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只要你活着就好，却没想过你早已死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回忆的你还是你吗？至少不再是我的你了．
其实百年前的一刻，我们的缘分就已流水天涯．
第 36 章
林小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莫回的身影．依稀记得昨晚月圆，莫回让小花将他唤到房中，他卧在床上，神情如死灰般寂静，那双绿幽幽的眸子望了林小风一眼，欲说还休，接着林小风感到一阵熟悉的晕眩，就此失去知觉．
林小风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他摇晃着推开屋门，一个黑影立马冲了过来，＂师傅！早安！＂低头一看，是小花化为人形时的样子，机械地回了句＂早啊．＂对小花如此亲密的态度有些迷糊，而＂师傅＂这个字眼更是弄的林小风云里雾里．被小花缠住胳膊拉到花园里吃刚摘的果子，正纳闷着呢，小黑突然窜出来，有些着急地问，＂师傅，我主人呢？＂林小风楞了片刻，抓过小黑来，给了他一个爆栗，＂说什么傻话呢？！装睁眼瞎啊！＂小黑和小花明显都被林小风的态度吓了一跳，齐齐的喊了一句，＂师傅？＂莫回是何等淡漠安静的人物，哪会有林小风这样的反应，所以小黑小花自然是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林小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难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呢？］这样想着，往旁边放着还未用过的洗脸水里一看，真正吓的不轻！嘴巴顿时变成Ｏ形，一个劲地用手摸脸，又反复摆动作，看手看脚看衣服，最后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半晌无语．脑中快速闪过莫回的影象，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这么进了莫回的身体，而莫回呢？！消失了？！慌乱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身后传来小花和小黑的叫喊声，心里一阵烦乱，转声一斥，＂不许跟来！＂然后准身跑开，找遍所有的房间，却没有任何莫回的踪影．
怔怔地站在原地，四周寂静一片，脑中突然响起老头子的声音，一反往常的低沉，＂谢谢你．＂紧接着眼前闪过一幕幕陌生的影象，有莫回，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是一个沉淀了百年的故事，甜蜜，悲伤，生离死别，然后看到那个仙人，和老头子一模一样．老头子低沉的声音缓缓叙述着，原来，原来如此．记忆渐渐清晰起来，那日在悬崖，本想转身离去，却刮来一阵冷风，心中不知为何顿时无比凄凉，从小到大的一切悲苦都浮现出来，犹如一个风暴，湮灭了所有快乐，就在那一刻，心地变色，希望荒芜，于是一脚踏入了半空．
原来，那时的风竟是老头子安排的．原来，老头子就是那仙人，一直想帮助莫回摆脱缠绵诀的诅咒．而林小风便是他穿越时空找到的最佳人选，他与莫回灵魂契合．
缠绵诀是有漏洞的，它只能发挥一次，而莫回离开身体的一刻就代表契约履行，于是诅咒消亡．因为防是受诅咒分离的魂魄从没有重回身体的可能，所以当与莫回有着同样气息的魂魄重又回到身体的时候，缠绵诀便产生了自我矛盾，当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成为了可能，结果只能是接受．于是缠绵失效，莫回也解脱了桎梏．当然，所谓灵魂相契，即使是穿越时空也是难寻一二的．
这是林小风的不幸还是幸运？不幸是因为原本不想自杀的他因此而坠了崖，而幸运的是他在这里找到了新的人生．脑中传来一阵叹息，＂莫回这孩子太苦了，而我诱你跳下悬崖却也犯了杀戒，迟早是要受惩罚的．我能对你说的也只有谢谢和对不起了．＂
秋风灌进衣袖,丝丝冰凉,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滴.林小风胡乱地抹着,心里的悸动却一刻也不曾停止.林小风忽然明白,这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和情感.
即使莫回的魂魄早已徘徊在不知哪个时空,但这具身体,这个心脏却永远摆脱不了伤痛.别人都说有种情可以深入到骨髓,而有种痛能侵入四肢百骸,再也无法抹掉,无法重来,无法得到救赎.
是怎样一种情感竟能赋予一具躯壳以自己的生命?林小风无法深究,因为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明白别人的痛楚.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秋风萧瑟,凋谢了一地的绿草.这个身体,他永远无法驯服.所以不如......
\"你要说的还不只这些吧.\"林小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犹如透明的玻璃有了划痕.
那脑中的声音却一直沉默,只留下绵长的呼吸.
\"不是说缠绵诀已经解了吗?那他也可以回到身体里来了.\"
\"可是你...\"
\"你不是可以帮我造个身体吗,就像以前一样.\"
轻轻地叹息声,\"不行了..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
\"抓我的人.\"
林小风呼吸一个停滞,冷静,冷静.这样告诉自己.\"我会怎样?\"
\"失去身体,变为魂魄,徘徊于世.\"
徘徊于世?徘徊......这个词有如梦靥,随之而来的孤独,冰冷,刺骨的滋味,林小风似乎用手就可以触摸到,这样的痛苦,他不想去承受,而他和莫回当中,却必须有人去承受.
[莫回百年的等待,值得让任何人感动,可我呢?我的生活呢?我该放弃自己的去成全别人?还是保住自己?]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来选择吧.\"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林小风从灰暗的思绪里引了出来.
\"谢谢.\"张着嘴半天,只吐出这么两个字.林小风知道只要仙人有一丝的决绝,自己便不再有选择权.
该如何抉择?脑中闪过安越的脸,那么温柔的一双眼,自己却依然选择了逃避.而卓今呢?只是贪图那种安全感,甚至只想作为一只猫陪伴他一生.
林小风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去爱和付出的勇气,但莫回不一样,他勇敢,执着,痴情,漫无边际的寻找和等待.到底谁更值得拥有生命,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但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就如沉入水底的一刻紧紧抓住了唯一的稻草,其实稻草根本无法挽救性命,但是手却怎么也松不开.是什么在拉住他,挽留他?
\"你是谁?\"清冷熟悉的声音,暮然回首,心底漏跳一拍.卓今本是出来寻找林小风的,却在草地上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迎风而立,说不出的萧瑟.那人猛地转过头来,白色的长发飘然起舞,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定定地望过来,泪痕尤新.
这双眼睛......就像黑猫...而里面的神色却是波澜起伏.仿佛一汪深水,有石头掉落,涟漪层层,那是因为林小风想起了卓今阳光下柔和的面庞.沉,沉,沉,再也没有波动,那颗石子的威力如此渺小,只那么一瞬,眼光黯淡下来,世界荒芜,那是因为林小风想起了那一夜,那把剑,那扇闭上的门.水滴破碎,晶莹一地,这泪不再是这具身体的,它属于林小风的灵魂.
[该怎么办才好?]林小风的身体慢慢地靠过去,伸出一双颤抖的手,卓今却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闪躲,因为莫名的不忍.这双眼睛,他觉得如此熟悉却又陌生.
冰冷的温度,\"卓今.\"林小风轻轻地喊,\"我是林小风.\"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剑尖轻抵,一股肃杀之气.
没有人能不被表象所迷惑,就像卓今再聪明也看不透林小风的灵魂.
明明只是一副皮囊,明明依然是林小风,却没人能看破,无论将黑猫扔出窗外的安越,无论以剑相抵的卓今.
没有奇迹,没有心有灵犀.有的只是现实,有的只是凡尘.
林小风突然淡淡地笑起来,十指一松,空空的掌心,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最后的稻草,只是握地太紧,忽略了真相.
曲终人散，谁无过错
引子
生活是一个沼泽,无可避免地沉沦.我不需要救赎,不需要自欺欺人,就让我在被埋没前尽情歌唱,歌唱......
＂师傅＂，小黑飞过来停在林小风的肩上，紧接着小花一把扑了上来．＂小黑，我是林小风＂
＂主人？！＂小黑的声音．
＂师傅？！＂小花的声音．
＂你真的是？！＂卓今的声音．他当然不会忘了这只乌鸦，也不会忘了那天晚上一个寂寞的声音在门外喊了一声＂小黑＂．
林小风扯着嘴角苦笑，对小花说，＂不用担心，你师傅只是有点事要离开身体，很快就会回来的．＂小花苍白着脸，双手不安的绞动，抬起脸来似乎想说什么，＂我向你保证．相信我．＂林小风下了决心地说．接着转头对上卓今那双游移不定的眼，＂我说是你肯信吗？＂卓今望着那双绿色的眸子怔了半晌，头不自觉地要点下去，＂然后呢？＂ ＂然后？＂卓今迷茫地望着对方机械地重复着，＂就算我是，你又能怎样呢？希望我继续扮演一只猫的角色吗？或是分道扬镳？＂ 猫？分道扬镳？无论哪个答案都不是卓今想要的，那他要的又是什么呢？卓今轻轻地摇了摇头，呢喃了一句，＂都不是＂．＂那是什么呢？＂林小风步步紧逼．［那是什么呢？不知道．只是想找到你．］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卓今发现自己触底了，头一次意识到自己隐藏的情绪，灰暗的，孤独的，逃避的．
看着卓今的黑色眼睛里水深火热，林小风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清楚地看到了，卓今眼里的情感，与自己一样都在逃避着，渴望有人将自己带领出来，可惜林小风办不到，卓今也办不到．他们有的只是互相了望，共同沉沦．
＂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为什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找到了又不敢要？＂问自己，问卓今，问所有同病相怜的人．
林小风伸手抚上卓今的面庞，＂卓今，我喜欢你．＂意识渐渐远去，灵魂剥离肉体，声音碎了一地，随风摇摆．
卓今感觉心底一窒，纯钩坠地．
咒语被打破，眼泪决缇．
＊＊＊＊＊＊＊＊＊＊卓今的记忆＊＊＊＊＊＊＊＊＊＊
从师傅收养我的那天起，我的生命便不再希冀过幸福．复仇，杀人，这是我唯一的追求．
师傅催我下山，要我寻找一段因缘．什么因，什么缘，我不需要．于是我偷偷学了忘情诀，以防自己动情．
后来，时间流逝，所有人都只是萍水过客，我以为自己安全了，不需要防备了．
再后来，你从天坠落．师傅说那个人我只要看一眼便不会忘．我从来不信，可我看见了你，单是那双羽翼，那个背影，我的心就已久久悸动．从你的第一滴鲜血沾染我的青衣，从我跃身第一次将人抱在怀里，从你醒来看我的第一眼，从你伸展羽翼冲入茫茫黑夜，我就知道了，你便是我的因缘．
于是我对自己施了忘情诀，对你的一切情感统统被封印在了记忆最深处．从此，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叫做林小风的人．
后来我遇到了一只黑猫．阳光铺洒下它睡在我的床上．
我不知道那就是你，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太孤独了，所以容许了你的靠近．我对你有了些微的情感，但你只是只猫，所以我告诉自己，没关系，很安全．
后来你变身成人，我的心里涌出强烈的不安，这是忘情诀在提醒，但我不知道．我只是清楚你对我来说似乎是个危险，于是我将你赶出门外．
可是谁知道呢，你消失了以后我更加不安．
但我不会去寻找的，因为我不可能喜欢上一只猫，更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由猫变成的人．
我只是四处乱逛，我只是偶尔跃上枝头嘹望．
再后来，我遇到一个白衣白发的人，他说他叫林小风．我知道那个黑猫变成的人也叫做林小风，但他的模样．．．．．．模样？我突然发觉自己怎么也想不那人的样子了，只记得一个赤裸的背影，只记得那一声寂寞的＂小黑＂．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又陌生．我知道我曾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在一个夜晚，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张脸．
我的思绪混乱了．林小风，这个名字到底属于何人？那个被自己救过的人？还是黑猫？或是眼前的人？
我无法去细想，因为他的眼神如此瞬息万变，犹如一个深潭将人迷醉．他淡淡地笑起来的时候，我的心竟会没来由的痛．
我听到他在问，又似乎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能面对自己？为什么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为什么找到了又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