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腐之森----俪京和月
  发于: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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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石头的柳伶。
  他站在那里维持著柳叶离去时的姿势一动也末动。
  像雕像的柳伶。
  当柳叶发现时,他已经抱住了柳伶。
  冷冰冰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问:「你怎麽、你怎麽还在这里?」
  柳伶把身体倚向他,接触到冷冰冰的皮肤,柳叶心里突然一跌,像沉入沼泽,沉重的,一直坠落。
  好像......完蛋了......
  来不及了!不能这样下去!要抽身!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只是一直不断反覆重覆那些像是警告的声音。
  然後,从柳叶的肩头感觉到水渍,液体其实很少,一点点而已,而且比较皮肤的冷凉还要不引人注意,可是在感觉到的一瞬间,柳叶失神了。
  柳伶比他高,肩膀比他宽,胸膛比他厚实;可是腰好细,身体好冰冷,流下的眼泪好脆弱,好想让人紧紧拥抱他。
  柳伶。柳伶。
  「你干嘛?你不是讨厌我吗......」
  突然的,他觉得眼眶涨热......
  跟母亲上床的儿子。
  虽然不是亲生儿子。
  虽然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母亲寂寞。
  虽然另一半原因是因为自己任性。
  但是事实还是太残忍,残忍到无法责怪任何人。
  心里很压抑,他其实最想揍的是自己,因为他还是无法不喜欢柳伶。
  柳伶、柳伶......他的,弟弟。
  「我不知道......」
  柳伶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膜回荡。
  「我不知道是不是讨厌你,我只知道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没有别人了......」
  「什麽?」
  「没有别人了......哥......」
  哥、哥......是啊,兄弟,他们是兄弟,无论怎麽样,都是无法分割的彼此。
  无论怎样。
  他看著他,太阳完全沉没了,他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印象中,知道还是小时候一同分享过月亮的那一个人的那一双眼,有些死硬却很美丽像玻璃珠的眼睛。
  不会变的,一辈子都不会变。
  他亲吻他。
  在察觉嘴唇相抵,柳叶气急败坏。
  柳伶一楞,然後,像铁丝的唇弯出美丽的弧形,他笑著说:
  「那是你的初吻吗?」
  不是!他瞪著他,脸上绯红一片。
  「你也没吃亏,我的也是初吻。」
  啊,是吗是吗?原来柳伶的是初吻,原来他的吻没有给母亲......
  可恶!不对,他们是......
  「谁、谁管你的初吻!!」他为欣喜的片刻而懊恼,欣喜的背後是什麽,他想都不敢想,不应该的,不要去想,不要去思考!
  他慌乱抬头,眼帘闪进柳伶的笑颜,在刹那,遗忘了自己。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他的笑脸已完美无缺,常常因为一个眼神一朵笑容就换来一个青睐一颗心,但那都是经过计算,并非出自内心,虽然都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虽然也只有他一个人怀念那腼腆少年的腼腆笑容。
  微微的笑,像孩子发现好玩事物时单纯有趣的开心。
  那麽那麽思念的表情,就在眼前毫无预警的绽开。
  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脑子里,有抹这样的声音渐渐远去,消散。
  那隐约是柳叶的声音。
  12. Going Under.
  高三。
  是学习决择人生的其中一个阶段。
  多数人看过我之後得知我的成绩,十之八九会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剩下的一个,决定为我请家教;或者补习。
  没有选择权,哥哥的话如同圣旨。
  我只是耸耸肩不作声。
  事实上,成绩这种事从来不是重点,也不会有人在意──除了哥哥──这让我高兴,所以我顺从。
  哥哥与我相反,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校内考试排名总在前一排内,待人有礼温柔,多数人第一印象总把他定义为可深交、可利用的烂好人。
  与我相反,我一无是处。
  我讨厌念书、讨厌说话、讨厌交际。从小,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
  人生很复杂也很麻烦,我喜欢单纯一点,大概就是这样,从第一眼看到哥哥,还来不及排除,就不自觉把他纳入自己生活里,从此没有别人。
  ──我只有你一人,没有别人了......
  所有的爱与恨,也只对你一个人。
  哥哥的女朋友骂我有病。
  「发什麽呆?这题算算看。」
  额头被家教敲了一下。
  我看向塞给我的题目。这是英文还是国文?
  听见侧旁传来深沉的调息声。
  「柳伶......」家教老师虚弱的说:「那是数学,旁边是公式注解,题目是中文没错。」
  「嗯......」老师的字真漂亮。
  「......你有没有听我刚刚的解说?」
  「嗯。」
  「没有?」
  「嗯。」
  「柳伶。」他转过我的脸:「你到底在想什麽,有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嗯啍。」
  说没有会生气吧?要说什麽才不会生气呢。
  突然地,我觉得有点渴,那鲜豔柔润的嘴唇嚐过以後,就日夜在脑海里翻腾。
  「柳叶吻我。」
  「什麽?」老师蹙眉。
  「不然我就吻柳叶。」
  「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现在什麽时候了还说什麽疯话!!」他吼叫。
  啊啊,还是生气了啊。
  「你这个笨蛋!」
  嘴唇被贴上了。
  『老师』变成『哥哥』了。
  哥哥很笨拙地吻我,或者,叫做碰触?他重重的压上磨擦,很用力很用力的挤压。连牙齿都发疼。
  还是叫做惩罚?那麽不甘愿吻我吗?
  不知为何我笑了起来。
  张开嘴,舌头探出,轻触那绷得像胶带的嘴唇。
  他瞬间僵硬,停止了犹如折磨的亲吻。
  我仔细地描绘他的唇线,柔软,像在亲花瓣一样。
  分开他的唇,滑入,丝绒,甜腻,勾卷他的舌头,很热,小小的,软舌,像要融化的软度,像要融化的热度。
  卷出他的舌,用牙齿厮磨,轻轻的咬啮,银线一样的唾液溜出,彷佛有生命似缠绕在我们之间。
  那不是激烈的热吻。
  我很小心翼翼的服侍,我的感觉很舒服,像微风一样扫掠他的口腔按摩他的舌根。
  结束的时候,我看见了哥哥眼睛里的意犹未尽。
  「舒服吗?」我笑。
  他迷蒙地,像被催眠般地点头,视线未离开我的双唇。
  「还要吗?」
  他没有点头,以行动表示。
  欺上我,模仿我刚刚挑弄他的方式。
  只是比较激烈一点,强势,强硬,强力,有点痛。
  啊啊,真不是个好学生哪。
  13. 浮掠於其上的。
  狠狠咬著,纠得酸软,再也没力气吸吮,咸甜,咸甜的气味充斥,被咬得出血,舔舐过的伤口隐隐针刺地痛。
  吞噬一样的吻。
  但我却感受到粗暴底下的胆颤。
  那是很深的胆颤,在皮肤底下,血液流通那边以及汇聚源头的那边,深深的,在更深里面,他打从心底的害怕,透过唇舌传送给我,舌尖细微的迟疑、探索,宛如哭泣一样的韵律。
  害怕什麽?你在害怕什麽,哥哥?
  怕我吗?
  但是总有一天还是会染黑的啊。
  假如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白纸,的最终目的就是被画上所有物。
  我推开他压来的整个体重。
  哥哥呆滞了一下,张开眼睛,震动的睫毛上湿露轻沾,水亮迷惑的瞳孔焦距涣散。他的手指试探性地轻触我的脸,巡礼般的膜拜姿态。游移。往下。来到上唇。很轻的抚摸,我几乎没感到他的探压就滑过去了。蝴蝶采蜜。突然浮出这样一个画面。
  画了一圈又一圈,觉得痒,我张开嘴咬住他的手指,谁都没有多馀的声音,我舔他,他著迷其中,不瞬一眼。
  沦陷。
  第一次,觉得心跳加速。
  呼吸的波动盪漾,轻轻,蔓延开。如同他的惊慌。
  粉白的牙齿咬住了粉嫩的下唇,由於压力而显得更加鲜红,鲜豔的......像要泣血。
  「柳叶。」
  哥哥怔了下。
  「到此为止吧。」
  我对著上方的他说。
  哥哥突然像被炸到一样弹离暧昧的姿态。
  「什麽?我......那个,你...」他语无伦次的跪坐床的一角说。
  耙了耙头发,我坐起来微笑著说:
  「喜欢吗?」
  「啊?」
  「喜欢这个吗?」
  我抚摸著自己的嘴唇。
  不作声,他飞红了脸。
  「可以给你,这是属於你的,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拿。」
  「不要!我才不要!不正常......」他喃喃自语般:「这是不正常的......」
  「这是你的......怎麽对待都无所谓,不要也可以,丢弃也可以,什麽都可以做,也包括破坏。都看你高兴......柳叶......」贴近了他的身边,浅浅叹息似的说。
  「......什麽都可......以......吗?」
  「嗯。」
  「这样也可以吗......?」
  「嗯。」
  「那这样呢......」
  「嗯。」
  「柳伶......」
  「嗯?」
  「......我不要只有这个。」
  「那你想要什麽?」
  沉默。
  「什麽都可以?」
  沉默。
  「除了我没有的东西。」
  14. 春泥
  「什麽是你没有的东西?」
  「你会想要吗?」
  一天下来,哥哥都在闪躲著我的眼神。
  我追逐,他逃避。
  「玩躲猫猫吗?」那人翘著二郎腿,意兴阑珊的说。
  父亲的弟弟,柳含懿,神色疲倦冷淡。
  听说这个人在三十岁的时候因为跟男人私奔而被家族除藉。
  而他今年正满三十二岁,正在分家产的时候回家。
  并没有刻意去寻找情报,只是墙壁太薄,耳语都一清两楚。像别人过去这种事总是能增添自己的人生花絮,使之更丰富。再者则是自我警示,警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让别人说嘴的丑事。
  尽管时间能冲淡,但有人确实因此而受伤。
  那或许会好,或许不会好,谁又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看了那个人一眼,我没有回话的兴致。
  「你真像,真的很像那个女人。」他闭上眼,像是回忆,表情很暧昧:「她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
  我停下脚步。
  不自主的,我微微柔化僵硬的唇角。突然想停下,想再多听一点关於那个女人的事。
  我的记忆很混乱,我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我无时无刻不为此而憎恨我愚笨的脑袋。
  「她到尔雅身边来的时候,才17岁。17岁而已,好年轻,还是个学生,很青涩,身上满满的刺,她那时又忧郁又寂寞,让人忍不住接近,接近了又被刺得满身伤痕。她只愿意接近尔雅。她只愿意接受尔雅。她好年轻好苍白,跟了尔雅也不见有多快乐,可是她还是离不开他......」他很哀伤,落寞的语调沉沉,关於她的回忆好像陷入泥沼里,那麽寂静沉重。
  「她离开了,留下我离开了。」我说。
  不知道在那里,没有再见过她,没有她的线索,她是否还活在同一个时空?
  你不想去寻找吗?
  耳际常常忽隐忽现这样的问句。
  因为她叫我不要跟过去。
  「她令人难忘,尔雅在她走後却从没有再提过她的名字。」他苦笑:「就好像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事实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其他人也等同於不存在。」
  「结果最後最痛苦的往往是记著的人。」
  「你为什麽回来?」不加思索,话出口後自己都吓了跳。
  「被尔雅逮回来的。没想到会看到你,早知道就抵死不从了。你害我好郁卒,你要补偿我。」他痞痞的笑,不欢的气氛一扫而空,他也许是乐天知命的人。
  「我并没有做任何事。」
  「你的脸,你的性格,」他笑:「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吗?」
  我没有表情的注视他。
  「她长得很美,虽然一身刺又青涩,脾气坏又自卑又骄傲,但在她身上那些缺陷却是要命的吸引力。」
  「你想要什麽?」
  「啊啊,你猜。」他体态未变,但眼神一挑的角度极为勾人。
  我垂下眼。
  我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交换的了,我所有的,我仅有的,都给了柳叶。
  
  柳叶篇
  15.
  翻飞的落叶,来回撞击出令人怀念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那是一个静寂褪色的下午,无聊的虫呜声是四周唯一点缀,没有任何生机欲望,在当时,我还是一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挣脱的欲望。
  第一次看到我的弟弟是在这种下午,只是无聊暑假中一个无聊下午。
  只是莫名的,无法形容的,我觉得当时的那个男孩子,如果不管他的话,就会一直伫立在那,不会移动。
  之後就如同形成习惯,不论在那我都带著他一块,结果就演变成只在他面前撒娇的情况。
  **
  那个时候我们都闭上双眼,不看这个社会,不看任何人,甚至连自己也不看。
  **
  「柳叶,今天要不要去?」
  身後传来的声音是班上认识,交情只在偶尔打招乎程度的男同学。
  「去那里?」直觉用著浅浅笑容回问。
  却突然想起每当我露出这个笑容,总换来弟弟不可置否的表情,我不懂那表情的涵意,但也或许是潜意识不想去懂。
  因为那使我非常不舒服──会让我微微的厌恶起自己。
  至於原因?我不想去懂。
  「去联谊啊!今天是J大幼保系的女孩子喔。」
  「啊,真抱歉,我今天有事。」
  「什麽啊,每次联谊你都有事,也对啦,像你这麽帅也不用联谊这麽浪费时间就可以交到女朋友了嘛!」
  夹刺微酸的语气让我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困窘的苦笑。
  男同学之後只说了些下次一定要去之类的话就道别。
  虽然自己口头同意,但是也知道下次绝对还会是相同的情况。
  至於原因?
  如果可以不懂该有多好。
  踩过长长落叶的步道後就是我暂时栖身的公寓。
  外观十分普通,有著不少岁月痕迹,也许存在日子比自己的年纪还大。爬上三楼,视野也非常普通,天空在周围的大厦包夹下只剩窒息的宽度。开门,进入,锁上门,走过玄关,一股浓郁的情欲味道扑面而来。
  躺在我床上的那个人至今仍昏睡,眉头郁结不开,姣好邪美的面容因此显得痛苦,疲倦疼痛的美感让他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欲望。
  走到他面前,蹲下。
  我歪著头注视。
  连自己也无法了解自己行为般困惑的注视著。
  薄被在他身上勾缠成没多大作用的形状,结实充满弹性的肌肤露出诱惑的角度,从我的方向一览无遗,连腿间暧昧液体的痕迹都清晰无比。
  为什麽会觉得他美?
  为什麽会觉得他诱人?
  为什麽会被他吸引?
  为什麽会对他做出犯罪的事?
  这些问题的答案偶尔会出现在脑海里,但是没多久又会忘掉。
  原因?
  我也遗忘了
  16.
  再次看到失踪二年的弟弟是在火红似血的落日中。
  他蜷缩起身体,扭曲得像是被洒上盐巴的蜗牛,即使并没有动作,我却仍然觉得他在痛苦的挣扎,那麽急速蜷曲像要把自己骨头绞碎般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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