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日蓝涛终有悔(下部)+贺文————韧心/四方颖
韧心/四方颖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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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

  「天梵兄、地藏兄,这些日子叨扰了,下回来帝国,由我作东,定好好款待你们。」行囊已经打包完成,除去赠给黑皇的贺品,队伍较来时精简,澄远临行,与尤家的人道别,以后他不可能再造访玄武了。

  「我们一定会去的,感谢你对父亲的费心。」两兄弟亲切的拍拍他肩膀,不再若以前拘束,爹叫贤婿叫得热络,他俩不知不觉也把澄远当妹夫一样看待,当事四人心照不宣,自有灵犀。

  「山高水长,必有再见之日,老人家请多保重,身体允许的话,不妨也走趟北方,见见您外孙儿。」轻握尤老太爷双手,澄远诚挚邀请道。

  老人不顾风露,硬是要来送行,行动虽有些迟缓,但神智还算清明,他忙不迭点头,不舍地看着澄远上马离去,老眼犹泛水光。

  「好了爹,您养足身子,我们一起到北方得了,清晨寒气重,别在外头久待。」天梵地藏搀老父进门,眼下要忙得事多,但重逢之日不会太远的。

  沙夜钩月旗迎风飘扬,帝国使节团率先返国。

  ***

  「交代之事怎样了。」一行人弃裘车,改乘军骑,又无繁物负累,因此速度很快,转眼就到神武关,依照国际往还礼仪,外交使节是可直接通关的,可是玄武边防大将军,不知怎样,蛮横地硬是要盘搜,澄远等人被堵在关内,已派人前去交涉。

  「放心,安置得很好,办事的都是忠诚谨慎之人,绝对牢靠,他们改走另一道关口,顺利的话,十日后便能在邗城会合。」出发前一日,沙相带回一名陌生男子,此人身份似乎十分敏感,为掩人耳目,不宜与队伍同行,毕竟未出玄境,一举一动都尚在监视之中。

  「这不是玄武第一通缉钦犯──沙相大人么?」突然,一声讥俏尖锐的嘎语,粗莽汉子披着俗气的银甲从城楼走下,挑衅意味十足。

  神武关位于最前线,玄武军人与帝国军人在此摩擦也比较多,只是上头压着事不发,可实际上小小冲突从未间断。

  「劭阳,你表现的机会到了,解决他,别落人口舌把柄。」澄远淡笑,乐于把事丢给下属操劳,有磨练,才有进步么。

  「看我的。」劭阳自信说道,这趟来玄武收获颇丰,但总有气存着没撒的感觉,这个变态的国家,从第一天踏入就没舒心过!反正都到边境了,就把那一串狗眼官的帐都数在这个倒霉家伙头上好了。

  「你俩像娘们的嘀咕什么!就说沙国人气虚体弱,讲个话都快断气似的!」该名副将黄牙粗腿、圆额皱眉,身躯磊磊,活脱脱壮猩猩貌,他这么一说,其馀玄武军人跟着哄笑。

  怀着赤诚之心报效家国,其罡罡正气、铮铮铁血之心,怎堪这般羞辱!当场随行的帝国军人就要发难,可主帅不动,兵卒怎能僭越,只得咬碎银牙,原地按捺。

  「帝国人是不是气虚体弱,试试不就知道了,怎么,敢不敢跟我撂跤,我赢了,帝国使节团要堂堂走出神武关。」劭阳当众朝那猩猩副将下战帖。

  唉,沙巴与白国合并都多久了,猪脑还停留在史前时代,真是故步自封,没救了。

  「哈哈哈──沙国真是无人了,竟派你一个嫩白娃儿出来。」一副单薄衣袍,儒人打扮,拿毛笔沾沾墨行,还学人撂跤呢!玄武副将狂妄讪笑,压根瞧不起劭阳。

  「废话少说,比或不比,怕了就赶快投降,叫声好爷爷得了。」激将之计,对莽夫屡试不爽。

  「俺会怕你!?比就比,若你输了,使节团要从俺跨下钻出神武关!哈哈哈哈──」想起那情景,猩猩副将笑得更得意了。

  于是乎,关口门前,临时用粗绳围了个园圈,玄武副将与帝国辅佐官撂跤比试──在众人的吆喝声中开锣。

  粗汉恃着力大体壮,一鸣笛就冲上前欲擒劭阳,狠狠摔他个四脚朝天,让沙国颜面扫地,奈何那劭阳步法灵活,左闪右退,蛟若游龙,手好不容易抓上,他总有办法缠沾脱去,粗汉像抓泥鳅似的,不得要领,反被戏耍的团团转,欲发脸红气粗了。

  「娘娘地,给老子站住!」他被弄得沉不住气,猿臂一张,终于牢牢钳住劭阳,正下得意要施展技法,却发现如拖泰山,沈得不得动弹,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也给对方揣住了!

  下盘被牢牢钉住,任他有通天绝技也使不出来,两人僵持不下,猩猩副将原以为劭阳女儿臂力,不足为惧,此时才惊觉不妙,想着干脆使阴招把劭阳扑倒,悄用手肘往心窝顶撞,恶念方起,下一分秒,敌手却突然从眼前消失,一阵地转天旋,粗汉瘫倒在地,剧痛。

  「就说你们劭辅佐官可是撂跤高手,没晃点你们吧。」莫说玄武军人,连帝国军人也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谁让劭阳生得白面书生样,又是当文职的差,深藏不露啊。

  「依照约定,请开门,让帝国通行。」整整些微凌乱的衣衫,可风头了。帝国军人一回神来,无不高声欢呼。相较之下,玄武军人倒气氛黯淡,大受打击。

  「不可能!老子才不可能输给你这娘们!使诈!一定是你使诈讹我!!!」猩猩副将哪里会服气,更重要的是他面子挂不住呀!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帝国书生,副将之名白混了,也别肖想再干下去了!

  「大庭广众,有无作弊,诸位也不是三岁娃儿,自能分辨。愿赌服输,别人可以不守信、没气魄,但自己是否也要作蛇鼠之人,都由自个儿决定了。」劭阳对着玄武军人喊话,只见他们迟疑了一会儿,先是一个、二个、三个……众人缓缓让开了步道,也打开关口大门。

  「看来,玄武军人倒也非全是无用之辈呐。」留下馀话。帝国使节团顺畅通关,二十日后,返抵流苏。

  (92)

  「请问……你找谁?」古契客气询问,这名公子在门口踱步,裹足不前,似有难处。

  「我等人……没关系,你别理我。」没想到澄远是北方帝国的宰相,墨北不禁有些退却,虽然他叫自己先去他家,面圣完后即刻回来,但实在窘迫,不知该拿什么面目踏入这扇门扉,之前那样误会澄远,若还厚脸皮自称友人,总觉忝不知耻。

  听说澄远已有妻儿,更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等谁?这户是帝国沙相大人的宅邸,若是无事,最好别在此徘徊。」古契好心提醒他,沙宅不若其他大臣府上,站有门卫把关,但暗地该有的保护,一项不缺,被当作可疑人士就糟了。

  「古叔,在跟谁说话?」司律从门内探出头。

  「少爷,这位公子说在等人。」相貌不像猥琐鬼祟之人,因此他才好心多话了几句。

  「请问你等谁呢?」司律转头问向那素颜年轻男子。

  「……我在等澄远,他进宫去了,说等一回儿就回来。」他应该就是司律了,墨北不自觉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瞧──好俊的孩子,给人的感觉跟太阳一样,洋溢奔放。

  「远爹回来了!?」又惊又喜,司律多打量了他几眼。「你是远爹的朋友么?进来坐吧!」说罢,不由分说的便把人拉进门,墨北被动的从命,面对这种带有几分霸道的亲切,舒缓了不少不自在的紧绷。

  「远爹出使顺不顺利?盛传玄冥黑皇阴险狡诈,远爹有没有被刁难?他应该安全无事吧?你是玄武人么?怎么跟远爹认识的?」司律罗罗嗦嗦就问了一堆问题,近月许多消息回报,都道那个黑皇不是个好欺负的昏君,让他不免担心远爹的情况。

  「这个……」一下被丢许多问号,墨北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唉呀,忘了先自我介绍,我叫司律,你呢?」他十分好奇,远爹这人,说难听点就是孤僻,没什么友人,尹叔勉强算是一个,但他说是御爹的还较恰如其份,其他有往来的,不是部属就是同僚,关系总之是公大于私。

  「我叫韩墨北。」他露出第一个笑容,几近一月的餐风露宿,日子与宫里是云泥之别,却唤起他那份热爱自由洒脱的心性,心伤虽难愈,但气色至少比以前好太多了。

  「那我就叫你墨北罗,你怎么跟远爹结识的?」司律自然而然把墨北归成同类,兴致勃勃接着问。

  「不打不相识。」略过澄远血腥的过去,他轻描淡写,眼角瞥着室内的布置,倒觉有兴味,打从进屋以来,怪怪的设计不胜枚举,着实让他好奇。

  「是么,那……」司律拉拉喳喳的与他东西南北聊了好一会儿,话题不脱在挖远远的往事,两人处得倒和乐,当事人进门也没发现。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他狭促说道,风尘仆仆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

  「远爹。」终于回来了,司律高兴的起身迎接。

  「昂非呢?」没看到应在室内的男人,澄远开口问道。

  「御爹上回风邪严重,病虽好了,还留了点根底,大夫吩咐要长期多方调养,因此我每天都让御爹去午睡,现下该要醒了。」起初让他睡还不肯,都要半强半迫,如今御爹睡习惯了,不抱他去,自个儿还会在轮椅上打盹呢。

  「是么。」澄远听毕,急急便要往内走。他临行前最担心昂非病况,回来首要关心还是这事,脚步还没迈开,里头的人已经自行出来。

  「小远,你回来了。」墨北只见一个漾着和煦温柔笑意的青瞳男人,坐在一个可以滑动的椅上,轻巧的移至澄远面前,两人交颈就是一阵浓情蜜意的亲吻,震得他呆楞。

  「身体怎么样?听律儿说有些不好,要紧么?」昂非只着单衣,看来是刚从床上下来,澄远摸他手掌觉得有些微凉,赶忙拿出氅袍给他披上。

  「律儿托大了,病体愈后总是比较虚弱,不过偶而咳痒几声,他就紧张的当我风吹就倒。」最近连三餐都抢着做了,一点油烟也不给沾,大夫不过说了一句喉头敏感,犯得着如临大敌成这样么。

  御昂非接视澄远之馀,蓦然注意到室内多了一个人,仰头用眼神询问。

  「多注意身体准是没错,你平日也十分劳累,不如修养一下也好。」看他脸色还不错,比较放下心了。回头看好友一脸愕然,才惊醒刚刚自己顾着念昂非,忘记墨北了,连忙相互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韩墨北,这是……我的情人,御昂非。」

  不像不能说『妻子』,更不好意思说『丈夫』,姑且称之为情人,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大伙心照不宣。

  「幸会。」墨北不能说是震惊,他但实在没有料到澄远竟然也是……同性相恋,想当初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澄远是不耻龙阳之好,方才恶意中伤,如今看来更是错得彻底。

  「小远的朋友么?很高兴认识你。」御昂非是经历过真感情的,一眼就望穿韩墨北乃情伤之人,况且小远会携他回家,定非泛泛之交,也就当他自己人看待。

  「墨北跟远爹多年好友了呢。」适才搜来不少情报,司律得意的报给昂非知晓。

  「没礼貌,律儿,怎直呼长辈姓名,要叫韩叔。」澄远斥他一声,他虽不屑礼教,但起码对人的尊重不能无视。

  「韩叔?他跟我差不多大,就算年长几岁,不过叫韩哥吧!?」司律怪叫,不懂远爹怎么搞的。

  「……」澄远撇开脸,唉,又是一个被墨北骗去的孩子。

  「司律兄弟……其实我跟你父亲同年。」墨北呐呐自首说道。

  「……骗人……」嘴巴张得可以塞十颗鸡蛋了,司律揉揉眼,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年轻的面孔……居然比他高一辈份!?

  简直是欺骗世人嘛!

  (93)

  韩墨北在沙相宅一待就住了下来,本来是想自觅一幽静之所,闲暇度日,以慰情伤,但拗不过澄远,还是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生活,暂居客房。白日澄远通常不在,他与昂非、司律话题多的聊不完,关系渐渐熟稔,也互把对方当好友看待。

  「昂兄,你日日在家里等人回来,会不会寂寞?」这日,司律和枭在院里比武,打得火热,墨北和昂非就在在亭上煮茶谈天,墨北一时有感,遂开口道。

  「寂寞?为什么会寂寞?」御昂非反问。

  「等人……不是很寂寞的事么?如果昂兄双脚能行,难道不想与澄远并肩时时处在一起?而非枯坐于家,静待他人回来。」经了这么些日,他也知澄远公务缠身,有时甚至到华灯初上,月挂水央才返,身为情人的御昂非,难道毫无埋怨?

  「我并不这么觉得,没有人喜欢与谁分分秒秒绑在一起,小远也是,我也是,就算我与常人无碍,若刻刻跟着小远,恐怕他也要跟我翻脸,他办事时,不喜欢我跟,我念书时,也不喜欢吵扰,适时地各有空间,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寂寞,他心里有我,总记得回来,那就够了。」御昂非温暖说道,药茶捧在手心,呼呼的蒸汽朦胧了男人慈佛般的微笑。

  「说的也是,澄远是会回来的……」不像那人……是个不会回来的人……「我真羡慕你们,也高兴澄远能找着好伴侣,他以前差点堕入恶鬼道,还好没真的成了狂魔。」这也一定都是因为有御昂非的关系。

  「愿意说说你心上的那个人么?我看你似乎有所迷惑,或许我能提点道理。」枭和律儿正行招到烈处,攻防之间颇为精彩,看来有枭对练,对律儿帮助不少。御昂非转头,问那陷在迷丛之人。

  「……我不知道……初时我俩很好,几乎片刻不分,他是个霸道的人,只要没他允许,稍离了视线久些,就会勃然大怒,拿下人撒气,可从来不会对我动手……我不知道后来为何会变……什么都不对了……他先是公事多了起来,镇日在书房与人密谈……不许我接近,也不许我多问……见面的次数少了,话也谈不上几句,他不再为了我没陪着他动怒,反而因为我的存在不悦……命我搬出他寝房,不让我再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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