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包子)——念央
念央  发于:2015年0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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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他的敌意与戒备,女人笑了一下,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口道,“苏先生,我姓孙,名玲。这里叫双安村,我是被请来照顾您。”她看了眼苏杭的肚子,“与您的孩子的医生。”

她继续说道,“为了接下来这二个月的相处,我就实话跟您说了,我是冲着钱来的,我不管您有什么故事,在您的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不要求您完全不出这栋房子,但您绝对不能让他人发现异常。这里偏僻落后,要翻过两座山,才有公路。村民的思想也很陈旧,是不可能接受一个男人怀孕生子的。”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的工作截止到您的孩子出生为止,我想,为了您的孩子,您也会配合我的,您说呢?”

手指使劲抠着碗边缘,苏杭嘴唇抖了两下,道,“我会配合你。”他正视眼前这个看着就精明爽快的女人,问道,“我能知道,是谁把我送来这里的吗?”

“我不知道。他们给钱,我办事,我不会过问任何东西。”孙玲摇头,看苏杭神色,略带嘲讽道,“我是医生,为了您的精神状态,我不介意您与这里的村民接触,您可以试试看,他们能不能带点消息出去。”

心里所想被拆穿,苏杭的脸色白了白,然后低头端起碗默默吃饭。

还好。

那个人,没有伤害他的孩子的意思。

……

半个月后

程峰的书房,那扇所有人经过时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的房门被一脚踢开。安阳面色狰狞,手中的枪咔哒一声上了保险,用力抵向抬头朝他看过来的程峰的头上,一字字低吼道,“将苏杭还给我!”

程峰眯眼,看着这个经过半个月的心理折磨,面上已满是胡茬,眼睛血红,已是濒临失控的困兽状态的年轻男人,他向外宣告了的继承人,脸色如常挥手让紧随其后,纷纷抬枪的手下,包括没能将安阳阻挡,在寒冬中一脸冷汗脸色惨白的阿林退出去,“都出去,关上门。”才看向安阳。

“就这么确定是我做的?”他语调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说话间,他手中无法控制的持续用力将枪往前抵,迫使程峰的头往后仰去。

仰到一定角度,程峰晃了晃脑袋,伸出手指将额前的枪拨开,食指摸着额头上被枪指出来的印子,“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呢?”

“就因为出事这么久,都找不出线索吗?”他哼了一声,“没有能力,没有底牌,没有退路,为了一个男人,哦不,为了一个人妖,你就敢拿枪顶着程帮的老大,断了自己的前程与性命。”

他摇头,讥讽的看着腮帮紧咬,面色显挣扎的安阳,“这就是我选的继承人!”

安阳将手中被程峰拨到一边的枪一直伸着,随着他的话语,枪身的细微的抖动,随着程峰的厉声呼喝,‘啪’的一下掉落在地,安阳如困兽一般,血红着眼瞪着程峰,低吼道,“他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他沙哑着声音从喉咙里逼出话语,“他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威胁都没有!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您就当我养了个玩意,不可以吗?!”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在你心里的位置。”陈锋冷哼,面色戾气大增,“一个玩意儿就可以让你拿枪指着你爹,那哪天,再有人控制着这个玩意儿,让你拱手让出程帮呢?”

安阳低头看着地上的枪,突然,他很突兀的笑了笑,“程正荣的手术,就快了吧。”

他对上程峰骤然锋利的目光,“爸爸,我们打个赌吧。”

程峰眯着眼,也笑着,吐出两个字,“说说。”

忽略程峰如实质逼来的杀意,安阳道,“赌我能不能在苏杭生产前找到他!”他一字一顿道,“输了,我跟苏杭一起死!赢了,我让出程帮继承人的位置。从此,一心一意追随程正荣!”

程正荣,程峰正房老婆生的儿子,那个在外籍籍无名,却其实最让程峰满意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随时会死的儿子。

他从来都不相信程峰那所谓因他的能力而产生的看重,也没有被那个其实只是浅表的继承人位置诱惑,只是以往找不出程峰这么做的缘由而已。

……

出了书房,对上阿林担忧的眼,安阳伸手摸了摸泛红的眼角,冲他偏了偏头,领先往外走。

开车,打开防窃听的干扰器,阿林才转头去看安阳。

此时安阳没有了之前在程峰面前的孤注一掷,疲惫的道,“暂时稳住了。”

混了一辈子黑,很讽刺的,临老了,程峰反而信了佛。如果程正荣手术成功了,那么在他撑过手术排斥期内,程峰都不会去动苏杭肚子里,程家的血脉。

反而如果手术失败,苏杭的处境会更危险。

从这段时间来他对程峰的了解,还有有机会拉拢过来的帮里几个老资格有意无意的透漏间猜出,如果程正荣手术失败,他这个实际上只是拿来挡枪的继承人,很有转正的机会……到了这时,程峰才真正不会容下他有苏杭这么个致命的弱点。

但愿他刚刚流露出的苏杭死他死的决心能让程峰顾虑。

他伸手拍了拍阿林的肩,感激道,“谢谢你!”如果没有阿林这个从小被程家养大的内应,他要得到那些见风起舵的老狐狸的暗中偏向,也不件容易的事情。

阿林摇摇头,“我选择了你。”那个从小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正房撑过来的几率太小,而被分给安阳的他,也已是半颗弃子,还不如撑着安阳拼一下。

43.

苏杭并不知道安阳为他所做的努力,但他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虽然孙玲半真半假的警告过,但苏杭哪里会因她一句话就放弃向外求助的机会,被掳来第三天,他就裹了厚重大衣,冒险与村民交谈。

他很谨慎,又因是男人,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问的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消息倒也容易知道。

这里确实如孙玲所说,偏僻又落后,要翻越两座山峰才能与外界接触,村子太穷,青壮年都出去了,留下的俱是老人小孩,没有网络设施,与外界联系都是用的村里大队的电话,而半个月前,电话线路被偷了,要想修好,还不知道要多久。

回到那间民房后,苏杭就顶着孙玲似笑非笑的目光,如常吃饭睡觉,之后再没出去与村民交谈,一切吃住都在民房围墙之内。

他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与孩子开玩笑去翻山越岭,既然逃不出去,那就好好保重自己,安安全全的生下他与安阳的孩子。

没有身体的拖累,他逃脱的可能性还会多一线。

只是想是这么想,却没办法完全这么做。

苏杭强迫自己不要想以后,吃睡甚至比以往还要精心,可体重却一天天下降。

孙玲是个很专业的医生,结束了常规检查后,她看着苏杭即使水肿,也小了一圈的手脚,看着在他身上显得大得可怖的肚子,冷脸中藏着一丝焦躁,“苏先生,如果您再不调解好自己的心情,就算孩子能平安生出来,只怕你也没命抱他了!”

两人朝夕相处,她如何不知道苏杭的努力。当天晚上,她就拿了一卷毛线扔到苏杭怀里,“跟我学吧,做人母亲的,孩子的衣物总要自己动手。”

找到了依托,苏杭的体重总算没再降下去了,只是除了吃饭睡觉,必要的在围墙内的散步活动外,苏杭其余所有时间,就此都在婴孩衣服中度过。

孙玲嘴上不说,看他的目光却时常带着怜悯。

她手里有个苏杭不知道的加密手机,是以防万一时与外界联系用的。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她就可以用这个手机联系雇主。

这个意外情况是指苏杭逃跑,或者胎儿死亡。

至于苏杭,是死是活,雇主并不关心。

苏杭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顺产。也就是说,在只有她一个医务者的手术条件下,母子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死。死的那个,也必然是苏杭。

苏杭,大概也是知道的,即使没有明想。

所以才瘦得那么厉害,又那么专注的给孩子做衣服。

……

在苏杭孕期八个月的前天晚上,那个从来没有响动过的手机有了动静。

孙玲眼皮一跳,立刻接起电话。没等她说话,已带老态的男声就问,“他怎么样了?”

即使保养得再精心,在种种压力之下,苏杭的身体也差不多达到极限了。孩子早在几天前就隐有早产现象,只是被孙玲稳住了。如果没有意外,孩子出生那天就是苏杭的死期,孙玲不敢主动打电话联系雇主,如果今晚这个电话不打来,估计过不了几天,她就要打过去了。

敏感的听到对方问的是‘他’,而不是孩子,孙玲道,“先生,苏杭的健康状态很差,已经有早产前兆,只能选择剖腹产。”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这里的手术环境很差,我需要助手。”

电话那边的男声呵了一声,语气仍很平静的说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她哪里想到孕妇是个双性人!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与现实的逼迫让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笔交易,但从看到昏睡中的苏杭起,她就开始后悔了!

孙玲背脊上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先,先生!像苏杭这样的特殊母体,胎儿的致死率很高,孩子现在在子宫里也有轻微的缺氧症状,手术条件太差,我并不是专科儿科医生,孩子出生后可能有一定的感染几率,我请求一个儿科医生前来帮我。”

那边良久都没出声,孙玲也大气都不敢出的,半响,才小心试探道,“先生?”

“如果是在医院手术,大小都能保下来吗?”男人突然开口问。孙玲一激灵,回答道,“生产时临时状况无法预计,但如果不去医院,苏杭的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

不足百分之十吗?带有薄茧的手指缓缓敲着桌面,眼神阴鸷的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终于缓缓道,“准备一下,明天有人过去接你们。”说着就挂了电话。孙玲看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像是改主意了?

这段时间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的心口一下就轻松了。

也算是圆了这一个月日夜相处的缘分吧。孙玲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东西。

这几天苏杭越来越难受,肚子里就好像揣了个铁球一样,稍稍行动就气喘吁吁,坐下站起都是一件吃力的事儿。他本就浅眠,孙玲收拾东西的动静虽小,但也还是将他吵醒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两点,有心去看孙玲在做什么,但起身实在吃力,睡前自己按摩了半个多小时的腿又隐隐有抽筋的前兆,动了动,还是闭上了眼。

那个人既然有心将他养到现在,想必也不会在他临产前对他做些什么。

隔天,苏杭起来看到堆放在客厅一角的行李,心里一跳,抬头就见孙玲笑意盈盈,将手里的肉粥放在桌上过来扶他,“快吃饭,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去医院了。”

苏杭手里的调羹一抖,问,“不在这里生产吗?”

不用孙玲说,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在这里生产的危险性有多大。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来临,他几乎都要绝望了,现在转机突然来临,他因消瘦而更显大的双眼紧盯着孙玲。

孙玲笑道,“昨天晚上雇主突然给我下了指示,知道你有早产前兆,通知我们去医院待产。”

那就是不要他死了!

苏杭的注意力立刻就移到了关键点,心跳越发的快,苍白的脸颊也晕出一片红,紧抓着孙玲的手,急促道,“孙姐,你让我打个电话吧!”

孙玲一激灵,笑脸拉下看着苏杭。苏杭双手手心冒汗,紧张道,“求你了孙姐!我只是给我爸妈报个平安而已!我突然消失这么久,我爸妈肯定着急死了。孙姐,您也是有孩子的人,求您了!”

孙玲将手从苏杭手中抽出,“我知道我的雇主是什么人,就因为我是有孩子的人,所以我不会为你冒险的。”她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手机放在桌上,“你身体不好,也不要费心去找这玩意了。它有三道锁,并且有呼叫限制,你拿来也没用。”

从她这么爽快的拿出手机,苏杭的心就沉了,但还是不死心的将手机拿过来,无用的试着去解密码。

孙玲摇摇头,站起身去楼上给苏杭拿大衣。

苏杭近十点才起床,不等午饭饭点,几个裤脚带泥略有气喘的彪形大汉就已到了家门口,只喝了口水,也不让孙玲做饭,其中一人直接将背在背上的背篓放在苏杭面前道,“坐上去。”

苏杭穿着几乎将他整个人都遮盖住的羽绒大衣,打量几乎有他半个人高的背篓。看着很坚固,设计得很巧妙,可以让他坐在上面,座椅两侧有十几厘米高的把手,旁还带有安全带。

只要背的人有足够的气力,一般的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看来之前他就是被这东西背过来的。

苏杭很配合的坐上去,孙玲立刻从行李上拿了床薄被盖在他身上,苏杭冲她笑道,“谢谢孙姐。”

行李有好几箱,除了这些日子来给孩子织的衣物外,都是孙玲带来的医疗器械,苏杭的东西则一点也没有。来时四个男人,走时却只有三个,一行人在发现有外人进村的村里人的围观下,大步离开。

拉下几乎遮盖到眼睛的薄被,苏杭看着生活了个多月的民房,担忧却无可奈何的想,他留下的那些小细节,有可能会被安阳知道的小东西,希望还能留下几件吧。

……

一路上苏杭都很配合,他的身体很虚弱,虽然只是坐着,但山路崎岖,总免不了颠簸,被山风吹了两个多小时,孩子已经开始抗议,肚子隐隐作痛。

上了车后,便抱着突出得厉害的肚子,虚脱的躺在担架床上,接受孙玲的检查。

大约半个小时后,周边的车流人流开始多了起来,有人拿着箱子在他身边蹲下,他高度配合对方在他脸上涂抹,给他戴假发扮女人的动作,捯饬完后,他在对方箱子里拿过镜子照了照,只能看到一个因怀孕而脸色有些蜡黄的卷发女人。

“喝点热牛奶吧。”一个男人从座位旁翻出一个保温壶递过来,苏杭伸手想推拒,却被对方强放到手中。打开闻了闻,他抬头看了眼对方看不出神色的脸,捧着就大口灌下去。不到半分钟,就捂着嘴,面上带忍耐神色,终于还是侧身大吐起来。

他午饭没吃,早晨只喝了碗粥,吐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狭窄的车内还是有酸涩味道蔓延。

那人打开窗户皱眉忍耐,等苏杭吐完,才让人处理脏污,对着一脸惨白的苏杭道,“我这里还有,你吐完之后继续喝。”

苏杭抓着担架的手指青白,恨恨的瞪着他。最后,还是推开孙玲在他背上轻拍的手,接过那人重新递过来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下。

没多久,他就觉得头眼发晕,勉强睁开眼看向那人,见对方毫无所动,只是探身去将车内的空调调高,不甘心的闭上眼睛。

意识沉沉浮浮,再睁眼,他已身处于一片雪白病房中,见他醒来,守在一边的护士忙起身扶他起来,也不跟他说话,助他穿好衣物,就无视苏杭的询问,直接出了门。

她走后没几分钟,有人进来打开前方大概有四五十英寸的电视,鼓捣一阵后,半强制性的将苏杭扶到沙发前,也相继离开,只留下苏杭有些茫然的打量电视内显示的明显是书房的画面。

很快,有人坐上了书房内唯一的椅子,透过显示屏,就这样安静而又带着威视的看着苏杭。

见到那人,苏杭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了然的舒了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陈先生,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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