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般敷衍着实恼火，撂下句，“寻不到算了。”起身准备走人，掌柜这才知道急了，急忙站起身子手都伸开了老长，作势欲拦道，“夫人留步。”
“嗯？”
“有是有，只是那红毛绿眼的鬼子要的价实在是太高了。”说完这段话，掌柜脸上脸色苍白得就更彻底了。
“他要多少？”心里有点恼，这老狐狸不逼他倒是不肯开口了，说到底还不是钱字作祟，我就不信你不卖。
掌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良久才开口道，“一千两。”
“一千两的银子？”说出银子两个字时我有些许的迟疑，一千两银子对聚宝庄来说绝对不是个大数目，如果是一千两的黄金就未免高得离谱了些，别说掌柜的开不了口，就是俞府要在一时之间拿出一千两的黄金那也不是件易事。
“是一千两黄金。”掌柜竖起一根枯树般的食指，黄金两个字说出口都快轻得变了调。
老混蛋，你直接去抢钱好了，心里怒骂着，出口的话却自个变得有条有理了，“掌柜的，少说俞府与你们这也有十来年的往来了吧，你这是想断了两家的交情不成。”
“夫人千万可别这么讲，这凭得都是天地良心，我要是敢乱诌一个子儿，您大可把老朽的招牌给摘了去。”说到激动的地方，掌柜直指着招牌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再假的事到他嘴里也都成了真事儿了。
话讲到这份上再撂狠话，估计这生意就得黄了。毕竟还是我来求人，忙打了个圆场道，“严重了，这不只是想求个欢喜交道吗？只是这价…实在是顶天了，要不掌柜的先给我瞧一眼，我再定夺。”
“哎！”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道，“罢了，罢了。这单生意就当是卖夫人个交情，老朽为你们安排个时间，夫人亲自会会那外邦人如何？”
一时间料不到聚宝庄的掌柜竟如此慷慨，把到手的生意又拱手让出，楞了半晌才连忙点头答应了这门提议。
答应了之后又开始有些许的懊恼，外邦人让我联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语言，按掌柜描述的红毛绿眼，有这种颜色的发色和瞳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可能是美国人，英国人，甚至是俄罗斯人。怎么办？怎么办？英文在几百年前就还回去给老师了，现在能记得住的除了哈喽就是拜拜，这样的水平真的能和他交流谈生意吗？
等待约定时间的两天里，自寻烦恼的揪着语言问题这个麻烦不肯放。翻书，回忆却也没找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到最后约定见面的时辰到了，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地点还是在聚宝庄里，我到的时候，身着黑袍的洋人早早就等在那了。
“哈……哈喽。”能说出这种超级不标准的英文，自己的脸都羞红了，也没指望这洋人能听得懂。
反倒是洋人那字正腔圆的“你好！”一出口，吓了我一跳，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原来你会讲汉话！”
“呵呵，我在这美丽的东方国度传授上帝的旨意已经整整八年了。”洋人微微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头的尴尬气氛也随着他的笑意消散了。
“这么说，你是传教士了。”
“很少人会这么称呼我们，难道夫人知道我们万能的神。”洋人听到我对他的称呼显得有些吃惊。
“知道一些他的传奇。好了，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我这次约你主要是想要那颗石头，你带来了吗？”圣经还是读过一些的，可惜我并不想得永生，因此也没有去信耶稣。实在不想和传教士纠缠这个问题不然就没完没了了，回了一句就扯开了话题。
“带来了。”洋人边答着话，一边摸索着身旁的黑色口袋。

 
第三十八节 药引
当镶着克拉钻石的十字架摆到我眼前时，我还是惊呆了。也难怪他敢开出这种价钱了，这么大的钻石即使是现代也是相当罕见的，更何况当时的开采技术十分有限。
“夫人。”洋人的一声唤把我的魂拉了回来。
“这要一千两？”说实话十字架我很喜欢，钻石我更喜欢，可是价格我就不太喜欢了，按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买。
“夫人觉得它不值吗？这可是我们大不列颠皇室的珍宝。”洋人用手圈住了镶着钻石的十字架，一副我不轻易视人的模样惹得人心里发毛。
“你知道的，贪婪可是七宗罪之一。”大概他还没学会中国人的黑色幽默，我只不过是引用了圣经中的两个字，洋人立刻态度坚决的否认了我的话。
“不，我拿这笔钱只是为了能更好的传授上帝的旨意，让更多的世人得到神的恩惠，我想上帝是会原谅我的。”说完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做了祈祷的手势，闭着眼像是在赎罪。
看得出他的决心在动摇，对付神职人员拿上帝来压他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快马加一鞭，我又接着道，“身负神职的人不是应该帮助别人的吗？这么昂贵的价格，我想我是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来的，难道你忍心拒绝一个需要神帮助的子民？”
“夫人真的很需要这颗钻石？”洋人开始有些为难了，任谁也都不会想把自己心爱的物品拱手相让的，神也不会。
突然想起彩蝶的哪招装可怜很是管用，现在正是时候了。夸张的张大了嘴巴，眼巴巴的望着洋人，哽咽道，“很需要很需要，你知道吗？我相公病得很重，都…都快要……哎！大夫说要这石头来做药引才行，我寻了好久了，才找到你……原本，原本以为有希望了，可是一千两黄金我实在是拿不出……这可怎么办啊……”说着，眼角的泪就真的闪阿闪的，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噢，我的上帝，这可让我真的为难了。”洋人皮肤苍白的手拼命的捉挠着自己一头卷曲的红发，显得有些懊恼。
想象着小狗狗没东西吃的可怜模样，眼中的泪就这样闪着闪着，每次我都会被它这表情骗走一大盘的肉，如果是这个表情再加语言的诱惑呢？想着，话就跟着出口了，“大家都知道生命是最宝贵的，上帝牺牲了自己救助了世人，难道你连牺牲一个身外物都舍不得。”
“夫人只是用来做药引？”洋人像是寻思着什么，难道已经决定把它送给我了。
“恩。”我连忙点头，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用来害人吧。
“小一点的因该也没问题的吧。”洋人有些无奈有些期盼，无奈肯定是因为遇到了我这样无赖的买主，期盼着什么呢？期盼着我不要拿走他的大钻石吗？
“没问题，没问题。”像个老师疼爱的乖小孩，我拼命的点着我的脑袋，只要是钻石可以了，大小对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
洋人听到我说没问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好象那宝贝失而复得了般，大喜过望，忙道， “我送给夫人一些打磨下来的碎钻吧，我想功效也该是一样的。”
一听他说有打磨下来的碎钻忙问，“你有碎钻，那有没有打磨下来的粉末？我需要一点粉末就够了。”
“你说这个吗？”洋人又从那口黑色袋子中摸索出了一个绣着荷花的小袋子，掏出藏在里面的一包油纸，展开，一些极细碎的白色粉末就展现在了眼前。
“对，就是它了。”接过油纸，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呢？”
“这个非常锋利，我是用来打磨坚硬的石头的，夫人需要它我可以送给你，但这个……”洋人指了指手中的十字架示意着自己可不可以收回。
他的表情让我突然觉得，自己欺骗了一个善良的人是极罪恶的事情，扒拉着站了起来对着他鞠了个躬，表达我的谢意与歉意，“那个你留着拯救世人就好了，有这个就可以救我夫君的命了，谢谢…谢谢。”
洋人见我起身立刻跟着站直了身体，向我回礼，并伴与极诚匿的声音道，“不，你应该感谢主，是他赐予你的。”
“感谢主，我要回去救我的相公就先走一步了，谢谢你了……”不花一分钱得到了需要的东西，大概是兴奋过度了，忘了身怀六甲拉着小楼就往外面直奔。
“夫人，你慢点，慢点。”小楼急出了一头汗，直到停到了马车前，她的双手还是没离开过的我的肚子前端，深怕我的肚子出了什么意外。
“放心，不会有事啦。”轻轻拉开了她护在前端的手，安抚了一下她紧绷的神经，她这才放松了下来，扶着我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夕阳刚好把大地烧得金灿灿的一片，印入眼帘的人和物全都发着光，极不真实，像是通往天堂的路，仰或是在火烧的地狱中。

 
第三十九节 胃脘
西园子里的戏开演大半年了，先前是说好演过大年就走的，如今倒像是定居下来了。
“近日一直传出些风言风语，这些事是和相公有关的你不会没听说吧？那园子里的青衣以前也是个不干净的主，谁家的小宦就不记得了。只是最近和相公未免走得太近了些，说句不好听那就是断袖，断袖你懂不……”彩蝶说要和肚子里的孩子多联络感情，天天赖上了这里，其实也就是舍不得那些饭菜，每天就只是知道坐在主位上嗑瓜子抱怨。
我是讨厌她赖着，可是为了全盘的计划，再怎么样也得忍耐，有时候想想其实她也没几天活头了，心里就随着高兴起来了。
“姐姐你也就别生气了，好言好语劝劝夫君就是了，要是气坏了身子还没出世的小孩都不知道要依靠谁了。”摸摸肚子里不乖巧的宝宝，偶尔总是会在肚子里闹闹辩扭，晚上睡得好好的时候他都能把你折腾醒。
“我说他有用吗？现在见他一面都比登天了都，不说了，气死了才真叫活该。”彩蝶把手里的一把瓜子壳用力的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的就差没把桌子上的杯子盘子全打翻了。
在我这还不知道要收敛，都嫁进来一年了也还是没改那大小姐的脾性，你要气死了我倒省心，就你能在这撒泼。
“小楼给姐姐换杯新茶来。姐姐顺顺气，就别生这等闷气了，他哪会知道我们是为着他好。”
“呸~”彩蝶又重新嗑起了瓜子，说到气愤的地方就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道，“别说了，都别说了，现在也只有老爷管得了他了，这等混事就让老爷去管吧。”
天色近了黄昏，再看看彩蝶的架子，今晚摆明了又要在这里赖上一顿了，等她自己开口尴尬，还不如先问得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姐姐今晚就在妹妹这里用膳好了。”
“柳儿，你过去吩咐厨房多上几道菜上来。”在我这里吃下的粮食就是下慢性毒药的也可以毒死好几个人了，彩蝶依旧不放心，每天都要派自己的亲信去厨房守着。
“夫人，我这就去。”柳儿是彩蝶在冬梅之后新收的丫鬟，人缘挺好的，模样也乖巧，很快就升到了贴身伺候的地位。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柳儿是小楼的亲妹妹，彩蝶每天的饭菜由着她去取，每天饭菜里的粉末也是由着她去下。
晚餐时，这多日来的成果总算见效了。
彩蝶拉掉了整桌子的饭菜，一干下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又不知道她这又是在发那门子的气时，她才转过疼得扭曲变绿的脸，揪着胸前的衣裳挤出一句话来，“柳儿，柳儿我胃疼，好疼。”
“夫人，夫人。”柳儿过去把她扶起来，她早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先把姐姐扶到我床上去，还有小楼你要去找大夫来，快去。”打打手势小楼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她点点头就出门了，走时还不忘带上门。
人跟久了自然就贴心，这次成败就全靠小楼了，彩蝶不能死在我这里，也就是说小楼必须把握好时间才行。
子时，小楼终于令着大夫急冲冲的出现了。
“大夫，姐姐她突然就胃疼了起来，然后，然后就昏厥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拽着大夫的衣袖，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我突然觉得自己该进军奥斯卡了，或许能拿个最佳配角提名。
“夫人别急，别急，老夫这就为大夫人把把脉。”大夫拢回被我拉扯得快要撕裂的衣袖，急忙拿出了听诊的用品递给柳儿。
时间将是主宰一切的命运。当柳儿把丝线系上彩蝶的手腕时，我明显听到大夫嘘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管家闻讯敢来，见到大夫还在把脉又不敢过去打扰，只好靠向我，轻声轻语的问了句，“大夫人怎么样了？”
“姐姐她还是昏迷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换了人来，戏份一样也不能少，管家是颗老姜了，演好这出戏这盘棋就成定局了。
大夫刚放下手种中诊脉的细线，一群人就围拢了过去，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了。
“大夫如何了。”最先开口的自然是管家，如果彩蝶出了事情他回去就很难向严崇那个暴君交代了。
“胃脘痛，已经很严重了，你们怎么拖到今日才让老夫过来，她这样的情况恐怕……恐怕……”大夫一脸的凝重，深叹了一口气始终没能把下半句话说出口。
“大夫你倒是说呀，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继续拉扯大夫的衣袖，我考虑着要不要把他的衣袖扯了算了。
“照她的情况还能活多久全看造化了。”大夫拎起听诊箱，诊金也不要了，急冲冲直往门外退去。
“大夫，大夫请留步。”管家追上了他，两人的消失的方向应该是去了大厅了。
我知道管家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情严崇恐怕要去问阎王才行了，在这个时代里有谁能知道这病的起因，恐怕连为什么会这样也很难有人能说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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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石
金刚石具有疏水亲油特性，
当人服食下金刚石粉末后，金刚石粉末会粘在胃壁上，在长期的摩擦中，会让人得胃溃疡，不及时治疗会死于胃出血，是种难以让人提防的慢性毒剂。文艺复兴时期，用金刚石粉末制成的慢性毒药曾流行在意大利豪门之间。
——摘自饮鸩止渴见血封喉——中国古代九大毒药

 
第四十节 囡囡
彩蝶的丧礼举行得很体面，那天天气也很好，没有下雨亦不是阴天。
她躺在上好的红漆大棺里，衣冠鲜艳，一如嫁进来时那般风光。她的父母亲都来了，唯独这一世负她的人，娶她的人，在她临下地府时都没来见她一面。
严崇派人出去找了他两天了，今天是最后通牒，当着所有人的面，包括了彩蝶年老的父母亲面前，对着倾府的家丁下的这道命令，“找到人，就给我打残腿拖回来。”
领了命令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不敢吭一声，他们都是知道严崇的狠。这件事而已完全不止是面子问题的事了，他必须给周彩蝶一个地位，给周家一个交代。
大殓之日，冷云依旧踪影全无，周家气愤之极与之官府勾结，派出朝廷的军队直接在管辖之内大肆搜捕，这件事情一度把这座城里闹得人心惶惶。其实知道内情人都知道冷云是找不回了，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个戏院里的青衣。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躲着不敢出来，若是知道他与一个男子私奔而去该闹出多大的笑话。
所谓人在七日回魂，说来可笑，这一日我竟旦下一个女婴，顺产，算不上痛苦，只觉诡异致极。为什么是这一日？太可笑了，上天注定了是要惩罚我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