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明朝————聿桥
聿桥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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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为他办了住院手续,护士告诉他病人已经苏醒,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叶枫一想到是阿朱放的火,就觉得这是活该,拜托护士好好照顾就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叶枫直接回到单位,身上的衣服又焦又黑,一进办公室就引起哗然。他心情本就不好,凌厉双眼一挑,大家便都假装看不见,低下头去工作。好在叶枫办公室里有套备用的衣服,简单擦洗一下便换上,这时候徐非敲门进来。
"家里怎么样?"徐非坐在他对面,问。
叶枫拿起电话,说:"我正要打电话到消防局。"然后手指灵快地按下号码,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接听,叶枫将情况大概说了一下,随后静静听对方说完,不时应上几声,几分钟后,叶枫向对方道谢,挂上了电话。
面对徐非焦急的表情,叶枫苦笑了一下:"火已经被扑灭了,不过我那套房子烧得严重,暂时是不能住人了。"
徐非知道他那套房子是他父亲留下的,也为他可惜,说:"别担心,我有个堂哥是搞装修的,我去找他帮忙,一定让你的房子比以前还漂亮。"
叶枫疲倦的脸上露出笑意:"谢谢,过几日再打算吧。"
徐非建议道:"你到我家先住几天吧,我弟的房间可以借你。"
叶枫想到阿朱暂时还得住院,便同意应了下来。
徐非这时候才想到说:"你家怎么起火了?"
叶枫的脸阴沉下来,说:"有人蓄意纵火。"
"谁?"
"还不知道,消防局的人说现场有汽油的痕迹,猜测是有人在门口泼了汽油,然后点的火。"叶枫说完,心里感到有些内疚,这场火并不是阿朱放的,他人在屋内,又怎么在门口放火呢?他误会阿朱了。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站起身对徐非说:"这不是一般的纵火案,我怀疑是马国良派人干的,他想给我一个警告。"
徐非点点头,说:"这个可能性很大。"见叶枫往门口走,便问:"叶队你上哪?"
叶枫说:"我到医院去看看阿朱。"
徐非上前为他打开门,取笑道:"你就这么离不开他啊,宠得跟情人似的。"
叶枫被他这句玩笑话点了一下,僵着笑说:"嘴里别不干不净的。"然后看了徐非一眼,有些心虚地快步离开。
阿朱被安排在大众病房,这里虽然有八张床,但是因为病人少,倒也显得冷冷清清。叶枫进门看到阿朱背着他躺在床上,身影那么孤单,心里像被拧了一下,他走到床前,酝酿了片刻才轻声问:"你没事吧?"
阿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两只无神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认清叶枫。
叶枫瞥到他嘴角的红肿,有些尴尬地轻咳一下,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说:"你在这住几天,身体好了我来接你出院。"
阿朱的眼睛有了光泽,那里面映着叶枫有些坐立不安的脸。
叶枫被看得难受,又不想去提打阿朱这件事,沉默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勉强笑了笑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阿朱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说了声:"谢谢你。"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禁闭而有些嘶哑,但其中的真挚却是实在的。
不知道为什么,叶枫感觉阿朱的掌心很热,这热度让他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回应的,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桑塔纳小车里。
12
叶枫回到单位,门口的警卫留住了他,从值班室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他面前,说:"刚才有个女孩子一直在等你,等了一个多小时,你前两次走得匆忙,我没叫住你,这回好了,终于完成任务了。"
"这是什么?"叶枫接过盒子,不解地问。
"那个女孩子拜托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
叶枫向他道了谢,一路走一路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盒子,打开一看,一支精美而简洁的黑色钢笔横卧在盒子中间。
他连忙打了个电话给言素,言素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你回来了。"
叶枫很抱歉地说:"言素,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没来及通知你,让你白等了一场。"
言素语调不变地说:"没关系。"
叶枫沉默了一下,长出一口气说:"其实是我家失火了。"
言素立即动容起来,说:"没事吧?家里有人受伤吗?"
叶枫愣了一下,说:"嗯,有个借住在我家的亲戚吸入了大量浓烟,要留院观察。"
言素说:"人没事就好。"
叶枫转了话题问:"你怎么送支钢笔给我?"
言素笑道:"上次你抄电话号码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你的钢笔有些裂缝,今天逛街正巧看到,就买来送给你。"
叶枫将笔拿在了手中,说:"你眼光不俗,这笔挺漂亮的。"
言素很高兴:"你喜欢就好。"
叶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便告诉她还有工作,匆忙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他将钢笔放进抽屉里,对着电脑开始工作。
阿朱并无大碍,过了几日便可出院,叶枫开了桑塔纳去医院接他。
一路开车,两人都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车子停在了标着公安宿舍的小区前,阿朱满脸疑惑,叶枫解释道:"咱们那房子烧得严重,暂时不能住了,这是领导给我安排的临时住处。"叶枫不打算告诉阿朱,这是为了他才去极力争取来的,因为他本是可以住在徐非家的,只是那样一来,阿朱就无处容身了。
阿朱并没有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叶枫带着阿朱上了一栋宿舍的三楼,拿出钥匙开了门,阿朱跟着他走了进去。这间宿舍比叶枫原来的房子小上很多,大概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浴室厨房倒是不缺,只是卧室客厅都挤在一起,没有什么间隔。宿舍里有太台半旧的电视机,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比单人床略大的钢床和一张简陋的折叠餐桌。
阿朱皱了皱眉,淡淡地说:"跟以前差很多。"
叶枫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临时住处,将就着过几天就行。"
阿朱没有回答,掏出他从不离身的玉佩,塞到叶枫手里,问:"你看这个能换多少钱?"
叶枫看着他,皱着眉头问:"你想干嘛?这不是你拼了命保护的东西吗?"
阿朱的目光黯淡了一下,说:"已经不需要了,我就当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好好活着吧。"
叶枫并不掩饰他的欣慰:"阿朱,你能这样想很好,但这玉佩你还是留着,做个纪念也好。"说着,要将玉佩套到他的颈上。
阿朱摇摇头拒绝:"不,我不想再对着它,你就替我收着吧。"
叶枫知道他并未完全摆脱过去的阴霾,也不再勉强,将玉佩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他今天特地跟局里请了假,所以也不急着回单位,便对阿朱说:"家里的东西都被烧得差不多了,只有几套衣服是完整的,我打算再去买几件,你要一起去吗?"话是说得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看到原本温馨的房子变成一座废墟的震撼和愤怒。
阿朱也有意思想去透透气,便一同出了门。
两个大男人,买东西倒也随便,直接奔市里最热闹的商业街而去。叶枫不挑剔,阿朱不懂得挑,忙活了一下午,一人买了两套简单的休闲服。阿朱试衣服的时候,总是不大会穿,这时候叶枫都会很热心地给他帮忙,旁人看了不免有些窃窃私语,阿朱被服侍惯了,未觉不妥,叶枫又是不在意的人,倒也显得落落大方,闲话自然适可而止。
阿朱见叶枫付帐时从钱包里抽出三四张红色钞票,心里有了些底,待到二人上了车,他才对叶枫说:"你还是把玉佩拿去换钱吧,我不能总白吃白喝白拿。"
叶枫听他讲话如此有条理,神智清晰,猜想经这一次火灾,阿朱的疯病似乎不药而愈,心里隐约有些高兴,语气上轻松了一些:"放心,你的玉佩已经押在我这儿了,哪一天要真没钱吃饭了,我就去把它卖了。"
阿朱听得出他只是随口答应,可见叶枫一副的无所谓,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叶枫下午逛得有点累,懒得回家做饭,建议到馆子里吃。阿朱凡事由他做主,不提什么意见。车子饶了些路,二人找了一间不大的餐厅,点了些普通的菜,饱餐一顿才回了家。
叶枫为习惯性地为阿朱开了电视,然后拿了套衣服就去洗澡。阿朱饶有趣味地看着,待到叶枫洗完才换了他去洗。
阿朱洗完从浴室里出来,见叶枫坐在折叠餐桌前正认真看着档案,便将电视机关掉,到阳台上吹风。夜空是墨蓝色的,无月无星,只有偶尔的一阵清风拂过面颊,那是夏的气息。
夏天快到了。
小区很安静,听不见一丝吵闹。阿朱渐渐有些神游,直到叶枫从后面叫了他的名字。
"阿朱,你在看什么?"
阿朱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没有。"他说,"只是觉得好安静。"
叶枫也走进了阳台,笑了笑说:"这里可是警察宿舍,作风良好的小区,当然不会吵。"
阿朱又转了过去继续吹风。
叶枫看着他的长发,忍不住伸手跟几根飞舞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有一头这么长的头发啊?"
阿朱僵了一下,支吾了一会儿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见叶枫一脸愕像,便说:"你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
叶枫难以置信地说:"我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封建的思想啊。"
阿朱不认同,摇着头说:"你们这些人都不懂。"
叶枫感到好笑了,问:"我们这些人?我们哪些人啊?"
阿朱答不出,面上有些窘。
叶枫还不放过,继续说:"看你样子也没比我大上几岁,怎么跟个老八股似的。"
阿朱小声嘀咕:"我可比你大多了。"
叶枫凑到他面前:"你说什么?"
阿朱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连忙退后:"我没说什么。"
叶枫笑笑说:"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阿朱这才想起说:"我睡在哪里?"
叶枫进了屋子,瞧着房里唯一的一张床,说:"你要不介意,一起睡吧。"
关了灯,叶枫先上了床,阿朱慢吞吞地挪到床边,他从未与人同床过,心里隐约有些排斥,见叶枫背着他躺下,到底松了一口气。
他躺了下来,将薄被盖在身上,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忽然听到叶枫问:"你以前怎么老不说话?"
阿朱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叶枫又说:"算了,还是当我没问吧。"然后小声嘀咕:"免得把你惹犯病了。"
阿朱着实感激叶枫的体谅,静了半晌后说:"我想做个忘掉过去的人,忘却前尘,重新开始。老天爷既然让我活着,那我就活着吧,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该为你,是你三番两次救下我这条命,如你所说,我是没有资格自行了断的。"
叶枫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发亮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口气有些不满,"你并不需要为我而活,我说的没有资格是指你应该珍惜生命,不只你,所有人都应该珍惜。"
他盯着阿朱,有倾吐一快的冲动。
"你知道我在缉毒科看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吗?那些人不但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连身边亲人的生命也罔顾。他们明知道海洛因是毒,可是他们为了追求那一瞬间的飘飘欲仙,宁可以身试毒。每个吸毒的人都说他们有不堪的人生,而毒品给了他们慰藉,可是他们没有想过,慰藉的背后其实就是一个死亡圈套!而且这是一个连锁圈套,一个人陷进去后,身边的亲人也不能幸免,或多或少要受到伤害!"
阿朱听得茫然,但他从叶枫严肃的脸上看到了心灵深处的一抹悲哀。他情不自禁地安慰道:"你很坚强,坚强得叫人佩服。"
叶枫仰望着天花板,苦笑着说:"你别用这种话搪塞我。我今天就是疯了,没话找话。"
阿朱心平气和地说:"不,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能有你这么坚强的话,或许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阿朱的表情淡淡的,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让叶枫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无奈,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触动。
阿朱长出一口气,面向叶枫,努力地让许久不曾笑过的脸露出笑容:"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叶枫脑中轰的一声,任凭自己探过身去轻轻在阿朱唇上停留一下。阿朱防不胜防,片刻的惊讶和失神,回过神来叶枫已经退开,这个大胆的动作不过持续了两秒。
阿朱不知所措地问:"你为什么......"
叶枫翻了个身,将被子盖到耳朵下,闷声的话传来:"你就当我今天发疯了!"
13
叶枫面色不善地坐在提审房里,手上的烟抽得飞快。
徐非喝了口水,说:"等会儿你开口还是我开口?"
叶枫吸完最后一口,掐灭在桌上,"我来吧。"他说,"我非搞定这家伙不可。"
徐非耸耸肩,翻开手上的口供本。
身穿囚服的胡大刚被带了进来,见到叶枫,表情有些狠,摆着痞样儿坐到椅子上。狱警看不过眼,用棍子敲了他的腿一下,喝道:"坐规矩点。"
胡大刚啐了声,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体,面对叶枫冷冷的目光,他咧了下嘴哼出声,表情带些得意。
叶枫睨他一眼,冷冷问道:"胡大刚,你想好了没有?愿不愿意跟警方合作?"
"老子我不愿意。"胡大刚仰着头,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叶枫冷笑一声:"你倒是有骨气,想一个人扛下这么个大罪名。"
胡大刚记恨叶枫打他那一枪,口气越发狂妄起来:"老子反正是要死的了,有一个条子给我垫了底,我知足了!"
叶枫捏紧了拳头,徐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桌子一拍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混蛋!"叶枫按下他的肩头,顺了顺气才开口:"你别逞一时的好汉,把你上面的那个人供出来,或许给你个酌情处理。"
胡大刚倒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清楚,他说:"你别当我是那些不起眼的小混混,老子犯的是什么罪,老子清楚,干掉了个警察,我也不指望能活着出去了。"
叶枫冷冷地告诉胡大刚:"你有情有义,可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你什么意思?"胡大刚警惕地皱起了眉头。
叶枫不紧不慢地说:"其实你上面的人是谁,我们大家心知肚明,我想你也知道,我一直跟他对着干,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前几天我的房子起了火,估计就是他派人干的。"
胡大刚大腿一拍:"真痛快!"
叶枫投去一个轻蔑的冷笑,道:"你别得意得太早,你想想,他敢放火烧一个警察的家,那他敢不敢派人干掉一个随时有可能出卖他的人?"
"你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今天就问到这里吧,你再考虑清楚一点。"叶枫跟徐非站起身,离开前又说了一句:"我奉劝你,要耍义气可以,得看值不值。"
出了监狱,叶枫和徐非驱车回单位,虽然还是一无所获,但可以看出胡大刚已经有松动现象,只要在这个薄弱环节上打出个缺口,接下来的行动就会顺利许多。
叶枫开着车,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他想到那天夜里对阿朱的那个吻,思绪一片混乱。那短暂的接触在他记忆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只是一片震撼脑袋的空白。他根本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那个举动,大概真的是疯了,居然会觉得一个有神经病的男人笑起来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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