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我这不是给你还钱来了吗？"那个中年男人马老六一脸猥琐的讨好道，手里还抓着中年女人死不放手。
"哟哟哟！你昨个不是输钱了吗？听说你连女人都输掉了，上哪偷的钱来还我燕红楼的债啊？！"春娘根本就不信马老六的话。
"春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马老六从来不干这偷鸡摸狗之事！你看看这个女人可以卖多少钱？你可别存心扣我银子啊，给我留点还债！"马老六把手中的女人推到了春娘的脚下，春娘厌恶的退了一步，用丝绢掩着鼻子，表示她有多干净......
"马六！你不能这么做！你没人性啊！我是你娘子！你怎么可以卖了我？！"中年女人也就是马老六的娘子马大妈突然发狂一般扑到马老六的身上哭天喊地的骂着。
"啪！"马老六一巴掌打在马大妈的脸上，直接把她摔在了地上，他一脚踹上去骂道："你这个死女人，你是我马六的女人，就是我马六的财富，现在我马六欠了天字赌坊的钱，今天还不了就要断条腿！你要看你男人断腿吗？卖了你算你好运的，在这里工作不比在家里下田好？等你儿子有钱了自然能把你赎回去！"
听了马六的话，人群中发出阵阵暗骂他不是人，可是却没有人敢出头管事的，开玩笑啊，这是人家家务事，个家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呢！
马家夫妇就这么在燕红楼的大门前打闹，春娘尖声叫道："马老六，就你这女人能值几个钱？长得这样来砸我场子吧？我们燕红楼什么地方？哪是这种货色能进来的！"
"春娘，你这不是缺个打杂的吗？她力气大，可以顶3个人用！什么力气活全往她身上招呼，她能做好的！春娘你就给个面子，多少数点银子给我救急吧！"马六不管马大娘的哭骂，着急的想抓着春娘说话，却被旁边的打手给推了一下，脚步不稳后退数步。
"这女人还债都不够！你还想要银子？"
"春娘求求你救救急吧！等我那儿子得了工钱定给你还债！"马六死皮赖脸的哀求道。
"什么？你还打狗剩的主意？你把二蛋卖了还想卖狗剩？！你不是人！马六你良心哪去了？！他们可是你的儿子呀！"马大娘一惊又立刻拽着马六不放。
"滚，狗剩是你嫁过来带着的，我白养他那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卖他了？！"
马六大骂，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马大娘原是寡妇，后来改嫁给马六，带着2岁大的儿子，马六天生好赌好色好吃懒做，对马大娘每天是拳脚相向，连自己的亲儿子二蛋他都不当人看，最后欠了一身赌债逼着马六把自己的亲儿子也给卖了，原本他想把那个刺眼的狗剩也卖了，无奈早在之前狗剩就到王员外家做活，并签下5年的卖身契，他也只得做罢。昨日赌兴一来，把卖二蛋的钱给赌光，他就想起了家里的娘子，索性一并赌去，结果输得夹屁股走人。赌坊的人还让他第二天还钱，不然就要了他一条腿，他才出此之策。
"你！狗剩不能糟践在你手了！"马大娘气得脸都红了，眼睛早就哭肿了。
"春娘你就行行好吧！"马六又苦苦哀求道。
"好吧，就当我春娘欠你的，5两银子！是我出得最多的，这个娘们那么泼，我还得找人驯化她，那得费多少事啊？！你别叫！5两还是给你面子了！你欠下的那笔钱加利息，让你儿子下个月加倍还来，否则我也要你好看，别以为我春娘好欺负，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春娘的名号，我好歹在这几十年......"春娘絮絮叨叨的开始重复着她那光荣的历史，压下马六多次发言，5两就定了马大娘的身价。
"5两哪够啊？怎么也得20两啊......"
"我跟你拼了！"
马大娘突然发狠向马六撞了上来，场中一片混乱，人群也在不断的退后，马六吓得腿软跌倒在地，马大娘被马六的脚绊倒，向前扑了过去，额头正好对着一块大石头，拍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在她的脑袋下涌出一片鲜血，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死......死了！"一个胆大点的人正好在马大娘的跟前，他蹲下一探鼻息惊叫起来。
"晦气！"春娘又用手绢捂着鼻子鄙视的看着他们一眼准备带人进店里去。
"娘？！娘！"一个孩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扑到马大娘的身上哀号痛苦，人群中又是一片讨论声。
"狗剩？！"马六立刻认出了这个孩子，他有点怕怕的退了一步。
"娘！娘你怎么了？"狗剩抱起马大娘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痛哭着。
春娘仔细打量着狗剩，发现他除了个子矮点皮肤黑点，五官还行，如果好好培养也还是个人才，她在这圈子里打滚多年，看人的眼光可是很准的，于是她又冲着马六娇声笑道："这就是你儿子呀？马老六，如果是你儿子的话我可以给你20两，你在这里的帐也一笔勾销了。"
"什么？"马六一听喜色溢表，站起来刚想说话却被狗剩抓来的石头砸了个大包，他捂着额头骂道："你他妈的敢打老子！"
"是你杀了我娘？！"狗剩寒着一张脸，眼中充满着仇恨，白色的眼带里乏起一条条红色的血丝，双手握紧了拳头。
"是她自己自寻死路，撞上的。"马六吞吐的说出了实情，他可不敢逞一时口舌之块，狗剩的力气他是知道的。心中不免暗骂起马大娘，死得太早了，不然狗剩还对他有份忌惮。
"马老六，原来你在这里！害我们好找呀！"从人群的另一头挤进来几个大汉，手里抄着家伙，阴冷的笑着说。
这群人自然是天字赌坊的打手了，受命出来追债的。马六一看麻烦到了，也顾不得对狗剩的恐惧，大声对春娘叫道："卖，我卖给你，快给我银子！"
春娘满意的点头，示意旁边的人掏银子，才要递给马六，狗剩突然沉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给他银子的好，他是骗你的。"
"此话怎讲？"春娘好奇的问，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出现就平静得不得了，根本没把这里的人放在眼里，除了看到他娘死时激动了一下，这份过人的胆量和遇事冷静的心性引起了春娘才注意。
"我早就签过卖身契，已经是王员外家的家奴，他没有权利卖我。"狗剩冷冷的说。
春娘听了一脸遗憾，对马六臭骂一顿，收起打手立于一旁看戏。赌坊的打手抡着棍子把马六围了起来，一阵阵惨脚声传来，众人不禁撇过头去，虽然马六卖儿卖妻的行为很令人不耻，但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群殴多少也有些不忍，却仍旧没人肯站出来出头。
狗剩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打得惨叫连连，却丝毫没有同情之色，他恨他已久，只是碍于自己的娘亲，现在娘亲也被这个混蛋害死，他没有亲自动手报仇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
"世间多少不平事不是我们可以管的，少爷，走吧。"知青看到这一幕只有感叹一声，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洛彻，他出声道。
"让开让开！官府的人来了！"后面跑来一队衙役，围着的人群也闪开了一条通道，洛彻看了眼那个低着头抱住自己母亲的孩子，策马带着知青离开了燕红楼。
"这些人竟然连自己的妻儿都敢卖，没什么做不出来的。"洛彻突然说了这句话，知青惊讶的看着他，只见他的眼光闪动，又问道："雷雷会不会是碰到了这样的人？如果只是走失迷路怎么可能没有任何踪迹？"
"少爷所言甚是！"知青拍拍脑袋埋怨自己怎么就没早想到呢？
"查！找人查最近有没有贩卖人口的记录，特别是......"洛彻看向燕红楼，心中无限担忧，如果雷雷被卖到了那样的地方他一定不会饶过那个带走雷雷的人！
第十九章 马家兄弟（下）
"陆爷，不是我说你，咱们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你怎么能这么害我呢？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麻烦你把他带走吧，以后也别到这里做生意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这些损失我也不跟你清算，只求你赶紧把这个麻烦精带走！最后再给你个忠告，以后别再收这样的人了，否则砸了你的老字号！"一个长胡子老头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锦衣，吹胡子瞪眼的对着站在他对面那一大一小低头哈腰的人冷言冷语道。
"是是是！真对不起！这些钱您一定拿着，是我的失误，请您别生气！一会我给您带个乖巧的来，送给您老，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下，还请您老多多宽容，您可是我的大主户啊，千万别断了我这小小的生意，来年我一定给您找些更好的孩子！"陆爷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眼角漂过身边的小家伙，那小子仰着头望着他，一脸无辜状，让他恨得直咬牙，心里盘算着回头怎么收拾他。
最后在陆爷长达数时辰的苦口婆心下那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才肯原谅他们的过错，并高傲的收下他们的银子再好好教育一翻才肯收口。
雷雷屁颠屁颠的跟在陆爷身后，很快就回到他们的马车上，马车外的三子首先发现了他，开心的叫着他的名字，车里的几个孩子闻之探头而出，也奔了出来。
只有陆爷沉着张脸唤来三子，让他把另个孩子送去。三子点了个乖巧的，给他收拾了件衣服，悄悄的带了出去，马车上的孩子除雷雷外又少了一个。
雷雷跟随陆爷已有一个月，刚开始他还特别有精神的缠着陆爷问东问西的，无非就是想知道如何做个合格的坏人，弄得陆爷哭笑不得，那小脑袋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后来几天的马车颠簸生活，雷雷开始很不适应，每天哭闹着要回家，玩了几天他也开始想念逐月山庄的家人们，想到他就这样出来大家可能会很担心，更坚定他要回家的念头。
马车已行进另一个县城，陆爷哪可能掉头回去，好心劝导着雷雷，他就是不听反倒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什么他不是二蛋是雷雷，不是住小田村是逐月山庄，这些话陆爷自然不信，只当这小家伙受刺激了，逐月山庄的少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当时他的亲哥和娘都来证实过了，他就是二蛋没错。
雷雷闹了几天发现陆爷根本就不信他的话，再次痛恨他只是个小孩子，如果他没死......今年就19岁了，那样就算他的话没人信也可以跑回家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他懂，想到自己本来早就死了，后来多出来的时间算是拣来的，过了那么久的安逸生活也算知足了，只是苦了家里人，那么疼爱他，如果发现他不见了会伤心吧？跟奶奶一样......雷雷常常喜欢仰望星空，看到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总会叫奶奶，并兴奋的跟三子说哪颗是妈妈星哪颗是爸爸星，看着他童真的一面陆爷决定一定要把他卖个好人家，不让他受太多的苦。
马车经过几个县城，车上的成员也由3个人变成了10多个，一车的孩子在一起好不热闹。这时候雷雷才渐渐明白陆爷真是好人！
陆爷是人牙子，专门靠卖人为生，却是个好人牙！他在京城和各地有着很广的人脉，那些大户人家每年都会缺少杂役，买些童工签上十年八年的卖身契既保险又省钱，而且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府里的待遇都比一般人家还高，有许多人挤破头皮都进不来呢。
陆爷专门到些穷乡僻野的地方，给他们些银子生活，也让他们的孩子脱离贫苦，虽同为卖人行业，陆爷的行为却高尚许多，也很受欢迎，一些人家还特地等陆爷每年一次的到来，把孩子送去做仆役，缓解家里的压力，10年后如果孩子发展好还可以把家里人接进城里，和乐融融。
可是，这次陆爷却很后悔收了个小麻烦精，那小家伙顶着一脸的天真无邪的样，成天嚷嚷着给他打下手，当然多个人帮忙是件好事！别看小家伙才才8岁（其实是4岁），什么粗重活也做不得，却有一手好厨艺（现代的时候天天做，练的），虽只是粗茶淡饭的，却让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陆爷对他是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只是一刹那的，麻烦却是永远的！陆爷照往常一样带着几个孩子来到几户大家从事他伟大的事业，原本很顺利，本来嘛，都做了好几年生意了，可就因为这小麻烦精的多嘴，害得孩子们都被退了回来，这样走了一个月竟然没卖掉几个。
无奈之下陆爷决定先把雷雷给卖了，出于这几日来对雷雷的好感，他特地挑了一家官宦之家，给小公子做侍读，可以说不用做别的事，前途无量！
就在陆爷和三子把雷雷依依不舍送走后，又怕雷雷不适应新环境而在本城多停留几日，没想到他这错误的决定害得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吧！怎么回事？"陆爷把雷雷单独叫了出来，沉声问道，三子怕陆爷生气动手打雷雷也跟了出来，在一旁着急的看着他们，其实他也有一点点私心，想知道雷雷是怎么做到让人家给退了回来，这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而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那是......那是......"雷雷吞吞吐吐别别扭扭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来。
原来雷雷被卖到那户人家之后，管家--就是那个老头叫人把雷雷带下去洗干净换身新衣裳。雷雷自被狗剩换上一身破布衣，头发弄得乱糟糟，脸上黑一条青一条的就没有洗过澡，再加上多日来的长途跋涉，脸上更分不清黑白五官了。
雷雷不愿别人给他洗澡，挣扎了几下开始闹腾，弄得人还没下桶，就把带他洗澡的大婶给折腾个半死，大婶自然很不解气，死命的将他按进桶里，雷雷小脚丫子拼命乱踹啊，好死不死踹到大婶的胸部，这个老处女一声惊叫的收手捂着胸口，雷雷啪的掉到了地上，气得大婶满屋子追着他跑。雷雷逃跑的功夫绝对一流，当初为了躲那个死缠着他不放的姐姐月儿，他可是练就了一身硬本领，拐着弯跑。也是雷雷太运气，大婶太倒霉，一脚也不知道勾到哪去栽进了水桶里。
好一记出水芙蓉！雷雷一看闯了祸，一灰溜就跑掉了，在大宅中拐了几圈迷了路，竟然跑到了厨房。看到灶台上摆着鲜美的食物，谗得他伸手就抓吃，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满足的摸摸肚子，正好被走进来的大厨发现，气得抡起扫把追着他跑，结果把厨房弄得鸡飞狗跳的，灶子里的火越少越旺，很快就蔓延出来，一个厨房就这样被大火给毁了。
当管家老头查出事情的真相，差点没把他丢到栏里喂猪，好在家主是个脾气温和又通情达理的人，看他年纪还小，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决定将他退回去，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只是这样而已......"雷雷小声的解释道，悄悄抬头望去，陆爷的脸都绿了，三子则在旁边憋笑，把脸都憋红了也只敢哼哼两句。
雷雷暗叫不好，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打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他们太倒霉......娘呀......彻哥哥救命呀......
※※z※※y※※z※※z※※
而此时的洛彻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走进出房门。距雷雷失踪已有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知青曾经查过贩卖人口的消息，几个4岁左右的孩子都是有家人可以证明的，均被排差出外，这么说雷雷并没有被人抓去卖，那么他会上哪去呢？
逐月山庄连连派人来催他回去，好象是洛家的事有些眉目，现在处于关键时刻不能让敌人知道洛家有人在外，万一被抓着当人质就麻烦了。洛彻想想也该回去了，这些天来的搜寻可以证明雷雷已不在霖县，那么只得等顾震宇回来再想办法。将他的想法告知知青，知青很赞成，立刻向王员外辞行，并收拾些细软，而他也最后在王员外府的花园里转悠，看看风景什么的。
走至一个拐角，便听到前面有些争吵声，不由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你个兔崽子，当初就不该买你，现在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声音很耳熟，洛彻拨开一柳树枝看去，原来是王家管事王明。
王明手持马鞭打在一个孩子身上，孩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握拳不发一语。洛彻觉得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