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见到我为什麽不行礼?"高高在上的老者严肃地瞅著我。
我飞快地扫视著大厅内站的人,想从中找出我要的答案。
"神子?难道我不值得你施礼?"说这话时,他已经有些怒意了。
"的确。"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致颤抖。狂跳的心几乎蹦出心口。
"你说什麽?!"那人怒吼道。拍著扶手而起。
"你不是国王,我为什麽要对你施礼?"这时,藏在衣服下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老天,你要是对我还有一点怜悯,就让我再赢一次。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为什麽要隐藏在人群中,让我错过第一时间的施礼机会呢。"我走到左手边站在第二排的人面前说道。并且,模仿法歇尔的动作,将双手握拳交叉在胸口低下头施礼。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看似自信满满的话,说得有多悬。因为面前这人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哈哈哈!真不愧是神子!竟然让你这麽轻松的发现国王是假扮的!"我面前的老者大笑著从人群中走出来。"老夫一生没服过谁,今天我算服了!"他拉著我的手,走到宝座前。
"大祭祀,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国王对站在宝座边的人笑道。
"是。事实证明,眼前这人的确是神子。"刚才冒充国王的那人点点头,不过眼里透过几丝不甘。
"神子,你能告诉我,为什麽能从那麽多人中一眼看出我是国王吗?"国王拿掉灰色的披风,露出里面华贵的衣服。
"这都是神的旨意,我只不过是遵照他的吩咐而已。"当然,这都是骗人的。
刚才的瞒天过海其实是我这一生中最危险的赌博。
如果不是知道国王和法歇尔有一样的金发和眼睛颜色;如果不是法歇尔看我最後的那一眼透透露出危险的警告讯息;如果不是宝座上的人始终不敢称自己为国王,并且没有国王般的尊贵和威严;如果不是角落里的国王因为捂的太严反倒引起我的怀疑。那我便不知道座位上的人不是国王,不知道思考这件事可能是对我试探,不知道角落里的那人才有可能是真正的国王。而且此刻我就不会站在王位的旁边,接受百官的朝拜,而是被压到刑场,让烈日暴晒而死。
前面的几种如果,缺了任何一个,我便不敢做出那麽大胆的举动。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起码命暂时保住了。
"这麽说,在你的身上真的有神迹啊!"国王感叹著,露出欣慰的神情。"我们国家这次有救了。"其实我很想说,根据假设,我也有可能是让他们国家走向灭亡的人,但也只是想,现在我能多活几天就多活几天吧。
"神子,请你用你的神力来解救我们的国家。"国王对我深深施礼,面露敬意。
"国王请放心,我会及时把神的旨意传达给大家的。"我连忙回礼,心中忍不住苦笑。现在的我也只能把一切都推到神的身上了。
然後,我接受了众官员的施礼,城外得到消息的百姓传来阵阵欢呼声,透过厚厚的城墙,一直传进我心里。
我欺骗了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可我却受此礼遇,心中有愧啊。
"神子以後就住在宫中,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房间。"国王和蔼地笑著。
"谢国王恩典,不过如果可以,我想仍住在宫外的别宫里。"我谨慎的回绝。
"哦?为什麽?难道宫外会有这里好?"他很是不解。他当然不会明白。
"如果我说要住在寻常百姓家,想必国王肯定不会同意,但我身为神子,要替天下众民祈愿,所以吃与住要与百姓亲近些,想来别宫是最适合的地方。"我尽量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可我只是不想让内疚进一步加深,而且皇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没有熟识的人在身边,我是不可能住安稳的。
"不愧是神子!实在高洁!我准许你这麽做!"国王感叹著。"不过以後若有什麽需要,记得,尽管跟我讲。"
"谢过国王。"我施礼,心里舒口气。
"别以为国王相信你,我就会让你好过!"临走的时候,身边走过一人,低低的在我耳边风一般阴森地道。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停下脚步,想看看是谁对我如此厌恶。
"怎麽了?"法歇尔察觉到我的停滞,回过头问。
"没什麽。"我摇摇头。原来是他......可是,为什麽?
"那走吧。等回到别宫,我将妹妹和弟弟介绍给你认识,你还没见过他们。"法歇尔淡淡地顺著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後若无其事地提起。
"好。"我点点头,心里忍不住叹气。你那个宝贝弟弟我是见识了,谁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再给我个下马威。其实,我这个神子当的不容易,尤其是个想活命的假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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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别被他骗了,我才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麽神子!那都是编来骗人的!"果然啊,这个瑞奇一点都没有让我失望,连说的话都在意料之中。不过他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毕竟这大庭广众的,别宫的所有仆人都聚集在大堂参拜神子,被他这麽一说,我还要不要活了!
"瑞奇!"法歇尔第一次在我目前皱起眉头,责备地喝道。
"我又没说错!"瑞奇不服气地挺起胸膛。
"瑞奇•斯诺,我郑重的警告你,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妖言惑众,并且对我们伟大的神子无礼,我会用国家的刑法制裁你的莽撞!"法歇尔沈下脸来。我有理由相信他很少对弟弟发脾气,因为我看见瑞奇的脸在一刹那变得极为难看。
"你竟然为了他要制裁我?!我是为你好!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好!我不希望到时候看见你们失望的眼光!可你却这麽对我!"他涨红了脸,吼完这几句,也不管结果如何,直接奔向旁门走掉了。
这时大堂里响起窃窃私语声,大概被三王子的话所影响,人们纷纷对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我立时不安起来,心里忐忑著,後背渗出冷汗。
被怀疑了,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的这麽快,让我一时间连应变的办法都想不到!
"哥,瑞奇在怪你这两天没理他,所以胡闹起来,你就别跟他生气了。"有人抢在法歇尔之前出来解围。"而且,我听说,他能在众多臣子中一下子认出父王,并且明确的指出王位上的大祭祀是假的,我相信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神子确实是有神力的。"我顺著声音来源看去,发觉眼前一亮,火红的头发首先映入眼帘。
我不得不赞叹四公主艾达的美丽。她有著最明媚的金红发色,豔丽得如同阳光与火焰的结合体,嫩白的肌肤散发著诱人的光泽,深棕色的眼睛闪动著少女的朝气和自信。
这是一个多麽美丽的女子,我相信任何人见了都会被她倾倒,甘愿做她的俘虏。
"鬼灵精,终於肯出来了?"法歇尔爱怜地揉揉她的头顶。
"我听说神子如何如何厉害,当然想看看啊。"顽皮的皱了皱鼻子,艾达娇笑道。
"时机掐的这麽准,这次又想跟我要什麽?"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距离,法歇尔面带微笑地对艾达耳语。
"这要看你的诚意了,毕竟我可是帮你解决了大问题。"从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眼里不小心透露的精光。
"条件任你开。"
"我要那匹‘无暇'。"
"别说我没警告你,那是匹烈马,没人能骑上它。"
"一句话,给不给?"
"成交。"最後俩人达成共识,表现出兄妹好的模样互相拥抱。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他们刚才的私语是在促进兄妹感情。就连我,如果不是站的距离过近,听到他们谈话,恐怕也会被他们骗过去。
真不愧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对於勾心斗角之类的事情驾轻就熟,佩服。
众人听到艾达先前的两句话,对我的态度又恢复了肃然起敬,显然对公主的话很信服。
然後就是场面盛大的施礼,你可以想像一百多人密密麻麻的跪在你面前的情景吗?我只能说,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明白那种激动和震撼的。这和朝廷里的跪拜不一样,这是真正意义上对神的景仰。
我心里对他们很愧疚,利用了他们希望和平与胜利的心理来达到我生存的目的,虽然想活下去没有错,可我开始有些彷徨,自己用这麽多人的信仰作为代价真的没错吗?或许我还有其他办法活下来,而不是欺骗这些善良无助的人们。
我想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想清楚,来确认心里的迷惑,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
下午我们就来到马厩,我看见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四个马蹄长有长长的毛,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身上白的连一根杂毛都没有,就连鬃毛的末尾都是纯粹的雪白,比冬天的雪还要洁净。
艾达迫不及待地道。"安上马鞍!我现在就要征服它!"不是有句话叫"心动不如行动"吗,现在艾达成为这句话的忠实执行者。
"宝贝,别说我不帮你,这匹马从未成功上过马鞍,你只能想别的办法。"法歇尔无奈的耸肩,眼里流露出笑意。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哼!我是沙漠之狮的女儿,没有什麽可以难倒我!"艾达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拉过缰绳便要翻身上马。
哪知那匹马连让她上去的机会都不给她,前蹄腾空,将她甩到了一边。
"啊!"艾达惨叫著摔到地上。
"怎麽样?"法歇尔赶忙扶起她,焦急的查看伤势。
"没事。"摆摆手,艾达不在乎的笑笑。
"我都提醒过你,怎麽还不多加小心!"看到她无大碍,法歇尔忍不住训斥。
"我哪知道它这麽烈啊,一时不小心嘛。"嘟著嘴,艾达有点委屈。
"既然公主没事,能不能叫那个人别再鞭打它了?"不远处,正有人拿鞭子对白马惩罚性地抽打著,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一匹好马受如此虐待。
"它敢摔伤公主,这是它应得的!"一位身穿黑袍的人冷笑道。
"住手!"看他不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还掏出匕首准备割下去,我实在看不下去的上前阻止。这时候不阻止,难道要等到马死了才後悔没有救它吗?我自认是个爱马之人,受不得这个。
"要你多管闲事!"鞭打马匹的人看我护在马的前面,便扬起手中的马鞭冲我狠狠落下来。
"啊!"我下意识的闭上眼,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而是响起一声惨叫。
待我睁开眼,才发现众人愣愣的瞅著我,可是除了看见刚才拿马鞭的人晕倒在地上,其他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对他们的惊讶更无所适从。
"......怎麽了?"怎麽连法歇尔都诧异的看著我。
"天,他真的是神子!"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道。
"他是真正的神子啊!"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弄得我更莫名其妙。我到底做了什麽?
"你看。"大约是看出我的疑惑,法歇尔走过来,指著我身边道。
我扭过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件令我十分感动的事。
那匹马,那匹傲慢无比,连公主,王子和国王都无法骑上的宝马,竟然冲我跪拜下来,宛如最虔诚的教徒。
要知道,一匹真正的好马,连睡觉都是站立的,它只有在死的时候才让四个膝盖落地,否则那是对它极大的侮辱。
可是现在,那匹马却一副温顺的样子跪在我身边,仿佛这种跪拜是对它的奖赏一般甘愿。
"你坐上去。"法歇尔在我耳边轻轻地道。
虽然对刚才它把公主摔伤的事心有余悸,但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牵引著我坐了上去。
那匹马安稳的站了起来,乖巧的驮著我散步,速度不快不慢,我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人群又沸腾起来,举起双手欢呼万岁。
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场地中央的法歇尔,想让他给我个解释,可是人们的欢呼声盖过了一切,除了他微含笑意的温柔眼神,我根本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