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云突然停了下来，卢影浩抓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看向季云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迫切。

“司城奕心爱之人……就是周熙，也是大祈万人之上的君主。”

把卢影浩所有的微弱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季云面上的笑容更加开怀，伸手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季云敲了敲桌面以引起卢影浩的注意。

“你若信我，便将实情告知于我，我相信，你我联手，定能互益。”

009、联盟结成

接下来季云和卢影浩在皎洁的月光下低声交谈了近一个时辰，因为小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最后两个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没有人知道。

青筠和小茶子觉得时辰差不多返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只剩下季云一个人正对着月亮发呆。

“主子？”小茶子依旧是那副恭顺的样子，低声轻唤。

青筠则在季云将视线放到他们两人身上的时候调皮的眨了眨眼。

“青筠，我想……你是不会拒绝侍寝的吧？”

随着季云轻佻的话音消失，夜风呼啸而过卷起叠叠花瓣，小院中美丽的夜色平添了一些诡异。

季云终究没有为难他的鬼王，而是拿着小茶子从死士那里接到的奏折批阅起来。

自家老大没有睡觉青筠琢磨着自己去睡也不太合适，索性就拿了一本兵书坐在季云附近翻阅，小茶子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替季云研磨。一时间，亮着昏黄灯火的房间里君臣三人竟也呈现出祥和温馨的气息。

三个人一直沉默无言到亥时，季云放下手里的毛笔挺直腰背连续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侧头看见青筠懒洋洋坐在自己不远处，扬了扬嘴角。

“看来即便是身在烟花之地，我的鬼王也没有懈怠了兵法研习。”季云对小茶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停止研磨，然后又屈指敲敲书案，道，“来给主子说说，这段时间都研究出什么了。”

听到季云的话青筠一反常态显露了几分羞赧，他放下手里的书，摸了摸鼻头，轻声道：“其实这段时日，属下一直在读沂国史，昨日才开始翻看兵书。”

“用兵打仗最忌自大盲目，你熟读先人事迹，从中吸取经验，也是对的。”对于青筠的回答季云面露满意，点了点头，“倘若无视前人行径，即便侥幸获胜，也终会惨败。”

“要说属下如今领悟最深刻的，便是主子事事处变不惊的定力。属下逾越，属下曾设身处地思量过，晟盛三年，内阁首辅伙同丞相谋反逼位，倘若换成属下，定是方寸大乱，必不如主子在庙堂之上坚如磐石，带兵部尚书等人直冲对方阵营，绞杀叛党。”

青筠起身面对季云恭敬的屈膝而跪，对着季云连着叩了三个头。

“在大祈花影楼这两年时间，通过与大祈各色人物相谈，属下切身体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理的真谛。主子，大祈现下势力四分，宣抚使巫裕谦此人外表谦逊憨厚，内里却得意自大，手中还握有大祈部分兵权，背后又有吏部尚书撑腰，可谓见缝插针的绝妙人选。”

听过青筠的话季云半天没给回应，只是撑着头若有所思的盯着青筠，安静的房间中只能听到偶尔的烛火噼啪声，就在青筠忍不住想要出声的时候，季云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青筠有何好方法？”

“巫裕谦常来找属下，此事属下能成。”青筠再次伏低身子对季云行了个礼。

“起来吧。”季云摊平手掌对着青筠勾了勾，低声问道，“青筠，这两年可觉得委屈？你是沂国威风赫赫的鬼王，是驰骋沙场的战狼。但我却让你屈身烟花之地卖笑两年，可觉不甘？”

“属下不敢。”刚刚起身的青筠听到季云的询问连忙又跪了下去。

“是不敢。”季云伸手敲着桌子示意青筠起来，嘴角笑意略带落寞，顿了顿后重新开口，“青筠可知‘韬光养晦’一词？”

“属下知晓。”青筠点头。

“我问你，纵观我沂国的大小将领，如今谁比你更知晓大祈官员品行、忌讳，谁能比你更熟知大祈大小将领的用兵之道？”

“属下顿悟。”稍作愣神，青筠满眼惊喜，抬头直直的盯着季云，一双薄唇怎么也控制不住上扬，“属下愚昧，未能领悟主子的深意，还望主子莫怪罪。”

“两年未见，我的鬼王怎么如此胆小，动不动就请罪？”季云似笑非笑的瞥了青筠一眼，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和小茶子都坐下，“我早就说过，既然把你们归为属下，就说明我与你们之间没有君臣关系。”

“属下谨记。”听到季云的话，青筠和小茶子同时出声表态。

“鬼王再忍耐一段时日，最多三个月，我定会让你重新披甲上阵，我沂国鬼王的骁勇身姿怎能埋没在此烟花之地！”

季云满面豪情，看着青筠的眼中是浓浓的赞赏，一副以对方为荣的模样。

“严首辅送来一份折子，你们看看。”

离季云最近的小茶子率先接过奏折，大致翻阅了几下后传给身旁的青筠，再看季云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主子，这……”青筠满是震惊的看着季云，“这两年大熙一直没什么动作，我们沂国与大熙也没有冲突，怎么说开战就开战了！”

“只能说明大熙的j□j面基本已经稳定了。”季云笑着的眼在烛火的映衬下变得明亮起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来一些雀跃，“这倒是比我预计的要早了很多。”

“主子……”

“嗯，我知道。”季云伸出食指做了个手势打小茶子犹豫的话头，又从桌上挑出一份奏折递了出去，“再看看这份折子。”

“这……竟然有人教唆谋反！”青筠恶狠狠地拍了下身侧的地面，抬头时满眼坚定，“主子，让属下去灭了这些生事之徒！”

“不急。”季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伸手敲了敲木桌，慢条斯理道，“南方那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南方地动，我们首要解决灾民的粮食问题，这些借势生事的人到时自然有人去解决。倒是大熙……”

“属下这就去给其他人传消息，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等主子回来。”小茶子起身低声说道。

“让他们还是按计划进行吧，虽然我一时半刻无法目睹大祈的兴盛衰落，但到底还是要走这个过程的。何况左丞相手下的势力也非一朝一夕能够瓦解，且先看他与司城奕的内斗吧！”季云笑着整理着书桌上的奏折，“至于青筠，你且在大祈等我消息，大熙虽也是强手，但你是我安排在大祈的唯一后手。大熙……先让兵部尚书那个老家伙跟我走一遭！”

“但凭主子号令！”听过季云的解释，青筠起身站在他面前用最恭敬的姿态行了一个军礼。

“嗯，青筠在大祈还有一事要做。”季云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拍了下手，紧接着脸上的笑容愈加欢快，“宣抚使巫裕谦，我就等着鬼王为我们上演一场殊途不同归的情深大戏了！”

“属下不会让主子失望的！”

“嗯，小茶子，我们的人现在能在大祈朝堂上说话的有几个？”季云起身打开窗子，呼吸着夜晚舒爽的空气连着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因为看奏折看的有些头疼的大脑也跟着变得清明了些。

“回主子，目前能每日议政的有员外郎一名，太常博士一名，给事中两名，分在左丞相与尚书花文承两营。”听到季云的问话，小茶子起身低声回答。

“嗯，虽然官职都不高，但都是能说上话的。”季云满意的点头，“趁着我去西北会晤大熙这段时日，让他们多提醒一下大祈小皇帝沿海流寇这些当务之急的麻烦，务必将司城奕推出来。司城奕不出场，我们就没戏可唱了。”

“主子放心。”小茶子点头领命，恭声回应，“属下明日便去联系这四人。”

“顺便再留意一下花文承有什么比较上心的，人或者功名或者别的。”季云双手杵在窗台上仰头看天，声音中多了一些玩味，“这个花文承有点意思，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祈六部尚书之一，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用对付左老头子的方法对他肯定行不通，大祈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季云轻飘飘的叹息让屋内的青筠和小茶子心中一紧，以季云的性子从来不会疾声厉色，也不会发雷霆之怒。他想整治谁，或者是想拿谁开刀从来都是轻声叹息，言语中带着一丝惋惜。

当初在处置丁杰的时候，季云坐在御书房就只感叹了一句“丁杰这个大总管真是做得透彻，朝中上下恐怕没有人能再与他相比”，丁杰第二天就进天牢吃牢饭了。

开始动手整治内阁首辅宁或的时候，季云也是轻飘飘一句“宁首辅为我沂国忙碌一生，也该回家养老歇歇了”直接决定了宁或最后的结局。

今日季云这么感叹了一句大祈的官员，青筠和小茶子心里头都有一个不太乐观的猜测，希望季云不是要在成功攻下大祈后再来一个当年的“晟盛洗官”。

“好了，时候不早了这些费脑子的事我们改日再议。”季云出神的看了会儿大祈的星空，转身笑眯眯的看着小茶子身后的青筠，“小茶子，去准备一下，明日午后我们便启程去西北边界。”

“是！”见季云下了逐出令，小茶子躬身行礼后便收了桌上冷掉的茶水退出房间，临了还把房门体贴的关好。

“咳，主子？”被季云盯得有些发毛的青筠在目送着小茶子离开后，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率先出声。

“青筠。”季云站直身子一步步朝青筠靠近，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柔声开口，“朕的鬼王，朕今日赐你侍寝！”

010、五两买人

第二日季云已经在小茶子的服侍下辞别老鸨离去的时候，青筠依旧还在房中熟睡，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往日这个午膳时分青筠早早都坐在餐桌旁等待膳食了，今日……”一身大紫色衣裙的老鸨掩唇娇笑，看向季云的眼中满是暧昧，“看来季公子对青筠欣喜的紧，回来后可莫要忘了来看看我们青筠。”

“妈妈放心，在下回来当日便会来找青筠。”季云站在花影楼门口拱手对老鸨行礼，笑容可掬，“青筠如此可心，若是让他人抢先赎了去在下可就要投江了。”

“季公子言重了。”季云故作诙谐轻快的语句惹得老鸨以袖掩唇娇笑连连，末了亲自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专注而真诚的看着季云道，“季公子此去多加小心，还望一切顺利。”

“承妈妈吉言。”季云再次左手搭右手对老鸨行了个礼，随后在小茶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小茶子，我们走。”

“驾！”

小茶子高扬马鞭，低声趋马，车轮轧着青石板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在老鸨的住视线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正在“熟睡”的青筠一脸哀怨的趴在自己房门口的栏杆上，泪眼婆娑的目送着自家主子的马车迅速离去，满眼哀怨。

“既然醒了就去用膳，在这里哭丧着脸作何？”卢影浩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满面委屈的青筠，当下不禁扬了扬唇角。

“有人为了显示他体力很好，不让我出去。”听到卢影浩的问话，青筠可怜兮兮的回答，双手紧握着栏杆，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哀声道，“小影，可给我留了什么吃的？早膳午膳都没用，饿死了。”

“就知道你醒了要叫，提前让小玉给你盛出来留着了。”显然青筠的回答让卢影浩有些措手不及，当下愣了愣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想来是昨晚妈妈高兴，今日午膳肉食不少。”

“还是小影心中有我。”

听到卢影浩说给自己带了吃的，青筠一改之前的怨妇模样，当下松了握着栏杆的手转身下楼。

“青筠……”

卢影浩陪着匆匆走到院中的青筠在石桌旁落座，让小玉伺候着将膳食拿了出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些欲言又止。

“小影怎么了？”

听到卢影浩的呼声青筠抽空看了他一眼，在看到对方紧蹙的眉头时心里“咯噔”一下，今早季云说的话顿时在耳边回响起来。

“今日午膳过后卢影浩定会来找你询问我的去向，到时你便告知他我太在意沿海流寇的事，去打点生意了。且皇帝一定会让司城奕前去剿灭流寇，我要先去做些准备以便能一睹大祈战神的风采。”

“青筠可知……”卢影浩蹙眉沉吟，最后似下定决心一般，轻声问道，“可知季公子去了何处？”

卢影浩的问话让青筠的心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卢影浩此刻面上的表情，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对自家主子芳心暗许，再想到前一晚两人单独的一个时辰的谈话，青筠的心沉得更加厉害。

他虽然钦佩自家主子的料事如神，但却也心疼好友卢影浩被利用。

青筠低头将季云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言状似谈笑般调侃，“难得见小影对谁如此上心，便是连那个总来找小影的花公子也不得小影这般对待。小影可是……看上季公子了？”

“青筠莫要胡说。”得知了季云果真履行了昨夜两人商讨好的计划，卢影浩悬了一夜加一早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这会儿听到青筠对自己的调侃不冷不热的睨了一眼，“看来青筠是吃饱了。”

“别别别。”青筠抬手制止了小玉要来收走食物的动作，深深叹息，“我安心吃饭还不行。”

看着只顾吃饭箴口不言的青筠，卢影浩清冷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

这面季云和小茶子在出了大祈的城门后，在偏僻的外郊便弃了马车，改骑马轻装上路。

季云此时一身墨绿滚金丝长袍，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三千青丝随着马匹奔跑而来回晃动，映着季云身侧佩戴的长剑，俨然一个少年意气的侠客。

小茶子则是一身岩色武服，因为身体原因而有些苍白的脸上一片肃穆，看似瘦弱却意外挺直的脊背上交叉系着两把弯刀。小茶子趋马跟在季云右后两步远的位置，一双犀利的眼紧盯前方，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季云和小茶子为了不引起大祈人不必要的注意而化身为江湖某派家族中的小少爷和随从，季云前世就是个演技炉火纯青的老狐狸，再加上深谙古老和金老的熏陶，对江湖侠客的模仿更是入木三分。

而小茶子身为沂国宫内的太监总管，遇见季云之前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摸爬滚打多年，对于模仿江湖人士他不擅长，但对于怎么做一个贴身随从他倒不用模仿，举手投足的习惯已经融入血液。

两人出了大祈帝都一路向西北进发，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装扮很成功，一路相安无事，连个截路的都没出现。

“小茶子啊！”一路无语的季云突然轻飘飘出声，如果仔细听能听出来言语之中的一些疲惫，“你说……鬼王可会将我交代的事做好？”

小茶子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抿了抿唇，恭声道：“属下相信鬼王心中有数，定不会辜负主子对其一片信任，也定会以沂国江山社稷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