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心跳、温度，所有数值都报上来。随时准备心肺复苏器，让西莉过来，你们几个……”加纳医生一边换上工作服一边指挥着护士们准备急救。可是，护士们都发呆地看着他。

加纳皱起了眉，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患者死了你们负责吗？”他收到紧急通讯，还没有听完就立即就从家里赶回来。绝对不可以让这个患者的生命从他手上被死神带走。

“不是……医生……患者刚刚醒了……”

加纳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句话的含义。“玛丽亚，你的紧急通讯就是要说这个？”

“是的。”护士肯定地点了点头。

加纳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孩子真够顽强的。他终于挺过来了。

“医生，他有要求，还等着答复。”护士说道。其实她知道患者醒过来后也跟医生的反应差不多。他们都在担心那个孩子。

加纳有点惊讶道：“他醒着？”

伤得如此严重的少年，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那必定拥有如钢铁般的意志。他会提出什么要求呢？

政区中心医院设备最齐全的加护病房中，一名Omega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戴着吸氧，旁边的议器显示他的各项数值平稳，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他是利塞亚的英雄。至少加纳是这样认为的。当少年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停止呼吸和心跳了。加纳参与他的抢救。可是少年的伤太重，又受到虫族的二级感染，很多医生都认为他没救了。只有加纳不肯放弃。

他坚持要救活这个少年。用上现在最先进的技术，使出所有看家本事，经过一日一夜的抢救，终于将少年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可是少年依然没有渡过危险期。一周里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就怕一睡醒，听到的是这个少年的死讯。

“你很坚强。”加纳对少年进行检查之后说道，“放心吧。你痊愈之后会跟以前一样，我保证。”

少年大面积的烧伤，爆炸令他半边脸面目全非，作为一名Omega一定是个严重的打击。不过幸运的是，现今的技术能够恢复他的原貌。

少年艰难地动着嘴唇，一动就会扯到脸上的伤口疼痛不已。可是他的眸中显露出的却并不是痛苦。

加纳知道他有话说，将吸氧取开，“只能一会儿。”

“把……我的……宠物小可带来……”

从生死边缘回来的人，通常提出的要求都是见自己的亲人或是朋友，询问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少年却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让加纳愣了一下。

“好吧。我会向你的家人说。”不过，加纳还是会满足他的要求。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位少年或许需要陪伴。

“不……它在学校的宿舍……托给隔壁的同学……”

少年用尽了力气，加纳将吸氧给他戴上。“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明天就可以见到它了。”

32、真相

当加纳离开病房之后，立即有几个人涌上来围住他。急切地询问少年的情况。

“加纳医生，请问我们的Omega小英雄情况如何？他已经醒来了，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渡过危险期？”这些都是几家最大报社的记者。自从暮星的事迹传开，立即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一个Omega，一个少年，单枪匹马把虫王干掉，制止了虫族的地域性入侵，挽救无数人的生命。他无疑是利塞亚最英勇的人。可是，媒体的言论却永远不是关注事情的正面。

“请问暮星会因此落下永远无法消弥的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询问那些与他一起遇险的朋友吗？”

“他的情绪……”

加纳推开人群，一句话也不说大步离开。他心中怒不可竭，却无法冲那些人怒吼。他还有需要做的事。通知少年的父母还有把他的宠物带来。

暮星的家族姓夏，是一个古老的东方姓氏。虽然不能跟那些大财团或是军人世家相比，却拥有着久远的历史和不可磨灭的地位。在古地球东方人种的聚集区，他们被当成贵族般对待。

暮星的父亲是夏家现任当家人的次子。他有四个孩子，暮星的哥哥和姐姐均是Alpha，而妹妹和暮星一样都是Omega。

可是在这个时代，只有历史和地位根本不够的。夏家已经逐步走衰落了。所以他们急切地需要找到出路。通过联姻无疑是一种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与暮星之前订下亲事的黎家当然也很好，可是却不足以满足夏家的胃口。

他的父母都不在利塞亚，他们为了开拓家族的生意，远在联邦的加拉缇，至今仍在赶回来的路上。哥哥在前线阵地，根本无法回来。到医院看望的只有暮星的姐姐。

这位女性Alpha来的时候，暮星正在昏睡，并没有正面接触到。而因为工务繁忙，这位女性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样的家人让加纳感到有点心寒。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暮星需要他的小宠物了。可是，他完全猜错方向。

“你知道这次的突袭。”

万理一被送到，暮星就将它丢进杯子里，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他还记得万理阻止他和绿萝去彩虹市旅行，还说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它明显知道有危险逼近。

然后，暮星想起他在军棋对战之后醒来时听到的对话。与万里对话之人所说的时间正好就是他们受袭的时间。

“你在说什么？”小果冻露出一双星星眼，装傻中。

暮星让护士AI将水倒进杯子里，又拿出除颤仪。

“要不要尝一尝？”暮星朝着小果冻咧了咧嘴。

万理尖叫，“不要！你疯啦？”

“用刑的话，我知道很多花样哦。医院的话有很多可以用的道具。”虽然躺着不能动，但是暮星还可以指挥护士AI做事。对付万理完全没问题。

“……”

小果冻最终屈服，“好吧。我一早就告诉你，已经没时间了。要尽快取回法则。你就是不听！”

“这跟虫族突袭有什么关系？”确实听过小果冻催促他找‘法则’，可是当时他将这当成耳边风。并不觉得有多么重要。

小果冻被AI从杯子里提出来，暮星让护士AI先到外面守着。病房突然变成了漆黑的宇宙，无数的星星沿着如蛛网一般的银丝缓慢前进。

万理立于丝弦的中间，它的语气瞬间变得庄严而冷峻，“我是命运程序员，为了推动你们的文化进化，我设计了这个命运星图。”

它伸出细长的触手点了其中的一颗赤色的星星，“这是开启命运的锁匙之星。从它启动的一刻开始，这个宇宙的一切都会遵从星图的轨迹发展。”

“所以，虫族突袭是你早就设计好的？”暮星终于明白了，“那个人是你的手下？他是魔族？”如果不是暂时不能动，暮星一定一刀将果冻切成小块。

“他是我的执行官。”万理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直视着暮星的眼睛。蓝色的眸子如深海，让人捉摸不透。或许这才是万理的真面目。但果冻的外表实在无法让他威严起来。

“让他停下来。”

“他并不听令于我，只会按照星图去推动命运。魔族的大规模入侵无可避免。人类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虽然魔族的威胁一直存在，可是已经有千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了。魔族与人类之间的全面交战只存在于历史书里。

“为什么？你要摧毁人类吗？”暮星记得万理曾说过，它的使命就是为了让他们所处的文明进级。可是，现在它却将毁灭召来。这只生物的可爱外表下居然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不是。我的使命是让这个文明进级。没有猎豹的草原，野鹿不会变得强健。没有竞争就没有进化，安逸带来的只是停滞而已。停滞最终的结局同样是灭亡。”

“法则是什么？”暮星有点理解万理的意思。可是对这种做法依然无法认同。此时，他想起了另一个重点。

“是我们给人类的‘外挂’。”万理继续解释，“这种突如其来的命运对人类来说不够公平。所以我们给人类留了一个‘外挂’。能给予人类强大的力量，足以对抗魔族。掌握了它，并将它运用得当的话，人类的文明就能提高一个级别。”

“这样耍我们很有趣吗？”暮星觉得万理简直把这当成一场游戏。

“并不是在耍你们。知道我做了多少准备工作吗？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吗？刚毕业就被拖出来干活，什么前辈指导也没有。连执行官也没有选好，监视官和智能AI更是别提了。你以为我就只是为了玩一场游戏？你们这个宇宙毁灭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万理突然破功，激动的表情让它恢复成平时的小果冻。蓝色的眸子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或许它的年纪并不大，以人类看来只是个小孩子。

暮星对此皱了皱眉，“就算你们不干涉。人类也照样能够进化的。”

“我说过停滞就是灭亡。你认为高层次的文明为什么要管你们？我们的世界在另一个位面，与你们毫不相干。”

如果万理真是来自于高层次的文明，确实没必要管低层次文明的死活。既不是为了奴役他们也不是为了掌管他们。对万理那个世界的人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得益。

“弦理论你知道吧？”万理突然问道。暮星有点艰难地点点头。

弦理论认为组成所有物质的最基本单位不是粒子，而是一维的 “能量弦线”。延伸出维空间的概念。比如说在一条弦就是一维，两条弦相交组成一个面平，那就是二维空间。两条弦再加一条垂直的弦就成了三维空间。

高维空间可以随意干涉低维空间。但是低维空间却全然不知。

“我们都是生活在三维空间，而纸面上的世界就是二维空间。比如说你可以在纸上随意绘画，也可以立即将某样图案抹掉。但纸上的人物却永远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就是这纸上人物的神。”

万理在空中投影出一张纸，纸片突然变成了一个四方体，内里的人物也变成了暮星。

“你生活的三维空间顺着时间轴线前进，在这条时间轴上留下无数的三维空间。你无法任何提取任何一个时间里的空间，也无法到达任何一个时空。但是，四维空间的生物却可以任意地干涉任何一个三维空间。就像一个游戏的存档一样，随时可以删除。”

“所以，你们被四维空间的‘神’威胁了？”暮星终于明白万理的长篇大论究竟想说什么了。就不能简明扼要一点吗？他可不是科学家。

“对。但不是四维的。他们还不敢动我们分毫。”从万理的话中可以了解到三维空间最高级的文明并不畏惧四维空间的生物，而且还可以与之对抗。那威胁他们的必定是更高维的生物。

“在它们看来，低层面的空间没有必要存在。但是，它们中也有对此感兴的家伙。它们想知道人类能进化到什么地步，只要让它们觉得有趣，就不会被毁掉。”

“就是说，我们的世界就像是花，你们是花匠。如果不能开出让主人满意的花，就会被毁掉。而花匠也会被解雇。”

“差不多啦……”虽然觉得暮星这比喻有点……可是还算比较贴切。

“好吧。我明白了。”暮星闭上眼睛。万理以为他在思考，可是静了一会之后，却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万理彻底无语……

33、采访

接下来的日子，暮星的身体逐渐康复，外貌也做了手术恢复过来。期间他和菲莉西亚联系过，在暮星离开后五个小时，他们就获救了。很幸运地，苏菲的手腕接了回来。现在已经康复回到家中。

若不是暮星干掉了虫王导致虫族的防线全面崩溃，救援队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冲进城里，搜索生还者。

“谢谢你，暮星。”菲莉西亚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我以为再也……”

暮星伸出手，想帮全息影像的菲莉西亚擦眼泪，可是却根本摸不到。

“菲莉西亚，不要哭。变难看了。”

不知为何，暮星想抱抱她。这个女孩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他的另一个朋友却是生死两隔，永远也触碰不到了。

“才不会难看！罗杰每天看得目不转睛。”

在提到罗杰的时候，菲莉西亚的表情明显不一样。

“他是你的alpha吗？你度过了发情期？”

菲莉西亚变得更加美丽了，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脸上带着女性成熟的魅力，她从一名少女褪变成女人了。在她手指上戴着的戒指也召告着她已经结婚的事实。

“是的。”菲莉西亚并没有否认，她低下头不敢看着暮星的脸。暮星想她大概在害羞。

“祝你幸福。”

少年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就像他说“再见”的时候一样，菲莉西亚心里涌起一股怒意，却又带着悲伤。

“暮星，其实我……”

通讯器那端似乎有人在叫菲莉西亚，是男子的声音，非常温柔，应该是那位alpha。暮星不想打扰别人的新婚生活，而且让她丈夫知道她跟自己通讯也不太好。

就算他是个omega，也还是个男性。暮星匆匆与她道别，关闭通讯器。

“喂喂，暮星。不要整天想着泡妞，想想‘法则’吧。”小果冻一边啃着学院里老师送来的慰问蛋糕，一边提醒着暮星。

“我知道。”他康复得差不多了。可是依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作为omega，又是快到发情期的omega，要外出几乎不可能，就更不用说去帝国了。除非娶他的alpha会到帝国去做生意，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此时有通讯进来，对方是许久未见的洛南。他一身蓝色军装，更加挺拔帅气，现在已经是正规军了。

“你还好吗？”醇厚的男性嗓音如同大提琴，带着温柔的语调。

若不是洛南赶来救了他，暮星现在应该再次踏上黄泉了。可是，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一来暮星在康复，禁止见客。二来也因为前线吃紧，人类准备与魔族开战，洛南他们这些高年级军校生提前毕业成为正式军人，不能随意离开所在军营。

“我很好。”暮星拉开衣袖展示出完好的手腕。

“那就好。”

干巴巴的对话，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受不了。暮星当然也不会指望从洛南口中吐出任何有情趣的语言。

“洛南，你会做生意吗？”

“嗯？”

“你会带我去帝国吗？”

“……”

洛南皱起眉，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暮星的问题。

“算了。”暮星觉得自己太蠢，这样的男人还是当军人比较好。他脑中浮现出一脸凶相的洛南跟合作伙伴大眼瞪小眼，身上的气势把对方压得乖乖在合约上签字。想想这个画面也感到好笑。

“我会带你去。”

低沉的声音将暮星从想像中拉回现实。洛南非常认真地看着暮星的眼睛说道：“我会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在战争结束后。”

“谢谢。”

暮星发现自己经常跟洛南说这句话。因为除了说这句话，他根本什么也无法为洛南做。从对方身上满布的伤痕看来，其必定有着不太愉快的经历。洛南有洛南要做的事，而他也有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