吧,他承认他私心地一直没关,也没放在远处,就因为心里还傻兮兮地抱了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奢望),摩挲屏幕犹豫了一阵,吞吞口水,鬼使神差地,给秦深发了一条短信。

很简单的内容,就俩字儿,晚安,程诺却跟个初学发短信的小菜鸟一样,无比艰难地打完。中途还按错了好几个键。好不容易完成了,检查了整整三遍,确认无误过后,他深深呼吸一口,缓缓闭上眼睛,一副要奔赴刑场的悲壮模样,猛然指腹用力按下发送键,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竟一直十分没骨气地瑟瑟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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