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1)——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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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你的意思是,我族前去镇守止水关?”熊安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族长心中的打算了,明明没有任何的疏漏,可他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熊明贵完全没有看出属下的那层隐忧,他只是在为这个计划而沾沾自喜。“止水关历来本就一直由我族镇守,我们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一旦将汐蓝军队大败于此,解了百图如今困境,白家那母女俩不管如何偏心,做为报答,也不得不将王君之位给了本族长。”

历来,百图最为重要的关卡止水,一直就是交与熊族镇守,从某些侧面也反映了熊族数一数二的能力。倘若这一次,能够让来犯敌军铩羽而归,不得不说是卖给王族一个天大的面子。就算王族不领情,所有的百图人民也一样会对熊族感恩戴德。

众权贵立时觉得前景一片美好,更有能言善道之辈,不失时机的向熊明贵大拍马屁,“恭祝我族族长早日迎娶环公主,荣升王君宝座!”

“哈哈哈!”熊明贵大为高兴,得意十分的笑了起来。“白环蝶那小丫头,虽然现在看上去不怎么样,不过好生修饰一番,一定也能明艳照人!”以她母亲的长相来看,做女儿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就是不会打扮而已。更重要的一点在于,白环蝶有公主这么一个身份在,十分有……价值。

熊族下一步的目标,就此决定下来。先不论熊族这场行动的目的是否单纯,其行动力还是相当可观的,不愧是百图两大部族之一。

原本就是与蚺族打打停停,战况异常胶着,从战线的每一处抽调出部分精英,重新组成了镇守止水关的部队。依仗止水关易守难攻的特性,这支部队的人数并不算太多。兵贵在精而不贵在多——熊明贵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处。

将这个想法推翻的消息发生在三天之后。

第二十三章:凭空消失

止水关的某间卧室,即使这是一座军事建筑,但为了迎接熊明贵的入住,依然还是装饰的极其奢华。那些奢华到有些恶俗的物品,恰恰也正应了熊明贵的喜好。住的舒服,吃的顺心,就连未来都是一片光明,熊明贵的心情着实好的不能再好。

直到,被这条消息彻底打扰。

“消失,什么叫消失了?”熊明贵大发雷霆,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几案。

任由桌案上倾倒下来的菜肴酒水溅了一身,前来传信的探子愣是一动不动。当然了,面对这般凶神恶煞的熊明贵,他也的确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得不到回应,令熊明贵更加恼怒。已经没有了桌案,无处发泄的熊明贵更是一脚踢在了探子的肩窝处,如此还不算,将人踢倒在地后还不放过的又踩了两脚。“汐蓝军队那么大的目标,本族长派你去监视,如今将人跟丢了,你不去好好寻找,却来回一句跟丢了。你当本族长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糊弄?!”

肩胛处有闷响传来,不用问定是骨头碎裂,探子实在忍受不了,闷哼了两声。按着伤处,重新向熊明贵行礼之后才敢继续开口,“族长大人,属下所说绝不是谎言,汐蓝的羽檄军,的的确确是从三青平原消失了!”

熊明贵对自己下的手自然再清楚不过,造成的伤势一定不会太轻。到了这个地步还坚持这个说法,难道真是实话?“再将详细情况说一遍,不许错漏半个字!”

不敢有丝毫怠慢,探子连连吸了几口冷气才终于勉强将气息理顺。“汐蓝的羽檄军在达到三青平原之前,一直都是以正常速度行军,井然有序,看不出任何不妥。当他们在三青平原驻扎下来时,除了令人微感意外以外,一切也很正常。”

“只是驻扎?没有做任何事?”刚才只顾着发火,并没有听清内容,如今细细听了,连熊明贵也觉得蹊跷。

“没有做任何事,仿佛羽檄军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到三青平原驻扎一般。”探子肯定这一点。

“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停留,难道羽檄军中就没有什么反常现象?”

“也算不上反常。”突然被问及有些怪异的方面,这名探子之前没有什么准备,连忙努力回忆。“羽檄军中发生了几次斗殴事件,规模都不算大,几乎是一开打就被各自的长官所制止。”

咬住这一头,熊明贵就不愿意松口。“有斗殴事件?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方面的报告?”

“是属下的疏忽。”错是认了,探子的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的不甘。军中斗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家常便饭,军纪如何严谨也在所难免。有时候就连一场单纯的比试都会演化为斗殴的地步,这本就是军人血性的一个表现,并不是全然不好。而像羽檄军这样,行军中途突然驻扎下来,清闲到无所事事的士兵们自然会想法找一些事情来宣泄过剩的精力。

目前由于羽檄军的失踪引发,回想起之前的任何一件事都觉得疑点重重。但如果是当时,他将斗殴这般微末小事当作情报呈上,只怕免不了一番重责。

探子没有想到,熊明贵也没有想到,发生在羽檄军中的斗殴,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现象。那是逐渐归顺于燕归愁的新贵,与卓寒青为首的中坚力量之间不可避免的摩擦。

同样,也是这一场灭国之祸中,百图唯一的可趁之机。

怪不得那些探子,这样的状况根本连疏忽都算不上。也怨不得熊明贵百思不得其解,即使隐约感觉到不对,还是无法想出个中缘由——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他想明白了,也已经失了先机。

“继续说,羽檄军是如何消失的?”熊明贵声音越来越沉,正如他此刻的心境一样,几乎已经落入谷底。

被问及这个问题,探子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又不知如何才能将当时的情况描述清楚。再将之前的话说一遍,只会惹的主子怒火更炽,说不定连小命都要送掉,但是显然不开这个口又绝对不行。

抱着必死的决心,探子才硬着头皮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如何消失,就是凭空不见了。羽檄军戒备森严,属下以及同伴不敢在白日里贸然刺探情况,都是等到夜深人静之后,才潜入附近看能否获取有用的情报。羽檄军的消失极为诡异,前一天夜里去探看时,还一切正常,只是过了一个白日,三青平原就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支军队一般!”

第二十四章:处置战俘

战事停歇,结果已定。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番结果有些违背常理,而结果大概也违背了交战双方的初衷。蚺族留守的战士,利用地域之便设下埋伏,最终却输了这一仗。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由一群民夫拼凑起来,弱旅都称不上的队伍,反倒是获胜了。

胜败固然清晰,尤其是在战争中,还站着的一方当然得胜,丢盔弃甲的一方自然失败,这没有什么好疑惑或争论的地方。然而今日这一战,得出的却是一个双方都有些难以接受的结果。

蚺族固然是万般不甘心失败的事实,汐蓝一方又何曾能够接受?比起敌人的垂头丧气来,他们受到的创伤似乎更大,更加致命。民夫们心中没有“惨胜也是胜利”的想法,他们只是一径的被负面的情绪所吞没。疼痛、疲累、恶心,种种以往没有体验过的感受,让这些民夫看起来比敌人的状况惨烈的多。

整个战场之中,仅仅只有一个人还站立着。

他所站立的位置,似乎成了整个战场的中心。并非光华闪烁,万千荣耀的中心,反而有些像是将战后那种独有的哀伤吸引过来,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他像是正看着那些士兵,一张一张疲惫的脸孔,他都挨着仔细看了过去,将之刻印在心头。然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半垂着头颅静静站立,仿佛只是累了。

很累了。

在撑不住的时候,他跌入了一个怀抱——那是滟淏泠再也看不下去,跨过尸骨成山的场地,强行揽住了他的肩膀。

烈燚没有反抗,只是轻轻倚上了他的胸膛,仿佛将全身力量都交付出去。不,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会这般依靠别人而站立,对于他这个性子中着实有些骄傲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滟淏泠异常心痛,刚才那一战,一定让他脱力了。

正想着是否要抱他离开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哪知稍微恢复力气的烈燚已经与他拉开距离。“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战俘?”

经过一场激战,无数的鲜血溅上他的衣衫,伶仃的白袍之上仿若开出了树枝红梅。脱力使得他脸色比平日还要更为苍白,那双眼眸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清冷之中蕴含的无限凌然——他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想要如何处理?”天知道滟淏泠有多么不愿问出这个问题,然而这是属于烈燚的战争,是他拼着生命危险,才赢得的战争。这一问,再如何不情愿,滟淏泠也必须问出口。

烈燚不开口,淡淡的沉默着。他想,他能料到自己希望的处理方式。与了解程度无关,这是他的原则,之前也不止一次的在滟淏泠面前表露过,这……并不难猜。

像是被那份默然所影响,更像是被传染,滟淏泠也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那些由鲜血,由生命绽放出来的红梅,似乎给想来清冷的男人镀上了一层艳色。在深深为他的决定感到不值时,也禁不住被深深的感染,因为那从来不曾在烈燚身上见过的面貌。

心跳如鼓。

“不要杀害他们。”伴着叹息而来的,是这句话。不是恳求,烈燚从来不会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没有人比他更加深切的了解这个道理。当然这也不是命令,不管刚才拼杀疆场的人是谁,整个针对百图的军事计划,还是属于滟淏泠。烈燚无法要求他做出任何决定,至少在这一点上不可能。

努力将注意力从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之上转移,滟淏泠的脸色蕴含着暴风雨来临前夕的阴霾。“不能杀了这些俘虏?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要求,放了他们?”

“燚,你和我是一类人,我相信你不会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自从无名酒肆相遇以来,滟淏泠就已经决定,陪着自己河山踏遍的人是他,也只能是他。他们有完全一样的抱负与胸襟,一般的睿智与理性——燚,不应该为了一时不忍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与滟淏泠是一类人,这样的评价对烈燚来说绝不是一种褒奖。同样的,无比荒谬的要求,在烈燚看来也算不上是种诋毁。静静看了滟淏泠一眼,平淡到甚至连清冷都不再有的语调,“难道你要将这些战俘全部杀死?”

“淏泠,你挑起这场战争的目的,究竟是为了统一七界,还是为了覆灭天下?”

第二十五章:起兵目的

滟淏泠怔了怔,第一次有人这般郑重的问他起兵的目的。即使烈燚平静到近乎漠然,但他就是能听出其中的郑重。他似乎不是为了自己提出这项诘问,倒更像是代表了无数的生命,非要逼迫他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预言说他是屠戮苍生的罪恶之子,世人认为他是残害生命的一代暴君。而如今,他却心平气和的问他,掀起这一场战争的本意是什么。

滟淏泠答不出。

明白他的混乱,烈燚也无意进一步逼迫,他依然是淡淡的陈述。“今日,你刚刚踏进百图的土地,遇上了蚺族的战士,你便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那么明日呢,当你俯视整个百图,你是否打算将号称由百支妖族所组成的所有百图人民杀个干干净净?”

短暂的一顿,烈燚将这个问题推往一个更加深刻的程度,“到了后日,真正将七界掌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你是否会将各国子民都全然嗜杀?”

“髑髅千堆,焦土万里——那样的一个七界,淏泠,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面容平静的望着他,即使正说着石破天惊的内容,他却淡然的仿佛不过是在问天气如何。然而正是这种矛盾感,将一切变得更为凝重。

之前,因为他衣衫上沾染的血渍,令滟淏泠意外的看出了那一抹艳色。而如今,在他的陈词之中,他觉察的却是深切的悲怆。很久没有注意到他眼角的泪痣,那有些忧郁柔弱的印记,想必他本人也不会喜欢。只是这一刻,小小的一枚痣竟变得无比显眼,泫然欲泣,随时会跌落下来。

即使是很久之后,滟淏泠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只凭借直觉就识破了烈燚几近无懈可击的伪装。无论他站的如何笔直,他还是看出了内心潜藏的不安。

原来,他是这般渴望……了解他。

他应该妥协么?应该么?放过这些战俘,让他们成为前路之上的隐患?

滟淏泠在心中不断自问,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结果,他都考虑到了。身为汐蓝帝王,他也不能不考虑到。到了最终,所有的顾及疑虑都化为一声长叹。髑髅千堆,焦土万里,七界是否变成这般模样,与他滟淏泠又有什么关系?不忍心看到这一切的,只是烈燚一人罢。

“受教了。”在敌我双方,无数士兵的关注下,滟淏泠向着烈燚深深施了一礼。话音刚落,在烈燚还来不及松口气之前,内容蓦然变得强硬起来。“但是,这些战俘不能放。”

“为何?”烈燚想也没想,直接反问。滟淏泠瞬息几变的态度扰乱了他的心神,甚至忘了寻找一种更为委婉与合适的问话方式。

“理由当然有。”滟淏泠冷冷一笑,并非是面对他人时的疏远之意,这笑容反倒更像是为了迫使自己真正冷静。“于公于私的理由都有,燚想先听哪一条?”

眉峰拢聚,烈燚怎会听不出他言辞中的讥诮之意。公?还是私?他做不做选择又有什么区别,他一样会说。

早料到他会沉默,滟淏泠也不甚在意,只管将那些翻找出来的,有意义与没有意义的理由说给他听。“我们才刚刚踏上百图土地,这些蚺族人就敢设下陷阱伏击,倘若放他们离开,只怕前路会麻烦不断。”

滟淏泠预先说了公私两个方面的理由,而率先提出的还是这份冠冕堂皇。他希望借助这般大义凛然的理由说服谁,他本人还是烈燚?

并未加以反驳,他故意提出这一点,原意就是想要堵住他的反驳之语,烈燚只能换一个角度。“这些人在参战之前不过都是些普通百姓,如今已经战败,只要派人看守,他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燚,你说的不错,不过却忘了一个前提——我们人手不足,根本派不出多余的兵力来看守俘虏。”事实上,就算有足够的人手,滟淏泠也并不打算如此分散兵力。既然是侵占他国,当然少不了攻城掠寨,难道每一场战事结束后,他都要留下一部分士兵来看守那些俘虏?

滟淏泠的想法并不能算错,在真正的跨国战争中,除了漫长的补给线以外,处置数量惊人的战俘也同样是一件足以将大军拖垮的严重事件。为了铲除这份隐忧,也难怪历史上有无数将领会将擒获的俘虏全部杀净,一个不留。

烈燚明白对方的顾虑,即使他对此毫不赞同。“此地离边境线不远,可以将这些俘虏暂时送回柔蓝管制。”

这不过只是一个权益之计,烈燚心中也完全明白。将战俘送回国内,前提必须是不受地域影响。如今距离尚近,就算送这么一批人回去也没有太大难度。但是之后呢,当深入百图腹地之后,也要这般处理战俘么?

第二十六章:藐视人命

“不行。”这便是滟淏泠给出的回答。

烈燚并不失望,如此草率的建议,滟淏泠不答允也实属正常。况且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让这些战俘去柔蓝,他只是想要救下他们的性命。谁知滟淏泠的下一句却证明他完全想错,他的拒绝并非是因为这份草率。

“你这般为他们请命,倘若是其他战俘,别说是加以管制,就算是全部放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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