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人类的声音。这个认知让洛夜从脚底寒入心骨，他用力转过头从亚瑟的指缝间看向前方。

那人身上被射穿几个洞，却并没有倒下。伤口流出赤色的粘液，但那并不是血。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越淌越多，整个人都融成了赤色的液体。液体又迅速地重新汇集成人形。

那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但也不是虫族和兽族，而是魅族。雅安星里居然混进了高等级的魔族，这是何等让人心惊。

那个魅族朝着亚瑟狞笑。此时它已经不是人类的外貌，通体都是不停蠕动的液体，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却仍然分辨出它的裂开的嘴和一双充满恶意的赤色眼睛。

“尊敬的陛下。”魅族行了一个宫廷礼，“吾辈无意与您为敌，只是主人想请这位小公子去作客。”

虽然魅族说得很恭敬，但语气中隐藏不住的嘲讽和威胁。

亚瑟不由得感到疑惑。如果说魔族想刺杀自己，让帝国陷入混乱，这种可能还说得过去。可是它的目标居然是洛夜。魔族为何想要一个小孩子？

难道魔族想将洛夜作为人质吗？

感到孩子在自己怀里颤抖，亚瑟一把将他抱起来，另一只手举起枪就朝着魅魔一阵扫射。

“这就是我的回答！”

亚瑟将洛夜抱进飞行器中，自己也跃进去。可是当飞行器刚起飞，赤色的物体撞到挡风玻璃上，玻璃裂成蜘蛛状，而外面的魅族化成怪物状朝着他们露出了满口的尖牙。它举起化成尖锐镰刀的手插、进挡风玻璃中。

“呀——”洛夜尖叫一声。

亚瑟再次朝着挡风玻璃扫射，整片玻璃碎掉，怪物掉了下去。他正要驾驶飞行器冲出去，却发现引挚开得最大却丝毫无法移动。飞行器的尾部被爬进来的藤蔓缠住了。

看着缩在座椅上的孩子，亚瑟将他拉进怀里，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夜儿，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就算辖出性命！

暮星一直心神不宁，他提早下班去接了洛原和洛月。洛夜提早告之他会去同学家玩耍，所以暮星开着车子前往那位同学的住处。可惜到达后发现自己的儿子临时爽约了。

那名同学用不太高兴的语气说一个很漂亮的金发男人来找洛夜。暮星立即知道是那人是亚瑟，立即驱车前往彩虹小学。他拨了好几次洛夜的通讯都忙音，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不祥之感。

那是在“天剑”时训练出来对于危险的直觉。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他接通了家里的通讯，“洛南，夜儿回来了吗？”

“没有。”大概察觉到暮星的焦急，洛南问道：“怎么了？”

“或许是我己人忧天……”听到洛南沉稳的嗓音，暮星觉得心里镇定了一点。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不用。”想到洛南的伤，暮星立即回绝，“不，没事……”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暮星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停下车子，打开车门走出去。远处升起无数的巨大藤蔓，就像群蛇缠绕。而隐约能看到爆炸的火光，还有冒向天空的黑烟。

那个方向正是彩虹小学。

亚瑟将熄火器塞进藤蔓张开的大嘴里，用枪射穿熄火器引起爆炸。那截藤蔓被爆得稀烂，地面一坨坨紫色的残骸。

枪能能量已经用完了，刚才那是最后一发。看到亚瑟将枪砸向再度窜上来的藤蔓，洛夜非常后悔，装着武器的包包被藤蔓卷走了。他现在身上只有防卫罩。

可是亚瑟却不要他的防卫罩，让他开启防卫罩好好保护自己，而亚瑟则冲锋在前，不断地与敌人搏斗。洛夜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躲在墙角捏紧了小小的拳头。

他也想保护得到力量，保护眼前的这个人。当藤蔓化成尖锐的长刺就要插进亚瑟的肩膀时，洛夜终于忍不住大喊。

“爸爸，危险！”

91、归来

亚瑟眼中精光掠过，一记翻滚险险避过，可惜肩膀上仍被擦出一道颇深的伤，血渗透了衣服。他身上好几处受伤，衣服被染出一朵朵血花。高大的身躯却仍然屹立不倒，他们已经快到达学校的后门。只要冲破这里，应该闯出藤蔓的包围。

突然他停下了步子挡在洛夜跟前。那个被打成稀烂的魅族再度凝聚成人形出现在他们面前。

“陛下，我在等待您的答案。”魅族似乎是个没事人一般，朝着亚瑟行了一个礼。

亚瑟手里没有枪，手里瞬间甩出一道能量鞭缠住了那个魅族，他一用劲能量鞭迅速收紧将魅族切成数块。

“这就是我的答案！”

男人笑了起来，完全没有被身上的伤势影响，翡翠色的眸中扬起的战意更胜。浑身浴血，手执能量鞭，眼中无畏而好战，闪烁着疯狂和噬血，这才是“天剑”的翡翠。

【‘天剑’是武器，不沾血就会变钝。】

【你也不想荆棘长鞭变成收藏品吧？】

暮星的话犹在耳边，亚瑟甩动着长鞭，感觉鞭子就是自己身体的延伸。“天剑”果然还是需要沾上敌人的鲜血。

暮星到达彩虹小学外的时候，治安队已经将那处团团围住。他们用了能量炮，但是被击毁的部分却瞬间重新生长覆盖，难以突入。

暮星看到一个本不应该在此处的人，于是走了过去。琉珈在仪器前飞快地敲击键盘，完全没有注意到暮星站了他的身后。

“灯盏花究竟怎么了？”

琉珈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惊，看到暮星之后松了口气，“你吓到我了。”

“城里其他的灯盏花没有反应，只有这里的行动了。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暮星凌厉的气势让琉枷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仿佛回到初次见面时那个拥有浓重杀气的少年。他一边让拟人智能系统进行分析，一边解释道：“灯盏花中病毒了。主程序进入了休眠，我正想办法唤醒它。而这个部分……”琉珈指着围绕住小学的藤蔓，“它并无意识，是有人在操纵。如果主程序能醒来的话，这个部分就不会被控制。”

灯盏花不是一般的植物，利用《虚子论》制造的生命体拥有自主的意识，而且可以与光脑相连接化成数字代码。跟拟人智能系统差不多。就算是制造者之一的暮星也大感吃惊，这让他想起在得到“法则”的那个任务里的巨树星舰卡巴拉。

很明显卡巴拉就是使用《虚子论》制作的生命体。而现在的情况，跟那时候几乎相同。

“有办法将病毒排除掉吗？”

“暂时没办法。”琉珈耸耸肩，“根据智能系统的分析，这病毒跟帝国首都七年前出现的病毒几乎一模一样。那次可厉害了，所有的公共系统全面瘫痪，至今还是我们圈子里的传奇。连帝国的天才黑客‘蓝晶’都没办法搞定的程序，我也不可能有把握。”

果真的蓝晶的“睡美人”！

凯奈特不会做这种事。有人刻意保存了“睡美人”，但是此人为什么会知道这对灯盏花有效呢？

此时治安队的队长已经跑了过来。当暮星听到他报告目击者所说的经过时，心头不由得一紧。洛夜和亚瑟被困在里面，生死不知。

“立即通知军部，请求派出机甲队！”暮星当机立断，“这里有魔族潜入！而且是魅族！”

联邦搞不出这种事来。而帝国不可能将自己的皇帝陷入如此险地，至少图谋亚瑟帝位的篡位者还没有出生。那么这件事的嫌疑人就只剩下魔族了。

以虫族和兽族的大脑，应该并不支持它们使用电脑病毒这种东西。所以暮星可以下判断，这里至少出现了一名魅族。拥有诡异力量的魅族或许一直潜伏在人类的世界里。

他们的目的难道是亚瑟？这一点暮星无法肯定，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出被困的两人。

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战舰，通体的银蓝色，舰尾是雅安灯盏花的标志。而舰首则绘着一把银色长枪。

“是摇光！”

“银之战枪！是重华大人！”治安队的人纷纷喊道。

身穿军服的重华从指挥椅上站了起来，“可恶的魔族，竟敢踩到我家门口来？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机甲队从天而降，开始朝着藤蔓发动进攻。暮星截住了其中一只，硬是将驾驶员揣下来，自己坐进去。

“爹地加油！”看到暮星帅气地跃进驾驶舱，洛月握着小拳头呐喊助威。琉珈吃惊地看着站在身后的两只小鬼。

“你们……我送你们回家吧……”暮星这家伙就这么把两只混世魔王丢给他带了？

“不劳烦你了。”洛原很礼貌地回绝。刚才暮星把他们交给治安队的人送回家。他们在半跳偷偷溜回来的。

孩子担忧地看着被藤蔓攀满的学校。他们的哥哥如果出了什么事……

伏在洛原肩膀上的小果冻静静地看着一幕，它的表情变得严肃冷峻，仿佛掌握一切命运的神祗。如果暮星在这里，就会想起它的真实身份。

命运之轮转了一圈，总是回到原点。

暮星用能量刀斩开了藤蔓，冲进校舍内，通过机甲的扩音器不停地大喊，“洛夜！你在哪？回答我！”

机甲队分头寻找，到处都是被藤蔓破坏的残骸，还有一些人体的碎块。校舍内应该并非空无一人。暮星越看越心惊，不由得喊出了心中隐藏的名字。

“亚瑟！”

他调节着体内的信息素，撤去压制亚瑟的那部分Alpha的信息素。Alpha对Omega彻底标记后，两人之间就建立了联系，会互相吸引，互相呼应。Alpha和Omega终究能够凭着这种联系找到对方。

但他被重复标记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感到与亚瑟之间的那层联系。但别无他法，也唯有一试了。

突然感到心里猛地一抽，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他按住了心脏的位置，那里疼痛得他几乎晕过去，眼前一阵发黑。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清楚。

仿佛有种力量在引导着他前进，甚至闭上眼睛也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四周的藤蔓居然在慢慢枯萎，再无遇到任何攻击阻挡。可是暮星现在毫无心情理会，最终他找到了要找的人。

驾驶舱门一打开，血腥味和孩子的哭声扑面而来，让暮生的呼吸一窒。

孩子伏在一个人身边一边哭泣一边用外套压住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伤口太大，血仍然如泉水般涌出来，瞬间染红了整件外套。

“……不要死……爸爸！”

“挣开眼睛看看我……”

暮星硬是将孩子拉开搂进怀里，后者本来想攻击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立即知道是谁抱住了他。

“爹地……快救救他！那个魔族要捉我……可是爸爸不让，于是就……”

男子金色的发丝染满了鲜血，胸前不知为什么东西捅穿，伤口不断地涌出血来。但他的表情却很满足，嘴角那抹笑意让人联想起他站在帝都万民面前时那神采飞扬的英姿。

而这个尊贵的帝皇为了挽救自己的孩子甘愿舍弃性命。

“对于人类世界来说，这不是正确的选择，亚瑟。”帝国一旦失去王将会陷入混乱。而抵抗魔族入侵的军队也会崩溃。

“但对于我们来说……”暮星戴着的手镯上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光，他将手按在伤口处。这是利用《虚子论》制作的细胞加速修复器，本来为了帮洛南疗伤用的。

“所以你必须负起责任！亚瑟，别死。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是暮星！你不是来雅安找我的吗？”暮星不断地跟他说话，可是亚瑟始终闭着眼睛。

其实暮星也知道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而且手下根本感觉不到亚瑟的心跳。但他不想放弃，如果可以换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亚瑟。

当洛南和其他人赶到的时候，暮星正在不断地给亚瑟做人工呼吸和心脏起压。一次又一次地呼唤亚瑟的名字，可是后者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洛南让人将在旁边哭得嗓音嘶哑的孩子带走，伸手去拉暮星起来，却被他一把甩开。

“不——”

就像疯了一般，暮星紧紧地抱住亚瑟，似乎担心别人将他从自己手里夺走。

“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我爱你……”

洛南第一次看到暮星如此失控，几乎整个人崩溃了。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嫉妒感。他嫉妒亚瑟，从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觉得他很碍眼。

但现在他却并不希望这个男人死掉。会让暮星伤心的事他一件也不会让其发生。

他蹲下握住亚瑟的手，发现暮星惊讶地看着自己，他解释道：“我将体内之‘气’输入他的经脉。”

他也不确实这样做能救活亚瑟，不过教他的师傅曾经说过人体内流动着‘气’，也即是能量。‘气’被堵塞的话人体就会出毛病，死亡其实也差不多是这个原理。如果在人刚死的时候能够疏通经脉，让‘气’重新动转，或许那人还有一丝生机。

暮星将手按在洛南搭住亚瑟的手上，他在用晶石加强洛南的‘气’。

过了一会，暮星感到亚瑟的手指动了一下，立即伏下倾听。有点弱却恢复了规律的心跳声传来。那一刻暮星再次流出眼泪。

在众人松了口气之际，魔族被燃剩的残骸突然轰地扬起大火。火燃中一双赤色狠毒的眼睛直瞪着暮星。

洛南警惕地挡在前面，治安队的人也抬起枪瞄准那团火射击。

【水银，我从地狱回来了！】

邪肆的笑声随着火焰化成灰烬，但是它的余响却在人们的灵魂中刻下了恐惧的烙印。暮星听过这个声音。

那不紧不慢的傲慢语调，带着邪魅和暧昧的意味，充满了歹毒的恨意。那个人在死前也说过他会回来报仇。

92、三人（上）

今天是全宇宙新闻媒体们最忙的一周。雅安星发生了帝国皇帝遇刺的事件。同一时间，帝国传出了边境保卫战失利的消息。而联邦却传来天蛇星区大捷的战报。

医院的特殊病房中，暮星伏在亚瑟的床边睡着了。洛南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转身走出房间默默地关上门。

这几天来，暮星一步也不敢离开，似乎生怕他一转眼亚瑟就不见了一般。

所以当亚瑟醒来的时候，他却睡着了，并不知道。直到感觉有人在吻他才悠悠睁开眼睛。对上翡翠色的眸子，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亚瑟？”

他整个人弹起来，捂住自己的嘴，“你……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看着暮星慌张地跑出去时，耳背上一片绯红，亚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医生的诊断是一切正常，皇帝陛下很快就要出院了。明明之前还在鬼门关逛了一圈，现在却恢复得如此之快，让暮星不由得惊叹Alpha的小强生命力。

其实还得感谢《虚子论》。使用《虚子论》的医学技术发展得很迅速。雅安的医疗技术大大的领先于帝国和联邦。很多严重的伤势或是疾病都能得到快速治愈。

《虚子论》已经渗透进人类世界的每一个领域，就如万理所说的，这个世界的文明将很快就能晋升一个台阶。

医生走了之后，病房内恢复安静。暮星将东西收拾好，一抬头看到亚瑟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立即想起之前在慌乱中对亚瑟说的那些话，感到一阵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