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穿越时空)————千觞[第一部 下]
千觞[第一部 下]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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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你别怕!你只是在做噩梦,有我在……”
      是梦?……
      雷海城终于张开了沾满冷汗的眼帘。
      真的,是梦。明艳的阳光透过轻纱照在他脚边,一地狼籍。几个太医正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
      明周命侍女收拾起满地的破碎器具,边替雷海城擦冷汗。
      紊乱的呼吸逐渐平息,雷海城推开明周。“……我这回,晕了多久?……”
      “四天。”冷寿刚处理完政事,过来探望雷海城,见他醒转,忙叫侍女去准备汤水伺候雷海城洗漱。
      雷海城全身绷紧的肌肉一丝丝放松,洗过脸,他已经恢复平静,望着眼前两人道:“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明周和冷寿都是一震,雷海城哂道:“不用再隐瞒了。我的体力自己清楚,再差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坎离城的地道里,符青凤说早在他身上下了毒。他本以为符青凤是为了引公子雪分心好施展杀着,但自从得知自己居然昏迷一月,他就怀疑自己确实中了毒。
      那点伤,不可能令他昏睡如斯。他更不可能会在栀子树下无缘无故地晕倒。
      冷寿知道瞒不过,叹口气。“梦蛰。”
      前尘旧梦,长生永蛰。
      无色无味,如蛆附骨,纠缠中毒者一世。中毒时无迹可寻,因中毒者的体质不同,在体内蛰伏的时期也有长短。发作后中毒者开始陷入昏睡,并不断梦见自己脑海深处最恐惧的景象。昏迷的次数亦随着昏迷时间缩短变得越来越频繁,即使清醒时,中毒者眼前也会产生幻觉,最终让中毒者分不清梦境与真实,彻底崩溃癫狂。
      “此毒,是西岐皇室所有,据说因为提炼不易,每一滴均珍贵无比,连西岐皇室中人都难得见到。太医们也是在你昏迷时,从你的症状推断出来的。”冷寿苦笑:“太医们查过典籍,我也着人打探过,从未听说有梦蛰的解药……不过我已勒令太医们务必找出解毒之法,在成功之前,我本不想让你知道担忧。”
      无药可解?!雷海城见到冷寿痛惜的表情,心直往下沉。照毒发的情形,这梦蛰应该跟他原先世界里的摇头丸、大麻、白粉等毒品类似,但程度猛烈百倍。
      明周红着眼睛问道:“海城,你想得起来是谁对你下毒的吗?只要我们抓到他,或许能逼他救你。”
      “是符青凤……”
      毒,恐怕早在他作客符青凤丞相府,符青凤殷勤烹上那杯雪梅茶时便已种下……
      以符青凤对他必杀之而后快的决心,应当不会给他留生路。所谓解药云云,无非是为了诓公子雪上钩罢……
      “是他!”冷寿倒是被提醒了此行目的,肃容道:“我险些把要事给忘了。我刚接到从西岐传来的战报,原千雪已率师攻下都城梵夏,西岐国君原九重与妃妾于宫中纵火自焚。可听说风陵国那边,失踪了数月的符青凤业已回到临渊城,继续代皇摄政。”
      明周从雷海城处已得知符青凤才是原九重本尊,不禁惊道:“那烧死的是假的!”
      雷海城缓缓呼出胸中闷气,道:“即使假的,也对公子雪大大有利。符青凤隐身幕后多年,西岐朝堂上下都以为那傀儡是真的国君。公子雪只需顺水推舟,向西岐臣民宣告原九重已死,就能以皇弟身份接掌皇权。纵使日后符青凤卷土重来,公子雪也大可指符青凤是冒名顶替。符青凤这步棋可走得不妙,想必是被公子雪逼到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放弃西岐,逃往风陵……”
      明周突然插嘴:“这人胆子倒大,居然还敢回风陵摄政。就不怕原千雪向风陵的臣子揭穿他的身份?”
      雷海城拍了拍明周肩膀,微笑道:“要是揭穿了原九重没死,那公子雪岂不是自己把到手的皇位又拱手让出?况且符青凤在风陵做了好几年丞相,自然早扶植起自己的亲信势力。他既然能在风陵皇遇刺后,一手遮天把持朝政,也就不会被人轻易扳倒。”
      他收了笑容,转向冷寿:“还没有御焰燎的下落吗?”
      冷寿摇头,同样一脸的凝重。
      天靖夜袭坎离那晚,他率大军与安若城来袭的西岐军队周旋。大获全胜却发现他特意安排在守将府保护御焰燎的那队将士被人尽数屠杀,惟独找不到御焰燎的尸体。时隔多日,仍毫无头绪。
      他和雷海城都是一样的心思,只要有风陵皇在手,多少能钳制风陵动向,但眼下御焰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三大国微妙局势更添扑簌迷离。
      混战大半年,天靖、风陵、西岐都经历了翻天动荡,帝位易主,损兵折将。各属国也都觊觎这难得的良机,蠢蠢欲动……
      “……海城?”看见雷海城又开始发呆,明周担心地扯着他衣袖。
      雷海城自万马驰骋疆场的幻想中回过神,低头,凝视明周满脸关切,最终给了明周一个抚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会再随便昏过去的,我还要看着你登上皇位。还要为你一统天下,不让你再重蹈你父皇的覆辙战死沙场!”
      明周被雷海城的言语里的狂妄和霸气所慑,目不转睛。
      雷海城却未留意少年火热爱慕的眼神,目光穿过纱帐,遥眺宫门外长天烈日,风云变幻……
      他不知道梦蛰会在什么时候彻底夺走他的神智,可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清醒着一天,就照自己该走的路继续前行——
      你放不下天靖,我为你守护。你想要天下,我为你去夺。纵然结局粉身碎骨,我亦心甘情愿。
      
      第 64 章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如燃烧的火球向大地吐射着热浪烈焰。天靖京城各属国舍馆里,也迎来了各属国派遣来京道贺的使臣。
      相对于明天登基大典上的主角小皇帝,定国王雷海城被使臣们讨论得更多。
      短短半月之内,雷海城三个字真的像惊雷怒海般席卷了天靖大地和周遍疆土。
      一切,都源自雷海城授意明周颁下的一条条世人前所未闻的政令。
      这时代,只有富家子弟才有财力请西席。雷海城一纸令下,天靖境内将由官府建起千所官塾,所有年届六岁的天靖子民无分男女,必须进离家最近的官塾学习官府指定的各项技能,范围从识字断文到骑射刀枪。送子女就学的父母都能领到一笔叫做“补贴”的不菲赏银。
      同样将由官府建立起来的另有千所“医院”。所有天靖子民无论贵贱,都可以去医院就诊,无须支付诊金。贫苦者甚至还可以领取免费的汤药,只需本人病愈后或由家人代替为官府服一定时期的劳役。
      还有“公交”、“邮局”、“社会福利”……层出不穷的怪字眼和新制度让天靖朝野都议论纷纷。天靖原本的行政地域也被雷海城重新划分,重新指派官员治理,并且规定了“任期”。一旦任期满,无论政绩,都将被调离原职至其他行政区,以防坐大。
      军队编制也进行了大改动。军营本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天靖将士经云潼关一役,都对雷海城佩服得五体投地,雷海城在军中大刀阔斧的改革竟未引起太大抵触。而他命令为大军配备的迷彩服、降落伞、气囊皮艇、壕沟镜等更令众将士大呼神奇,差点把雷海城当成神仙顶礼膜拜。
      诸多新奇名词和事物,就在极短的时日内冲击着天靖人的固有生活。大多数人怀疑观望,自然有不少守旧官吏以此增加国库开支为由极力反对,却被雷海城雷厉风行处决了几名反对最激烈者,连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也在其中,一时百官噤口。
      听闻了天靖种种举动后,最忐忑的便数密华、吴苏、清平三属国当权者,驱逐天靖官吏本是为了试探天靖的反应,现在反因为天靖朝廷的不动声色而陷入深深恐慌中——
      有那么一位手腕强硬利落的定国王,绝不会任由他们这些属国逍遥。现在越是没动静,秋后算帐只怕越狠。
      于是,三国当权者在接到天靖的国书后,都忙不迭派出了各自使臣前往京城祝贺新皇登基,打探虚实,更要见识一下,那位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定国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此刻,引起了天靖朝野震荡的雷海城正坐在湖心水榭中,伏案画着滑翔机的草图。手边,堆了厚厚一叠纸,都是各种武器样式。经雷海城修改设计后,能用这异世现有的冶炼技术打造。
      画完最后一笔,他搁笔,轻揉着眉心。
      金乌已半坠青山,湖水染上薄薄红光,有些刺眼。
      “海城,你果然在这里。”明周在侍卫宫女前呼后拥下沿九曲廊桥走进水榭,捧上一盅参汤。
      雷海城那天噩梦惊魂醒来后没有再无故昏迷,让他和冷寿都松了口气,可看到雷海城这半月来日以夜继地操劳,眼窝下尽是青影,怎不心疼?
      太医们至今仍对梦蛰束手无策。明周跟冷寿都心照不宣,雷海城这么急着推行新政,甚至不惜斩杀大臣立威,是在与梦蛰抢时间。
      每一个新的日头升起,雷海城都会将前一夜通宵赶出的兵法战例、律法商论送到他手上,并为他细加解释。
      这时候,明周只恨自己悟性不高,要雷海城反复讲解,更增疲劳。可内心深处,却又有些窃喜能跟雷海城多点时间相处。
      他终于,可以跟雷海城在一起,可以天天看到雷海城的容颜,听到雷海城的声音……
      幸亏父皇死了,幸亏……
      “有心事?”喝完参汤,发现明周面色阵晴阵阴,雷海城诧异挑了挑眉。
      “啊?没什么。”明周一下回神,叫侍女收过炖盅。“好喝吗?海城,要不要再来一盅?”
      雷海城微笑道:“不必了,我还要赶些图纸。”一瞥明周身上孝服。“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你早些回寝宫去试下明天的衣服,有不妥就叫御衣监连夜赶改。”
      明周满心想和他多待会,听雷海城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逗留,装做看图纸又磨蹭了片刻终是由众人簇拥着走了。
      这小鬼!雷海城等明周等人走离视野,才无奈地摇摇头。还以为明周肩上担子重了,应当懂得权衡轻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迷恋于他。谁知道明周对他的黏劲变本加厉。
      精明如他,怎会看不出明周看他的眼神日益炽热。
      “……呵,你儿子的鬼心眼可多着呢……”他无意识地笑,陡然间冷玄苍白失血的面庞泛上心头,他笑声慢慢低了下去。
      晚风翻动着纸张,沙沙轻响。
      他怔怔注视着案上大堆图纸,已经没了再动笔的欲望。良久,日色完全隐没,月牙初上,他长叹着起身,拿了图纸走出水榭。
      廊桥九曲,很长。
      湖水在一勾淡淡银月照拂下,波光潋滟。走上岸边时,雷海城突地想起,明周当初就是在这个位置落水的。
      如果他当时没有救明周,或许就能逃出皇宫,或许之后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与现在不同。
      那个人,或许也就不会死……
      目光不自知地幽深,雷海城如被无形的绳索牵住了脚,一步步踏近湖岸。
      双足已浸入水中。湖面水波荡漾,倏忽映出冷玄面容,阴狠无比——
      “贱人,敢勾引本皇的儿子,本皇要你生不如死。”
      “我没有!”背脊如有毛虫爬过,雷海城疾退两步,挥舞着图纸想驱赶走那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再回头看湖面,哪有什么人影。
      幻觉!又是幻觉!
      他环视四周,夜色里树影幢幢,枝叶随风。恍惚间都变成了侍卫人形,张牙舞爪朝他围过来——
      身边的空气也充满了令他作呕窒息的精液和血液味道。雷海城一声暴喝,翻腕撤出柄寒光闪闪的短刀。
      撩高左手衣袖,狠狠一刀,划过自己左臂。
      血滴滴答答地洒上草丛,他也终于籍疼痛找回了神智,飞快奔离湖边。
      一路发足狂奔,他不想让宫中人撞见他血淋淋的模样,脚底尽挑偏僻无人的幽静小路。越奔越荒凉,渐渐一座黑森森的宫宇出现眼前。
      匾额上“开元”两字已被灰尘遮得几乎无法辨认,宫墙周围杂草齐膝,屋檐下两盏宫灯也落满灰尘,显然是个无人居住的冷宫。
      雷海城缓下脚步。月色里,忽然走来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年,手里提着个藤篮,少年走到宫墙外的草丛时,便沉入泥土里没了踪影。
      雷海城忍不住大吃一惊。那少年肤色雪白,双眸碧绿,竟是绿郎。
      可绿郎远在坎离,,怎么会出现天靖宫中?他的幻觉,还没消失吗?
      头脑一片混乱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他怒吼着将图纸撒了满地,又一刀扎落左臂。
      青白的月光下,他的左臂新旧伤痕交错,血肉翻绽。
      梦蛰的毒性之强,远出雷海城预料。
      半月之内,其实幻觉已多次浮现他面前。为了不再被幻觉所控,陷入昏睡,雷海城每次稍觉有异,就在自己左臂上划几刀,靠痛感来维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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