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穿越时空)————鱼目[下部 下]
鱼目[下部 下]  发于:2008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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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惜羽见状,轻笑了一下道:“庄主,你莫理他。对他而言,此刻没有比吃东西更为重要的事情了。所以,他是不会搭理你的。”
      伯赏闻玗见对方真是对自己不瞅不睬,又听燕惜羽如此一说,便也只好坐下。
      “惜羽,你还没告诉我,你中的毒可是解了?还有,你手上的伤?”b
      “嗯,都好了。虽然手腕的力量要恢复成原先的样子还得等些日子,但是我已能提笔作画的了。若是完成幅简单的作品,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真的,惜羽?”或许是太多的惊喜都在同一天袭来,让伯赏闻玗忍不住要怀疑眼前的一切皆是镜花水月,只等他清醒后便是空欢喜一场。
      燕惜羽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拿起双筷子,从盘子中夹了个块焦溜豆腐,然后稳稳地放到了那老者的碗中。接着他转过脸来,笑意晏晏地望向伯赏闻玗,晶亮的眼中分明在说:“现在你可相信了?”
      见到了最有力的证明,伯赏闻玗双眸中立刻变得神采飞扬。燕惜羽双手被废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毒刺,当初就算是连庭秋能及时制出解药,却也没有把握能治好燕惜羽的手腕。所以,当伯赏闻玗证实了他竟连这个伤都康复了,不觉像是卸掉了压在身上的千斤巨石般喜出望外。
      “可是,刚才为什么前辈说你只能喝粥?是不是你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冷静了一下,伯赏闻玗觉得好像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
      闻言,燕惜羽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下,但随即他便用轻松自如的口吻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要拔除毒素,所以一直需要成天喝药。现在我的胃只能消化些清淡的东西。粥水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食物。”
      59 初冬临风青衫薄
      听到燕惜羽毫不在乎的描述,伯赏闻玗忍不住紧紧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掌,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的痛惜。
      这个,就是解毒的代价吗?虽然伯赏闻玗知道,做人不能太过贪婪。但是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对方所承受的病痛都能转加在自己的身上,好去换回那个健康无忧的燕惜羽。
      看出了伯赏闻玗心中的不安,燕惜羽伸出另一只手来,在他的手背上安抚般地轻拍了一下,道:“别这样,上天待我已是不薄!若是换成运气差一些的,怕是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而今天我还能平安地坐在这里和庄主叙旧,也算是一种福气。”
      听了燕惜羽的安慰,伯赏闻玗紧抿住嘴唇,不能言语。对他而言,此刻燕惜羽的善解人意比任何的责骂都要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庄主,唔,其他人,过得还好吗?”燕惜羽见伯赏闻玗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便将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试探着说了出来。
      这次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封城就是打算去“风衍山庄”探望伯赏闻玗,连庭秋,伯赏律节等一批熟人,以及希望能打听到隽遥的下落。在那段养病驱毒的日子里,燕惜羽忍受住了每次服药后如同剜肉剔骨般的疼痛,为的就是要实现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
      听见燕惜羽这么问,伯赏闻玗才回过神来。正当他想要开口时,突然发现燕惜羽的脸上有着些许尴尬的红晕。顿时,伯赏闻玗明白了他真正的意图。
      将自己的手掌抽了回来,伯赏闻玗收回了略带痴缠的目光,道:“庄里的人都挺好。律节已经长到我腰部那么高了,武艺也增进了不少,我还另外找了个西席,教他习文。只是,庭秋现在不再给人治病了,因为最近几年他一心钻研药理,分身乏术。还有隽遥……”
      伯赏闻玗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然后抬眼观察着燕惜羽的反应。果不其然,燕惜羽听到隽遥的名字后,眼中的光芒不仅闪了闪,甚至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于是,伯赏闻玗复又低下了视线道:“隽遥目前也落脚于山庄内。我把原来烧毁的‘涧水阁’重修了一番,安排他和他母亲文婉华住了进去。隽遥每天除了吹箫、习武之外便不愿再忙其他的事。所以现在他在江湖上已经算得上是顶尖高手,怕连我都未必是其对手了。半年前,他母亲文婉华病逝,现在隽遥独自居住在那里。
      听完伯赏闻玗说的话,燕惜羽便觉得心潮翻滚,感慨万千。连庭秋不再给人治病?看来这事十之八九和自己有关。只怕是当年的那颗“凝血丹”的“毒素”仍在作祟。希望连庭秋见到自己还活着,能够打开这个心结。
      如此轻易就知晓了隽遥的下落,燕惜羽当然是欢喜万分。只是,没想到文婉华竟然已经去世了。回想到当初那位思想行事都“与众不同”的长辈,燕惜羽不免有些悲伤。若不是当年她“推”了自己一把,怕是现在自己还做着缩头乌龟,不敢与隽遥坦诚相待。
      而且文婉华是隽遥最为亲近之人,怕是隽遥没少为此事难过。也不知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是如何挺过来的。可切莫要伤心过度才好……
      “惜羽!惜羽!”伯赏闻玗见燕惜羽眼神定定地不出声,忍不住唤了他几声。店小二早就将清粥端了上来。可惜这两人都忙着说话,没怎么注意。等伯赏闻玗发现后,那粥水已经变凉了。于是伯赏闻玗连忙着人换了碗新的,这才提醒燕惜羽吃东西。
      燕惜羽“啊”了一声地回过神来,就见到伯赏闻玗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推倒了自己的面前,道:“别再胡思乱想了,快点吃些东西吧。今晚早些休息,明天你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被伯赏闻玗说破了心事,燕惜羽不免有些发窘。他连忙低下头去,就着些清爽的小菜将粥水慢慢送入了腹中。而伯赏闻玗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侧脸,时不时还皱起了眉毛,心中暗自神伤。
      等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伯赏闻玗让人套了辆马车给燕惜羽和那么陈姓老者。然后自己在前面带队,一行十几人向着不远的“风衍山庄”进发。
      当马车行走在城门吊桥上的时候,燕惜羽忍不住撩起了车帘观看。城头五色锦旗仍在迎风飘扬,只是上面站立的守卫的服侍似乎不一样了。此时,燕惜羽才想起他路上听到的一些传闻,说是伯赏闻玗现在已是王爷的身份。
      望着走在队伍最前方那个宽厚挺拔的后背,燕惜羽不免有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虽然三年前他们之间是主仆关系。虽然他在江湖上已经赫赫有名,但那时的伯赏闻玗还是个平头百姓。对于燕惜羽这种不涉足江湖的人来说,伯赏闻玗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差距。
      然而现在对方却已是贵为王爷,甚至有传言说,他根本就是流落在民间的当今天子的亲生儿子,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因此在燕惜羽的眼里,如今的伯赏闻玗与当初的那个“江湖双霸”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两人间的距离更远了些。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走在同一条康庄大道上,虽是同路人,但伯赏闻玗永远是骑马的那一个,而他自己则永远是走路的那一个。只要对方一扬马鞭,自己便会望尘莫及……
      来到伯赏闻玗居住的“麒麟阁”,还没等燕惜羽坐下,就听见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燕惜羽便看见了连庭秋步伐有些不稳地从院门口跑了进来。
      连庭秋原本正在“畅轩阁”的药庐内配置草药。听见下人的禀报后,他先是一愣,接着又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什么?闻玗带着谁回来了?”
      那下人连忙又说了一遍。这一回连庭秋才像是听明白了对方的话语,将手里的东西忘桌上一扔,飞快地奔出了房门。
      因为心中太过激荡,连庭秋竟然忘了要使用轻功,仅像是没习过武的常人般奔走。所以当他见到长身立于前厅内的燕惜羽时,已是跑得脸色发红,气喘如牛了。
      正当连庭秋不敢置信地在前厅门口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燕惜羽,并且还呼哧呼哧大口呼吸的时候,燕惜羽就自发走到了他的身边,带着众人都熟悉的浅笑道:“庭秋,真高兴你我还有重逢的这一天。你好吗?”
      “惜羽?惜羽?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连庭秋喃喃自语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燕惜羽,脸上神情既带吃惊又含欣喜。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怀着伯赏闻玗初见燕惜羽时一样的心情,轻轻抚上了燕惜羽的眉宇。经历过了太多次的梦境和假想,在他们看来,只有亲自触摸到了之后才能确定眼前人的存在。
      熟悉的脸孔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连庭秋情不自禁地展开了笑颜,将满腔的欢悦送给了朝思暮想之人。不过,连庭秋也敏锐地发现,眼前的燕惜羽与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是多了些有内而外的淡定和从容。
      就在连庭秋细细打量燕惜羽的时候,对方那满头的白发却是直刺到了燕惜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当年燕惜羽也曾心存愧疚之情望向那千百缕的银丝,如今再度凝视,个中感触犹甚当时。
      燕惜羽原以为那是连庭秋一时间急出来的,等自己离开之后华发便会变回乌黑的青丝。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连庭秋仍是这个样子,看来那颗“凝血丹”让他们都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一旁的老者见到了连庭秋之后,对着他上下瞅了好几眼,最后竟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小羽毛,你看这人真好笑。明明是个年轻人,头发却比我还白。我说,小子,你是怎么把自己的头发搞成这个样子的?告诉我!改明儿个我也找人玩玩去!”
      连庭秋本还处在和燕惜羽重逢的雀跃中,猛一听有人这么说话,心中顿时就不乐意了。其实想要将这头发白变回原来的黑色他不是做不到。只是在连庭秋看来,那白发是对自己的一种警醒。每当他看见胸前飘扬起的几丝苍白,他都会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当初就不会失去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而如今自己心中最深的伤口却被人当成了笑话的对象,就算是连庭秋脾气再好,也不会对此无动于衷。所以他当即冷下了脸来,口气不善地说道:“这位老先生,看你的样子似乎已过花甲之年。既如此,你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就算你是个长辈,说话也不能如此不客气。请莫要拿别人的容貌来调笑,免得招来个为老不尊的名声。”
      燕惜羽在听到那老者说的那番话后,差点没气得白上他两眼。说实话,真要是细算起来,这几人也都能称得上是自家人,可他怎么偏偏就与伯赏闻玗和连庭秋这么犯冲呢?
      虽然深知对方脾气秉性的燕惜羽明白,那老者并没有取笑的意思,他只是对新奇的事物抱有很大的兴趣。但是那些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很容易被误解,也难怪连庭秋会面色不愉,口气不佳了。
      所以燕惜羽慌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庭秋,你先别生气,陈爷爷他没有恶意的。其实,你刚才提到了长辈之事,那还真是说对了。陈爷爷说他以前也是山庄里的人,后来因为住得无趣,便离开了。这次他听说我想回来这里,所以便跟着过来看看。”
      此言一出,伯赏闻玗和连庭秋都露出了惊奇之色。将燕惜羽的话重复着想了几遍,连庭秋突然像是悟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进了前厅,然后一整衣袍,对着那老者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正色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江湖人称‘鬼手’的陈睿平?”
      听连庭秋这么一问,伯赏闻玗也猜到了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由也一脸严峻地望向了那个老者。g
      那老者挠了挠脑袋,状似有些不耐烦地答道:“‘鬼手’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了,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一下连庭秋可算是肯定了那人的身份,惊喜之余他立刻跪倒在地,高声说道:“徒孙连庭秋见过师祖。师祖在上,请受庭秋一拜。”
      连庭秋的大礼将燕惜羽震得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陈睿平的身份竟会是如此特殊。当初燕惜羽得知陈睿平曾在山庄居住过,并且认识第一任庄主伯赏景甯的时候,他还以为陈睿平不过是伯赏景甯的旧友罢了。
      陈睿平看了看跪在面前的连庭秋,皱了皱眉头道:“原来你是魏许风的徒弟,怪不得说话做事都这么一板一眼的,还真是和那小子一个德行。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我不喜欢看见别人拜我,以后在我面前这些个虚礼就免了。我看见别人对我磕头就别捏。”
      连庭秋被陈睿平这么一说,脸上不觉有些发窘。他师父在世的时候一直教导他要尊师重道,所以连庭秋打小便学会了周全的礼数。没想到这位初次谋面的师祖竟是如此别具一格之人,这让连庭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见连庭秋还是呆呆地跪在面前,陈睿平脸上的不满就更甚了。于是他对燕惜羽说了声:“小羽毛,这里不好玩。我出去随便逛逛,等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啊!”
      伯赏闻玗一听他这么说,心中便有些发急,眼前这位绝对是个会惹事的主。他生怕让陈睿平就这么在山庄里瞎溜达,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想要阻止。没料到陈睿平不等众人答话,便一闪身从院子的围墙翻了出去,只在三人的眼中留下了一个灰色的残影,让伯赏闻玗只得望其心叹。
      连庭秋见了这个行事随心所欲的师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自行起身后,对着伯赏闻玗和燕惜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道:“没想到师祖竟是如此不拘小节之人,让你们笑话了。”
      燕惜羽回了一个深有体会的浅笑,道:“庭秋不用介怀,陈爷爷他就是个率性而为的人。和他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倒觉得这是他的优点所在。一个永远懂得如何让自己愉快地渡过每一天的人,将来定不会后悔到这世上来走了一遭。”
      听见燕惜羽这么说,连庭秋和伯赏闻玗不免有了种恍然觉悟的感触。或许在这世上,只有像陈睿平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活得快乐的人。可惜的是,他们之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于生俱来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都注定了,他们必须担负起太多的责任和枷锁——躲不开,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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