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4)——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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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毕生之敌

“所以滟昊泠才会只身前往同昌城。”烈炽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不得不说滟昊泠此番做法确实有些托大,也与他传闻中的性子不符滟昊泠行为处事或许我行我素,但是都不会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只是因为他的力量远超常人,这才给世人留下一种做事没有分寸的印象。

实际上,滟昊泠定然是个谨慎而步步为营之人,否则他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烈炽能看出其中的危险,烈熠更是清楚其中利害,忧心如焚。“如果昊泠此行不顺利,汐蓝将会大乱,紧接着天下也会大乱。”这不是危言耸听,烈熠也无力再去危言耸听。汐蓝的动荡无疑会影响整个七界,而汐蓝的稳定,也维系在滟昊泠一人的身上。

烈炽到底也不是一般人物,两句话之间,他已经想起一个关键。“汐蓝的兵权在谁手上?”

想来,滟昊泠不会看不出此行的危机重重,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会不留下一条后路。纵观汐蓝政局,滟昊泠尚未娶妻,皇室的分支如今也凋零干净,唯一留下的成员就是太后滟湄漪,不过她毕竟已经退隐幕后多年,若是滟昊泠回不了汐蓝,她的太后之尊也必然会受到折辱,生死堪忧,绝无继承皇位的可能。

再看汐蓝的朝廷,严格评价,汐蓝的文官能力并不十分出彩。至少对于当世两大帝国之一的汐蓝而言,确实有些差强人意。眼下正是打江山的当口,无论哪一个国家都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将重心放在武将以及军队一方,至于真的把江山打下来后如何治理,那些都是后话了。在这个分身不暇的紧要当口,谁也没有精力去听文官们治理国家的高谈阔论。

造成汐蓝文官能力薄弱的原因还有一条,那便是他们的主子太能干了。皇帝一个人,一张嘴,早已将一切事宜定夺下来,甚少给予文官们发挥的机会。在文武两面的偏心使得文官们越来越不敢开口,反正上沙场的事也轮不到自己头上,还是闭紧嘴巴明哲保身的好。

考虑一件并不吉利的事,假如滟昊泠真的折损于景阳,在如此情况之下,汐蓝将来的权势只会朝着武将一侧倾斜。说白了,就是谁手握重兵,谁就有话语权。

“在我手中。”若是可能,烈熠真不想要这件东西,没有静铁关的托付,他也不用被绊住步伐动弹不得。

“在你这里?你在汐蓝并无官职。”也难怪烈炽不信,这一条情报十足可信汐蓝要真出了一个位高权重的第二号人物,顷刻之间全天下都会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呢。恐怕在全天下活动的间谍和密探加起来,还没有碧城中的一半的。一旦有重大消息,传播速度可以想见。况且烈炽本就特意命人注意了烈熠的情况,只要他在汐蓝有了任何职务,他就不可能没有听说。

烈熠也不否认,这本就事实,即使到了今日为止他依然不明白滟昊泠如此做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没有官职,是不愿让他屈居人下。共享天下的誓言,或许在滟昊泠心中,真的是坚信不疑。

“我没有职务,不过昊泠还是亲手将兵符交到了我的手中。”摊开的掌心中有一块铁牌,古朴的花纹被历史磨的异常平滑。但是它所代表的却是千军万马,却是两军厮杀。

烈炽看了那兵符一眼,再一眼。就是这么一件并不光彩夺目的物品,具有着改变天下格局的魔力。兵符,也只有在真正懂得用途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力量。“熠,你想过没有,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开传国玉玺之局。”

没有应声。是没有想过,还是不能去想?烈熠已经有些分不清楚。

“熠,由你夺得天下。”切冰断玉的几个字,掷地有声,烈炽说这句话时,已经是十足的郑重与认真。

“夺得天下?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有什么区别么?”烈熠反问,声线已经转的更冷。

区别?烈炽不相信对方没有看出来。烈熠亲手夺得天下,与辅佐别人夺得天下之间又何止只是区别?简直是背道而驰的两条殊途。

原本烈炽不会做此方面的设想,是因为无论如何也不忍看到有遭一日焰赤与汐蓝对阵沙场。就算不想那些尸骨成山,单是汐蓝国中还有一个她,他就忍不下心。但是今日不同,绝对不同,汐蓝的兵符已经到了烈熠的手中,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更千载难逢的机会?

“传国玉玺从未有人见过,真假之间只需风族一句话即可,只要有了风族的支持,熠,你的前路将不再有任何阻碍。”还有一句话,烈炽忍住没有说那条路,定然比此刻这条荆棘满布的道路,平坦的多,也容易走的多。

“风族凭什么会支持我?”烈熠冷笑,素来平和的一双眼,在这一刻就像是复制了滟昊泠的邪魅。单单只看他的眼睛,会认为站在面前的人是另一个人。“风族煞费苦心就是为了给昊泠制造阻碍,他们凭什么会支持我?”

“父皇,你不会忘记罢,我与昊泠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弟。风族既然坚信风御畅的语言,那么也该对我深恶痛绝才是。我们,都是预言中的灭世之子。”

烈炽拧起眉头,这是他所犯下的罪孽,他从来没想过要逃避,然而也没有想过会这么被猝不及防的提出来。“你的身世,世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知烈熠是焰赤太子,却从没想过,他身上也流淌着汐蓝皇室的血脉。

烈熠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父皇起了争执,这是烈炽心头永无可能磨灭的疼痛,他不该提起。“风族不可能支持我的,五位大长老被刺杀,其中有四人都是死在我的手上。”唯有风古信,是滟昊泠亲自动的手。而这个状况,正是烈熠自己所要求的结果。

“即使风族永远不可能查出真凶是谁,我也无法接受他们的支持。”烈熠抬起手掌,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口。“在这里,已经视风族为毕生之敌。”

“你……”烈炽怎么也不会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之前情报所指烈熠与此事脱不了干系,然而烈炽认为他不过是默认了暗杀的发生。他自己亲自动的手?其中还有他的老师风古昔。烈炽简直无法想象当时那一剑,是怎样决绝的刺穿了老人的胸膛?

谁也没有再说话,谁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父子之间的沉默,不仅漫长,而且沉闷。偏偏烈熠与烈炽,又是同样的耐心十足,寂静似乎会这般无限延长下去。

然而,即使心性是一样的,心中牵念还是有诸多不同。既然时光已经在身上无限制的停驻,再也没有任何物事能够影响烈炽的情绪。就算外间已经天翻地覆,对于心死的人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曾经说过不忍,不过也只限于内疚的范围。

“父皇,我准备走了。”烈熠欠身行礼,究竟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倘若没有烈炽舍弃毕生修为,几乎舍命一般的举动,世上根本不会有烈熠这么一个人。以往他或许觉得无所谓,然而到了今时今日,他的的确确是感激的。

即使与期待不符,依然还是得到了答案,不得不就此告辞,局面已经是注定无可更改,烈熠也不可能真的对父亲刀剑相向。

一礼过后,烈熠抬起眼眸,清冷的视线与对方衰颓的目光轻触在一起。并无大喜大悲,只是觉得怜悯,烈炽的一双眼,竟然被无数的爱恨痴缠雕琢成了这般光景。“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情绪起了波澜,一点一点的放大,最终烈炽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桌边垂下的流苏,这才稳住指尖的颤抖。即使亲子平安归来也波纹不兴的一颗心,到底还是翻覆起惊天的浪涛。”见过你母亲了,她……她还好么?“

怎么不好?烈熠真想这般回答一句。

汐蓝的太后,忙着算计亲生儿子,忙着算计汐蓝帝国,忙着算计整个天下。滟湄漪,依然绝世容颜,倾国倾城。她没有被病魔折磨,更没有为了另一个人……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长长一叹,这些,终究是说不出口的。

第二十三章:调整布防

“很好。”烈熠硬生生的从胸腔中憋出这两个字。然后,毫无意外的在烈炽的脸上见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迭声而起,滟湄漪,世间唯一会点燃烈炽情绪的名字。

很想问父亲是否值得,念头才刚刚兴起立刻就给打消。若是都去思索其中的利益得失,这个世间也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已经用不着告知自己的离去,着实没有这个必要。留下烈炽一人遥想远方的那个女子,她一切安好,便是他最大的希冀。

倾夜维持着麒麟的形态,早知烈熠不会过多滞留,这么做是为了尽早离开。倾夜没有忘记,烈熠曾经亲口对他说过,他不喜欢南翥宫,一点也不喜欢。记住他说过的每一个字,舍弃神兽之尊给予他帮助,倾夜惊觉,他能做的事着实不多。

感受到那人的面颊埋在自己的脊背之间,倾夜不知怎么,竟然觉得那一块皮毛上浸上濡濡的潮湿。烈熠哭了么?应该不会罢。他是那样坚韧的一个人,不仅坚强如铁,而且韧性十足,倾夜曾经也折服于这份超越一切的强大之下,他简直想象不出,有什么挫折能够将之击垮。

“倾夜,以前我不理解,总觉得父皇很可怜。”声线有些沉闷,也不知是本身的沙哑,还是被压抑之后,折损了本来冷柔的音色。“如今我理解了,却更加觉得他可怜,无可救药。”

素来冷口冷面,遇到如斯情景,倾夜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熠,你不是不喜欢这里么。我们快些走吧。”

卓寒青手中的阳符与烈熠手中的阴符合二为一,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破绽。汐蓝的兵符与别国不同,并不是将一块完整的铁卷或者玉佩一分为二,而是采用了阴文阳文重叠的雕刻手段,复杂而精准,世上掌握这门雕刻技艺的工匠只怕早已绝迹,烈熠与卓寒青手中的这一块也已流传许久。世上绝难得见。

调兵遣将之时,所用的方法倒是大致相同,阵前领兵的将领手持阳符,代表至高皇权的传令者手持阴符,两相合并之下若是能紧密契合,便可指挥军队。

不过普通的手法并不能确保无虞,就拿一分为二的铁卷来说,如果真的遇到有心人,见过阳符阴符之后,往往就能够进行仿制。甚至是只见到其中一块,从断面之中就可以推断出另一块的模样,世间不乏神乎其技的临仿者。

汐蓝的兵符,在原理上与别国相同,在契合时采用的却不是左右拼接,而是上下重叠咬合的方式,这样做就几乎断绝了仿制的可能。因为就算在形态上能够制作得无比逼真,但是要真正与另一块兵符咬合,就是断无可能实现的难关。

卓寒青将合起的兵符端在眼前,翻来覆去,自己看了每一条契合的缝隙。每一条纹路都契合的十分完美,浑然天成仿佛是一块完整的铁卷。整个过程中烈熠都没有打断,维持着十足的耐心等待着,直到卓寒青挑剔的目光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为止。

“你可以传达皇上的旨意了。”卓寒青一开口,依旧是声如洪钟。

烈熠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蔑视之意——传递旨意的说法,无疑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即使手持兵符,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传达命令的信使罢了,与普通的传令兵也没有什么不同。

“昊泠让我全权接掌羽檄军。”平静的语气不起波澜,既没有得意,更没有惶惑。这是滟昊泠的嘱咐,所以他今日出现在静铁关,如是而已。旁人认为他恃宠而骄也好,认为他处心积虑也罢,都与他无关。

卓寒青的神色立刻从蔑视演化为质疑,他不管眼前这个所谓熠公子的身份,也不会听信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就算他真的与皇上关系匪浅又如何?以卓寒青对滟昊泠的了解,他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心狠手辣,薄情寡义。滟昊泠的为人,怎么会因为宠信谁,就将兵符交给谁,况且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卓寒青的目光可谓十足尖锐,在这样令人难以忍受的注视中,烈熠只是平静处之。没有加以解释,也没有重复自己的来意,在这位老将军面前,烈熠认为即使自己口若悬河,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他的看法。

不过这样的性子,也恰恰塑造了卓寒青这个人。烈熠没法喜欢对方,不过也实难真正讨厌。

以烈熠目前的身份,汐蓝之中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他与皇上之前的平起平坐。哪怕内心中对这位熠公子不以为然,表面上也不敢轻易对待。能够这么坦然的表示出不满的人,卓寒青说不定是唯一一个了。想想也是,要不是这样刚烈的性子,二十年前的卓寒青也不会落得看守绝漠的悲惨下场。

也算对这位老将存有一定敬意,烈熠才维持静默而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以他的心急如焚来说,最快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一剑杀了卓寒青,有了完整的兵符在手,加之燕归愁的辅助,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压制一切反对的声浪,真正将羽檄军掌握在手。

明明是平和的相处,比起皇上的喜怒不定,这个熠公子的态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柔和,甚至带有一点儿软弱,他除了平平静静的说明来意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过不是么?不解释,不逼迫,也不强求,仿佛得不到赞同也无所谓一般。

但是,偏偏卓寒青就是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即使怀疑,也表现出了鄙夷,最终到底还是不敢诉诸言语。

那是杀气。

浴血半生的卓寒青确信,自己不会错认这样的气息。但凡是从沙场上存活下来的人,都会具备一种本能,一种规避危险的本能。直觉提醒卓寒青,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触怒这位熠公子。

即使不明他为了什么在压抑浑身的杀气,不过卓寒青确信他也不是一位善于之辈。

当这股气息越来越浓烈之时,眼前的男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滟昊泠,顷刻间可以杀人于无形。当日,就在这静铁关的城楼之上,卓寒青亲眼见到烈熠出手,那一枚快如流星的箭矢,早已超越了世人对武学的认知。卓寒青有自知之明,真正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

“不知公子接下来要如何做?”不甘心,或者说不得不妥协的心思全部显露在沉闷的一问之中。能够说出这句话,证明卓寒青已经认可了烈熠的来意。他不认可又能如何?兵符做不得假,对方完全可以越过自己直接调遣羽檄军。

“重新布防。”简单的四字概括了未来一段时间的汐蓝的军事行动。布防的说法表明将战略从进攻调整为防守,这并不是说汐蓝就此退出逐鹿天下的舞台,而是中途必不可少的整顿与调理。

这是烈熠与滟昊泠曾经共同探讨得出的一致结论,吞并百图,打败琅邪,削弱青夷,汐蓝的进军速度过于激进,几乎有些失去掌控。在接二连三的大规模行动中,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军队不可能不疲惫,国力也不可能不需要休养。尤其是风族所安排的这一手,弄得不好汐蓝也会面对腹背受敌的绝境。

在这个时候,收缩军队,休养生息是必须采取的措施。

不过这一点说来简单,却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想到做到的。七界之中不乏野心勃勃之辈,若是换了他们站在滟昊泠的地位上,一定免不了被巨大的胜利冲昏头脑,恨不得就这么一鼓作气夺得整个天下,谁还有心思暂缓脚步,做出必须的调整?

卓寒青也不是蠢人,一经对方点拨,立刻也明白其中关键。如此一来,将羽檄军全权交到对方手上就不是那般难以接受的事了。“公子可否详加说明?”

对方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烈熠也不感到奇怪,正是自己所为是为了汐蓝,卓寒青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目前汐蓝本土兵力空虚,在保证静铁关防守力量的同时,需要将多余的部队调回本土,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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